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被他一手甩退了两三步,呆呆地看着他。
宛容玉帛毫不容情地一把甩开她的手,淡淡地道,“因为我不允许。”
“还不快去换了!”宛容玉帛脸色一沉,低喝道。
红衣少女一呆,不依地道:“我们叫‘红绫四义’,为什么不让我穿红衣?你看人家穿得好不好看?”说着,她自己转了个圈,又伸手去拉宛容玉帛的衣袖。
他人虽淡漠,倒也很少发这样的脾气。红衣少女眼圈一红,几乎委屈得要哭了。
宛容玉帛头也未回,只淡淡地道:“以后不要穿红衣。”
一只手伸过来轻拍了红衣少女几下,那是个青衣少年,只听他对宛容玉帛温言道:“你明知宝纹她是爱娇一些,又何必对她如此?”原来“红绫四义”是宛容玉帛,常宝纹,段青衣,颜非四个江湖近年后起之秀的共称,其实未必有什么结义之情。常宝纹爱慕宛容玉帛,长年追随他左右,而宛容玉帛却从不对她稍假辞色。江湖上啧啧称奇,常宝纹虽没有千凰楼七公子秦倦之妻秦筝那般盛极而艳,容倾天下,但也是美人胚子一个,若年纪稍长,必将也是容颜如花。宛容玉帛日日对着这等美人,却毫不动心,当真称得上郎心如铁,不解风情。
“大哥,这首词太凄凉,我们‘红绫四义’好不容易一年一聚,你总写这凄凄惨惨的句子作什么?”说话人声音又娇又脆,像滚了一地的珠玉。那是个红衣少女,莫约十七八岁,相貌娇美,正耍娇似的拉着宛容玉帛的衣袖。她目中分明有爱慕之意,恨只恨檀郎不识。
宛容玉帛凝目书写,就当完全没有听到段青衣的话。
什么也未剩下,连占据他身心的恨与绝望都是空的,像倒去了水的瓶子,留着一个空壳,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段青衣与神色无聊的颜非相视一眼。段青衣叹了口气摇头,拍拍常宝纹的肩以示安慰,而颜非只是耸了耸肩,叼了根草在嘴里嚼着。
无射已经死了,连带着他的心也一并被三年前那场大火烧去了。
两人都瞄了宛容玉帛所写的东西一眼,只见宛容玉帛神色淡淡的,一字一字缓缓写他的书迹。“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细约,竟抛弃!
不,他知道,那个地方,叫做“无射”,可是,无射已经死了。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现在看见宛容玉帛的人,绝不会相信,三年之前,他是个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男子,有一股婴儿似的纯真柔软与温和。现在的宛容玉帛只像一个人偶,几乎不言不笑,他的心,他的灵,都早已不知什么时候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再也要不回来了。
段青衣一眼看去,心下恻然,低声道,“好一首《金缕曲》,不知悼亡之痛,哀至如此。”
而璇玑教也未曾闲着,三年来劫天牢,挑战少林,大内盗宝,也着实做了许多震惊天下的大事。宛容玉帛与璇玑教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任何稍涉江湖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出来。侠义道有许多人站在宛容玉帛一边,因为璇玑教劫财掠色,伤天害理,是个邪教,而宛容玉帛与璇玑教之间的恩怨却几乎不为人知。人人只知宛容玉帛恨绝了璇玑教,却不知此恨由何而来,他自己更是绝口不提。而璇玑教自是更不会说,由是人人好奇人人猜测,却是莫衷一是。
颜非只瞄道“还怕两人俱薄命”那一句,良久嘿嘿一笑,拍拍常宝纹的肩,“人家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你快换衣服去,莫又惹恼了你大哥,以后‘红绫四义’便成了‘三义’,那可不怎么妙。”
三年之前,没有人识得宛容玉帛是个什么人物,而三年之后,这四个字已成了一种号召,宛容玉帛登高一呼,便会有千百英豪可以为他拼命,为他流血!
常宝纹神色哀戚地看着宛容玉帛,而他终是冷冷淡淡地写他的字,连眼角也未看她一眼。
这三年来,宛容玉帛没有再笑过,也没有再闭门锁在宛容家,他广走江湖,结识了许多江湖名宿,武林豪杰,声名鹊起,几乎有取代“圣心居士”柳折眉之势。柳折眉自与娇妻偕隐便未再行走江湖,而宛容玉帛此刻正好接替了他的声名地位。
落在段青衣与颜非眼中,只有一个暗自叹息,一个朝天白眼的分。
宛容玉帛在写字。他本来写得一手好字,现在一手负后,一手书写,这一首高观国的《浪淘沙·杜鹃花》让他写得郁郁凄怨,似有离魂魄飞一般的凄凄恻恻。
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明月满窗纱,倦客思家,故宫春事与愁赊,冉冉断魂招不得,翠冷红斜。”
无情流水,果是好无情的流水!
“啼魄一天涯,怨入芳华,可怜零血染烟霞。记得西风秋露冷,曾浼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