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远离她，才能让舒音信任她、利用她制衡自己。温厚德能做的，也只有做个样子了。
袁熙欠身向温厚德告辞，转身离开办公室。温厚德想送送她，立刻又想到现在这个时间亲近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这才悻悻坐回椅子。
翌日下午五点钟，60楼天台花园。
温厚德这几天一直故意冷落袁熙，就是为这件事：“那我就不问了，后面你一切小心。”
舒音带领大营销部一众人员上来，浩浩荡荡地站在花园前迎接齐占海。四周花卉与绿植全部缀满彩灯彩带，离花园最近的咖啡馆内则播放着齐占海最喜欢的古典音乐。花园最中间的长桌上摆着香槟与六层蛋糕，蛋糕之后的彩色气球摆成“HAPPY BIRTHDAY”字样。耗费她两天的精力布置了一个宏大的party现场，舒音暗暗祈求齐占海能够对此满意。
袁熙笑笑：“马上就要竞争副总一职了，温叔叔最好不要对我太好。毕竟我会威胁到你，还是要做个样子给舒音看。”
职场生日一向不能公开送礼，无非送些鲜花和红酒，舒音将它们都摆在长桌周围。舒缓的古典音乐流淌在花园每一个角落，待一曲完毕，齐占海在黄柔的陪同下缓缓迈步上来。
温厚德也起身：“你准备了什么礼物？需不需要我给你建议？”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行注目礼般看着齐占海一步步靠近长桌。舒音连忙迎上前，挽住齐占海的胳膊：“老齐，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温叔叔不齿她这种人，所以舒音才事事防着你。”袁熙起身，“那就明天下午见吧。”
众目睽睽之下，舒音的动作显示着她与齐占海的亲昵。然而下一秒，齐占海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笑呵呵地看向所有人：“谢谢你们。”
他说完又不屑地补充：“舒音这家伙，平时没干过正经事，私下里却不少动脑筋。”
舒音顿了几秒，在一旁讪笑。她身后站着“四大金刚”之中的钱晋和谭玉成，两人信步上前。为了衬托花园中的生日氛围，秃顶的钱晋专门戴了一顶宽沿礼帽。而谭玉成则穿了一身休闲西装，却以最正式的口吻对齐占海说道：“老齐，为了众瑞能够发展的更好，今年辛苦你了。”
温厚德无比确定：“老齐一向注重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往年生日都是在家过，没人敢打扰他。这次大营销部出了间谍又谈不到资源，舒音心慌，这才拉着我们几个老同事为老齐提前庆祝，希望老齐不再计较她做的那些破事。”
齐占海摆摆手，虽然脸色略显疲惫，精神却还不错：“众瑞的发展离不开大家，你带领销售部创造业绩更辛苦啊老谭。”
袁熙看了看时间，向他确认：“明天下午五点钟，大营销部要在60楼为齐总过生日是吗？”
谭玉成晒得又红又黑的脸上绽出大笑，拿出一枚精致长盒：“以后用它签字。”
温厚德看她，不可置信：“你有主意？”
齐占海接过打开，是一支由18K钨金制成的黑钻钢笔，通体皎洁如出水蛟龙，刚中含柔，直中有曲，光芒耀眼。
袁熙浅笑：“难度才是价值。”
齐占海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刚要出声却被舒音一把截过：“齐总，我们几个老员工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都是心意，你就别拒绝了。”
温厚德指头敲着桌子：“现在就看谁能解决众瑞的难题，让老齐舒舒心。”顿了一会儿，又叹道，“很难。”
钱晋看一眼舒音，连忙说道：“是啊，我们风雨几十年的交情，送个礼物也是应该的。”
利用经理的人脉资源挨个联系政商界的人，很容易出力不讨好，袁熙感触：“毕竟个人能力有限，也不能全怪大家。”
舒音眼睛狡黠一笑，又撒娇似的向齐占海身边靠：“待会还需要齐总决定，哪个人送的礼物最合你心意，也好讨个好彩头嘛。”
“可不嘛，高薪养着这些人，结果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意被抢走。我昨天见到齐总，听了半个小时叹气声。”
“哦？”齐占海扭头看她，故作嗔怒，“这么说，送的最合心的那个人，还需要我返送点什么？”
袁熙垂眸：“一步慢就步步慢，齐总着急了。”
舒音借势打趣：“最好赏脸一起吃个饭，要么就答应和你一起切蛋糕，还得吃块最大的！”
