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忍不住问她:“晓弦姐,难道这樊峥根本就和关山越没关系?”
康晓弦不敢怠慢,认真阅读过樊峥的每一篇作文,眉头却越皱越深。
“不能这么说,”康晓弦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是樊峥高中时代的作文,看得出来,语言还是有些稚嫩,离关山越无论是思想深度还是文字功底,都有些距离。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会儿樊峥毕竟还是高中生嘛!这七八年过去,人总是会进步的。”
当晚,娜娜拿来了一大本《“金笔尖”杯历年优秀作文精编》。康晓弦一翻目录,发现樊峥的名字就列在上面,而他被收录的作文还不止一篇。
娜娜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是有点没底,又追问道:“那,晓弦姐,您有几分把握呢?”
康晓弦无奈地摇摇头,“他让我滚出去?算了吧,他自己就先出去了。”
康晓弦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虽然邹唱不会对我说谎,但是也不能全靠她的说法就断定,这个樊峥就是关山越。这件事,最好是能向童主任亲自求证。”
邹唱坏笑着凑过来:“周乐萌,你怎么胆子这么肥啊?我还以为他要叫你滚出去呢。”
娜娜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道:“但是您不是说,那可是顶英一大神兽吗?”
然后不等同学们动起来,就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是啊,还是和自己万般不对付的神兽!
正好下课铃响了。高兴从没这么盼望过下课,一听到下课铃,干巴巴地扔了一句:“下课!”
可为了找到关山越,她捏着鼻子也得攻克童主任。
班级里嘘声一片,康晓弦则追问道:“那么,您当初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周乐萌”只是个学生,何况她现在还在童主任的黑名单上高高挂着,没办法,康晓弦只能曲线救国。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熟一点的老师,那还要属谭克——
高兴像被鱼刺卡住了,一下子脸色煞白。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答道:“虽然,虽然我当初的理想不是老师……但是,我很骄傲!因为我现在,现在成为了一名老师。”
“哎,你没发现谭老师最近有点不一样吗?”体育课前,范晶晶一边拉着康晓弦收拾篮球,一边咬耳朵。
偏偏“周乐萌”不依不饶,再接再厉:“远的都不说,就说您吧。高老师,您小时候的理想是当老师吗?”
康晓弦有点心虚。毕竟“周乐萌”是谭克的老同学康晓弦的女儿,自从知道这件事,谭克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暗中百般照顾。康晓弦又感动,又怕这层关系暴露出来,“嗯?哪里不一样?”
高兴是发现了,他一对上周乐萌,就会被她强词夺理!
说完她也抬起头,重新打量不远处谭克。还真是!谭克显得有点邋遢的胡茬都被刮掉了,头发也重新理过,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康晓弦无奈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觉得现在谈理想,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您看,我们现在说了理想,一二三条,blabla,看着是很有志气,可过了几年一想,这会儿的理想,不幼稚吗?幼稚也就算了,到那时候万一还没实现,那岂不是压力山大?”
总不会是为了给老同学的女儿留个好印象,这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高兴听李博然越说越兴奋,只好打断了李博然的话,“李博然,你的理想很有意义,不过你需要控制一下时间。这样吧,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同学想要谈谈理想?周乐萌?不然你来谈谈?”
正想着,范晶晶又拉她:“你看,萌萌!谭老师之前都是拖着脚走路的,现在利索多了。还有哎,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会先看着我们的眼睛,微笑一下,这才继续说话。”
“老师,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挺有理想的。人还是得有理想的,万一能实现呢?”李博然看着高兴赞许的神色,忽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啊,等我工作了之后,我要三十万年薪起步!我喜欢看书,所以以后家里一定要有一个这——么大的书房,嗯,那我需要住二百平方米的房子……”
康晓弦疑惑地反问:“这不是挺好的嘛。晶晶你怎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李博然眼睛一闪,举了手。高兴一看,立刻点了李博然起来。
范晶晶噗嗤一笑,“萌萌你是真的没get到啊?你不觉得这些原则有点眼熟吗?”
袁博雅捂着嘴直笑。
……我的天,谭克不是看了她那本《自律方得自在》才大变样了吧!
彭宇赶紧两手合十,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饶了我吧老师,我那么赞同冯潇,这说明我也没有什么理想啊!”
“嘻嘻,你肯定不知道吧,谭老师的包里啊,还有个小本本呢!昨天我正好捡到了,还给谭老师之前,不小心瞄了一眼。你猜那本里都是什么?”范晶晶卖关子。
高兴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让冯潇下了讲台,点了彭宇起来:“你的定义还挺有意思的。那你说说吧,你有什么理想,彭宇?”
“什么呀?”康晓弦这个捧哏做得十分合格。
彭宇在下面起哄道:“冯潇,你这怎么能叫没理想呢?就是‘佛系理想’嘛!”
“读,书,笔,记!专门记《自律方得自在》的!想不到吧?”
冯潇语调平静:“就是字面意思的没有理想,老师。我不知道我以后会学什么专业,说到底,就算我想考某某大学某某专业,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我也可能就没被录取;我也没想过做什么工作,专业不对口的工作也很多。所以,对我来说,一切都看情况吧。”
康晓弦一下子没憋住,笑了出来。谭克不解地回头看她们一眼,“讲什么呢,这么好笑?”
高兴都愣了,特意找上来当“托”的学生,怎么这么不靠谱呢?他追问冯潇:“什么叫没有理想呢?”
