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边娜娜比她还惊讶：“什么？姐夫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接下来还要解释，以及周维那未知的反应，康晓弦最终也没开这个口。
果然不是这个小妮子。通完电话，估摸着家长自由交流时间已经到了，康晓弦又悄悄溜了回去，在班级后门朝里张望。
其实昨天半夜，看着卧室沙发上周维熟睡的脸，康晓弦也不是没动过和周维说明实情的念头。可是周维如果知道了这些事，会怎么看待康晓弦呢？
周维表现得无比得体。他一会儿与范晶晶的母亲相谈甚欢，引得对方频频点头，一会儿又引出了李博然祖父的谈兴，看那样子，对方恨不得在家长会后拉他出去小酌几盅呢。
康晓弦出了班级门，赶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娜娜打电话，“周维来参加我的家长会了，莫非是你通知了他？”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此时此刻，康晓弦也忍不住想起李博然的那句吐槽了。
高兴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现在你们可以暂时自由活动了，把空间留给老师和你们的家长吧！”
家长会顺利结束。车门一关上，康晓弦就开了口，脸上是焦急和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康晓弦一肚子的问题都还没问呢，童主任已经带着高兴和刘婉忻一起进了班级。一见康晓弦和她座位上的周维，童主任眯了眯眼睛，那意思很显然是说，很好，重点观察对象来了！
周维凝视着康晓弦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问她：“晓弦，我现在要去机场赶飞机了。你能送我一下吗？等我走了，你也好把车开回家。”
他怎么来了？不对，应该问，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个家长会？
家……周维说这个字的时候，语气似乎过分熟稔了。但康晓弦还是应了下来。
康晓弦连忙让开，周维笑着坐下，无比自然。
“那天，我偶然在书房里，发现了顶英的课本和学习资料。”周维说道。
康晓弦猛地抬头，眼前这个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不是周维吗？她彻底愣住了。一旁的袁博雅见她出神，提醒她：“周乐萌？回神了嘿！”
康晓弦想起了周维欲言又止的关心，原来，她的破绽也是从那天露出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子里又闪过了另一个推测：“那这一周以来，难道跟踪我的人也是……？”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负责引导家长入座的袁博雅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叔叔，这就是周乐萌的座位。”
正值一个红灯，周维转过头，一脸柔和的歉意：“抱歉，那也是我。”
说着，康晓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决定干脆在这里等高兴来了，再说明情况吧。
“为什么？”康晓弦难得有些失语。
想到这里，康晓弦的心里越发烦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爱谁谁吧。”
“看到你的那些课本，我本来只是想趁着放学时间去顶英看个究竟，”绿灯亮了，周维重新发动车子，“可是，我在那些高中生里面，发现了穿着高中校服的你。”
现在外婆已经过世，而康晓弦又当了一回高中生——总不能她自己重新改头换面吧？到时候又不见了“周乐萌”，可怎么说呢？
康晓弦真的无话可说了。她这一个月以来骗过了几乎所有人，但却在女儿和前夫面前先后掉了马。
如果是真正的周乐萌的话，她的家长会一向都是康晓弦的任务，再不济，康晓弦也会派娜娜去学校。但康晓弦自己呢？她回想了一下遥远的高中时代，父母都忙，只有外婆会颤颤巍巍地到学校来参加家长会。
周维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看看，你重回高中之后都会去什么样的地方，可你的警惕性真的太高了，我跟不上你，也不敢上前。”
冯潇看起来目不斜视，却已经暗暗瞥了过来，很关心这边的样子。
“为什么，你发现了，却不和我说呢？”康晓弦艰涩地回问。
邹唱还捅捅康晓弦，“萌萌，你家今天是谁来家长会呀？”
“是啊，那之后的几天，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聊聊。可是晓弦，你很忙，而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拖再拖，只好拖到今天了。抱歉，吓到你了吗？”周维的声音像是喟叹。
这会儿的高一（3）班教室里，也已经有几个早到的家长了。邹唱和冯潇在门口负责引导家长，而家长们在签到后，会根据书桌上的名签入座，属于他们儿女的座位上，也已经放好了一本专门针对每个学生的资料。
“哪里……我还要谢谢你。”康晓弦低声说。
她只好悻悻地暂时回到了教室。
周维笑了出来，“我本来以为，我以后都没什么机会参加家长会了，直到昨天我听到你和娜娜的对话。虽然生疏了点，但是业务水平，还行吧？”
这一讲就是二十分钟过去，康晓弦等了又等，可童主任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康晓弦点点头，“可圈可点。”
“……都精神一点，把学习的重要性好好跟家长说说！碰到那种不负责任的家长，尤其是有些学生可能没有家长来参会，这些都要重点记下，以后单独……”
两人一时都笑了起来，车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不少，康晓弦也感觉到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似乎也暂时卸了下去。尽管嘴上不会说出来，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周维的存在。
还好，童主任没有看见她。他还在口若悬河地向教师们面授机宜，提出和家长沟通的各种要求：
“你，怎么看？我是说，我去顶英冒充高中生的事。”康晓弦忽然问道。
康晓弦想象得很美，然而高兴根本就不在教师办公室，而是在大会议室开会。康晓弦踮脚从后窗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坐在上首的童主任，赶紧矮下身子。
