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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烟花绽放

演播厅门口的记者比刚才又多了些,担心他这样子也难保不被认出来,乔遇灵光一现,拉着他折进了隔壁的屋子,推开窗让他跳。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抓起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戴到他头上,随后把他的演出服几下叠好抱在怀里,拽着他准备出去。

顾西辞低头看了看,这是二楼,一楼上面还有个高台,并不是那么高,他倒是无所谓,只是……

乔遇慌忙摇头,随手拿起一件棒球衣给他套在外面,顺便将他领口还敞着的扣子扣了起来,裸露在外面的锁骨瞬间被藏在了衣服里。

他望向乔遇:“你没有问题吗?”

“怎么了?”他看着乔遇夸张的表情问,“穿错了吗?” 

乔遇也探头看了一眼,有些后怕,提议:“你自己跳就行了,我从正门走。”

游思的瞬间,顾西辞已经换好了衣服,推开更衣间的门。乔遇扭头,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穿在这样一个气质儒雅清淡的人身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帅气和性感。 

顾西辞屈指弹了一下她额头:“傻瓜,你刚跟我一起出去的,别人看到你,难道不会跟着你找到我吗?”

她想着想着,脸就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乔遇被他那句“傻瓜”给说晕乎了,那轻轻被弹触的额角似乎在隐隐躁动,她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一秒,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顾西辞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从窗户跳了下去,直直地落在一楼的高台上,然后旋身仰头对乔遇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乔遇站在化妆台边焦急地等待着,生怕那些人会冲进来,也害怕那个只穿长衫的人不会穿现代装,要是喊她进去帮忙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

乔遇看了看那个高度,有些害怕,踟蹰着不敢跨上窗子。

顾西辞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长衫,又望了一眼凳子上的衣服,点了点头拿了两件便钻进了更衣间。

“相信我。”他抬眼,将遮住眼睛的帽檐扭到了脑后。

“顾……”乔遇指了指椅子上那些赞助商赞助的衣服提议,“你这个行头出去太显眼了,不如换换?”

昏黄的路灯下,顾西辞伸出了双手,目光定定地望着二楼窗边的乔遇。

他对“娱记”这两个词,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憎恶了。

她听到那句话,深呼吸了两下,抬步上了窗台,眼睛闭上,纵身一跃,还没等她回味,整个人已经被顾西辞紧紧抱在怀中。

……

令人心安的檀木熏香味让她贪恋,她多想待在这个怀抱里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后导致和沈常春恩爱了大半辈子的老伴受不住来自邻里和亲戚的指指点点,寻了短见。沈常春也因此和儿孙关系冷淡,最后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临死都没有人为他澄清。至于那个女弟子,传说得了抑郁症,从那以后再没进过梨园。

有人听到声响,赶紧走到窗口,一看果然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举起相机对准下面就是一顿狂拍。

传言当年他的师父沈常春和某个女弟子暧昧不清,甚至做了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沈常春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形象,心气十分高,看到传言,一气之下卧病不起。但那些娱记丝毫不为之所动,趁着沈常春病倒无力反击,更加肆意妄为,添油加醋地在各大报刊头条公布所谓的“实锤”。在当时信息还不比今天发达的情况下,沈常春和那位女弟子的事情就弄得满城风雨。

