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调整架构，余归晚当然考虑这种尝试：“给你150人。”
其中一位女高管适时开口：“我的科技研发团队不需要中层和高层的管理，我希望变成小范围内的、随意的人际关系，这样能提高工作效率。我希望大家做到真正的‘彼此认识’，知道他喜欢什么、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擅长做什么，而不是仅仅知道他是一个什么职位的员工。”
女高管听出他弦外之音，笑着说：“150法则吗？稳定的社交网络人数上限？”她点头，“这种情况下，部门员工可以接触其他部门的任何员工，借助他们的能力来完成自己的工作。我没问题。”
余归晚没有抽烟，开会时一向忍着。他磨搓着手指，即使坐在角落，声音也传遍大厅：“我希望每个人都开放、坦诚、务实、谦逊，不要包装结果，不要投上司所好，不要形式感，而是追求信息真实、透明、高效流动。”
另外一个高管也非常赞同：“员工们彼此了解对方专长带来的好处，就知道应该找谁办事更好。”
袁熙摸着书页，很少听到CEO说充分授权的话，一时竟羡慕起优艺员工。
云白参与进来：“没有明显的权威机构，没有详尽的战略规划，没有会议室没有U型桌，甚至没有任何优越性，只有团结向上的文化氛围。”最后表示，“我投一票。”
声音传到室内，轻缓又坚定：“今天技术和研发部门都在，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我们的产品。只要大家的工作是为用户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我会无限授权。我相信在座各位的专业性和业务能力，我希望你们可以自行决策。”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不断讨论，室内袁熙目光明亮，有些坐不住。
袁熙目光晶亮，他说的向上管理，自然是指讨好上级。而360度考核是需要一个人的上级、平级和下级对其进行评价，直接扼杀了上司的决定权。
玻璃窗外，余归晚安静地坐在桌旁，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有盛气凌人的锋芒，他只是默默倾听，理性判断。谁能想到，每天忙到凌晨、被众人簇拥的余归晚即使身处权力中心，却依旧冷静开放。
众人沉默，他接着说：“要让每个员工都知道，公司中任何人可以对任何人做出评定，不需要向上管理。”
袁熙抱着书本，这一刻，她觉得她离余归晚很远，远到她要追很久很久才能追上他。
他的嗓音低沉清冷：“360度考核不仅要考核员工，也要考核高管，包括我自己。”
窗外的声音再次扑进室内，余归晚正与人力总监对话：“对目前的市场薪酬再做一次定位，保持公司员工薪酬在业内领先。”
会议内容似乎与组织架构调整有关，袁熙一边翻着《论语》，一边听外面的声音。直到后来余归晚开口说话，她才放下书，凝神静听。
人力总监是位中年女性，逻辑思维显然比顾苏苏更强：“上半年人力成本有些高，不过我会与部门主管一起做调整，着力把优秀的人配置好，让他们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袁熙窝进沙发，透过玻璃窗看着余归晚和高管们开会。长条桌上大家围成一圈，没人因为余归晚的加入而让出位置，他只找了一个角落默默坐下。袁熙第一次感受到，U型桌没有代表权力。
余归晚身子斜靠椅背，思考片刻：“不要害怕成本，表面上看人才拿走了工资，但实际上他们是在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管理者的工作不仅是人尽其才，更重要的是在满足员工期权和福利之后，还能让他们获得成长，这是公司能为他们提供的最好的回报。”
她看到沙发里有几本书，信手翻了翻，找到一本被他翻旧的《论语》。这也是她自己在家最常翻的一本。
云白看他眼眶发红，连忙递给他常吃的梅子，提醒道：“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
袁熙点头，目送余归晚出门。
余归晚接过梅子，看向HR：“减少几个管理岗，具体事宜我会邮件你。”
余归晚与众人打了招呼，直接带袁熙走进会客间。房间充盈着淡淡的花香，寻着源头发现窗根底下种着几株丁香。余归晚安置好，抱歉地说他要与大家开会，希望她等一等。
HR有些吃惊：“新产品上市在即，现在却要减少管理岗位？”
那些人哄笑，连连摆手：“我看外面就是一大片松柏林子，怕跑丢喽。”
室内的袁熙眉心微皱。
云白坐在其中，转头看那些人：“你们心思要是不在开会上，就去外面遛遛。”
她看见余归晚拿出几颗梅子放进嘴里，像是一种延迟补偿：“减少中间层级的管理者，每个管理者直接汇报的下属不得低于8个人，一个副总裁直接管15个人，可以把总监、经理全砍掉。至于生产部的基层员工，每50人设一个管理人员即可。”
员工见余归晚到了，全部笑着点头，却没有刻意热络。其中几个见到袁熙笑意更盛，和他开玩笑：“这么漂亮呐？归晚眼光确实不错。”
HR微愣，连忙记录在册。
别墅一楼摆了一条白色长桌，坐满了人，正在交流工作。袁熙怔在那，说是中高层，面前也得有十几个人。没等她出声，余归晚已经揽住她的腰身，信步走上前。
云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袁熙。她正往这个方向看，目光凝在余归晚的指节上。
车子停在远郊别墅，一大片绿地被精心修剪而成。上了玻璃台，泳池内海蓝色的水波在阳光下清澈见底。
人力总监提醒余归晚：“公司有庞大的员工人数，按8150原则设置，估计要减一大批管理岗位。这样的话，对销售部也会有影响。”
听闻余归晚公司团建，袁熙有些顾虑，然而他说只是几位中高层参加，言语中带一丝浅浅的笑。日光衬得他轮廓鲜明，冷静漂亮的眼睛在浅笑中闪着熠熠的光泽，袁熙心跳如鼓。
余归晚又含了一颗梅子，沉吟出声：“隔得层级越多，管理的效率就越低。讨好上司，形成派系，信息不能上通下达，浪费的是所有人的时间。”
阳光兜头洒下来，碎金一样耀眼。
空气仿佛凝固，袁熙怔怔望着余归晚。即便只看到他侧脸，却依旧能感受到他眼睛中闪耀的光。
初夏就这样毫无意外地来临，袁熙穿了件淡色长裙加小开衫，扎起丸子头，清爽利落。余归晚穿着修身衬衫，袖口半卷。右手无法紧握方向盘，轻轻搭在一边。
她清楚地知道余归晚所讲的管理方式意味着什么，员工可以保持自己的节奏做事，不需要虚与委蛇、处处周旋就能快速达到目的、高效完成工作。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人事消耗，自我驱动力会更强……
宾利疾驰在柏油马路上，耳侧的风呼啸吹过。
她坐回沙发，唏嘘以这样的架构调整，自由之风会蔓延在优艺每一个角落，每个员工都能得到尊重，得到平等的权利。优艺很快就会超越众瑞，这甚至不需要很多时间。
周五请了一天假，随余归晚去了远郊。
余归晚用他的清醒和自制支撑和推动着公司的运行。当众瑞在用心计斗争为自己制造盲点的时候，优艺已经高效放权，让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为它添一块金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