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伟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嗯”了一声：“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这么有觉悟？你这次是真的死心了，不打算再撩她了是吧？”蓝耀阳问。
蓝耀阳嘻嘻笑：“我怎么听到了一股凄楚的味道。哎……”他用脚踢踢段伟祺，“那你下定决心了，别反悔。”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段伟祺拖长了声音，“所以不是我们的Polo。”
段伟祺没理他，看了看群里，李嘉玉没再说话。
“哎呀哎呀，”蓝耀阳很高兴，“我们可爱的Polo回来了。”
蓝耀阳继续道：“既然你已经醒悟了，那我就说了啊，我觉得李嘉玉这种类型挺适合我的。”
是李嘉玉：“求别发，我怕长针眼。”同样配了那张“捂眼偷看”的图。
段伟祺缓缓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这家伙看来对人世的眷恋不是太强烈。
是方勤：“求别发，我怕被老板灭口。”配了一张“捂眼偷看”的图。
“你知道我家里，我姐我哥我妈都特别强势，我这种纯良温柔型的好男人生存有点困难，要是李嘉玉是我老婆，她这么悍，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伶牙俐齿，抗打击能力这么牛，肯定能把我家里都镇住。你想想一虎震山的画面，是不是挺好的？”
刚说完，群里有条消息跳出来。
段伟祺冷笑：“听了想杀人，那画面能多好？”
“不要为你的失败辩解。”蓝耀阳恶狠狠地说。
蓝耀阳觉悟得很快：“哎，你这人脾气怎么这样，这不是打比方吗。”
“她肯定是睡了。”段伟祺道。
李嘉玉这边，方勤捧着手机等半天，也没等到照片：“蓝公子不行呀，这么没效率，是不是被段总灭口了？”
群里没人说话。
李嘉玉笑笑：“他不发我发。”
段伟祺赶紧伸长手从茶几上捞起手机，点开了群。
段伟祺和蓝耀阳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两人低头看群里。女骑士穿公主裙发了一张当红小鲜肉的半身裸照，英俊的脸庞、优美的线条、完美的八块腹肌……
“我试试啊，你不是说Polo原谅你了吗？要是真原谅了，肯定就会冒泡了，跟以前一样活泼可爱。”
女骑士穿公主裙：“晚安了，总裁们。”
他想了想，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约饭群”，输入：“我想给大家发一张段伟祺先生的裸照。”
蓝耀阳和段伟祺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臭不要脸。”蓝耀阳更鄙夷了。
人家的意思就是不稀罕看呗。
“我没撩啊。”
蓝耀阳狠狠一拍段伟祺的腿：“太过分了，她这是赤裸裸地挑衅。腹肌我们没有吗？脸我们没有吗？”
“啧啧啧。”蓝耀阳一脸鄙夷，“你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的原则呢？不是被拒之后不会再撩了吗？”
段伟祺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肚子。
“记你的头，被拒绝了就算了，也不是多稀罕。”
蓝耀阳说：“明天我们就去健身房。”
“等等，意思是说你第四次被拒绝了是吗？哈哈哈哈……”蓝耀阳大笑起来，“我给你建个备忘录记录一下你一共会被Polo拒绝几次吧。”
段伟祺冷笑，他上网找图。
“戏个屁。”
很快群里有动静了。
蓝耀阳瞠目结舌：“你俩是密码学同学是吗，一起进修过？还是你脑子真的有问题，一个小小的赞，你就脑补出一出言情大戏。”
段伟祺发了一张图片——桌子上放满了人民币：“晚安。总裁们要去睡了，毕竟明天还要早起赚钱。”
“所以！她没有不理我，没有无视这朋友圈，这表示她原谅我了，愿意继续做朋友，但也就是这个距离了，不会再进一步，不会给予更多的关心。这就是拒绝。你这傻瓜明白了吗？”
李嘉玉狂笑，抱着枕头笑到停不下来。
“是啊，她回应了。但她一点没问我为什么打架，受没受伤，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探望。
蓝耀阳叹气：“你们这对工于心计的男女，做作起来真可怕。”
蓝耀阳瞪眼：“你自己看一看你发的朋友圈和你说的话，有哪个字是对得上意思的，这还不叫暗语？还有，她说活该怎么又是拒绝你了？你撒娇她不是回应了吗？”
方勤这头也叹气：“亲人啊，你说我在段三岁手底下，能活满一个月吗？”
段伟祺不耐烦地把他拨到一边：“就是我在撒娇，她说活该。就这么简单，哪有什么暗语。”
第二天，方勤提着一颗心去上班，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段伟祺并没有来公司，在群里也没有冒头。而她的直属上司邱石也没来，只跟她通了个电话，说他帮段总办事，今天会留在富昌，下周再给她安排具体工作。
“你快告诉我，你笑什么呀，我听不懂啊，你跟Polo搞什么暗语啊。”
方勤下班回来跟李嘉玉说，同组的其他同事都挺好的，挺热情。大家互通八卦，气氛很不错。工作的时候都很专注，特别忙，休息和吃饭的时候聊得也很好。她感觉大家都很牛，不但思维很敏捷，且对各行业都挺有见解，国内国际经济形势什么的张嘴就来，而且不是那种夸夸其谈吹牛型，是真的有看法有见地，带着思想的沟通。
段伟祺很烦他：“你快回家吧，别在我这儿待着了，讨人嫌。”
“亲人，虽然第一天跟在原来岗位一样清闲，但我能预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在一群牛人中间求生存啊，也不知是祸是福。”
蓝耀阳受不了地瞪他：“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你脑子是在红色翡翠被打坏了，还是被老爷子打坏了？”
“是好事。”李嘉玉鼓励她，“跟高手一起干活儿才来劲呀。”
段伟祺忽然笑了笑。
“你现在怎么样？”
那么她的意思应该是——活该。
