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傍晚，袁熙站在众瑞大厦60楼向外看，鲜红的夕阳正缓缓下坠，整个城市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余归晚急急起身，右臂忽然传来一阵撕痛。他皱眉，强忍出声：“找和我们关系最好的媒体记者，明天就进众瑞。”
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仍然不见齐占海的半分影子。袁熙手拿着一沓资料，静默地侯在门口。
云白想到“商业间谍”告诉自己的信息，连忙回答：“后天一早。”
秘书黄柔穿一身及踝长裙，优雅地提醒她：“如果你需要交给齐总什么资料，给我就行。”
余归晚问他：“众瑞升她做总监肯定要大肆宣传，他们约媒体采访是在哪天？”
袁熙紧紧捏着纸页一角，笑了笑：“我再等等。”
云白放下象棋，喉咙滑动：“她不会是……着急了吧……”
黄柔一贯冷冷的，只对袁熙点了点头。
他即刻打电话给袁熙，回应却是忙音。
袁熙从未来过60楼，她回忆起去年实习生涯以来的一切，办公室从1楼升到14楼再到现在的28楼，本以为离齐总更近了，可是当她真正站在60楼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何等渺小。
余归晚面色微澜，眉心轻轻一颤。
窗户外是一处极广阔的天台，日光下有游泳池、网球场、小型森林绿地，还有供人休憩赏景的咖啡馆和小型电影院。袁熙望着窗外的一切，呼吸愈来愈浅。
话音未歇，云白也是一愣，吃惊地看向余归晚：“她知道？众瑞升她到总监就升到头了，不可能再让她往上一步……这事儿，她也猜到了？！”
她未来的一切前程，在别人眼中细微到不值一提。
云白还没收神，嗨了一声：“等等嘛，下班就……”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袁熙回头。齐占海身后跟着十几位众瑞高管，细碎说着话，正商榷着众瑞内部的事。他们匆匆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任何人看她一眼。
已经是下午五点，中午发出去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回复。
袁熙脸色苍白。等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时，袁熙都没找到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和齐占海说上一句话。
“我约了她。”余归晚看了一眼手机，微愣，“她还没回？”
黄柔再次出来，面容清淡：“还是把资料交给我吧，我一会儿拿给齐总。他今天根本没有时间见你。”
云白抬头：“周益勤的事……你最好和她好好说说。”
袁熙仍然攥着那份资料，上面有周益勤收贿受贿的所有证据，她一定要亲手拿给齐总看。
“现在袁熙的升职清单里，上司只有周益勤和温厚德两个人，要想成为副总经理接近舒音，就得干掉其中一个。”
已经下午六点半，下班后的众瑞楼梯口经常出现踢踏声，然而在60楼里却一点都听不见。
云白趁他不备降了他的“相”，有些得意：“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为熙熙好好庆祝一下。毕竟刚当上总监，副总经理的事再徐徐图之就是了。”
袁熙将资料抱紧，向黄柔道别：“那我明天再来吧。”
“up广告成功了。”余归晚冷冷回应，“也到此为止了。”
黄柔叹气，一向冷面的她有些心疼袁熙，软语道：“你最好写邮件，没有预约，齐总是不会见你的。”
余归晚沉默不语，云白连声叹道：“25岁不到，袁熙已经当上众瑞总监，真是后生可畏。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众瑞正是吸引投资人目光的时候，从宣传效果上来看，升袁熙可比花巨额营销费管用多了。多励志！多正能量！多给年轻人希望啊！”
袁熙微怔：“我想预约齐总明天上午的时间。”
原想悔棋的云白乍然收手，笑了笑：“当总监当然是好事，只不过再想往上，可比登天都难了。”
黄柔摇头：“他很忙，上午要去见投行的人，下午三点回来后还要见副总裁。”
