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会议室，空气紧密地挤压。
程琪将她对周益勤的不满化成怒吼，转移到薛磊身上进行打压。她噌的站起，一掌按住他的键盘，啪啪直响：“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简单一个季度任务你都退缩，我看你也不要来上班了，没用的东西……”
“脑子里长瘤子！！！没用的男人！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薛磊刚刚看完短信，抱着电脑，眨了眨眼。
每一个字都像施暴的拳头，砰砰砸到薛磊头上。
程琪的嘴唇张张合合，把中午的不开心全部发泄出来：“你就是个吃不得苦的人，到哪儿都不会有人要你！你还是个男人吗？是男人你就奋起！吃苦是福啊你知不知道！”
程琪近身，大力拍着他的键盘：“我在你这个位置时！比你辛苦得多！”
尖厉的声音从会议室这头传到另一头，震得人心肝乱颤。
啪！啪！啪！
见薛磊这么不在乎，程琪气不打一处来：“薛磊，你给我端正态度！这么工作能行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励志一点！看看你现在这个熊样子！不好好工作对得起谁？！”
就在这时，薛磊抬手拨开她的胳膊，一把将电脑推远。“咣当”一声，笔记本电脑越过桌面摔到地上，主机碎裂，屏幕四溅。
裤袋里手机忽然一震，提示有新消息，薛磊皱了皱眉，低头点开短信。
程琪乍然消声，眼睛瞪得滚圆，直直盯着薛磊。
程琪越看越气：“你是什么玩意儿啊？该做的事情也没做完，年轻人那么懒能有前途吗？”
薛磊缓缓起身，喉咙颤动，连续吞咽几次口水：“我家拆了。”
薛磊手指不安地摸着电脑边缘，平日里懒散惯了，现在被程琪骂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呼吸都在发紧。
“哈？？？”众人一愣。
程琪最容忍不了模棱两可的话，登时坐直身子，厉声呵斥：“什么叫应该？应该是百分百还是百分之八十？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工作吗？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薛磊面部表情从懵怔转为狂喜，一边复述短信内容一边哈哈大笑：“赔了我家二十套房，二十套啊！”
薛磊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局促地说：“应该可以。”
程琪身体僵直：“啊…………”
骂完何见月，程琪看向薛磊。对这个广告部唯一的男性，程琪没有半分优待：“你怎么样？告诉我这个季度能不能完成任务，不行我立刻换人！”
所有人惊叹，全部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汉州二十套房，光收房租就够一辈子花销了，还上什么班啊？！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程琪的口头禅又来了。
薛磊双手抱头，高兴得在原地踱来踱去，看向程琪：“我辞职，我立刻辞职！”
程琪不耐烦地挥挥胳膊，咣咣敲桌子：“我在你这个位置时，比你辛苦得多！”
程琪脸色一阵阵发白，勉力扯出一丝极其僵硬的笑：“呵呵，可……以……”
何见月有些吃惊：“我，我在努力，每天都在加班……”
现在她一年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够买薛磊家半个卫生间。
程琪猛地拍桌子，怒声骂道：“下周一？你周六周天在干嘛？广告部业绩压力那么大，公司给你工资不是买你八小时用的，下班不工作你怎么完成业绩？”
薛磊转身，直奔门外而去。程琪碎步跟上，站在门口向薛磊喊：“有空……常来玩哈。”
何见月斟酌：“下周一应该可以。”
薛磊甚至没有回头，畅快的笑声从办公室那头传到这头。程琪幽幽回身，笔记本电脑碎片就摔在脚下，刺眼地提醒着她：这是人为的破坏。
程琪的大耳环左右摇晃：“什么时候做完？”
充满恶意和嘲讽。
何见月浑身一个激灵：“还没有……”
精致的妆容下出现一隙裂痕，程琪沉默半晌，迟迟未动。众人的目光全部凝在她的身上，她想呼吸，更想躲避，有一瞬间连她也不明白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策划做完了没有？”
终于，程琪再也无法承受会议室中压抑的气息，利落地转身出门。
然而还是没有逃过指责。
傍晚，2801总监办公室。
何见月胆战心惊地打开文档，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敲门进入周益勤办公室，袁熙立刻闻到一股香水味。味道很浓，似乎办公室里有其他人存在。
