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失望地敛眸，翟羽佳能这么抓住她不放，正是有银行卡这个铁证。里面的钱足以打破沈牧心刚刚为自己辩解的一切。
翟羽佳义正词严：“今天举报袁熙，就是举报她受贿！集团尽可以去查，看看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开户名都是袁熙，难道别人还能取出这些钱吗？”
然而沈牧心平静地看着她，扬手拿出电子设备，放了一段视频。
沈牧心笑了笑，纯真娴静：“开卡时间是去年十一月，一般银行会保存监控记录三个月，你是笃定集团查不到才这么说的吗？”
视频中显示时间是去年11月2日，中午12：14分，翟羽佳一个人进入汇才银行。在她开门时四处扭了扭头，确认没人后才进入银行并尽可能用围巾遮住脸。
翟羽佳愕然：“什么怎么解释？说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吗？”
钱晋与温厚德围上来，发出极低的一声震颤。
沈牧心用漆黑清澈的眼睛回望她：“我们当然相信证据，只不过袁熙说她不知道有这张银行卡存在，这又怎么解释呢？”
沈牧心淡淡出声：“你选汇才银行办卡，不就是笃定他们是小银行才有恃无恐吗？可惜，小银行有小银行的生存之道，他们确实不需要本人持身份证就能办理银行卡，却专门保留着一年内的监控视频。我借公司名义与银行主任协商，答应成为他们银行的重要客户，这是主任刚刚发给我的证据。”
翟羽佳冷笑：“会前既然和袁熙沟通过，费用那么高还不是袁熙授意？银行卡就是证明！”
翟羽佳浑身如通电般僵住。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直接将不利形势扭转。袁熙看着沈牧心，眉眼清淡，面容白皙，第一批实习生第一名，乍看之下竟像个小姑娘，单纯得似要捏出水来。
几位高层默不作声，却都明白一个事实：刚刚所有的指控都成了镜花水月，成了莫须有的罪名。
“孟梦在我面前亲自致电新星会务，总监的解释是新品发布会是众瑞的重中之重，他们不敢怠慢。而且发布会对场地大小、音频视频设备的要求都很高，这些都是在会前和大营销部同事沟通过的。既然齐总亲自上台演讲，新星会务绝对不会以次充好，也会拿出最好的方案来对接。”
连翟羽佳自己都没想到，已经发生那么久的事情怎么还会出现监控视频？在她精准地打击袁熙的时候，怎么还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肯费力气帮她？！
沈牧心走上前，钱晋立刻看她，目光中多了一分柔和。
翟羽佳吃惊地看着沈牧心。
“即便是这样，搭建费和舞美设备费也不至于那么高。”钱晋狐疑道。
此时沈牧心依旧浅浅的笑。干净而又美好的笑，无害地表达着她并不是故意针对翟羽佳。袁熙望着沈牧心，心头颤动。
财务部经理钱晋也跟上前，五十岁的他明明不比齐占海矮，站在一块时却因为使劲弓着身子而短了一大截。
翟羽佳嘴唇冰凉，带着恨意和不甘心直指袁熙：“这一切都是袁熙指使我干的！”
齐占海自然听得懂她说的意思，离职员工没有利益牵扯，回答基本都会属实。
袁熙信步上前，看向齐占海与钱晋：“我以人格保证，我根本不知道会有一笔钱钱存在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银行卡里。”
孟梦重点回答：“新星会务公司的员工，刚刚离职。”
翟羽佳梗着脖子：“是你派我去的！不然我怎么会有你的身份证！”
齐占海拿起聊天记录问：“艾伦是谁？”
这下连舒音都带着怀疑的眼光扫向翟羽佳。
周益勤目似深潭，没有任何回应。
沈牧心杏脸桃腮，楚楚动人：“你不能证明身份证是给你的还是你偷的，也不能证明新星会务到底有没有虚报费用。唯一存在的证据是银行卡里面的钱，可惜的是，你也不能证明这些钱是新星会务主动打给袁熙的，还是你吩咐新星会务打给袁熙的。”
翟羽佳皱眉，率先看向周益勤。
话说得越平静，带给众人的震撼越大。