余归晚沉声：“你以为当总监是好事？”
袁熙用几秒钟消化了这个消息，浅笑道谢，旋即离开。
余归晚再吃他的“象”，云白急了，嚎一嗓子：“袁熙刚升了职，你怎么还大开杀戒，不算不算。”
干净明亮的走廊只剩悠悠的风声，黄柔站在她身后，目光追着她久久不放。
余归晚冷冷看了他一眼，云白立刻闭嘴。这么明显的问题，他确实不该问。
28楼总监办公室。
云白意识到他在布局，探头：“这么大的经济性论坛，政界要不要来人？”
袁熙打开电脑，第一时间将周益勤受贿的证据写成邮件发给齐占海。邮件记述着周益勤与新星会务公司往来的一切细节，记述着一件令人心惊的事实：新星会务总经理名为冯兴，而冯兴的妻子正是原广告部二部门主管张辛。张辛被辞退后，以个人名义开了一家公司，与众瑞企划部周益勤狼狈为奸，通过新品发布会之事大肆收钱，并返给周益勤高额回扣。
余归晚手里拿着吃掉的“车”和“马”，沉吟片刻：“记者、学者、经济专家、协会委员，还有商界知名公司。”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只要齐占海看到这封邮件，周益勤就会在第一时间下台。而拿到这一切证据的人正是周益勤的得力下属，宋宜珊。
云白凝神：“之前列的那些人都给了邀请函，还需要邀请谁？”
一天前，咖啡馆。
余归晚跟一步“相五进七”：“经济管理论坛准备的怎么样了？”
夜深了。袁熙将宋宜珊送到门口，临别时，袁熙抱住了她。
云白勾唇，走“炮七退二”：“你要刺激众瑞？来一招激将法？”
“学姐，谢谢你。”
余归晚吃了颗梅子，面容清淡：“放心跟，造造势。”
宋宜珊回抱，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两个人还像几年前在学校时一样亲密。
云白微愣，走“将六平五”：“跟单倒是没问题，不过……咱们销售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
拿到周益勤的证据后，宋宜珊松了口气，再也不需要演戏，下意识将袁熙抱紧：“周益勤当上副总经理时我就想离职了，熙熙，你别有任何负担。当初池雨欺辱我时，你丝毫没有犹豫就将你和温厚德的关系告诉我，又帮助我坐上总监的位置，我都不会忘。”
残局中“卒”和“兵”基本都被吃尽了，余归晚走“炮九平四”，开口道：“让销售鼓足劲卖产品，众瑞卖哪家零售商，咱们就跟哪家零售商。”
袁熙喉咙酸痛：“可是这件事如果做不好，代价会更大……”
云白随他一起坐下，将上次的残局摆好：“你急招我过来，不会就是下棋吧？”
宋宜珊温柔地笑：“还记得我们学校的校训吗？明德至诚，实事求是。学校给我们的教育，终身都不会忘。做人，就要行得正做得直。”
他从烟盒中拿了支烟，想了想又放下，转身拿了梅子。
袁熙抽身看她。
余归晚醒了神，起身走到象棋前：“杀一盘。”
宋宜珊忽然一叹：“众瑞大营销部已经被那些人污染了，勾心斗角，乌烟瘴气，这里不是我想待的环境，如果在走之前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她顿了顿，坚定地说，“我愿意。”
云白索性将象棋放在棋盘上，叹道：“不好。众瑞花大力气给新产品搞降价，营销势头又正猛，咱们的产品几乎卖不动。”
袁熙重新将她抱紧。她拿着宋宜珊辛苦搜集的资料，一旦将这些证据交上去，周益勤即刻就会发现宋宜珊“背叛”了他，之前学姐对付自己的一切动作也都是为了假意投诚。袁熙静默，前路艰难，彼此都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余归晚靠着椅子，懒懒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宋宜珊再次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当初她刚进大学时那样缓缓和她说：“一起加油。”
云白抱着象棋盒子进来，发现余归晚正在小憩，本想默默放下就走，不料极浅的脚步声就将他吵醒。
袁熙指头攥紧，在夜风中点头。
优艺大厦。
长街已经没有人，路灯下一团姜黄色的光。两人分别走向相反的方向，脚步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