“快点,他在下面。”其他人转身下楼朝他们奔去。

画面可能已经模糊,但很多年前的那些记忆,不管怎么刻意去忽略,似乎都没有办法真的忘掉,以至于对他本人产生的阴影到今天依旧深刻。

顾西辞拉着乔遇刚跳到了一楼的平地上,两人还来不及喘口气,转头就开始狂奔,本来很温柔的风一下子像是长了力气一样灌进乔遇的衣服和嘴里,让她没办法开口说话。

他不是不敢面对镜头,他只是不愿意被炒作,不愿意清净的生活被打扰,他有他的坚持和原则。他不参与的场合,不代表他不了解、不知道。

眼瞅着那些人越来越近,乔遇想让顾西辞放开她,但顾西辞死死地抓着她就是不放手,好像两个人是一个战壕里的生死兄弟一样,大难关头不离不弃。

顾西辞见状,下意识地扭身要折回演播厅后台。

“等等……等下……”乔遇指着前方,有个中年大叔骑着电动车停在了门口,他刚从电动车上下来,还来不及拔掉钥匙上锁。乔遇一个猛冲将他朝后一拉,他差点摔倒在地,顾西辞顺势扶了他一把,他回头说谢谢的空当,乔遇撸起裙摆就跨上了车,对着顾西辞大喊一声,“上车。”

这次直播不但惊艳了全场,也惊动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新闻媒体。

顾西辞一个翻身侧跳稳稳地坐在了乔遇的身后,她拧开钥匙,转动右把手,电动车便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刚到门口却发现那里堵着一堆娱乐记者,见到顾西辞一窝蜂地拥了过来。

“对不住了大叔,我明天来这里给您还车。”乔遇在离开前声嘶力竭地冲身后一脸蒙的大叔道歉。

乔遇忙不迭地点头,两人便顺着舞台边沿不起眼的地方走了出去。

娱记们很遗憾地看着电动车越来越远,叹息失去了一次采访的好机会。

他并没有和其他选手一起回台致谢,表演结束后就自己去了化妆间仔细卸妆。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那依然魂不守舍地蹲在角落的一团,微叹口气,问道:“可以走吗?”

顾西辞坐在后边抱着乔遇的腰,心跳还没恢复如常,气息喷洒在乔遇的脖颈里,让她一阵酥麻。

顾西辞也成了当晚人气最高的帮唱嘉宾。

“我们现在去哪儿?”顾西辞问。

接下来的几个选手被前面杨滴上场的气势震慑住了,发挥都很一般。在结束了整场二十进十的比赛之后,杨滴不负众望成为当晚成绩最好的选手,顺利晋级。 

开着车的乔遇陷在温柔的夜风和顾西辞的气息里,一时间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杨滴组合分数出来,目前是本场最高,并且超出第二名许多分。

看了看四周,其实她对N市也知之甚少,虽然来之前订好了酒店,但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去了,记者一定有办法找到那里。

乔遇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慌不择路地红着一张脸从台上匆匆跑下去,竟然直接奔进了直通后台化妆间的路。

于是她提议:“先去找个隐密性好的酒店住下,然后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台下,莫愁巷里的朋友们、杨滴的迷妹们瞬间傻眼了,刘清源更是又急又气,暴躁得原地跺脚。

说到这里,不得不考虑一下实际问题,她将车停在路边,扭头问顾西辞:“你身上带钱了吗?”

顾西辞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敛了敛眉头将花接了过去,抬眼,在乔遇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顾西辞木然地摇摇头,但随即又从手上提着的长衫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乔遇:“这是明也给我的零花钱,让我随身带着,他说……”

怀抱里的鲜花像是长腿了一样拉着乔遇直直走向帮唱嘉宾顾西辞,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这花本来要献给谁,就失去了理智般将手中的鲜花当着众多观众和选手的面递给了顾西辞。

“零花钱?”乔遇不可思议,看顾西辞那一脸真诚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零花钱能做什么!”

投票的时候,有一个粉丝互动环节,乔遇被刘清源推着上了舞台。

本着有总比没有的好的原则,她将车锁上后还是带着顾西辞找到一台ATM机,问:“密码知道吗?”

