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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日月 第二卷 风云起 第49章 变故

胤禩暗叹口气,道了声你且等等,便进了永和宫。

胤禛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苏培盛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

“四哥!”胤禩几步上前,小声道。

胤禛去给德妃请安,碰巧德妃去太后那儿了,在的是十四阿哥胤祯。

安置好良妃,他与苏培盛和高明匆匆赶到永和宫,却看到胤禛正跪在门槛外面,背挺得很直,却低垂着头。

胤祯便要胤禛陪他出去玩,胤禛拗不过他,两人出了永和宫,走着走着,就去了御花园。

怎么闹得这般大?

后来十四阿哥说有话要与四哥说,苏培盛便被遣去拿东西。

胤禩心头咯噔一声。

结果回来的时候,局面已是两变。

苏培盛急得快哭出来了。“爷他,他被德妃娘娘搧了一巴掌,现在正跪在永和宫外头!”

十四阿哥落水差点溺死,当时在旁的只有四阿哥一人。

胤禩一愣。“怎么回事,慢慢说。”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明白。

“八爷,您快去救救我们爷吧!”苏培盛显然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如今一人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这是怎么了?”胤禩微皱起眉,为额娘被扰了安宁而不悦。

另一人却跪在外面,一言不发,不作辩解。

“八爷,八爷!”

胤禩进了永和宫,就看见德妃坐在床边,脸色苍白,望着胤祯默默垂泪,并没有注意到他。

娘俩正说着话,却见苏培盛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后面跟着高明。

旁边诊脉的,拧毛巾的,端茶递水的,忙成一团。

“额娘作主便好。”

“儿臣胤禩给德妃娘娘请安。”

再说额娘相中的人,应该能与额娘性情相投吧。

德妃转头看见他,面色冷淡道:“如今永和宫内一片忙乱,无暇招呼八阿哥,请回吧。”

至于马齐,胤禩对他倒印象不坏,前世不说,上次一同去赈灾,马齐也表现不错。

胤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胤禩听闻十四弟落水昏迷,特地赶来探望。”

胤禩还记得上辈子,得知康熙将毓秀指给他时,其他兄弟望着他的那副表情,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到自己身上似的。

德妃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哦,你不是来替胤禛求情的?”

跟他结亲,总还不显得那么惹人注目。

事已至此,求情不过是火上加油,胤禩怎会不知,当下无法,只得道:“德母妃恕罪,儿臣来得不是时候,只是心中担忧十四弟,只好冒昧了。”

也好。

德妃点点头,抹去眼泪,对旁边侍候的人淡淡道:“去帮我请太子殿下过来一趟。”

马齐……

胤禛虽然是她的亲生儿子,却也是已故佟皇后的养子,堂堂皇子贵胄,德妃不好处置他,而太后慈和好说话,碰上这种事情也不会如何下狠手,因此她一开口说要去请太子,胤禩便知要糟。

见胤禩愣住的模样,卫氏续道:“额娘打听过了,这位马齐大人,持身甚正,想必家风也严,我也见过他们家的几个格格,模样不说,性情也都是不错的,只是这二格格正好年纪与你相仿,明年选秀她必要参选的。”

他顾不得许多,撩起袍子扑通跪下。“德母妃,请您念在四哥……”

历来皇子福晋,自然都是从上三旗的好人家里挑,入宫侍奉是一回事,从未听说过出身低的人家还能做皇子正妻的,莫说正妻,就是侧福晋,出身也不能低。

“念在什么?”话未说完,便被德妃冷冷打断。“他可有念在胤祯是他同母的嫡亲弟弟?”

胤禩一怔,他一心想要不惹眼,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胤禩不敢再言,德妃分明是在气头上,他只能沉默下来,任由对方发火,心头却极快地思量起来。

卫氏叹道:“额娘出身不好,又岂会看不起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只是你要想想,你皇阿玛会让你娶一个门户低微的女子作嫡福晋吗?”

上辈子他虽然跟四哥没有如此亲近,却也未曾记得发生过这桩事情,难道自己重活一趟,连带许多原本没有发生的也改变了?

“额娘,马齐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了。”

僵持之间,太子也赶了过来。

霎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户人家不可能有两位皇子福晋,他若真娶了这女子,算不算断送了他十二弟的一段姻缘?

宫中的事情哪有秘密可言,不过片刻便已传遍上下,其他成年阿哥碍于后宫不好擅闯,太后一心念佛只怕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打理后宫的,除了德妃就是宜妃,又因着胤禛实是德妃的亲生儿子,教训儿子,旁人怎有资格干涉,所以宜妃也没有出现,余下有资格过问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胤禩想起来了,这位廷姝格格的妹妹,不正是他十二弟胤裪的嫡福晋。

“这……”太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胤禩,又看了看德妃。

“镶黄旗议政大臣马齐家的二格格,闺名唤作廷姝。”

德妃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胤禛是我的儿子,胤祯也是我的儿子,手背手心都是肉,该如何处置,还请殿下决断。”

胤禩诧道:“哪个富察家?”

太子想要拉拢胤禛,就不可能严惩,可如果不处置,德妃明显又不会罢休,想了想,他笑道:“德母妃息怒,此事还待细查,此中指不定有什么误会,还是先等十四弟醒过来再说。”

富察家的二格格?

太子发话,不同于胤禩,德妃不可能不给面子,虽然心里不痛快,面上仍是道:“那依殿下所言,现下该如何是好?”

