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辗转听说他们分手了,车祸原因是莫易坤下车追一个背影酷似小秋的女人,被飞驰而来的卡车撞飞。脑部重创,右腿粉碎性骨折,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疤痕。
差点儿失去儿子的痛,让宋葶将一切愤怒的苗头转向小秋。她非常不解,坤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小秋为什么不在?
坤子为了小秋受伤,可是小秋却不闻不问。这样的结果让宋葶无法接受,她一度认定小秋就是他们老莫家的媳妇,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现实却是被小秋一钉子钉在心口上。
又是半个月过去,莫易坤才在一天清晨,缓缓睁开眼睛。
电话挂断之后,宋葶来回琢磨着那句“那种感觉我比您更清楚”。什么叫比她更清楚?她思索了半天,坤子说那句话的唯一可能是他曾经有个孩子,但是没活下来。可是这个想法被她完全否定,他们有孩子,她这个当妈的不可能不知道,再说他们都已经分手了,哪儿来的孩子?
还有一组中医专家,以交流学习的名号同他们一起飞到美国,中、西医合璧为莫易坤诊治。
莫老爷子回家的时候,宋葶坐在床上翻着一本关于心外科的书,壁灯光亮照下一片,宋葶带着花镜看的认真,就连他进屋也不知道。
莫家二老乘坐专机飞纽约,宋葶一路是哭着过来的。听说情况不是很好,生怕见不了儿子最后一面。
老爷子看她在认真学习也不好打扰,自顾的换了衣服,到卫生间洗漱。等洗漱完出来,宋葶的书还在那一页。他这才意识到,她哪儿是看书啊,那是发呆呢,盯着书发呆。
梁韶宇几人商量,不能再这样瞒着了,不告诉小秋,那起码也要告诉他的父母。
莫老爷子拉开被子坐到床上,宋葶才回过神儿。
第二十天,莫易坤依然睡的安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葶的语气里满是惊讶。
一天一天的过去,莫易坤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一班兄弟们轮换着守在他身边,没有家人和爱人,兄弟是他最大支柱,他们希望他可以想想过去的往事,希望过去那些难忘的欢声笑语,可以支撑他醒过来。
“宋院长今天看书很认真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老爷子整整被子,顺便开个小玩笑。
黄超然流着鼻血说:“莫先生交代的话我不能不听,我很早就想给自己一拳,谢谢你。”
宋葶缕缕头发,笑的有些不自然:“要查点儿东西,你吃药了吗?”
若不是梁韶宇恰巧到美国出差,他还不知道,自己穿一条裤子长的兄弟居然在生死边缘徘徊。黄超然没能躲过他的拳头,半边脸肿了起来。
老爷子扭头看看钟表,“这都几点了还吃什么药?”
莫易坤出车祸后,被紧急送往医院。在他意识涣散前,咬着牙嘱咐黄超然,不要告诉家人,不要告诉小秋,一定不要。手术后,他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求生欲望不强,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宋葶合上书取下眼镜,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是我老了,眼睛花了,智力也跟不上了。”
“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有时间回去看您。”
莫老爷子眯起眼睛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说什么?”
宋葶自己实在屡不出什么头绪,所以决定告诉老伴儿:“老莫啊,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帮我分析分析。”
莫易坤苦笑,“那种感觉我比您清楚。”
莫老爷子带上老花镜,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文件,粗略的翻着。“说。”
宋葶哑着声音说:“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你没有过孩子,你不知道差点失去孩子的那种痛苦。”
“先说好,不能生气。”
“妈,”莫易坤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我知道我让你们操心了,可是我说过,这件事儿我不想再提,不再和任何人提起,过去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不犯错误,我生什么气?”
“你说不提就不提了?”宋葶的声音不觉高了一个八度,“你那个时候伤的那么重,现在想想我还冒冷汗呢。你也替我想想,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能不心疼吗?”
宋葶咬咬牙,不管什么生不生气了,于是说:“昨个儿小秋去医院……”
“嗯,昨天下飞机,”莫易坤向窗外很不环保的弹了弹烟灰,继续说:“车祸的事儿,不是说好不再提了吗?”
老爷子一听,便急着问:“那孩子生病了?”
“回国了吧?”宋葶语气稍稍缓了。“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像三年前一样的一直重复着,这让她担心的不得了。
宋葶皱眉:“我还没说完呢别打岔。”
“有点儿忙。”莫易坤点了一支烟,窗外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已经不再那么刺眼。
老爷子乖乖的扭过头继续看文件。
电话那边的一阵换人接电话的窸窣声,“你还知道回电话?”