“还那样，每天好多资料，听说在客户那儿入驻的同事更辛苦。我在后方好好为他们服务。”
所以，今天他发的这条朋友圈，她肯定能明白意思。
方勤道：“新人都这样，咱俩也算有运气的，好好加油吧。”
他曾经跟李嘉玉说过，说她无论哪儿疼，发那条朋友圈都是在撒娇。他还说过，他认为那是发给他看的。
说到运气，两个姑娘运气还真是不错。周末的时候她们去看房，还真选中了一套。
段伟祺把手枕在脑后，没答。
不到70平方米的小两居，双阳台，朝向好，带精装修，全新现房。虽然离市区远点，但离地铁近。周边的生活配套设施也挺好。房价加契税等算下来100万出头。李嘉玉和方勤去看了房子，都很喜欢。李嘉玉当场给爸爸打了电话，把房子情况一说，李齐没意见，让女儿看中了就买。
蓝耀阳忽然懂了：“你跟她撒娇是不是啊？”
李嘉玉和方勤又把小区看了一遍，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售楼处把合同签了。
“滚开。”段伟祺把蓝耀阳踢远点。
交钱拿钥匙，到物业办手续，各种事务忙了一天。
“不对啊，你干什么了，她又拒绝你？”蓝耀阳爬上沙发，“拒绝看你做作？”
她和方勤饭也没顾上吃，直奔家居市场挑家具，打算趁周末，把东西都买齐，然后就可以从宿舍搬出来了。
段伟祺琢磨良久：“我想大概是拒绝我的意思。”
她们毕业了，宿舍也即将到期，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新房，她们也打算租个房子先过渡一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在限期到来之前买到了满意的新房。
说得也是。蓝耀阳想想，问他：“她点赞是原谅你的意思？”
“房东大人。”方勤殷勤地抱着李嘉玉的胳膊。
“不分散下注意力怎么熬得过去。”
“来，爱人，拍一个。”李嘉玉搂着方勤站在新房里，自拍了一张。
“哎，你在那种时候怎么还有心思琢磨发朋友圈？”
然后她发了朋友圈：“家、知己、我。”
“他骂累了，你给他倒水喝的时候，我发的。”
很快，这条动态下面很多人点赞评论，还有人开玩笑说：“你终于和方勤出柜了？”
蓝耀阳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那个时间不是正被爷爷训话吗，你怎么发的？”
也有人留言：“什么都有了，还缺个老公。”
段伟祺不理他，再看一眼那个赞，把手机屏幕按灭了，丢在茶几上。
李嘉玉嘻嘻哈哈给大家回复着。
看到了段伟祺那条“好久没打架了”的朋友圈，蓝耀阳把手机丢回给段伟祺，抚了抚自己的胳膊：“真恶心，作死了。”
“少个男人”“缺个老公”“赶紧再找个男朋友”之类的留言越来越多，李嘉玉干脆又发一条：“行，行。各位友人热情呼吁，那请大家帮忙留意。本人欲寻身高1.8米以上，品貌端正，25岁—30岁，年薪20万—100万，无不良嗜好，不吸烟，性格好的优质男人。”
蓝耀阳突然劈手夺过段伟祺的手机：“你发了什么我看看。”
卓恺看到了这条动态，私聊段伟祺：“除了身高、年纪，其他项你没一条符合。”
“我单独给她发的。”
不一会儿，李嘉玉这条朋友圈下面出现了一条留言。
蓝耀阳皱眉头，拿手机再刷一遍：“你发的什么朋友圈，我怎么没看到。”
是段伟祺：“20万—100万？呵呵，从来没有赚过这么少。”
段伟祺见他一脸怨气，终于正经地理了理他：“李嘉玉给我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李嘉玉回了他一个“挥手再见”的表情。
蓝耀阳无语。
正在刷朋友圈的蓝耀阳火速私聊段伟祺：“不是说再不撩了吗？”
“我叫段伟祺。”
“我没撩。”
蓝耀阳被段伟祺踹后，又滚回沙发边，问他：“你到底叫什么？”
“呵呵。”蓝耀阳把截图发过来。
直到段伟祺一声“啊”，这才打破屋子的宁静。
“我这是在拒绝她。”
剩下段伟祺和蓝耀阳两人各刷各的手机，空虚无聊。
“放！屁！”
卓恺和蓝耀阳脸上都有些擦伤，说是怕被家里知道，非要赖段伟祺这儿。但卓恺待了没半小时，打了通电话跑了。据说有美女关心他的伤势，他要约会去。
段伟祺不理他。
最后段伟祺拖着完好的腿，带着卓恺和蓝耀阳回家去了。
蓝耀阳也不理他，径自跑到“约饭群”里找李嘉玉和方勤聊天去了，问她们租了房子还是怎么的，周末怎么过的，等等。段伟祺没说话，全程窥屏。
这晚老爷子把段伟祺训了将近一个小时，告诫他应忆苦思甜，做人要脸，有钱没钱，人品要好。再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仗势欺人，他就打断他的腿。
周一，段伟祺去电视台录一个访谈，结束后回富昌投资。他开车经过建宁路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路口树荫下，似乎在等车。粉色的裙子，亭亭玉立，顺滑的长发垂在身后，风吹起，发丝扑在她颊上，她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
卓恺和蓝耀阳都一副正经脸，再不说话了。
段伟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禁动了动，犹豫几秒，最终没有停下。
蓝耀阳心想，爷爷您搞笑呢，您是笑星吧。要真把阿祺打晕了，现在跪着挨抽的那个就是我了吧？
他从她身前慢慢驶了过去，她看到了他的车，却没有看到他。
段老爷子冷笑：“你再夸张一点。真心想阻止，先把阿祺打晕了，也就没后头打架什么事了。”
前方红灯，他停下了，离她就几米的距离。
“可我能拉住他之前，对方有人冲着他的头过去了，我当然先拦着那人，不然阿祺现在就是死人了。”
他等了等，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依旧没发现他，正拿着手机摆弄，不知在看什么。
卓恺、段伟祺都鄙视地瞪他。
绿灯了，段伟祺舒了口气，一踩油门，离李嘉玉越来越远。
蓝耀阳顿时大喊：“爷爷，我没有，我想阻止他的。”
段伟祺回到富昌的办公室，刚坐下就听到手机微信的提示音。他打开一看，又是蓝耀阳，他发过来一张图片。
老爷子打了几下，却转向卓恺、蓝耀阳：“你们两个，跟他一起瞎胡闹！”
