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静默片刻，又问：“诗非和您对接的顺利吗？”
如果是写法不受欢迎，那么这本新书的销量应该也会有所下降，但实际上恰恰相反，King的名气一直在上升。
King苦笑：“她好像很忙，我问她的事情她常常不回复我，甚至隔很多天我再问消息时，她直接和我说不太清楚。”
King摇头：“陈静很好，她很负责，所以我和她都很奇怪为什么销量会下降的这么厉害。但是没有办法，市场反馈来看我的上本书销量确实十分不好，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的写法不再受欢迎了。”
袁熙心尖一凉，这样的编辑说‘不负责’都太恭维她了。
“陈静没有好好配合您的图书宣传吗？”袁熙疑惑，“众瑞出版部虽然成立时间短，但是发行渠道很成熟，如果好好宣传的话销量不应该这么少。”
袁熙低头，回忆起众瑞出版部的种种。云白刚好从外面赶来，熟络地和King攀谈，直到图书编辑来接King，彼此才颔首道别。
果然，King慢慢回复她：“我的书粉基础蛮大的，而且铁粉都很固定，一般出了书都会买。但是和众瑞合作以来，我的图书销量只有往年的一半，我想这有些不应该。事实证明，这次我的新书只在预售阶段就突破了在众瑞的总销量。”
大厦三层粉丝全部散去，三人也准备离开。
如果合作融洽的话，King不该选择另外一家出版公司合作新书。袁熙心口狂跳，似乎摸到一丝端倪。
袁熙感激地看向余归晚：“谢谢你。”
袁熙皱眉，恍然明白此次前来的目的：“您怎么没有和众瑞继续合作？”
没等余归晚出声，云白冲她玩味地笑：“袁熙啊你真是够无情的，归晚种的玫瑰花我连碰都不让碰，你还不要。”
King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看向袁熙：“我的上一本书就是由众瑞出版，责任编辑是陈静。”他顿了顿，“现在是诗非。”
袁熙羞惭，一张脸烧得通红。余归晚瞥了一眼云白，清冷的眉眼逼他噤声。
袁熙呼吸一停。余归晚提醒他：“众瑞出版部的编辑。”
翟羽佳的电话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King谦卑地接下，看看袁熙，又看看余归晚。他从没见余归晚身旁出现过女性，好奇笑：“你女朋友吗？”
袁熙连忙接听，电话那端很是小心，悄声和袁熙交代：“我问到了，和纸厂对接的负责人是池雨。”
King直起身时，袁熙连忙将大束玫瑰花递上去：“祝您新书大卖。”
袁熙眉心一跳：“不是印制部的老周吗？”
他的目光拙朴而真挚，说完后径直给余归晚鞠了一躬。袁熙默默看着，想起文倚墨当初说的话，余归晚常常资助一些有才华的人，等到他们出名了还会把他们的作品无偿捐给博物馆，只是没想到King竟然在这之列。
翟羽佳在对面摇头：“我跟了周圆两个星期，他喝醉的时候终于漏了消息，说他根本没有买纸的决定权，一直都是池雨在跟进。”
King大笑，连连点头：“都是认识很久的书粉，为了支持我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让我又感动又羞愧，希望以后能写出更好的故事回报他们。”他感叹了一句，看向余归晚，“想想当初一文不名的时候是你那么支持我，让我更加感激，每次出版新书都想第一时间寄给你，感谢你对我的扶持和帮助。”
袁熙放下电话，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段思妍。
余归晚随意地笑：“你的新书发布会自然要来捧场，只是没想到你的粉丝那么热情，几乎把路都堵死了。”
想起她就是因为换纸厂才被祝同和采购部辞退。当时袁熙还以为是牵扯到了祝同的利益，万没想到真正触及到利益的人是池雨。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King不算帅，但笑起来特别温暖，“云白说他约了你过来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窗外冷雨还在下，袁熙扬眸，听着漱漱的风声和雨声想，这真是一个好时机。
余归晚倒不在意，倚身停驻在一旁。即便不做声，修挺的西装和疏离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仍然很显眼。等到King签完名，第一时间奔他们而来。
分别时余归晚送给袁熙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举网以纲，千目皆张。
一刻钟后发布会结束，King开始为粉丝们签名，袁熙抱着玫瑰花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抬，怕和余归晚对视。
袁熙仔细看他的字体，与“声声慢”字迹完全不同，再次感叹自己想多了。这之后她重新审视“举网以纲，千目皆张”八个字，心思一转，旋即奔向公司。
袁熙又看了一眼摄像机的位置，汉州电视台已经准备好后面的采访，一摞又一摞新书码放成螺旋形状扶摇而上，出现在镜头中更显华丽震撼。袁熙默默感叹，作家King自从三年前出名后成绩越来越好，人气越来越旺，除了作品优秀，也和他本身谦逊低调的品质有关。大器晚成的人总是会更加珍惜机会。
刚踏进一楼大厅便碰到池雨，池雨一愣，对着袁熙展笑道：“出去忙了？”