孟梦连忙将她和新星会务专员艾伦的聊天记录呈给他，解释道：“袁总监没有任何贪污行为，营销费用之所以高，是因为新星会务公司作为众瑞供应商承包了发布会活动之后，又将一些项目分包给二级供应商甚至三级供应商，这才导致费用增加。”
如果一切都是翟羽佳所为，那么袁熙完全就是被害者，反而证明翟羽佳与新星会务公司早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齐占海：“打听什么？”
齐占海双眸半眯，看向翟羽佳。
孟梦疾步上前：“齐总，我打听清楚了。”
翟羽佳百口莫辩，转身靠近周益勤，又逼向沈牧心：“不是我，你在胡说！你和袁熙到底什么关系！这么帮她！”
所有人回头，财务主管沈牧心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广告一部副主管孟梦。
沈牧心靠向钱晋，低头言声：“作为财务主管，我不会偏向任何一个人。如果证据确凿，齐总和钱总自然会处理，只是你从一开始就照准袁总监攀咬，更像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然而公司不是你利用的工具，更不会听你一个人的话。”
话音未歇，门忽然被撞开。
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钱晋回身，欣赏地看着自己带的这个徒弟。袁熙感觉得到，钱晋像看女儿一样看着沈牧心，而沈牧心全程玲珑出尘，双瞳剪水，没有任何侵略性。恰恰如此，她说的话众人才听得进去，甚至觉得更有道理。
办公室重新恢复静寂，齐占海缓缓站起，不无遗憾地开口：“人事部立刻下发文件，即日起辞退袁熙。至于广告部总监的位置，今日内确定实习生……”
翟羽佳眼睛通红，咬着牙喊：“银行卡就是袁熙的，钱都打给她了，我又取不出，怎么可能有假？！”
袁熙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半晌不作声。身份证的事是她最大的疏忽，信任不该信任的人是她最大的愚蠢，痛恨懊恼的情绪齐齐涌向喉咙，她却无话可辩。
沈牧心抬头：“那你怎么会拿着袁熙的银行卡？”
齐占海转过脸来，问袁熙：“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吗？”
翟羽佳顿了一秒，险些踉跄：“我……她……她放工位上，我知道新星会务就是打到这张卡里，所以我要拿给齐总看！”
一番话将袁熙贬低殆尽，仿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取代她，碾碎她所有的价值。
沈牧心浅笑：“你既然有本事拿袁总监的银行卡，也就有本事拿她的身份证呀。”
周益勤客气地回应：“翟羽佳一向能干，又不受利益诱惑进行举报，咱们集团并不缺实习生出身的总监人选。”
舒音冷呵一声，没想到自己大营销部还能出这么个人才。
温厚德悻悻，跌坐在椅子上。见齐占海还看着自己，连忙恢复以往神色，讪笑两声：“刚升了袁熙做广告部总监，媒体采访的时间都定了，如果现在辞退她，我们需要想办法应付媒体。”
齐占海坐回U型桌首，已经身心俱疲：“好了。”
袁熙看向温厚德，眉心紧紧蹙起，眼中满是遏制。
他冷冷出声，办公室一瞬安静。
声音直接盖过温厚德的嘶喊，办公室的人全都愣在原地。
沈牧心下意识站到总监王哲与主管炎艳后面，似乎终于惊醒自己惹了麻烦。炎艳睨了沈牧心一眼，感叹天真单纯的人果然总是带着爱管闲事的一面。
眼见温厚德要说出父亲的名字，袁熙立刻上前：“我是被人陷害，恳求齐总彻查！”
室内声息全无，所有人一动不动，不敢看齐占海严厉而又威肃的目光。
“老齐！”温厚德蓦地起身，“你不能辞退，袁熙是袁……”
齐占海扫视U型桌上的一众人：“你们为了升职，甚至不择手段地残害同事。大营销部勾心斗角的氛围，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齐占海严厉出声：“走了一个张辛，再来一个袁熙，你们大营销部该好好管管了！侵害公司利益的人一个不留，即日起，辞退袁……”
