“五万多。”
“还欠你们多少钱?”我问王峰。
“妈呀!五万多,是够多的。”我又问他,“后来呢?”
王峰的老爸是一个小包工头,前段时间承包了一个小醋厂的改造工程,那个醋厂的老板是我们县城里有名的混混老大。施工前他们签订了一个施工合同,合同约定根据施工进度要支付一定比例的进度款。刚开始的时候进度款支付的还算可以,虽然有点滞后,拖上一段时间后好歹是支付了。可是到了工程的后半段,施工都全部完成了,剩下的工程款甲方老板却一分钱都不给了。每一次王峰的爸爸去索要工程款,都被那个甲方老板给赶了出来,还放狗咬王峰的爸爸。
要不上工程款,工人们的工资就发不了。后来王峰的爸爸没有办法,托熟人在银行贷款五万块钱才把工人们的工资给发了。
终于午饭时间到,故事开讲了。
“你们就这样放弃了?”
王峰就坐在我的后排,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后背凉飕飕的,总感觉有一股阴风骚扰我。现在王峰来了,我的心里边暖烘烘的,后背也感觉有了靠山。一上午的时间我都在数着分、读着秒,想着赶紧放学,这样就能听王峰讲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了。
“当然没有,银行的钱就不用还了?”
“你太怂了,等有机会我替你收拾他!”王峰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很惊讶以前和我半斤八两的王峰能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的确讲到了我的心坎里。
后来王峰的爸爸经常去那个甲方老板家里要钱,不给钱就不走人,就这样被那老板家的恶狗咬伤好几回。后来有一次听人说那老板家的儿子被人打死在厕所了,那老板的儿子也是混混。听到这个事情,王峰的老爸并没有解气,而是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这钱怕是要不上了。
反而是我憋不住内心的兴奋,把王峰不在的这段时间班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但是王峰的爸爸还是不死心,还想去碰碰运气。于是王峰的老爸再一次惴惴不安的登门造访,前去要债。
“一时半会儿给你讲不清楚,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放了学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讲吧!”
这一次那个甲方老板的家里多了几个混混在那帮腔,应该是那个老板的狗腿子。他们听说王峰的爸爸是前来要债的,还没等甲方老板发话,几个狗腿子就对王峰的爸爸动起手来。他们关上了大门,在院子里追着王峰的爸爸打,王峰的老爸腿都被他们打折了,住进了医院。王峰的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遇到这种情况也气得病倒在床上。王峰是家里唯一的男苗,王峰的叔叔赶紧来学校把王峰接了回去,这段时间王峰就待在医院照顾他的爸爸妈妈了。
“快给我讲讲,这些天你都干嘛去了?”我问王峰。
“你说的那个甲方老板是不是姓肖?”我问王峰。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而他却努力地挣脱了我。“干嘛?搞基啊?”王峰刚才那凄惨的微笑终于会心起来。
“好像是。”
我眼前的王峰已不是我记忆中的王峰,他乱糟糟的头发散发出一股恶臭,深陷的眼眶显示他已有几天没睡了,发干的嘴唇挤出一个凄惨的微笑,原本的红光满面早已被面如死灰所取代,皮肤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曾经潮气蓬勃的他,如今一副沧海桑田的样子。天哪!王峰,你经历了什么?
“啊!那他被打死的儿子不就是那天我在厕所遇到的那个吗?”
“王峰你怎么了?”
“我也这样想过。”
王峰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看他那迷离的眼神刚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肯定是他。”
“王峰?”
故事讲完了。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他的故事又让我想起厕所里那血淋淋的场面了。
这一天早上,竟然有人比我这个“保洁”还早到了教室里,教室门敞开着,有人趴在课桌上。这不是王峰吗?
心里想着亏我那天在厕所里没有救那个姓肖的,没想到他的爸爸是个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那天我有胆量救他吗?怕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被打架”让学校通报批评,还罚扫楼道一个月。可怜的我,这一个月得每天早起了。不过还有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事,就是我与灵慧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现在的我们犹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都没有寒暄,又回到了那开学前路人一般的原点了。
王峰回学校后,恢复了些气色,比那天早上我所见到的颓废样子好多了。但是我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王峰不再是以前的王峰了。可是具体的改变我又说不出来,大概是家里的变故对他影响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