现场的氛围随着这一波煽情达到了又一个小高峰,顾西辞站在台上和杨滴一起鞠躬谢幕。

“就是卡号的后六位,明也告诉我的。”

顾西辞一直如玉树一般立在台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被描画得精致的脸庞上依然波澜不惊,但那双清澈的眼底也依稀泛起波光粼粼。

乔遇摇了摇头,看来这位爷离了明也简直就没法活了。输入了密码,她选择了查询选项,总得看看这位爷的零花钱是多少才能决定接下来他们能干点什么。

“顾先生,”那位评委一开口声音就哽咽起来,“您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就很仰慕您和您的父亲,今天有幸能在台下听您唱两句,实乃三生有幸。”

ATM机上传出了“正在查询请稍后”的声音,乔遇扭头看了一眼顾西辞,开始思考等下要怎么用这笔零花钱。

情动时分,正是采访的好时机,主持人非常机智地把话筒递过去。

“出来了。”顾西辞指了指屏幕。

音乐停止,有个评委老师甚至一直站着不肯落座,向顾西辞深深一弯腰表示致敬,从他那红了的眼眶可以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激动。

乔遇一扭头,差点没把她吓死——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当两人将现场气氛引至高点,唱到这首歌的结尾处,观众和评委老师集体起立鼓掌。

韩元?日元?

虽然只有那么简单的几句唱词,但每一句都饱含了人物该有的情感。

“怎么了?不够住酒店吗?”顾西辞戳了戳僵在那里的乔遇问。

刚健又不粗野,儒雅中透露着洒脱,美好的模样像极了故事里的翩翩佳公子,让人挪不开眼睛。 

“你别跟我说话,让我静一静,”乔遇瘫在了ATM机上,用身体堵住了屏幕上的数字说,“你刚才没有看到有多少钱对不对?”

追光灯扫到了入台的地方,只见顾西辞头戴白绸银纱帽,身穿白色绫罗绸缎衣,迈着云步走向舞台中央,眉目间英气逼人,身段极好,扮相甚佳。

“没有看到。”

台下从观众到评委老师都发出了山呼的喝彩和阵阵不绝的掌声,甚至有人抻着脖子去找那发声之人。 

“那我取多少还剩多少你也不会知道是不是?”

锣鼓胡琴响起,顾西辞人还未出,丰润柔靡的声音便从立体音响里传送了出来,一句“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唱得字正腔圆,感情从细微的空气中传送了出来,引人共振。

“不知道。”

一排灯光闪过,杨滴率先走上舞台,台下乔遇身后的迷妹们就喊破了嗓子,他的说唱部分结束,3D效果的舞台背景瞬间变成了京剧里最为典型的布景。

“哈哈哈……”嘚瑟又销魂的笑声穿透N市的夜空,乔遇脸贴在机器屏幕上笑得花枝乱颤,“我发财了。”

明明是在夸赞顾西辞,但乔遇却莫名地脸红起来。

见她笑成这样,顾西辞也被逗得轻扬了嘴角。

就在大家都兴致缺缺昏昏欲睡的时候,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走上来:“接下来要上场的这位参赛选手请来的帮唱嘉宾可不得了,他是我们国家京剧院的特级表演艺术家,不仅有着传世的嗓音,而且他本人也是魅力四射。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请出7号选手杨滴和他的帮唱嘉宾顾、西、辞先生为我们带来一首《说唱脸谱》,看说唱与京剧是如何完美结合的。” 

 N市街头的银杏树到了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枯落,马路两边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在晴好的日子里,风吹车过都能掀起亮黄一片,像纷飞的蝴蝶。

后来终于有两个唱抒情歌曲的,但由于配合得不那么默契,整首歌下来都觉得差点味道。乔遇看得清楚,评委席上的老师都止不住地在摇头,看来这场选秀的质量实在是不咋的。 

乔遇载着顾西辞穿梭在N市繁华的街头,夜间的景色如同一场场琉璃别致的灯展,深居简出惯了的顾西辞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幕,觉得惊叹又新鲜。

