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巴结的时候就巴结，该翻脸的时候就翻脸，一看诗非就是做大事的人。”
袁熙心中转了个圈：“都说兔死狐悲，谁能想到，诗非的得意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袁熙惊讶一向单纯的她竟然有这么犀利的见解：“诗非得罪你了吗？”
何见月笃定地点头：“诗非依附了池雨这个靠山，又各种巴结祝同，自然不再需要陈静。”
何见月笑笑：“陈静主管对我很好，她得罪陈主管就是得罪我。”
袁熙皱眉：“这么心急？”
仿佛有一根神经被扯起，袁熙缓缓将杯子搁在桌角。她又想到了唐楠，想到了她惨烈地结束了自己的职场生涯，可悲的是，那些构陷、欺负她的人在众瑞依然活得很好。
“刚刚哭过，估计很快就会提了。”何见月眨了眨眼，“诗非都坐不住了，这几天变着法地对陈静冷嘲热讽，巴不得她赶紧走呢。”
她斜睨了一眼桌角的日历，十一月十五号。像一记警钟正在敲响。
“陈静提离职申请了吗？”袁熙双手握着咖啡杯取暖。
库房内，翟羽佳站在众瑞总裁齐占海面前，直视他灼热的目光。
陈静素来善良温暾，甚至不会和别人起冲突，遇到好人也就罢了，遇到坏人就只有挨打的份儿。想想诗非甫一进入二部门就和陈静各种亲昵的样子，也不过是利用陈静上位的假象。
齐占海笑呵呵地，低头问她：“小丫头你刚刚说什么？”
何见月瞧了瞧四周，低声和袁熙道：“原本祝同想留，但是诗非去他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什么，结果连祝同也不挽留了。气得陈静在办公室哭了一下午，堂堂一个主管被下属插刀，诗非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话音平和亲切，翟羽佳展颜：“库房管理员很负责，教给我们怎样码货，怎样打包还有物流上的知识。但是这几天我发现，库房管理可以做得更好，所以想和您提一些建议。”
袁熙看她：“陈静要走，没人留她吗？”
翟羽佳说这话时，身边的“学生会主席”十分看不惯地斜睨了她一眼，腹诽她算哪根葱，竟然敢和总裁提建议。
何见月叹气：“诗非要上位了，真快呀。”
齐占海仍然一副笑脸：“你刚刚说是纸箱大小和胶带的问题？”
袁熙低头喝了口咖啡，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一部门还没找到替代唐主管的人，二部门的主管也要不在了。”
“是的齐总。”翟羽佳擅自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拿着未封口的4号纸箱和5号纸箱，“如果我们要装书，打包员要先封上一个口，装满书之后再封另外一个口，这样做太浪费时间了。假如我们用胶带提前封住其中一个口，那么打包时间起码会节省50%，这样效率不是更高吗？”
何见月喜欢有主见的袁熙，工作中事事问她主意，多次避免了被池雨骂。咖啡的热气和香气搅混在一起，何见月探身向袁熙说：“陈静快走了。”
库房管理员愣在一旁，略带责备地看着她。翟羽佳说的话都是之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虽然可取，但将这样小的事情拿出来当建议，实在是无足轻重。
同一时间的众瑞大厦1楼茶水间，袁熙与二部门何见月正一起冲泡咖啡。
然而齐占海接下来的话给他一记棒喝。
齐占海折身回到翟羽佳面前，指着她：“继续说。”
“小丫头提的建议很好，不瞒大家说，这个事情我之前也发现了，之所以没讲就是希望有人主动去发现。你们不要觉得这是个小事，对于企业来说，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们做管理什么最重要？时间最重要，效率最重要！浪费时间，就是非常严重的浪费！”
话一出口，她看见齐占海眸中有亮光闪过。
库房管理员一时吓得腿软，连忙解释：“扁平的纸箱一般都放在货架上面，这样节省空间，等需要的时候再统一拿下来。库房不大……我们也是想尽可能利用每一寸位置……”
翟羽佳从队伍中站出来，挺身：“纸箱大小和胶带的问题。”
这时候解释显得愚蠢又多舌，库房管理员说完话，没有任何人回应，气氛压抑。
已经走到队尾的齐占海慢慢停住步子，转身看她：“什么问题？”
顾苏苏上前，只消一句话便将他的话驳倒：“库房小你们效率还这么低，等库房变大了，你们还要怎么干？”
“齐总，库房里的配置有问题，我想到了改进的办法。”
库房管理员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她心一横，高喊出声。
齐占海没看他，转而拍了拍翟羽佳的肩膀：“小丫头很有眼力，也很有头脑，你的建议众瑞会吸取，我代表众瑞向你表达感谢。”
气氛渐渐僵住，翟羽佳猜到齐占海的心思。他刚刚在等言笙的理由，但是没有等到。
翟羽佳如沐春风，站在原地不停地点头。只是“学生会主席”忽地站出身，同样笑着看向齐占海：“齐总，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就在您进入库房之前我已通过邮件形式给您做了汇报。”
齐占海在她面前顿了一分钟，没给予任何回应，继续向前走。
“哦？”齐占海略感意外，转头看向顾苏苏。
言笙虽怯懦，却也实事求是，诚恳回答：“75分吧……”
顾苏苏赶紧去查邮件，片刻后点头：“确实发了邮件，很正规，并且精准地指出了纸箱封口的问题。”
齐占海直接发问：“你觉得库房环境怎么样？能打多少分？”