“她去医院体检,完事儿就去找我,她问我为什么讨厌她。”
莫易坤打开窗户,拂面的是散去白天闷热的晚风。
老爷子听闻,取下眼镜偏头看她,“你怎么说的?”
电话上已经有好几通未接来电,一串儿零的电话,他有胆子不接却没胆子不回。
老爷子的眼睛不大,可是射出的眼神儿着实吓人,一般人受不了这个眼光。宋葶刻意回避着他的注目,盯着被子说:“就,实话实说呗。”
看着身边沉沉睡去的小秋,莫易坤幸福的笑着,慢慢抽出被她紧紧抱着的胳膊,拿起手机翻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
“啪。”老爷子把文件丢在地上,语气很差的说:“你这个同志很有问题,告诉过你多少次,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你为什么不听?”
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心甘情愿为彼此付出的爱情。
宋葶也急了:“儿子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不知道心疼不是?”
爱之深痛之切,小秋接受不了莫易坤一点点的不忠,接受不了孩子的离开,狼狈的逃回国,刻意回避任何与他有关的讯息。就算是这样,小秋还是会为了他,不肯改名字。莫易坤闭门思过般的在美国生活五年,甚至因为一个酷似小秋的背影而出车祸,昏迷一个月。回国后,费尽所有心思保她安全,希望她可以再回到他身边,以弥补他曾经的错。
“你这叫什么话?”老爷子声音洪亮,言语中有种让人不敢反抗的威严。
其实,在他们的爱情中,又有谁对谁错呢?深深相爱却骄傲的两个人,性格决定了他们爱情之路的不平坦。在各自的锋芒下,小心掩藏真心,却不可自拔的相爱。
宋葶伸手摸去眼泪,不吭声。
莫易坤僵住了,而后又更紧的抱住她。
“坤子已经说了,那件事和小秋没关系,他都说了不想旧事重提,你为什么又非要去揭那个伤疤?”
“对不起。”
宋葶抽出纸巾,低声说:“我以为她知道坤子受伤。”
“什么?”莫易坤紧紧抱着怀里软绵绵的人儿,在她耳边蹭来蹭去。
“结果呢?”
“莫易坤。”
宋葶咬着唇不出声。
怕他看见自己掉眼泪,泪水涌出眼眶的时候,她俯身吻上他的唇。莫易坤照单全收,只是很快便反客为主。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不要插手,你非要对小秋有偏见,她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还不清楚吗?她是那样绝情的人吗?如果她知道坤子受伤了,会不闻不问吗?跟你说了多少遍就是不听。”
莫易坤说的一本正经,小秋听的心里倍儿难受。她现在知道了,这辈子除了莫易坤,她的心里真的容不下第二个人。万一,真的只是万一,那她这辈子,一定不会嫁人。
老爷子生气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给宋院长大讲思想教育。
“万一我挂了,娶不了你,他肯定担心你嫁不出去,你说,他能不操心吗?”
“行了行了,我的做法欠考虑,坤子已经教育过我了,”宋葶伸手阻止他,“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我爷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说什么了?”老爷子掐着腰站在床尾,怒视宋葶。
莫易坤不疾不徐的继续说:“爷爷那时候也奔90了,不能让他跟着我操心不是。”
“坤子了知道我把车祸的事情告诉小秋,他也像你一样生气,我告诉他,他没有孩子,不知道差点儿失去孩子的痛苦。”宋葶低眉顺眼的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小秋气结:“莫易坤!”
“你……”
莫少爷依旧笑得温柔,不反抗也不挣扎,手指缠着她的发丝,慢悠悠的说:“你和爷爷住一起,我怕爷爷知道了担心。”
“没说完呢,等会儿再骂。结果他说,他比我更清楚,”宋葶抬头望着老爷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对我嬉皮笑脸的,说,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秋骑在他腿上,双手揪着他的衣领,试图营造一种严肃的气氛。
老爷子挑眉,高声嚷:“什么什么意思?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整天没事净是往孩子伤口上撒盐,你这个同志实在是,我没法子跟你一起睡,我去客房睡。你好好反省反省吧。”说完,老爷子抱起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卧房。
莫易坤一把拉她起来坐在自己怀里,高挺的鼻子蹭着她的下巴:“傻瓜,已经这么多年了,现在还疼这条腿估计会废的。”
宋葶一个人坐在床上彻底没辙,她也不想的,可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本来想反省顺便解决问题的,结果却被组织抛弃了,这怎么话说的?
“疼吗?”小秋摩挲着莫易坤膝盖上的伤疤,轻轻柔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