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接着说道：“蒋乐乐在为狄斌做私事的时候，刘婷几乎每天都泡在客户那里谈合同，遭了很多白眼，受了很多罪，风里来雨里去脸都刮皱了。谈最后这个大单时喝酒喝到胃出血，躺在医院里还不忘参加公司会议，输完液还要跑到客户那里敲定合同细节，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甘心大家都能理解。”
只不过蒋乐乐的能力都在于钻营罢了。
袁熙将蒋乐乐的资料看了一遍，眸光乍然一亮。
袁熙蓦地想到盛景明说的那句话：有能力的人就算天天不在公司也不耽误升职。
“刘婷刚做了一笔大单，一点提成都得不到吗？”
“看来蒋乐乐是在其他地方花了力气。”黎宁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刘婷，“我听销售部门的人说，蒋乐乐常常为狄斌办一些私事，送他老婆美容卡，帮他孩子找私立学校，为他开盛大的庆功宴会，还带着其他员工去看望他住在医院里的母亲。诸如此类让狄斌很是欣赏蒋乐乐，所以副主管空缺时第一时间就想提拔她。”
黎宁摇头：“狄斌贼得很，他就是掐住这一点不放过刘婷。一般返利超过5%就得主管签字，刘婷说她当面和狄斌交代过这次返点高的事情，狄斌也答应了，但是现在狄斌说他根本不知道。公司规定都是白纸黑字写的，她签的返利超过了5%，不给提成也没问题。”
袁熙想了想：“如果真的资源多，业绩不也至于这么差。”
袁熙苦笑：“所以刘婷闹也没有办法，除了给我们公司带来不利影响之外，她根本奈何不了狄斌。”
黎宁从挎包里掏出来一沓纸：“还真让你猜对了，蒋乐乐的业绩做得一塌糊涂，这次狄斌给她升职的理由竟然是说她资源多。”
黎宁也无奈：“要不是齐总刚上任，谁也不会管她申不申请劳动仲裁。公司法务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呀。”
袁熙将黎宁拉到走廊角落，认真问：“资料都拿到了吗？”
她们站定的位置有阳光透过玻璃漏进来，袁熙审视着资料上的每一个字，顾自说道：“所以时机太重要了。”
两人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昨天通知下来后，袁熙就拜托黎宁从行政部拿取蒋乐乐的所有资料，黎宁还有点搞不清楚她的打算。
盛景明气冲冲带走了游子轩的镜子，游子轩哭嚎跟上。
袁熙抬头看向黎宁。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电梯外拿着小镜子的游子轩正在对镜“梳妆”，听见盛景明最后一句的尾巴，咧嘴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老盛！”
“狄斌喜欢蒋乐乐，所以要压制刘婷，刘婷一闹干脆将她辞退。”袁熙将整件事情的关键剖析给她，“刘婷难道不知道，即便申请劳动仲裁也不见得能赢吗？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或许私下里蒋乐乐也没少给刘婷小鞋穿。”
“用用脑子啊！你们！”盛景明戳着自己的脑袋大吼，“实习生里我最看好你们两个，不要让我失望啊！”
黎宁一愣，忽地大笑：“都以为刘婷是看不惯狄斌，原来问题出在蒋乐乐身上。”
黎宁和袁熙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袁熙贴近她，附耳道：“按照公司规定刘婷可以被辞退，同样的，按照公司规定，蒋乐乐也可以。”
恶狠狠转过身：“行政部的事情有没有头绪了？！”
她看见黎宁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随即将夹在资料中的考勤表拿出来：“蒋乐乐上半年至少有两个月不在公司，你看看。”
盛景明一拳头砸在壁镜上。
阳光照在袁熙的头发上，给她裹上一层明媚的光晕。看似单纯，却透着谋算，黎宁明白她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袁熙也连忙开口：“刚刚你不想上去应该早点说的，这样我就能站到你的位置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和顾总说？为什么要帮我？”
老实说他有些喜欢身后两个面对老板也不为所动的姑娘，不自觉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刚要进行分析便听黎宁道：“人太多了我没挤上去。”
袁熙笑笑：“我可以留下来。实习生涯过后，我希望你也有帮我的机会。”
“啊，”盛景明松松领带，“那你们怎么不上去？让我猜猜……”
她想到两人刚刚在电梯间的一幕。明明彼此都不喜欢巴结上司，然而黎宁还是在第一时间和盛景明说她没挤进去。
盛景明皱眉：怎么回事？他还没教呢怎么都知道了？
如果直接说“不喜欢”，不仅得罪跟上去的员工，同时也说进盛景明的心坎里。顺着盛景明的意思说当然会让他高兴，但是细想想，当时的场景不是又变成巴结上司的又一例子吗？索性糊弄过去，反正盛景明那样的聪明人早就明白她们的心思。