温厚德嗯了一声：“你像公关部经理、政府事务部经理、风控部还有咱们大营销部舒总，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和这些机构保持亲密交流。但是很多项目有你没我，给到优艺集团就不可能给咱们，所以很多经理根本没办法渗透进去，白白看着那些人和优艺越走越近。”
话音落地，花园中所有人都笑起来。齐占海想了想，这才将礼物交到黄柔手上，笑道：“你们啊，不许有下次，千万不要让人觉得高层说话不算话，这不是众瑞的规矩。”
袁熙抿抿唇，暗捋其中的逻辑：“所以齐总希望高层经理能够通过自己的人脉联系上投行和政商两界，保持人际上的交往。”
几人当然点头，钱晋旋即上前将礼物奉上。他送的是一条素色手工定制领带，正配齐占海的年纪。温厚德则送了一本藏书，上面印有40年代已故去作者的亲笔签名。其余人的礼物一一被摆在长桌，待齐占海打开，看到一些精巧的小物件，便都交由黄柔收下。
“办不成了。”温厚德摇头，“时间不合适，总不能前脚优艺集团办，后脚咱们就办，这不是东施效颦嘛。再说他们办这个论坛就是垄断式的，想让那些人再来参与别人办的论坛几乎不可能实现。”
底下职员没有人送礼物，一是公司制度不允许，二是依照齐总脾性，也只会收下这些老部下的小礼物，再多一点就该触他底线。万一惹他生气，众人更是不好交代。
袁熙眼眸一亮：“所以齐总也要办一个论坛？”
舒音暗暗窥察齐占海的表情，见他心情转晴，这才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温厚德揉揉额头：“现在那些基金会、证券公司还有政商两界都和优艺集团走得近，论坛的大举成功势必会影响后面的人际交往。置换资源、签订合同、资金支持，哪一样不是这些人带来的。”
是一套“巴比伦空中花园”拼图，模型壮观宏大，石柱拱廊宛如悬在半空之中，甫一拿出便引得众人目光一亮。
袁熙自然知道，只是不明白和众瑞经理降薪有什么关系。
一亮的同时却也心生疑惑，不知这套少女心的花园拼图怎么会被拿来当做齐总的生日礼物。
温厚德后脊离开椅背，低声道：“你知道优艺集团之前办了个论坛吗？吸引汉州名流纷纷参加，可是风光！”
只有几个高层明白，舒音是借花献佛，送给齐占海小女儿的。齐总小女儿对空中花园情有独钟，甚至这60楼的天台花园都和小女儿爱好有关，普通员工不知道这层关系，舒音却都一清二楚。
袁熙皱眉：“那高层降薪又是怎么回事？”
用这种看似不妥实则出奇制胜的花园拼图当礼物，舒音确实费了一番心思。齐占海一向最宠爱小女儿，如果连自己生日都能想到女儿的喜好，就太让人感动了。而这拼图足够大，足够美，足够齐总女儿拼上一两年，当齐总每次回家看到这份恢弘的拼图时，就总能想到她舒音啊。
温厚德叹气：“极其重视的节目冠名权被优艺抢走，齐总能不生气吗？新产品营销遇到瓶颈，齐总也犯难。”
果然，齐占海看到拼图后愣了几秒，最终自己接过来，转给黄柔收下。
“这么说，齐总碰到了难处？”袁熙探身，“新产品被优艺系列抢了风头？”
“辛苦了。”
袁熙在温厚德这待了有十几分钟，听温厚德给她透露着不为人知的细节。
短短三个字，瞬间引起舒音心中的热流。
晚上九点，38楼西侧办公室。
“齐总哪里的话，喜欢才能突显这份礼物的价值。”舒音笑得春光灿烂，欠着身引齐占海向长桌一侧走。
直到齐占海生日来临前一天，舒音坐不住，决定带领大营销部提前为齐占海过生日。
阳光正好，一行人一起站在六层蛋糕前。舒音翘首望着他，笑容近乎谄媚：“齐总，你看这些礼物哪个最合你心意？”
商业间谍一事之后，众人常常见不到齐占海的面。很多会议被取消，但凡有高层参加的重要会议也都没有他的影子，吊诡之处在于许多经理被突然降薪，这下更让众人吃惊，不知道集团出了什么事。
齐占海拿起餐刀，一边往舒音手里放一边感慨道：“自然是你的……”
企划部重新被温厚德接手暂管，对于副总一职的揣测与传言从不缺席，有的说齐总会从外面引进一位副总，有的则说会从企划部中晋升一位，还有的说大营销部结构调整，或许不再需要副总一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这期间齐占海始终没有动作，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然而餐刀还未放进她手心，远处忽然响起清亮的一声。
周益勤被捕之后，3801副总经理房间再次空空一片。
“等等，我也有礼物送给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