范晶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您听错了!”
冯潇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但还是重复道:“我没有什么理想。”
谭克也没太在意,一手拎起一大兜篮球,带着她们往操场走去,“明天晚上七点,天文社有活动,在教学楼顶观测月食。五十年一遇的月食啊!来不来?”
高兴一下子没听明白:“什么?”
范晶晶一听,高兴极了,总算不用在家被父母盯着做作业了,“愿意愿意!太愿意了!不过,我们不是天文社的,也能跟着您观测月食吗?”
冯潇平视前方的同学们:“大家好,老师让我来谈谈理想。不过,我没有什么理想可和大家分享。”
“那当然,你们还可以多拉一点你们的同学过来!万一有谁觉得天文社不错,再到我这里报名也来得及啊。”谭克笑呵呵地说着,肩背挺拔极了。
可能是接受了高兴“目光放远一点”的建议,接下来的几个人的发言虚无缥缈。有说想成为世界首富的,有说想要看遍全世界的霸道总裁文的,居然还有说要娶到绫波丽的(李博然在下面吐槽了一句,这是哪个年代的动漫口味)。眼看着越说越不像话,高兴赶紧点了看起来相对靠谱点的冯潇:“冯潇,你上来讲讲你的理想?”
康晓弦看着范晶晶与谭克聊天,心里暗自奇怪。谭克高中时代竟然对天文感兴趣吗?康晓弦只记得,他因为又高又壮,班级大扫除的时候经常被指派去擦玻璃,他自己也经常帮助其他同学搬桌子,康晓弦就被他帮过不止一回。
康晓弦试图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上次谈理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真要轮到我,该说什么好呢?
“天文社的负责人是体育老师,这种情况很难见到啊。”康晓弦开了个玩笑,“您的理想,不会是当宇航员吧?”
高兴一看邹唱不说话了,赶紧安抚道:“好了,邹唱同学的理想也不错。毕竟考第一名不容易,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也不容易,这说明邹唱很有上进心嘛。不过,理想也不一定要这么具体,而且大家可以把目光放远一点,想想看,二十年后你会在做什么?”
谭克大笑,“当然不是!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邹唱红了脸。她还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范晶晶愣愣地答道:“谭老师,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起了个哄:“然后呢?你不会要说在大学也一直考第一名吧?”
“我的理想,当然是让你们这些从顶英出去的学生,将来谈起天文社,可以和别人骄傲地说,我的天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怎么样,很酷吧?”谭克笑道。
高兴一愣:“呃,这是个好的……目标。”
“哈?”这算什么回答?康晓弦蒙了。
邹唱倒是没什么犹豫,开口答道:“我从小的理想,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康晓弦还要从谭克这里套童主任的事呢。一下课,她就主动过去收拾体育器械,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谭克童主任的情况。
班里一片哀嚎不提。这回高兴不闻不问,决心将关于理想的问题问到底,于是点了向来积极发言的邹唱起来:“邹唱,你的理想是什么?”
“童主任?”谭克一听这三个字,立刻打了个寒颤,“你一个学生,打听童主任干嘛?听谭叔叔劝,别再往童主任的枪口上撞了!连我都知道,你现在是童主任最‘偏爱’的重点学生。你知道吗?我刚来顶英那会儿,住得离顶英特别远,所以总是会迟到两三分钟,而且每次,都会被童主任逮到,次数多了,他还会在全校职工大会上公开批评我。”
“好了好了,同学们安静,”高兴摆摆手,“大家轮流上来,谈谈吧,你有什么理想?或者你现在还没来得及立下志向,也可以谈谈对理想的认识。”
“按理说,体育课从来不会是第一节课,迟到一点点好像也可以容忍。你这么觉得吗?”谭克看着康晓弦若有所思的眼睛,“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还找他理论过。可是,聊过之后我才知道,童主任家比我还远!如果我迟到两三分钟可以容忍的话,那他迟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也看到童主任现在的样子了吧?几乎每天,他都是全校第一个来的。”
班级里早就乱哄哄地聊成了一片,并没有人接得上高兴这个梗。
康晓弦想起开学之初与童主任抢车位的那个早上,暗暗抹了把冷汗,“童主任真的……特别敬业。但是,他难道就从来都没有请过假吗?”
大概是粉笔字力道太大,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高兴的粉笔在黑板上拉出了长长的一条,带得他整个人都跟着转了个圈。他自己挺高兴,定下身形之后一脸期待地望着同学们:“同学们,让我们畅所欲言,谈谈理想,毕竟在脚踏实地的同时,也要仰望星空嘛!”
谭克还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没有,真的没有。我听说,你们都叫童主任什么‘顶英神兽’?这个外号,还挺贴切的。哪天顶英要是没有了童主任,那感觉简直就不是顶英了。”
高一(3)班的班会,向来主题老土,画风无聊。这不,高兴又选了一个比上周还老土的班会主题——理想。
一席话谈到最后,谭克对康晓弦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惹童主任了,千万!可这话音没落下多久,康晓弦就因为上计算机课时上网处理邮件,被童主任逮了个正着。
Part1 又是一堂关于“理想”的班会
我要是哪天没被童主任骂上几句,好像就不是在顶英上学了!和其他十几个“惯犯”站成一排,被童主任口沫横飞地教育着,康晓弦苦中作乐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