段伟祺点开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车，看那路正是建宁路，他在等红灯。
卓恺、蓝耀阳虽然心里暗说段伟祺今天犯的毛病跟钱没关系，就是他犯贱惹祸，但这情形下他俩真不敢乱抖机灵，默默看着段伟祺挨打。
蓝耀阳问：“是不是你的车，车牌很眼熟，我记得你有一辆这款车。”
老爷子一边骂一边拿拐杖抽他几下。段伟祺吃痛，但不敢跑，跪那儿生挨。
“嗯。在哪儿看到的？”
老爷子开始训他：“我有没有教过你们，别仗着自己有钱就去欺负人！当年我跟你奶奶背着担子在码头卖菜，看过多少白眼，受过多少气？你们承庇祖荫，生下来就有好日子过，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人人对你们客气，你们倒忘了做人的本分。”
“Polo发的朋友圈啊。”
段伟祺是段家单传，老爷子有些重男轻女，所以从小常带着段伟祺。段伟祺叛逆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对老爷子却是有几分惧的。
段伟祺心里一动，跑去看了。
“你给我跪着。”老爷子一声喝，段伟祺跪下了。
李嘉玉的朋友圈里写的是：“哇，这辆车太漂亮了。路遇豪车，今天要买彩票。”配图就是他的那辆车。
段伟祺点头承认：“是我先惹事的。”
微信提示音还在响，蓝耀阳在问他今天怎么在街上遇到了李嘉玉。
之前还插科打诨的卓恺和蓝耀阳都不敢说话了。
段伟祺嚣张回复：“看吧，这就是我说到做到的证明。”
老爷子一拐杖抽他腿上：“所以不是别人做了什么，就是你这小子自己浑蛋是不是？”
“什么情况？”
段伟祺犹豫了一下，道：“我喝多了。”
“我看到她了没跟她说话，她不知道我在这车里。”
老爷子也不客气，问：“为什么打架？”
蓝耀阳给他发来一个“大拇指”。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去了。
段伟祺不理他了。他开了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邮件，想了想又去看李嘉玉的朋友圈。
老爷子抬眼，看到三个小子一起来了，便道：“正好，你们三个都过来。”
那条动态下头有方勤的留言：“亲人，你今年跟豪车真有缘啊。”
只有场面会很不好看时，老爷子才会支开其他人。
李嘉玉回复她：“是的，而且款款不同呢。这辆是三叉戟。”
段伟祺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
二蓝神：“这是玛莎拉蒂，姐姐。”
到了段老爷子住处，别的人都没有，只有老爷子一人坐在客厅等着。
女骑士穿公主裙：“好的，长见识了。”
段伟祺对他们嗤之以鼻，嘲讽都懒得。
段伟祺看啊看，再看几眼。
蓝耀阳也道：“我必须去跟爷爷问个好，必须让他知道我是无辜的，他知道了才能帮我在我爸妈面前做证。”
段伟祺：“这是我的车。”
卓恺道：“我得去给爷爷做证，他要被你气死了，打死你纯属正当防卫。”
女骑士穿公主裙和二蓝神都发出了一串省略号。
两个哥们儿要一起去的理由很充分。
段伟祺又补充道：“没看到你啊，早知道你就在那儿，我就捎你一段路了。”
段伟祺虽然在外头耍威风，但爷爷家他还是不敢不回去的，于是带着两个尾巴——蓝耀阳和卓恺，灰溜溜往爷爷家赶。
片刻后，微信“约饭群”有动静了。
经理终于知道段伟祺哪里不爽，只得连声道歉。
二蓝神：“对不起，ladies and gentlemen（女士们、先生们），我要给大家唱首歌《痒》，忍不住了，必须得唱。”
段伟祺冷笑：“你看我像是在外头干点什么事还需要跟家长报告的小朋友吗？”
然后他发过来语音，他自己清唱的：“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啊，痒。”
经理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答嫩答老了似乎都不合适。
群里死一般寂静。
段伟祺挂了电话一问，才知道是会所经理自作主张，他气得黑着脸，问经理：“你看看我，像多大年纪的？”
二蓝神：“还有一句，我记得，等下我查一查。”
段老爷子中气十足，喝问段伟祺被人打死了没，没死就滚到他那里，他要亲自动手。
卓而很烦：“你今天吃药了吗？”
于是段伟祺道歉赔钱之后不到三分钟，接到了段老爷子的电话。
二蓝神又发过来一条语音，仍旧是他的清唱：“越慌越想，越慌越痒，越搔越痒。”
原本事情已了，但会所经理跟段珊珊很熟，生怕段伟祺被人打出个好歹来，着急忙慌地给段珊珊打了电话。段珊珊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转身就到段老爷子跟前告了段伟祺一状。
群里死一般寂静。
段伟祺打了一架清醒过来，自知理亏，于是按老板的要求照办。对方虽不满意他的态度，但也不想闹大，便也同意算了。
唱得真的太难听了。
顶级会所的服务当然也是顶级的，管事的经理几分钟赶到，老板也很快到，不一会儿将事情交涉清楚。段伟祺赔礼道歉加经济赔偿，事情就这么了了。
李嘉玉发出来歌曲《痒》的链接：“还是洗洗耳朵吧。”
他们今晚打架没闹到警局，是因为红色翡翠会所的人认识他们，还没打几下，七八个保安就呼啦啦拥上来将他们隔开。无辜被打的那群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能来这里消费的也不是普通人，定要讨个说法。
二蓝神给自己打圆场：“对，对，听原唱也行。大家认真听啊，这歌可好了。”
蓝耀阳嗷嗷喊痛，抱着腿滚到一边。
没人理他。群里再没人说话。
“滚。”段伟祺踢他一脚。
蓝耀阳等半天，跑去私聊段伟祺：“你们都不接话了，你们心虚，哼。”
“干吗突然叫，被老爷子打傻了，隔这么久才高潮。”
段伟祺把他拉黑了。
突然他“啊”了一声，把横在沙发边地毯上的蓝耀阳吓了一跳。
周五晚上8点，段伟祺的访谈在电视台播出。
段伟祺一身的伤，捧着手机，呈摊尸状卧在沙发上，一会儿刷一下手机，一会儿再刷一下。
段伟祺装死，什么都不说。但卓恺和蓝耀阳在朋友圈和群里各种发广告，还在“约饭群”连续预告了两天，说是在会所包了间房，大家一起看段总的出道访谈，路易十三喝起来，还有空运的雪蟹、鱼子、黑松露。
她没忍住，点了个赞。
听上去像是好些公子哥准备齐聚一堂共同看节目，调侃段伟祺浪子装绅士。