更痛苦的是,排在前面几个表演的是连续几个摇滚乐团,音乐一响,歌手一开嗓,乔遇就感觉像是一万根钢丝一同插进了她的脑袋里,钻得麻啾啾作痛。

乔遇买好够两个人吃的食物,便带着顾西辞来到了N市最有名的那条河边,建筑布局和S市的大多数临水而建的巷子大同小异,只是这里被开发得充满商业化的味道。 

杨滴的签抽得不太好,表演顺序在中间靠后的位置,那个时间段评委老师和观众大都已经听觉疲劳了。

他们坐在河边的护栏上,乔遇帮他打开食物包装递过去。

乔遇捧着鲜花,正想问台上两个人只有一束花,到时候只给杨滴一个人献花顾西辞怎么办?她还只“哎”了一句,刘清源便跑得没了影踪。 

“啧啧啧——”乔遇咂了下嘴,还在感慨,“没想到我们顾叔叔居然还是个有钱人,零花钱都上七位数了,那你的存款得有多少啊!”

“哎呀,那是以前嘛,今时不同往日。”刘清源嬉笑着将她拉到杨落身边,“姐,你看着帮她化一下。”

顾西辞笑得清淡,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才说:“我不知道。”

乔遇白了他一眼:“是谁说,我这个年纪化什么妆的?”

“不知道?”乔遇觉得不可思议,“你不要告诉我你的钱都是明也在帮你管!”

“乔遇,要不你去化个妆?”刘清源塞给她一束待会儿要献给杨滴的花束后,忽然认真看了看她,“这样的话,待会儿你上台会比较上镜,大家也会觉得我们滴哥粉丝的颜值也是没话说的。” 

“嗯。”他点了点头,“不过轻和他都清楚,我自己没有存款,这些钱都是祖上留下来的。” 

已经自诩为未来大明星杨滴经纪人的刘清源,在这段时间里为杨滴鞍前马后,私下结交一同参赛的选手以及选手背后的支持者,并不遗余力地在网上为杨滴宣传造势。这时候,刚从杨滴的粉丝阵营里忙完才回来。

“这就是论会投胎的重要性啊!”乔遇感叹。

乔遇与莫愁巷的一群伙伴都来了。

顾西辞看向她问:“你很喜欢钱吗?”

这场比赛,因为赞助商的大手笔宣传,知名度已经在全国打响,这次来观看的观众也明显多了好几倍,目前来看杨滴的支持者是最多的。

“是啊,喜欢得不得了呢!”乔遇啃一口手上的东西,望着远方,“有钱的话,老爸老妈就不用一年到头都不在家里,乔见就能想买什么学习资料就能买什么学习资料,我们就能回故乡去看望爷爷奶奶,就可以不用一直住在杨叔叔的旧屋里,爸爸也不用老是看杨叔叔的脸色做事了……”她扭向顾西辞,吃吃一笑,“有钱的话,爸爸就能买台新的收音机听戏,或许还能去大剧院看你的现场演出。”

杨滴默默点了点头,把那首他们要合作的歌又熟悉了几遍。

河水在浓稠的夜里平静得不起一点涟漪,偶尔有夜游的船挂着花灯从面前经过打破这平静,不过很快就会恢复。

“唱好你要唱的部分,其他的不必多想。”顾西辞用笔尖蘸了白色的油彩,笔锋沉稳地落在合适的位置。

顾西辞看着映在柔光里的乔遇,她的眼睛深不见底,眼底是同秋水一样的平静。

“顾叔叔,”杨滴扭过去,顾西辞正认认真真地在给自己画脸谱,“我真的是没有想到您能来,非常感谢您。”

“你看,烟花!”她伸手拉住他微凉的手背,指了指对岸绽放的烟火。

给杨滴化妆的小姑娘眼睛都快要长到顾西辞身上去了,感受到了她那份格外的热情,杨滴便借口有事请她先出去。

顾西辞翻手将她温热柔软的手握在掌心。 

N市电视台演播厅后台。

乔遇回头,撞上了他黝黑闪亮的眸子,以及同这温柔夜色融为一体的笑容,心跳便再也无法正常律动。

杨滴怎么都想不到顾西辞会来帮他唱那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