声音不大，却异常凌厉。舒音坐直身体，险些不敢呼吸。
舒音下意识低头，反而是温厚德扬头盯着齐占海，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嘴角急速颤动。
“公司是需要人才，但一定不缺人才。企图用这种方式上位的人，公司坚决不用！”齐占海看向袁熙，缓慢地说，“如果你是无辜的，那么翟羽佳作为你的下属，你不仅没有严格管理，还因为工作疏漏导致她有机可乘，你应该承担责任。”
齐占海扫向U型桌左侧：“出了这种事，广告部难辞其咎。”
袁熙神色一黯，默然垂首：“是。”
钱晋点头：“账目涉及虚开增值税发票，明细单上很多物品的价格明显掺有水分。”
齐占海再看翟羽佳：“如果你是无辜的，那么偷拿银行卡，反而证明你处心积虑想扳倒你的上司。遇到这种事不事先规劝，不上报温总和舒总，却直接捅到我这里来，其心不善。”
齐占海看向钱晋：“发布会的账都查清了吗？”
翟羽佳紧紧咬着嘴唇，胸口不断起伏着，一个字都辩驳不出。
先用方芳做引，后用何见月逼她承担责任，再用银行卡给她致命一击，招招见血刀刀凌厉。
办公室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齐占海含怒出声：“辞退她们两个，公司永不录用！”
无形之中，翟羽佳手握钢刀，迅疾而又精准地刺中了袁熙的心口。
温厚德大惊，连袁熙都怔在当场，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翟羽佳是什么时候与周益勤联手的……袁熙站在办公桌边，周身被无数道目光围拢，密得像一块不透气的绸布。她单手支撑桌角，再次看向翟羽佳。
翟羽佳连连摇头：“不……不……”
袁熙转头看向周益勤，在这紧要关口，她看见周益勤唇角噙笑，有恃无恐地与她对视。意识到周益勤有备而来，袁熙刹那间心如死灰，这才想通整件事的联系。学姐收集的证据应该都是假的，在她们通过新星会务查找周益勤漏洞的时候，周益勤将计就计，反手利用新星会务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
齐占海已经起身，大步迈出办公室，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里。这出闹剧，他没有半分心思再看。
周益勤冷冷截断：“不可能。钱都打过来了，还能有假？”
甫一出办公室门口，突然撞上两个外人。
温厚德连忙出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新星会务老板叫冯兴，不细打听谁都不知道是张辛的公司。”
一位记者举着话筒上前，高声介绍自己：“您好我是汉州电视台记者赵珂，前来采访广告部总监袁熙，以及报道众瑞集团对实习生们的培养过程。”
齐占海看向银行卡，面色少有的严肃：“证据确凿啊。”
齐占海立住，看向记者以及他身后的摄影师。两人似乎在这等了很久，以至于他刚一出来就被他们拦住。
袁熙望着齐占海：“齐总，我没有做。”
紧跟出来的顾苏苏面如土色，惊慌道：“赵大记者，预约时间不是明天上午吗？”
齐占海沉肃开口：“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触动公司的底线。贪污犯罪是大忌，这种事公司绝不姑息！”
然而没等赵珂答话，顾苏苏身后乍然传来吼叫声。
办公室的气氛陷入胶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利剑劈向袁熙。
“齐总，齐总我还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翟羽佳疯一样冲出办公室，直直看向齐占海，“去年出卖出版部的人就是袁熙！将作者稿费发到网上的人是袁熙！害祝同经理离职、损害公司名声的人都是袁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