李嘉玉看了半天，把这条刷过去了。朋友圈看完，她把手机屏幕按灭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机拿起来，打开朋友圈，再看一遍段伟祺发的那条。
李嘉玉回应：“不去。我们在新房里看新电视不要太爽。麻辣烫配冻奶茶不要太美。”
“好久没打架了。”配图是他擦破皮和带着瘀青的拳头。
拒绝了蓝耀阳，李嘉玉和方勤却也真的在家守着电视，把段伟祺的首个正儿八经的个人访谈看完了。
稍晚，李嘉玉点开了朋友圈，看到段伟祺发的一条朋友圈。
段伟祺在电视里看上去像换了个人似的，就连轻浮的薄唇都抿出了正经的感觉。女主播问的问题都挺公式化，段伟祺答得也是有板有眼，像是对过稿子似的。
蓝耀阳大喊：“段伟祺，我才答应我哥不跟你一起混，绝对不打架！”他扯过一个扑向段伟祺的男子，奋力给他脸上一拳，“绝对不打架！”
整个访谈围绕着段伟祺刚刚接任富昌投资总裁一职这件事，他们聊了富昌的业务，段伟祺上任后的打算，对富昌投资乃至富昌集团的经营策略的安排，等等，又聊了聊段伟祺27岁这么年轻就担起如此重任有什么想法。
卓恺也不说话，果断冲过去帮架。
段伟祺的回答中规中矩，李嘉玉觉得毫无灵气，完全不像段伟祺自己想讲的话，不是他的风格。想起卓恺他们总说段伟祺的爷爷怎样怎样，要安排他“出道”之类的，李嘉玉也理解他为什么是这样的表现了。
对方男男女女大叫起来，几个男的围着段伟祺，两边打成一团。
方勤也道：“没意思，这完全不是段总啊。”
段伟祺躲开酒瓶，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是一拳。
她今天才跟李嘉玉汇报过，这位老板观察了她的工作一周后，今天终于约谈她了。
“你找死吗？”一个男的看着酒瓶在地上被砸成碎片，顿时大怒，冲着段伟祺的脑袋砸过来一个酒瓶，破口大骂。
方勤进段伟祺办公室之前很紧张，因为她这周的表现非常不好。段伟祺上班基本每天都会开会，因为项目的细节特别多，他每天都有新进度。开会的时候他不看电脑，那脑子像装了芯片似的，运转速度非常快。那么多细节，哪个项目怎么样了，什么事该找什么人，找完之后进展如何，等等，他全都记得住。
正大笑的男男女女顿时尖叫，跳着躲开。
邱石提前告诫过方勤，说老板开会效率很高，让她务必集中注意力，方勤有思想准备，但没想过开会的速度会是这样。
段伟祺忽地大怒，一个酒瓶就砸过去。
大家报告事情唰唰唰的，一说完，段伟祺就会马上给反馈，这事该怎么办，找哪个公司，联络哪个联络人，采取什么策略，如果这样不行改哪样。光是公司名、地名、人名、项目计划，等等，方勤就已经觉得忙乱，笔记记不过来，再加上各种数据、事务交代，每天下来她跟打仗似的，跟不上进度。
“可爱想……”一个男人道。显然都很熟的这群人哈哈大笑。
方勤去见段伟祺，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可没想到段伟祺居然问她：“你测过自己的智商是多少吗？”
“可爱！”不远处隔壁有几个男女在玩游戏，一个女的大笑，戴起兔耳朵装萌。
方勤整个愣住，难道还要羞辱一下她的智商？她有些难堪，没说话。
可惜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
段伟祺又道：“公司可以出费用，让你去测一测，如果你想测的话。”
他又想起她说的话，他问她对苏文远什么感觉，她说她很遗憾。他懂这种感觉，因为他也遗憾。明知不合适，明知她不会接受，但他还是想问问她。
方勤不想测，她觉得自己智商没问题，她只是没经验，对项目的细节不熟，还没有适应。
但是蓝耀阳说得真对，所以他是没过脑子不自觉地又试探了她吗？
段伟祺接着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公司每个人测完智商回来，拿到的数值都差不多，没有人特别低，也没人特别高，差不多，都是正常人范围。但有人做事特别好，有人不行。做得好的，是因为他们很投入，讲方法，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你太紧张了，我开会的时候你一直在走神。”
“滚。”段伟祺一脚踹在蓝耀阳小腿上。
方勤张了张嘴，想说她并没有。
“她差点退群又不肯理你，不是拒，是什么？”
“我知道你很努力想跟上，但你脑子里一直在想他们怎么这么快，我记不住怎么办，刚才那段说了什么，要是能再说一遍就好了。”
“她今天拒我什么了？”
方勤呆愣。
“昨天？”蓝耀阳哈哈笑，“那今天是拒你第三次了。事不过三，你和她之间没戏了。”
“所以你注意力没集中。”
“当然不。”段伟祺再吸一口，“我没说不断。她昨天又把我拒了，我是打算断的。”
方勤抿紧嘴，说得这么准。
“那就趁你现在还没有像未来那样更喜欢她，赶紧断了念头吧。你跟她不合适，她可不是那种会花时间陪你玩爱情游戏的小天真，她是特别务实的人。我打赌她谈恋爱是要找老公，奔着结婚去的。你难道要结婚？”
“你那张脸，充满着对自己的不满意和不自信。”段伟祺道，“我开会都不乐意看你。”
“不一样。”段伟祺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想起昨天他吐了一口烟到她脸上，她惊讶又嫌弃的表情，“那时候我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她。”搭讪那天他只是觉得她漂亮又性感，正对他的胃口。现在他既喜欢她的漂亮，又喜欢她的内在。她的坚强、她的小聪明、她的死缠烂打，他都觉得喜欢。
方勤紧张得手心出汗。
卓恺也安慰：“算了，反正你俩也没开始呢。你就当是那天酒吧你搭讪被她拒了，一样的。”
“如果对自己不自信，就去测一下智商。你会知道你跟邱石差不了多少。希望这能帮助你。既然大家起点都一样，那就是方法问题。你是新来的，与同事的配合还在磨合中，工作内容你还需要消化，所以你不可能马上跟得上进度，那你到底对自己不满意什么？如果你的心态和方法不能调整过来，你会更加跟不上。”
蓝耀阳拍拍他的肩：“节哀吧。”
段伟祺伸出手：“你开会做的笔记，拿过来我看看。”
“嘴贱呗，谁知道干吗会说。想卖萌卖成个屎萌。当时她一说可爱，我脑子里就冒出这几个字，想也没想就发了。”段伟祺一脸懊恼，“发完我就察觉不对了，但也来不及了。她都回复了。”