袁熙幽幽出声：“今天巴结这个上司，明天换了上司后就会巴结另外一个。这样的人不可靠。”
袁熙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志同道合的聪明人。
盛景明一愣，咳了咳：“那，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果然，黎宁接过考勤表回以笑意：“这次算欠你的，有机会我会还回来。”
谁料黎宁率先开口：“你不喜欢巴结上司的人。”
袁熙笑着点头。
“喂，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上去吗？”他扬声开口，心想确实该教她们一些职场知识了。
走廊拐角，长腿悄然收回。一道阴影偷偷盯着两个人，盯了很久很久。
透过电梯壁镜能看到盛景明得意又骄傲的神色。
三天后刘婷的事情就解决了。
袁熙和黎宁站后面。盛景明站前面，笑意不减。
身在行政部实习的黎宁调出蒋乐乐八月的考勤表，率先查到漏洞。
目送他们走后，盛景明按了另外一部电梯，带着袁熙和黎宁上去。
整个月不在公司16天，没有假条，也没有狄斌的签字。除刘婷闹的这几天蒋乐乐频繁出入公司外，一月内的出勤率低得可怜。
盛景明单手插兜，笑着与齐占海挥别。
顾苏苏先找狄斌谈话，又带着黎宁和刘婷谈，最后直接按照“公司规定”以旷工为由辞退蒋乐乐，并且没有任何补偿。刘婷知道这件事情后，最终拿着三个月的补偿金离开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的劳动仲裁以平静告终。
眼看CEO进入电梯，林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挨着齐占海站定。诗非旋即跟上，还专门留出一个空位喊盛景明。
所有人都明白，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狄斌放弃了蒋乐乐。
众人纷纷迈进，齐占海也停下来，跟上挤进去的员工。很久之后袁熙才知道这是齐占海的习惯，明明有总裁专用电梯，可是他弃之不用，每次都会乘坐员工电梯。电梯里齐占海和每个人聊天，打招呼，说说笑笑，备受大家喜爱。
蒋乐乐常常以销售为由找狄斌签字外出，没人注意这一点。然而这次，狄斌在16天缺勤中没给蒋乐乐签字，蒋乐乐无话可说，走前气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摔碎。黎宁后来和袁熙说，顾苏苏和狄斌谈的时候明确告诉他，要么放弃主管位子，要么就放弃别的。
电梯开了。
一心讨好狄斌的蒋乐乐在狄斌那里最后成了“别的”。
有一瞬袁熙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她笃定齐占海早已不记得她，他刚刚看着她的样子与看到路人没有任何区别。
袁熙最初在电梯间听到刘婷打电话时说：“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做来的业务什么都得不到，反倒便宜另外一个贱人。”
员工自动闪出一条路，袁熙也跟着退后，须臾之间，齐占海与她擦肩而过。袁熙一直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而他对着袁熙以及她身后的人挥着手，连声说着“早上好”。
那时她就在想：喊着劳动仲裁的刘婷最恨的并不是公司吧。她恨的是同事之间的倾轧，是蒋乐乐这样的小人，是职场上的不公平，是自认为身处在“靠业绩就能打天下”的世界轰然倒塌。
袁熙定在原地，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齐占海。现实生活中的他比报纸和媒体上宣传的形象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些亲切。环绕在他身边的都是公司高层，说说笑笑的样子就像家人一般。
行政部副主管又何尝不是这样。
就在电梯快开的时候，大堂口传来一阵惊呼，旋即看到众人簇拥下缓缓走过来公司CEO齐占海。
期间两个副主管都有向顾苏苏提交方案，然而全部被顾苏苏否决。
互相打了招呼，黎宁自然地站在袁熙身侧。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袁熙和黎宁走得更近一些，诗非、林霖和游子轩常在一起，而同在采购部的段思妍和楚河则更亲密，连用餐都形影不离。
得不到顾苏苏的喜欢，副主管们毫无办法，这才是职场的常态。倘若不是遇到了刘婷这样不甘摆布的人，蒋乐乐也本该顺利升职副主管。遗憾的是，包括狄斌在内的人都忽略了一个底层偏执员工的自尊心。
袁熙在楼下等电梯，碰到盛景明、黎宁、诗非和林霖一起过来。林霖很是黏着盛景明，一口一个“景明哥”喊着，而盛景明则一副懒懒的样子，偶尔笑笑算是对林霖的附和。
一周后，行政部两个副主管同时离职。
翌日一早。
黎宁升任行政部副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