“上次你让额娘帮你物色媳妇,额娘也留意了,看来看去,觉得富察家的二格格,性情温顺柔和,又好相处,应该会是个好妻子的。”

“不若儿臣先将四弟带到毓庆宫妥善看管,待十四弟醒来问个清楚,又或者等皇阿玛御驾归来,再做决断。”

“额娘就我一个儿子,若我表现不好,岂不要令额娘伤心?”胤禩笑了笑,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

德妃道:“如此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人活那么久做什么,额娘活着,只能当你的累赘。”卫氏望着他,眼中露出温柔而慈爱的神色。“从小到大,你因额娘的出身,没少受过白眼和冷遇,额娘本还担心你会因此受到影响,还好你没有。不仅没有,还温文有礼,恭良谦让,额娘很欣慰。”

胤禩知道这个当口德妃是绝听不进任何帮胤禛说话的内容了,只好与太子一齐退了出来。

胤禩听着这话里隐隐透出不祥的意味,不由微微皱眉。“额娘说什么话,您自然是能长命百岁的。”

殿外胤禛还直挺挺地跪着。

卫氏温婉地笑着:“如今你也长大成人,额娘何其有幸,能得你这么孝顺,只盼能看着你娶一贤妻,也就别无所求了。”

太子走到跟前,低声道:“别跪了,跟我走罢,在十四弟没有醒来之前,你都在我那边待着。”

“额娘无须担心,儿子自有分寸。”胤禩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额娘要好好养病,快些好起来。”

胤禛抬起头,嘴唇阖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

卫氏半躺在榻上,看着寸步不离的儿子,叹了口气:“这么守着我算是什么事儿,皇上交代你的差事,都办妥了没有?”

胤禩也走过来,半强迫着将胤禛扶起来。“四哥,眼下你在这里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德妃娘娘还在气头上,做什么也没有用,太子殿下也是为了你好。”

四哥对他再好,也抵不过额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辈子若说有什么愿望要实现,无非是能够跳出那场祸事,侍奉额娘颐养天年。

太子想要拉拢胤禛,胤禩是知道的。自平阳回来,他与胤禛二人算是间接得罪了太子,可那之后太子不但没有兴师问罪,连暗中使绊子都不曾,那件事情仿佛被他淡忘了一般,让胤禩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辈子因为他改变了一些事情,导致额娘封妃提前了四年,前世额娘是在康熙五十年逝世的,那么现在是否会因为这件事情,让她的病也跟着提前发作?

“胤禩说的是个明白话。”太子笑道:“走吧,二哥还会亏待你不成。”

在胤禩心底,一直有某种隐忧。

胤禛的目光扫过胤禩,叹了口气,向太子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

病来如山倒,这次一病,转眼就是十来天,没有任何起色。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气话,八弟可也要过去坐坐?”太子一双桃花眼落在胤禩身上。

平时尚且没什么,一碰上刮风下雨这种天气,身体就要跟着出些毛病,前阵子胤禩眼伤,她日日担心儿子,更是雪上加霜。

胤禩笑道:“额娘近来缠绵病榻,我还得过去伺候,就不过去了,明日再去给太子殿下请安。”

良妃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自从在辛者库时做苦役落下的旧疾,加上生胤禩没有调养好,这些年零零散散累积起来,日益严重。

“也好。”太子见他温言浅笑的模样,心想这八弟是越大越好看了,眉目之间还能看见良妃的影子。“那二哥就等你大驾光临了。”

只因良妃生病了。

胤禩低头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康熙一走,胤禛终于可以缓口气,只是这次却轮到胤禩提心吊胆。

他抬起头,看着两人远去,只觉得心中浮起一抹隐忧,怎么也挥之不去。

太子带着文武百官站在那里送行,寒风中,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一走远,太子马上发问。

想必是皇阿玛担心两人搅在一起,又生出什么幺蛾子吧。大阿哥骑在马上随着大军出发,缓缓前行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心底冷笑地想着,一面回过头去。

胤禛沉默片刻,道:“总归是臣弟的错。”

出乎意料的是,索额图也被下令随扈。

“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若你真是冤枉的,我难道还能去偏袒十四弟不成,若你不说实话,我又如何帮你。”

再过得十来天,终于到了出征的日子,这一次,康熙还是带走了大阿哥,留下太子监国。

胤禛叹了口气:“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此事,确实错在胤禛,无言可辩。”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因着这次出征,胤禛掌管的户部忙得人仰马翻,兵部那边自然也要配合着调兵遣将,相比之下,胤禩所在的吏部,反而较为清闲。

太子皱眉:“照你的意思,真是你推胤祯下水的?”

“朕意已决,择吉日,征逆贼噶尔丹。”

胤禛抿紧了唇,点点头。

大出意料之余,康熙决定第二次亲征。

太子顿足:“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母妃偏心胤祯,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宫里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心里头不痛快,暗中寻个机会教训下他,也就是了,何苦做这种招眼的事情,皇阿玛回来,你让我怎么帮你说情!”

原本他说这句话,也只是想试探众人反应,却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表现。

胤禛勉强扯起笑容:“一人做事一人当,臣弟不敢连累太子殿下。”

“起来罢。”他微微一叹,亲自上前扶起太子,太子正好也抬起头,康熙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隐约的湿润,不由愈发感慨。

太子哼了一声:“你说这话好没意思,我是太子,也是你二哥,总归要保着你的,你且和我回毓庆宫再说。”

康熙是真的感动了,自从康熙二十九年以来,他从未见太子在人前如此激动失态过,并且这失态的初衷,还是因为自己。

这番话,却是三分试探,七分拉拢,说罢便想看看胤禛的反应。

太子先磕了个头,才道:“皇阿玛,您上次亲征,却不慎染上疟疾,所幸真命天子,百病趋避,最后转危为安,儿子实在不愿您再有任何危险,若真有需要,便让儿子代您出征吧!”

不料他那四弟却恍若未闻,微低着头看路,似乎在出神。

就连康熙听到这话,也微微意外。“为何?”

那边胤禩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揉揉眉心,没有回良妃处,反而往上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