方勤有些尴尬，把记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递过去。
蓝耀阳叹气：“所以你今天干吗要说那几个字？”
段伟祺扫了几眼，拿支笔给她画：“这些，这里，跟你没关系，不用记，听着就行，过一遍脑子。这里才是和你有关的，数据不用记，这些会后可以再查到。记下数据和策略背后的逻辑才是重点，逻辑理解了，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回头你才能完成工作。别管别人的内容，只盯自己这一块。你要理解分工的意义。”
“好凶凶啊。”卓恺怪叫。
段伟祺拿着她的笔记解释了一遍会上的东西，方勤很快就明白了。
“所以老子也是有脾气的，你少说话。”
“我就教你这一次，要让我再看到你开会的时候是那种慌张的样子，你就滚蛋，回你原来的岗位去。”
“明显没有，你的表情像生气。”
方勤上学和工作以后，第一次被这么训。她回到位置，消化了半天，却又觉得受益匪浅。
段伟祺横他一眼：“你现在这么追问，我会觉得尴尬。”
晚上回到家，她仔细跟李嘉玉说了一遍这事，嘀咕了一遍老板。这位泥石流总裁真的会让人有复杂的情绪，又佩服他又不服他。别人都会说，你再做不好事你滚蛋，他可好，再看到你慌张你就滚蛋。这意思不就是让我看不顺眼你就走。但是他又愿意教你，教得还挺好。
卓恺直接说：“所以你是把群里的话又单聊一次？你不尴尬？”
李嘉玉却帮段伟祺说话：“因为他允许你现在做不好，你这个阶段只能做到这程度，但如果你的方法和心态没改变，他预见你以后也做不好，所以才要滚蛋。他是这个意思。”
蓝耀阳懒得评价他了。
李嘉玉与方勤聊了一晚上段伟祺。“约饭群”里也全是聊“段总”。卓恺和蓝耀阳真的组织了一场“吐槽大会”，在会所花着巨款调侃着段伟祺的“首秀”，还全程直播。
“就是那些啊，道歉了。然后说原来方勤在我公司上班呀。还有问她晚上出不出来吃饭呀。”
“哎哟，老段你居然说人话了，这稿子背得辛苦不？现场有提词器是吗？”
蓝耀阳问他：“你都跟她说了什么呀？”
“当初谁在我们面前说富昌的风格太老气，谁回去接手谁是猪。”
“她什么都没说，没理我。”
“段总，你这么正经真的好吗？你被什么附身了？”
“那你今天找Polo，她怎么说？”卓恺问。
段伟祺跟他们抬杠了一晚上。李嘉玉和方勤看着光顾着笑了，插话很少。
“嗯。”段伟祺懒洋洋地应，他早就预料到了。
原以为这会是一个欢乐的周末夜晚，没想到访谈节目结束不到一小时，网上有人爆料了。
“她们不来了。方勤刚才发微信说李嘉玉不太舒服，她们直接回去了。”蓝耀阳道。
“刚才《精英青年》访谈大家看了吗？年少有为的段伟祺，富二代，商业英才。呵呵，其实他是个纨绔恶霸，不学无术，大学都没毕业，家里只得拿钱送他出国镀层金包装包装再回来。打架斗殴，花花大少，仗势欺人，劣迹斑斑，全靠家里拿钱摆平。就这样的一个人，现在也敢衣冠楚楚地装商业精英，出来骗股民的钱了。”
晚上，段伟祺没精打采地在红色翡翠喝酒。
后头附了一大篇长文，细数了段伟祺数桩罪状。
李嘉玉一直没在群里露面。
这爆料刚出来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
方勤故意拖了很久才在群里回复，说她晚上去接李嘉玉的时候问问她。
李嘉玉和方勤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到家居城买家饰，准备布置小家。
“行，行，你有权利傲娇。”
在家居城居然遇到了苏文远跟文铃。
“不想理他。”
方勤暗道晦气，李嘉玉看过去，正对上苏文远的双眼。苏文远见到李嘉玉一愣，静静地盯了她几秒，而后一脸冷漠地转过头去。
方勤敲李嘉玉：“你看，想用介绍资源人脉给你赔罪呢。感觉小段段好努力的样子啊。”
他身边的文铃倒是紧张，看到李嘉玉忙低了头，似乎有些心虚。
二蓝神：“@女骑士穿公主裙 @勤勤不勤勤 晚上我们去红色翡翠会所吃饭，还有一些很熟的朋友，也是商圈的，你们有空就一起过来呗。我们会待到挺晚的。”
苏文远拉了拉她，文铃抬头看他，苏文远摸摸她的头，她这才松口气，笑了笑，但还是紧张，拉着苏文远要走。
这时候群里又有人说话了。
他们走进一旁的店里，那服务生正巧是苏文远的粉丝，见到他来惊讶得小小叫了一声，而后欢喜相迎：“啊，啊，苏文远，我是你的粉丝，你画的画太好看了。我每天都去看你的微博……”
李嘉玉迅速回复：“好，那你有空你挑地方。”
苏文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李嘉玉一眼，李嘉玉没理他，跟方勤转身走了。
方勤喊冤：“我冤枉。我请你吃饭。”
直到走远了，方勤还在犯恶心：“他还回头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自己现在很牛，既有文铃这种瞎眼的妹子誓死跟随，又有无辜的粉丝一脚踩进屎坑，他想看看你羡慕嫉妒恨不？”
李嘉玉拿她打趣：“你看你，升个职加个薪果然就叛变了。”
李嘉玉拍拍方勤的肩：“你理他干什么，一个路人甲，犯不着这么生气。”
方勤回：“好，好，随你。”
“也是，但是还是不爽。”方勤拿出手机准备到班级几个要好的女生群里披露一下这事，结果打开群刷了一下，惊了，“嘉玉，段总被人黑了。”
李嘉玉却说：“我不。”
这时候段伟祺的黑料在网上已经铺天盖地，虽然比不上大牌明星有轰动效应，但搭着《精英青年》那假模假样、道貌岸然的访谈表现一起服用，简直别有一番滋味。况且前一阵子与齐琪的那个古镇绯闻还为他预热了，黑料一出，简直如一场豪门大戏，段公子形象已然丰满，跃然纸上：很有钱，很坏。人模人样，禽兽不如。泡女星，玩女人。挥金如土，炫富打人。不学无术，滥情花心。
方勤回她：“看到段总这么顽强地尬聊，我感觉我要原谅他了。”
长文列举了好几个例子。说他高三时飙车碾坏农民菜地，大一时聚众将邻校学生打到住院，还有最新鲜热辣的例子是他前不久在红色翡翠会所的打人事件。对方什么都没干，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好端端地玩着自己的游戏，段大公子突然砸个酒瓶过去，主动挑起争端，挥拳打人。若不是保安赶到阻止，恐怕要闹出人命。而所有的一切，最后如何解决的？给钱！
李嘉玉看得直笑，给方勤发了个大大的赞。
