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接着说:“你今天不是替课代表去给数学老师送作业嘛,肯定是抱作业的时候顺手把钱也带起来了,压在作业最底下,老师判作业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让我给你送回来了。”
完了,康晓弦心中暗叫不好。她手里的钱并不是真的社团经费,而是她自己的钱,本想着帮范晶晶垫上,神不知鬼不觉,这风波就过去了,谁想到好巧不巧,偏偏彭宇这时候找到了真的。
范晶晶接过彭宇手里的钱查看了一下,每张钞票上都写着交钱人的班级姓名,肯定是社团经费没错了。
结果彭宇忽然跑了过来:“范晶晶,你的社团经费在这儿,数学老师让我给你拿过来的。”
范晶晶当场就把康晓弦给她的钱摔在了康晓弦桌上:“周乐萌!我不用你同情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么假惺惺的有意思吗?”
范晶晶虽然和康晓弦置气,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把钱接了过来。
“吵什么吶?上课啦。”高兴走进来,这节是班会,“范晶晶,青柳社的社团经费收齐了吗?刘老师等着要呢。”
“晶晶,晶晶,我找到社团经费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我在我桌洞里发现的,不知道是你不小心放错地方了,还是我没注意当成我的东西收起来了。”康晓弦拿着一袋钱递给范晶晶,说。
范晶晶出了教室,高兴走到康晓弦旁边,悄声问了她一句:“好朋友闹别扭了?”
康晓弦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一千三百块而已,并不是很大的数额。康晓弦此刻可是一点都不想当青柳社社长了,这些天她把文学社的所有投稿都看过一遍,没一个看着像关山越。感觉再在文学社待着,对于寻找关山越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
康晓弦叹了口气:“没什么事。”
李博然:“希望吧。不然啊,你就等着继任文学社社长吧。”
这节课的主要内容是听广播,先是童奎一宣布举办新生达人秀的事,然后是每周校园大事通报。
康晓弦:“说不定一会儿就出来了呢,丢东西不是常常这样吗?越找越找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出现在眼前了。”
新生达人秀是顶英高中的传统项目,到今天已经举办了十五年了。所有高一新生都可以担任或组团报名参加,不管是唱歌、跳舞、相声小品,还是杂技,只要自己觉得拿得出手的项目都可以上台表演,最后评出一二三等奖,获奖选手最多的班级可以得到一面新生达人秀团体奖的小锦旗。虽然不能吃,但挂在班里也是养眼的。
……那你零花钱还挺多的。
听完广播,就轮到高兴做动员,鼓励大家积极踊跃报名参加新生达人秀了。
李博然:“不太清楚,也没准是放在哪儿忘了?一共好消息有一千三,唉,赶上我一个月零花钱了。”
邹唱带头报名小提琴独奏,看她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显然是不得第一誓不罢休的。
康晓弦:“社团经费怎么会丢?不会是有人偷了吧?一共多少钱?”
彭宇也不甘落后,拖着冯潇要报街舞,冯潇懒得理他,拒绝捧场。李博然倒是喜欢掺和,于是就和彭宇搭伙,报了双人街舞。
范晶晶一通找,桌洞柜子都翻得乱七八糟。康晓弦问她在找什么,她也不答,还是李博然趁范晶晶不在的时候告诉康晓弦,社团经费丢了。
袁博雅在旁边拧了李博然一把:“让你拆我CP!”
所谓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范晶晶好不容易收齐了社团经费,只要交给刘婉忻就算是彻底完成任务了,结果,装经费的袋子不见了。
有新生达人秀这么有趣的事在眼前,谁还有心学习?一时间教室里人心浮动,好在老师们也是见怪不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就这么乱哄哄地过下去。
康晓弦道:“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范晶晶第一次做社长,当然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我还是支持她的。”话是这么说,但康晓弦有时候也会觉得,如果范晶晶不做社长,只是个普通社员的话,会不会过得更开心一点儿?