她在等一个或许赞同，或许质疑的回应，周维却反问她，“你想告诉我原因吗？”
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
康晓弦想了想，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可以不说吗？说起来真的好累。”
那万一高兴提出，家长会没有家长没关系，他可以找时间家访呢？
“那就别说了，”眼看着机场就在前方，周维发动车子，从高速路出口下来，“你做事从来师出有名。你决定暂时冒充高中生，也肯定有你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吧。”
第二天一大早，康晓弦就悄悄离开了家。早点到学校吧，早点和高兴说明情况，想必高兴还是会理解的。
康晓弦露出一个有点疲惫的笑容，“嗯。”
康晓弦想了想，还是说道，“算了。萌萌还是个孩子，我自己的麻烦，还是我自己去处理吧。最坏也不过是明天随机应变，就说家长都在出差，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呢？”
“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能在顶英当一个月的高中生，那顶英应该发生过很多有意思的事，对吧？”周维问她。
娜娜如何不知道康晓弦只是在硬撑？她更加担心了，小心翼翼地回问，“不然，您问问萌萌怎么样？反正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康晓弦想到高一（3）班的同学们，脸上的笑容不禁大了一些。是啊，虽然这一个月鸡飞狗跳，她也时不时被搞得心力交瘁，但是康晓弦想，这偷来的青春体验，竟然也有那么甜美、那么闪耀的片段——让她也禁不住有些沉溺其中。
康晓弦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我再想办法。”
想到这里，康晓弦甚至想要打开话匣子，说说这一个月以来的事。但是她刚想开口，就发现车已经开到了机场的停车场里。周维是真的快要走了。
正反复回忆白天的事，娜娜的电话却又打过来了，一开口就是抱歉：“晓弦姐，实在对不起！今天这边下了暴雨，还有雷暴天气，所有航班都停了，我现在正在机场滞留。明天的家长会，我可能赶不回来了……”
咽下复杂难言的情绪，康晓弦只是说：“以后吧。以后有机会一定告诉你。”
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话，还怎么找关山越？
两人沉默地办完登记手续，周维去买了个汉堡，康晓弦也拉了拉他，让他也帮忙给她买一份。他们一边吃着汉堡，一边继续聊天。
迎着夜风，康晓弦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周维问康晓弦：“不过，你还要瞒着萌萌吗？”
她知道周维很失望，她也不愿意这样。但是白天的事，还是在她心头盘旋。她当然不会接受肖博之，但是也并不想伤害这个年纪能做她儿子的男孩儿。可结果，还是弄成了这样。
“萌萌前些天就知道了，”康晓弦笑道，“不然呢，周乐萌爸爸？你觉得我为什么统考成绩还能见人，没有垫底？是萌萌教得好啊。”
康晓弦叹了口气，“谢谢你，但是，还是不了吧。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抱歉。”
周维大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惆怅，“看来，我才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等等我，”周维也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了下来，“我陪你一起散步，好吗？”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康晓弦忍不住回答道。
康晓弦挑挑眉，“有事？”
“晓弦，”周维忽然定定地看着她，“总公司已经批准了我回国的要求。我这次出去之后，项目很快就会完结。那之后我就回来，也不会再走了。”
周维忽然叫她：“晓弦。”
“那之后”是什么意思？他们心知肚明，却也不可能在这时就摊开来说。
晚饭过后，周乐萌就回房间看书去了。康晓弦拿起外套，决定出门换换空气。
所以，康晓弦只是说：“周维……希望你的这个决定，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为了任何人牺牲你自己。”
康晓弦全程就没说话，只是默默嚼着饭菜。
周维点点头，将汉堡纸扔进垃圾箱，用没拿过汉堡的那只手单手抱了抱康晓弦，感觉到她比他回来时还要瘦，“好。就送到这儿吧，晓弦。”
周乐萌用一种“不要拿我当三岁小孩”的眼神白了周维一眼，“三个，阿拉甲，阿拉乙，阿拉丙。”
然后，他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朝着安检口走去。
“萌萌真厉害啊，哈哈，哈哈哈……那，阿拉丁有几个哥哥？”
送走周维，康晓弦独自开车回家，稍稍开了一点车窗，秋天沁凉的风不住地吹拂着她的脸颊和鬓角的碎发。觉得清醒了一点，康晓弦放慢车速，开始重新梳理关山越的事件。
周乐萌接话：“呱地一声叫了出来所以变成小黄瓜了。”
但凡关山越是个人，就不可能没有破绽。一定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周维只能试图说几个笑话：“从前有只鸭子叫小黄，有一天走在路上踩了图钉——”
康晓弦仔细回忆关山越失踪前与她的交流。总体来说，关山越是个全能型选手。除了统一的文风之外，关山越的那些文稿，类型题材各异，似乎并无规律可循。
周维的厨艺不错，但康晓弦和周乐萌的心情都算不上好，筷子动了几下，就都又搁下了。
但是，但是——
这么想着，她也扬声喊周乐萌：“萌萌，慢点！”
康晓弦赶紧靠边停车，摸出电话打给娜娜，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康晓弦腹诽道，她也经常给周乐萌做她爱吃的菜，也没见周乐萌这么高兴。但是想想，周维和周乐萌毕竟隔几年才见面，眼看着周维明天晚上又要登机，他又有心亲自下厨，周乐萌会高兴，也是理所当然吧。
“我有关山越的新线索了！”
康晓弦和周乐萌一回到家，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周乐萌迫不及待地脱下鞋子，朝厨房里叫了一声，“松仁玉米！爸，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