长文引导了话题，很快又跳出来许多号爆料。
群里一种沉重的尴尬气氛久久不散。
一个号说段伟祺之前到高等学府里炫富，号称自己牛，家里有钱，于是创立了“恐怖故事”乐园来泡妞，特别无耻。下面的师长、学生听着特别尴尬，人家在台上还得意扬扬。这帖子下面附上了段伟祺在高校演讲的海报，还有现场的几张照片。
过一会儿二蓝神跳出来，道：“那改天。”
又有说段伟祺一次在酒吧看中了一个女大学生，想甩钱让女生给他睡，女生不干，他便叫了人把那女生堵了，还用豪车别着女生的车子，故意整人家。这事那学校里好多人都知道。那豪车停在烈火酒吧停车场几天，还被人拍下来了。全是实料，可以查到的。
群里顿时安静。
这个帖子下面有人附议，还甩上了当初汽车论坛的帖子。帖子里讲的正是烈火酒吧停车场惊现一辆兰博基尼Centenario敞篷，全球限量的豪车竟然在酒吧边停着。第二天还有人去围观拍照跟帖。
勤勤不勤勤：“今天不行呢。今天小的室友、闺密、亲人、爱人、知己要加班，小的要去陪她。”
几个帖子引发了热议，水军不需要太多，引导几句就能让大家群情鼎沸。仇富是长在许多人骨子里的情结，何况有钱的是这么一个人渣。
段伟祺：“行啊。你们挑地方。”
于是各种脏话、各种臆想漫天飞舞，还有许多编造自己为受害者的帖子也凭空出现。甚至有人扯道，那个去酒吧被搭讪的女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不然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才大学就有车了，是被包了吧，有了金主不敢跟段公子走，或者两边价钱没谈拢什么的。
卓而很烦：“让段总请客，哪有老板让助理请吃饭的。”
方勤和李嘉玉都看到了这个帖子，方勤气得不行。群里几个女生也在热议这事，互相劝告不要去参战，不然本来人家只是臆想那女生如何如何，自己跟去认领就太傻了。
勤勤不勤勤：“大佬们，等小的发薪水再说。”
各个帖子下全是谩骂，负面言论把一些正面的如“我去听了那场演讲，明明很好，根本不是博主说的这么不堪”一类的回复埋了下去。
二蓝神：“约饭群可不能浪得虚名。”
后又有人放出视频，段伟祺在宴会上痛殴一年轻男子。没拍到打人的画面，镜头很晃，似乎是慌忙之下打开的镜头，只拍到一个男的满脸满身蛋糕狼狈地躺在地上。画外有人惊呼：“打人了！”“谁呀？”“好像是段家的。”镜头快速一转，抢拍到一个离开的侧脸背影。大家全都惊讶地站着，只有那人嚣张离开，想也知道正是打人者。
另两位总裁跳出来恭喜方勤，起哄让方勤今晚请客。
这短短的视频与段伟祺在《精英青年》上的受访视频对比，再与他在网上的照片对比，让人得出一个结论：打人了还不可一世扬长而去的，就是这个段伟祺。
原来之前段伟祺又到群里说话了：“方勤竟然在我这儿工作呢，自己人，各位大佬以后多照应。”
视频下面又是一群愤怒的正义人士。
方勤让她看群里。
爆十个料，两个有实锤，那这十个料都会被认为是真的。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根本摘不干净。
方勤把自己调职的事第一时间又报告给了李嘉玉。李嘉玉在忙，没看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发了个“惊讶”的表情。
李嘉玉有些着急，忙在群里问，那天段伟祺的演讲学校没录像吗？
言情女主角拿着恐怖片剧本，满脑子只想好好工作多赚钱。
同学答其他嘉宾的录了，段伟祺这场录没录不清楚，因为他是代班过来演讲的，不知道跟学校有没有补协议，没签的话，学校不能留影像资料的。
方勤嘿嘿傻笑道：“姐们儿，你想太多了。”
也有同学说就算录了，这种风口浪尖，学校也不会拿演讲录像来给段伟祺站台，这种事躲都躲不及，现在说不定正后悔当初让他来。何况段伟祺当时确实也说了他是为了泡妞才创立“恐怖故事”的，全场骚话连篇，拿出来被解读成得意扬扬，恐怕会更黑。
小组的同事得知了消息，很羡慕，纷纷恭喜她。那个告诉她段伟祺就是公司老板的同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她，问她：“小勤啊，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段总啊？段总看到你很吃惊，把你叫过去马上给你升职，这情节很言情啊。”
李嘉玉叹气。她很想问问段伟祺现在怎么样了，但又觉得这么私戳他说这事不合适。
方勤不是傻瓜，当然不会拒绝。她签好了字，谢过人事经理，回工位去了。
而且这个时候恐怕他的微信被各路人马的探问淹没了吧。
人事经理拿出张调岗人事通知书给方勤，段伟祺、邱石，还有方勤现在的上司罗瑞，都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方勤仔细看了一遍，工作内容其实跟她在项目组里的差不多，只不过项目组拿的是几百几千万的项目，而段伟祺主导的项目，怎么都是以亿元资金单位起跳的。薪水还给她涨了20%。这下不只工作档次拔高了，连钱包也鼓了。
李嘉玉犹豫了一下，选择点开“约饭群”，输入：“没事吧？”
“段总那边有个业务助理要调到富昌去，这个空缺得有人顶。他点名让你去。你的直属上司是邱特助，工作由他安排。”
很意外地，段伟祺竟然在，他马上回复：“别担心，没事。”
方勤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李嘉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而方勤这时接到了邱石的电话，总裁办的所有成员马上收邮件，大家需按邮件要求办事，不参与网上的话题，即刻处理应对负面消息可能对各项目带来的影响。
找她的事挺简单，就是上头发话了，要将她调到总裁办去，做总裁的业务助理。
方勤看了邮件，一条条列得特别仔细，工作安排也很清楚。
李嘉玉那边忙，没多聊。于是方勤也开始工作。她所在的小组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新项目还没有，所以她真的有点闲。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她刻意让自己显得忙碌一点。可没忙一会儿，人事经理一个电话将她叫去了办公室。