不知怎的，“很正规”几个字瞬间让翟羽佳脸皮红透。甫一实习，行政经理就教给他们凡事都要邮件汇报，现在她突如其来的建议和“学生会主席”一比确实显得轻率至极。
翟羽佳后面的女生叫言笙，名如其人，温婉之外怯生生的。
齐占海更加高兴，转而看向年轻优秀的赵瑜：“很好，咱们众瑞人才辈出，我很欣慰！你们是众瑞未来的希望啊。”
翟羽佳心想完了，只回答了毫无特色的两句话，根本没给齐占海留下深刻印象。
一时间大家都笑起来，彼此都明白，齐总已经对实习生有了大体的印象，很快就要打分了。
声音吓得发颤，齐占海保持笑容，很自然地错过她的身子往前走。
齐占海又问了赵瑜几个问题，回答得都让他很满意，旋即喊来顾苏苏：“你记录一下。”
翟羽佳小心答：“待人待事要真诚，要尽力做好。”
顾苏苏立刻会意，在赵瑜后面准备计分。
齐占海笑着点了点头，走到翟羽佳面前站定：“你呢？在众瑞实习有什么心得没有？”
就在此时，身侧突然出现一声决绝的“等等”。
站在赵瑜身侧的翟羽佳紧张地满手是汗。赵瑜说得自信极了，显得翟羽佳灰扑扑的，气质高下立现。
众人再次愣在原地。
女生名叫赵瑜，在第三批实习生中实时排名第一。
翟羽佳手心攥紧，满脸锐气：“齐总，刚刚我只说了胶带的问题，还没有说纸箱大小的问题。”
那女生声音清脆，落落大方地回答道：“我在校时年年得优秀奖学金，做过学生会主席，举办过各种重大活动，而进入众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对于我来说优秀是一种习惯，我钦佩齐总的领导力，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为众瑞发光发热，奉献一份力量。”
齐占海示意顾苏苏放下笔：“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齐占海又走到另外一个女生面前，笑呵呵问道：“为什么想留在众瑞？”
翟羽佳摇头：“胶带封口只是解决了时间问题，但是纸箱大小的浪费却能解决成本问题。”
下意识喊老师，身上还带着学校里的书生气。
齐占海脸色一沉：“接着说。”
“不紧张齐老师……齐总。”
翟羽佳当即带着大家走到昨夜袁熙站定的位置，指着面前的2、3、4号纸箱和大家说道：“你们看，2号纸箱目前放了七本书，3号纸箱放八本书，4号纸箱放十本书。但是4号纸箱里额外放了很多空气袋，3号纸箱里额外放了泡沫，这意味着打包员为了节省时间就会挑大纸箱装书，这样装货虽然快，但却造成了纸箱空间的浪费。”
为首的实习生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得笔直，眼睛都不敢往齐占海身上看。
翟羽佳走到齐占海面前，极认真地说道：“我试过了，2号箱最多能放八本书，3号箱可以放十二本，4号箱可以放二十本。齐总，一个纸箱虽然只为公司节省几毛钱，但是每天我们出货那么多纸箱，如果按规范来装货，我们会节省多少？”
齐占海永远挂着一副笑，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笑意的背后还有严肃，有认真，有待人处事的原则。他踱步到第一个实习生面前，笑呵呵道：“小伙子紧张吗？”
那么多书，那么多产品，那么多纸箱，那么多空气袋和泡沫，这些数字叠加起来触目惊心。齐占海沉吟片刻：“一年下来，起码上千万。”
这里是出版部库房，与公司总部库房不在一起。出版部成立时间短，地方小，配置不完善，正好作为齐占海考验实习生的最佳场所。铁门大开，包括翟羽佳在内的十一人严阵以待，库房之内气氛紧绷。
没有一个敢吱声。库房管理员险些稳不住身子，已是满头大汗。
库房管理员报告实习生已经到齐，齐占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信步迈出办公室。
时间似乎静止，直到齐占海阴沉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
第三批实习生是众瑞收进来的最后一批实习生。这十一人里，齐占海要选出以后众瑞的中层甚至高层，一点也马虎不得。他不允许这些实习生里有杂质，他要亲自把关他们的纯度。
他凝视着面前的实习生，和善而又好奇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只知道公司机密信息很容易就被竞争对手掌握，问题势必出在公司内部人员身上。这让他如坐针毡。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翟羽佳知道自己成功了。
更让他担忧的是，叛徒是谁，被谁派来，来对付他还是对付公司其他高层，他统统不知道。
袁熙教给她的两个办法，一个解决了效率，一个解决了成本。无论考核中与她站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有多么优秀的履历，达到的效果都不会有翟羽佳这两句话让齐占海感到深刻。因为对众瑞来说，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才是最终的目的。
隔天的考核大赛，齐占海将大营销部经理舒音，销售部经理谭玉成，财务部经理钱晋，人力总监顾苏苏以及物流总监一齐带到库房办公室。第三批实习生总共十一人，之所以让齐占海重视是因为他发现公司有叛徒。
阳光透过库房窗户打到她的肩膀上，考核赛在这一刻变得明媚而美好。她看着齐占海，极骄傲地答：“我叫翟羽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