程琪没再说话，示意第二个人继续。
然而并没有。
周楚楚笑了笑，用谄媚和顺从消弭她的不爽。
周益勤正站在小会议室前的书架旁，认真地找一本书。
等周楚楚说完，程琪果然抛了个白眼：“进度太慢了。”
已经是下班时间，周益勤却忙得满脸倦色，对袁熙浅笑：“有事？”
她小心翼翼地说着近期的广告策划，全程不敢大喘气，就怕程琪破口大骂。所有人都知道程琪现在不高兴，会议室阴云密布，气压极低。
第一次私人时间打扰周益勤，换来他干脆利落的打招呼，倒让袁熙有些不适。
周楚楚率先开始。
她上前，用极认真的语气开口：“周总监，赠品方案的事交给我，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然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周益勤皱了皱眉，眉目之下笑意不减：“说说看。”
除了孟梦，每个人都打开电脑，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会议室传递。自从孟梦跟着程琪出差之后，程琪对孟梦的印象大为改观，其出色的执行力最终赢得了珠宝大单，也赢得了程琪对她的尊重，不再轻易刁难于她。
袁熙又近一步，然而当她闻到更浓的香水味时立刻停下。她顿了几秒，温柔地笑：“舒总想要一位副总，可不是让他只做业务。”
“把你们的工作总结都拿出来吧。”程琪倚靠在座椅中，手指笃笃敲着椅柄。
周益勤怔了怔，从书架前撤身：“你有好办法？”
袁熙坐在程琪左侧，翟羽佳坐右侧。随着权力更迭，两人如今职位相等，已然成为程琪新的左膀右臂。袁熙静默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一众人：何见月，孟梦，薛磊。当初他们一起从出版部转到广告部，现在也都有了成绩，成为广告部的中坚力量了。
这一刻，袁熙终于从他眼中看到了欲望。不再是云淡风轻的总监，而是拥有普通人都会拥有的——想做副总经理的欲望。
知道程琪心情不好，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会议室，心中惴惴不安。
袁熙直言：“韩望在时，并没有依靠业务能力取得舒总欢心不是吗？同样的，舒总想要一个人帮助她，最终目的是让她取得齐总的喜爱。私人感情总是比业绩来得稳固和长久。”
薛磊前一秒还在工位睡着午觉，后一秒就被孟梦连扯带拽喊醒。睡眼朦胧中抱起笔记本电脑就往会议室跑，就怕程琪出其不意的刁难。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想到张辛，周益勤不可能不懂。
到了下午，一脸阴沉的程琪坐在会议室U型桌首，召唤大家开会。
也正是这句话令周益勤敛笑：“你刚刚说，赠品方案可以交给你？”
因为过于嘚瑟，不到中午程琪就被叫到周益勤办公室，被他足足批评了两个小时。
袁熙点头，一步步走近他，眸光不经意扫着四周。
得知近期公司人事变化，程琪在办公室哈哈大笑，笑声穿破耳膜，飘荡在整个十四楼。
“我听说，MC签约之后，你和宋宜珊的关系不错。”周益勤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不想帮她吗？”
走时心事重重，回来却是一身轻松。程琪不仅完成了手工珠宝的广告案，更是成为广告部最风光的人物。张辛一走，资历最老、能力最强的人非程琪莫属。
“做主管，她可帮不了我。”袁熙在他身前半步定住，“方案您无需担心，去做您该做的事吧。”
就在邮件下发的当天，程琪出差回来了。
聪明人的对话点到为止。只有利益才能将彼此紧密捆绑在一起，也只有利益才能消除对方的顾忌，安心地合作。
选拔标准中除了工作态度，团队协作，奖罚记录之外，主要考察宋宜珊与周益勤的工作效率与工作成果。新产品离上市还有一个月时间，舒音钦点两人带团队各制作一份赠品策划案，力争设计出最好的赠品包装为新产品宣传。
周益勤轻扬唇角，颀长的身影罩着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业务能力当然最为重要，所以由齐占海与舒音决定，给予刚刚升职的宋宜珊一个机会，参与副总经理的竞争选拔。
袁熙身子微弓，臣服道：“期待您做副总的那天早日来临。”
温厚德如今统管企划部与广告部，力荐宋宜珊。在高层会议中，温厚德陈词宋宜珊已培养出得力的属下做主管，拥有卓越的管理才能，而且连续几年被评为年度优秀员工，年年超额完成业绩指标，完全有资格列为选拔对象。
暮春的风吹拂着彼此的衣衫，好闻的香水味充盈整个房间。室内窗帘微扬，袁熙低头时看到帘下的一双鞋，红色高跟，激昂热烈。
众瑞高层很快决定，要在企划部与广告部中选拔一人成为大营销部副总经理。
挺直身子时她莞尔一笑，心中笃定那双鞋的主人，是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