李嘉玉与方勤均无心再逛，赶紧回去了。
方勤回到座位，掏出手机向李嘉玉报告了这趟总裁办公室之旅，又问了问群里那事。
此时的段伟祺坐在段老爷子段弘文的书房里，身边坐着他爸段延富，对面是大伯段延孝及堂姐段珊珊。
方勤赶紧告辞，出去了。
段老爷子刚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到段伟祺在按手机，他不满地喝他：“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你的手机呢？”
过了一会儿，段伟祺挥挥手：“行了，你走吧。”
段伟祺输入“别担心，没事”，抬头应话：“爷爷，我也有重要事情要交代的。”他说完，乖乖把手机收起来，“现在交代好了，不碰手机了。”
方勤不知他在看什么，心里又发毛。
一屋子人全瞪着他，段伟祺做乖巧状。
“嗯。”段伟祺看着她。
段老爷子盯他半晌，沉着声音道：“周一股价铁定会跌，损失是肯定的，就看损失多少。已经通知他们应对了。律师一会儿就到，取证结束就发函，马上办。这事会牵连我们段家所有的产业，你们心里要有数，谁都不许在这节骨眼上给我再出差错。”
唉，所以“老公”真是不能乱叫的。看吧，段总裁的小本本里肯定又记上了一笔。方勤心里叹气，道：“要学的东西挺多的，段总。”
众人均点头。不只段家自己的产业，就是相关的投资也会波及。所有人一上午狂打电话联络安排，希望及时止损，抢先做好防范。
“嗯，那就是没事干？”
“你！”段老爷子拐杖一指段伟祺，“周一与我去董事会。”
“在罗瑞那个组里，跟着他们学习项目呢。”
“好的，爷爷。”
“现在手上什么工作？”
“把你的臭脾气全都给我收起来。”段弘文太了解这个孙子，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按我说的好好解释，不许倔，不许耍你的牛气，不许趁机赌气辞职。”他力排众议刚把他抬上去，他要是因为这事辞职，那就是狠狠打他的老脸。
“有两周了。”
“我不会的，爷爷，你放心吧。”
段伟祺盯着方勤半晌，盯得她心里直发毛，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进公司的？”
段延孝、段延富均不吭声，安静地听着段弘文训人。
这解释合情合理，但段伟祺还是气，越气越觉得完蛋，人家这样的“手抖”可比他的“口误”值得原谅多了。他自己都没法释怀，那李嘉玉更没可能不把他那句话往心里去。
段家发展了三代，有许多产业，富昌是段弘文一手创办起来，并亲自经营到今天的，是段家最有象征意义的企业。段延孝和段延富各自掌管经营好几家公司，涉及地产、媒体、珠宝、交通，等等，其中许多也有富昌的投资占股。
“段总，刚才是因为太惊讶在公司里见到段总，所以手抖了一下，我是想发‘老板’这个词的。”方勤很干脆地直接解释，一点没绕弯。
段弘文这几年身体不好，考虑要将手上他亲自掌权的最后一家，也是他最重视的公司经营权放下去，观察了几年，选了段伟祺。
他真的很生气，她说他是她老公。
段伟祺虽然叛逆任性，但生意眼光却是让家族里众人服气的。从他小时候小打小闹玩票似的投资开始到现在，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虽然年轻，但经验不少，且他选的项目无论一开始大家觉得有多荒诞多不可理解，最后竟都赚得盆满钵满。
“段总。”方勤客客气气。但段伟祺知道这姑娘跟李嘉玉的脾气很像，而且两人极有默契，默契到一个生气了，另一个马上搭台阶准备一起跑路。
段弘文选段伟祺还有另一个原因：段伟祺的经营理念与他的伯父和父亲都不一样。两个儿子是段弘文一手带出来的，他们的想法和经营策略都依照着他来。而段伟祺不是。段弘文不得不承认，他的思路老旧了，公司需要新思路。
段伟祺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看方勤。
可段伟祺对接手家族里的任何一家企业都没兴趣。他嫌弃。但这次他要重建靖田古镇，这项目需要的资金太大，他自己吃不下，段弘文趁机提出富昌与他的耕田合作，条件是他接手富昌。
果不其然，蓝耀阳说话，李嘉玉就理了，但也是冷淡。段伟祺心知完蛋，这下前面留下的那点好印象怕是都没了，一下回到解放前。
就这么谈判了三个月，费了很大的劲，又给股东会做了许多工作，这才让段伟祺就任富昌总裁。段弘文一步步安排，包括让段伟祺上商业访谈节目，接受商业杂志采访，以及上杂志封面，等等。不料刚完成第一步，就被人摆了一道。时机挑得这么好，且准备充分，各种材料收集齐全，明显有备而来。
段伟祺越想越觉得不行，于是去拜托蓝耀阳。
这不只是损害段伟祺的名誉，这是在往富昌和段家的产业心口上捅刀子。
结果看到方勤称他老公，简直是被雷劈了。祸不单行应该就是指他现在的状况。
段弘文气得差点病发，一上午没闲着，这会儿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才稍稍安心回房休息。
段伟祺在心里叹气。他先前在群里道歉后，见李嘉玉回话说接受，他还松了口气，赶紧私聊李嘉玉，再次道歉。但李嘉玉没回他。路过办公区时，他看到一个熟人，很意外。上一秒还在群里威胁要退群的，这一秒竟然就在面前，于是他过去了。
段珊珊把网上的消息再刷了刷，拿了手机去露台。她给苏文远打了电话：“网上的事，你没参与吧？”
二蓝神：“没了，就说了‘好’。”
“什么？”苏文远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
段伟祺问：“还说了什么吗？”
“不会就最好。”段珊珊没跟他客气，“我说过了，你跟我弟的事，就这么翻篇了，你别再多想。你受的委屈，会在事业上弥补回来的。你想要的，我会帮你，但你得听话。”
二蓝神：“我找她了，把‘抱大腿’的图都用上了，求她原谅你别退群。她说‘好’。”
“放心吧，珊姐。”
段伟祺确实是在聊微信。
段珊珊听了他的保证，仍继续道：“我弟跟我虽不对付，但我们都是段家人，利益是一致的，如果损害了我们段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勤应了一声，站在一旁等着。她看着段伟祺的动作，猜想他是不是在聊微信。这么一想，她也很想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看群里的情况。不知道李嘉玉后头还有没有说话。