今天竟是King的新书发布会，连汉州最著名的主持人都来为他站台。圆台后面的横幅写着King刚刚出版的新书名字，周边被各色各样的装饰点缀。
袁熙点点头。自从升职副主管以来，袁熙明显感觉到池雨对她的态度变化——变得爱笑了。
图书大厦三楼人潮如涌，两人找了一处角落，袁熙看到圆台之上著名作家King在做最后的感言，刹那间心领神会。
看人下菜碟的池雨，让袁熙感叹职场上拜高踩低不外如是。
面前是汉州最大的图书大厦，袁熙尴尬地抱着一大束玫瑰追着余归晚，脸色通红。
刚想错身，池雨忽然说：“陈静要走了，正好送一送。”
车身陡停，余归晚立刻带袁熙下车。
袁熙微懵：“今天就走了吗？”
原来他一直在打电话？？刚刚……她说的话全部被云白听见了？玫瑰花……也不是给自己的？！
池雨吊梢眉一拉，有些嫌弃：“现在才走，看来是真找不到好工作啊。”
袁熙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袁熙惦记纸厂的事，顾自冲向二部门。还没到，殷勤的恭喜声隔着走廊遥遥传来。
“你们到了吗？King马上就要结束了，赶紧把玫瑰花送过去！”
“诗非恭喜你呀。”
雨势愈来愈大，车轮在雨水中飞驰而过。车内气氛逐渐僵化，袁熙不看他脸色，呶呶不休表明立场，直到电话里冒出一声云白的大吼。
“升职是大事呀，晚上一起聚一聚。”
她看着前方，决绝道：“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再和你跑来跑去，更没有心思和你绕弯子。玫瑰花我不会收的。”
“恭喜恭喜，当上副主管啦！”
玻璃被雨刷器扫了一遍又一遍，车内温度正在升高，他细心地开了空调，袁熙却无动于衷。她清楚地听见这束花是他亲手所植，只是心头早已没了波澜。
袁熙走到门口时，“副主管”三个字正好灌进耳朵。冷雨扑窗，袁熙心尖一动，在一众欢天喜地的恭喜声中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陈静，如今她正一脸落寞地将资料扫进自己的挎包。视线前移，袁熙紧接着看到诗非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只是在那张笑脸背后，袁熙敏锐地捕捉到诗非的不甘心和不高兴。
余归晚安静地开车。袁熙见他不出声，又道：“我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即便如此擅长溜须逢迎，即便再会讨好祝同，即便一起做了“坏事”，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副主管的职位。祝同必然安抚了诗非，会对她说一大堆“你资历还浅，主管不能服众，以后有的是机会”之类的话，可是言外之意，又如何不是祝同在防着她的意思呢。
余归晚明显一愣，下意识启动车子。宾利驶上公路，袁熙继续开口：“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合作伙伴，更不是亲人或者恋人，你真的没必要来见我。”
踩着陈静上位，一样会被祝同忌惮吧。所以到头来给她一点小利，让她继续帮他做事，提拔她又制衡她。
袁熙连忙阻止：“我不会接受这束玫瑰。”
袁熙冷笑，算计一场，最终谁又能逃得过算计。
他看向袁熙：“这是我亲自种的玫瑰，你……”
恰好此时诗非的目光穿过一众同事望向门口，四目相对犹如一场冰冷的交锋。诗非阴鸷地回应着袁熙的笑，唇角冷冽一勾，紧接着在环绕的恭喜声中含笑道谢。
来电人是云白，余归晚按了按钮，直接挂断。
刚走出大楼的池雨随即接到印制部周圆的电话。
袁熙将它们抱在怀里，车内电话旋即响起。
电话里的声音惊慌未定：“我昨天喝醉了，刚刚想起来一件事。翟羽佳那丫头套了我的话，肯定告诉袁熙去了！我就说她连着跟我那么多天，现在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袁熙从他眉目之间寻到几分真意，停了一会儿这才动身。上车时发现座位上放着一大束玫瑰花，花蕊轻绽娇艳欲滴，被淡蓝色丝绒温柔地系着，犹如点缀在天空中的星辰。
池雨皱眉：“套了什么话？”
余归晚单手扶着车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印厂！印厂的纸！”周圆大急，“我肯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袁熙警觉地停在门口不动。
池雨心口砰的一跳：“愚蠢！印厂的纸我可没亏待你老周，你要是反咬一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淅淅沥沥的雨丝扑在余归晚周身，见她出来，率先打开车门：“上车。”
“我知道，我知道。”
库房事件之后两人已有半月没有联系，袁熙看到余归晚时，心想顾苏苏真是一个合格的汇报者，以至于让他对自己的行踪这么清楚。
周圆心想你就给我那一点利，我没卖你算是给你面子了。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不停地擦汗：“喝酒误事啊，我肯定不想你出事。你说咱们怎么办啊？”
十一月底下了一场冷雨，气温越来越低，袁熙裹了一件毛衣外套上班，刚出门就看到余归晚在冷雨中等她。
楼外寒雨哗哗泻过，滂沛不绝。池雨盯着天气静默半秒，咬牙出口：“袁熙绝不能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