“珊姐，我真的不会。你对我好，我回报你都来不及。”
眼镜男唤了他一声，说方勤到了。段伟祺头也不抬：“等等。”
段珊珊这才道：“那就好，网上的事你别凑热闹，别发评论别点赞。就算有人认出宴会视频上那人是你，你也别吭声。这些消息很快就会删没了，这事会过去的。”
段伟祺正低头按手机。
“好的。”苏文远应得乖巧。
办公桌的另一边是沙发组，沙发组的另一边摆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巨大的沙盘，古镇、山林、水系一应俱全。模型做得很逼真，看来是为靖田古镇项目准备的。
段珊珊挂了电话，颇有思虑。
穿过这片游乐区，才看到段伟祺的办公桌。他的办公桌正对落地窗，迎着森林公园的无敌景致。
过了一会儿，段伟祺走了过来，叼了根烟点上。
办公室的空间很大，没有隔断，一大片全打通的，顶上居然还是挑高两层的空间。这么大的地方，摆的全是玩乐设施，有两个保龄球道，一个室内高尔夫果岭。这边墙上有篮球架，那边还有一个壁球室。顶上吊了艘巨大的海盗船，船身垂了两根粗绳下来，看那架势，想上去得用爬的。另一面墙上是攀岩壁，一直到顶。
“给我一根。”段珊珊道。
方勤进了办公室有些愣，觉得这不叫办公室，应该叫游乐场。她真想把这里拍下来给李嘉玉看看，这位段总裁真的是泥石流，与众不同，果然是靠着玩乐发达的人才。
段伟祺给了她一根，帮她点上。姐弟俩肩并肩在露台上望风景。
眼镜男往段伟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确认之后把电话挂了，唤上方勤，带着她往里去。
半晌，段伟祺道：“这事跟你那小男友没关系吧？”
等了5分钟左右，有两个高管从里头出来，跟那眼镜男打了招呼走了。
“他不敢的。”
“你稍等一会儿。”眼镜男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方勤也不客气，谢过之后就坐下了。
段伟祺嗤笑。
方勤点头。
段珊珊不满地白他一眼：“笑什么？你跟他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
一个眼镜男抬头，看了方勤一眼，问道：“方勤吗？”
“是前女友。”他纠正她。
段伟祺的办公室外头有个六人的办公区，这边办公区条件明显比方勤他们那边好。办公位没隔挡，桌子也大。三个一排，共六个位置。现在那里只有三个人坐着，他们正低头办公。其他位置上有零星个人用品，看来也是有人办公的，只是现在人不在。
这回轮到段珊珊嗤笑：“你认真的？”
耕田投资占了写字楼整整一层。方勤入职后一直在普通职员这半层楼的范围内活动，很少进高管的区域，更没越过高管区进入最南边，这次总算有机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段伟祺不答，道：“有太多细节证明，说你那小男友没参与，我都不怎么信。出轨男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子。等我证实了，我会收拾他的。”
她整了整衣服，跟同事问了段总办公室在哪里，去了。
段珊珊瞪他：“你可别栽赃，故意给我下马威，我不吃这套。”
方勤与李嘉玉瞎掰乱扯了一番，冷静了。
“他是个屁，值得我栽赃他。”
“好咧。等着我。”
“你还不是惦记那个李嘉玉？”
“好的，委屈三个月就离，分他一半家产，咱俩平分。”
段伟祺不理她。他看手机，没有她的消息，但是蓝耀阳又开始抓着他们不放。他在群里说的“别担心，没事”被蓝耀阳截图下来，意味深长地发回给他。
“我不喜欢下厨。”方勤配了个“大哭”的表情，“所以如果他跟我求婚，我就答应了。”
段伟祺回他：“干吗，说句话都不行了。人家问我答，不可以？”
“去吧。不用慌，大不了辞职回家做饭，我养你。”
蓝耀阳为他愁得，简直恨铁不成钢：“大哥呀，什么时候了，你专心干正事行不行，成天脑子里琢磨啥呀？”
“哦。那我去了。”
段伟祺不回他。
“那你就少看点吧。”
段珊珊吸完烟走了。他独自站在露台上。
“不是啊，亲人，言情小说现在还这么写。”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他看到朵朵白云，各种形状。
李嘉玉回复了：“镇定。社会主义好姑娘什么都不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霸道总裁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想上谁就上谁这种情节，言情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段伟祺看了半天云，低头给李嘉玉发微信：“那天我发的朋友圈，不是想炫耀打架的。”
方勤一口气连发好几条。
过了好一会儿，李嘉玉才回复：“我知道。”
“你说他是想灭口还是收买？”
段伟祺看着那三个字，笑了笑。
“而且我才目睹他以黄色暴力言语侮辱女性并在案发现场露面！
网上的黑料很快被删除了，富昌发了律师声明，将控告发帖人。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三五天也就平息下去了。
“害怕！
李嘉玉观察富昌股票，跌得一塌糊涂，第四天才稳下来。段伟祺没去耕田上班，方勤也没有他的消息。只听说这段日子他都在富昌。黑料果然波及了段伟祺投资的所有产业，甚至包括四木的股票都跌了。方勤说古镇项目可能也受影响，邱石第一时间飞过去了。
“他黑着脸让我去他办公室！
李嘉玉很担心，但她没有追问段伟祺的近况。他最后与她说的那句话，让她的心有些异样。
“我给你发消息把老板写成老公，被他看见了！
他当然不是炫耀打架，她知道。
“刚刚才发现的。
他突然挑明一下，打破他们俩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感觉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
“段总是我老板，发薪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