李博然毫无拆了袁博雅CP的自觉,每天一下课就拉着彭宇排练街舞。
同样加入了青柳社的陈双双也悄悄跟康晓弦抱有,说范晶晶什么都做不好,大家都觉得青柳社社长迟早是康晓弦的。
冯潇认真写作业之余偶尔看一眼他们手脚不协调的蠢样,就会轻蔑地发出一声“切”。
康晓弦看着范晶晶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几次想帮忙,都被范晶晶冷冷地拒绝了。
康晓弦倒是看得开心,两个青春正好的大男生活力满满地闹腾着,着实养眼。
康晓弦刚加入青柳社,正赶上青柳社收社团经费,范晶晶催了这班催那班,一会儿是钱上忘写名字了,一会儿是名单和钱数对不上了,忙了个鸡飞狗跳。范晶晶自从当了社长,大大小小的纰漏出了不少,导致刘婉忻本身就对她不太满意,这回收个钱也收成这样,刘婉忻更是有些恼火,私下批评了范晶晶一段。范晶晶趴在桌上,哭了好长时间,连午饭都没吃。哭完了抹抹眼泪,又去催账了。
“不对不对,这里是这样的,先往左,再往右,上上下下。”
“老师,我加入。”康晓弦坚定地说。
“明明是你拍子错了。”
康晓弦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如果加入了青柳社,只怕和范晶晶的关系就更难缓和了。但康晓弦很快就做了决定:寻找关山越才是第一要务,进了青柳社,就有更多机会接触全校文学爱好者的作品,排查速度必然能加快不少。
“是你反了。”李博然说着去摆彭宇的手,彭宇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于是两人打成一团,一不小心撞翻了久无人问津的树洞箱,里面竟然调出一张小纸条:
刘婉忻说:“周乐萌,你真的很有文学天赋。我以辅导老师的身份郑重邀请你加入青柳社。”
【快坚持不下去了,好累,真的想就此放弃一切。】
下了课,康晓弦又被刘婉忻叫了出去。
是机打的宋体字,没法从字体判断出是谁写的。
刘婉忻越是夸康晓弦,范晶晶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康晓弦一整节课也没能与范晶晶说上话。
李博然和彭宇瞬间就安静了,手足无措,一脸做错了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求助地看着康晓弦。
接下来是语文课,刘婉忻打从进班就一脸喜色,原来之前刘婉忻在班上读的散文,按照康晓弦的意见做了修改后竟然在文学刊物上发表了。这可是刘婉忻第一次成功地在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因而刘婉忻毫不吝啬地郑重表演了康晓弦,肯定了她的文学天赋。
“怎么了?”康晓弦问。
下了课,英语老师又逮着康晓弦和范晶晶教育了十分钟,打了预备铃才放她们回班。
李博然把字条递给他。
康晓弦只好闭嘴,范晶晶又低下头去,看不清表情。
康晓弦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倘若不是玩笑的话,这就是一个孩子濒临崩溃的心声。
“周乐萌!罚了站还不老实,还说话!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话可说。”
“快去交给高老师。”康晓弦说。
范晶晶闻言看了康晓弦一眼,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神竟有一点点的惊讶和愧疚。
高兴果然很重视,毕竟这是他的树洞箱第一次收到正儿八经的来信。
“晶晶,晶晶!”康晓弦悄悄拉拉范晶晶的手,轻声说,“对不起。”
高兴在班会上说:“希望留下字条的同学可以私下里来找我聊聊,有什么困难老师可以帮你一起解决。每个人都难免会遇到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的困境。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相互帮助、彼此支持。”
范晶晶垂着头走到教室后面,和康晓弦并排站着。
高兴一番话倒是说得发自肺腑,可惜接下来一连几天也没人去找他。难为他每天特意在放学后一个人在办公室等到七点。
老师:“那也不能耽误上课呀。你瞧瞧你,自从当了个什么青柳社社长,这都多少回了?上课上课不听,作业也不好好写,现在还敢翘课了?去,你也后面站着去,好好反省反省。”
班里的同学都在猜究竟是谁留了这个字条。
范晶晶:“老师,我去交读书沙龙的申请表了。”
放学路上,李博然也跟康晓弦说起这件事,毕竟字条是他最先发现的,自然也就更关心一些:“周乐萌,你说,那个纸条会是谁写的啊?”
老师:“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康晓弦道:“你就这么问我,不怕字条是我写的?”
又上了十分钟的课,老师面色稍霁,又听门外一声“报告!”,却是范晶晶回来了。
“你?”李博然绕着康晓弦看了一圈,然后摇摇头,“是谁也不会是你呀。”
“你给我去后面站着!”老师果然大怒,康晓弦被罚站了。
康晓弦:“去。你这么评价一个青春期文艺少女,不觉得失礼吗?”
……
李博然忍不住笑出来:“哈哈哈哈哈,青春期文艺少女?你?哈哈哈哈哈。”
“哦,读课文……老师,读哪篇课文啊?”康晓弦继续无奈地硬着头皮,在老师雷霆震怒的边缘试探。
康晓弦:“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觉得会是谁?”
“让你读课文呢,快点!”
李博然:“嗯,大家都说是范晶晶。她最近不是因为青柳社的事压力很大吗,和你的关系也闹僵了,估计过得挺不开心的吧。”
“对不起,老师,我走神了。”
康晓弦:“晶晶吗?我倒觉得……算了,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不跟你说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周乐萌,你给我站起来!上着课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李博然:“喂,你别话说一半啊。你觉得什么呀?你要去哪啊?喂!”
“啊!……老师……”康晓弦吓了一跳,自己刚才想着范晶晶的事情没有听课,这次听见老师点名。老师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意,不知道已经叫了几遍。
康晓弦头都没回地摆摆手,早就走远了。
“周乐萌!周乐萌!”英语老师的声音。
范晶晶回到家的时候,正看见康晓弦气喘吁吁地在她家门口等她。范晶晶冷着脸装作没看见康晓弦的样子,自顾自开门。
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要道歉呢?康晓弦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把范晶晶当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却从来不曾将她当成过对等的朋友吧。
“晶晶。最近我们都没机会好好聊一聊。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
道歉……吗?康晓弦竟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一直以来她有向范晶晶示好,有主动帮忙,有请求过和解,也有撒娇示弱,但唯独不曾正式地为自己的行为道过谦。
“呦,这不是周乐萌吗,又来和晶晶一起写作业了?快进来快进来。”范母热情的招呼打断了康晓弦的话。
李博然扔了个纸条过来,康晓弦展开看,上面写着:“没有什么矛盾是真诚的道歉不能化解的,如果有,那就道两次歉。”
“阿姨好。”康晓弦只好向范母问好。
上课了,范晶晶还没回来。康晓弦有点担忧地看了看门口。
“好,真好,真是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好孩子。”范母看着康晓弦一脸慈爱,“你以后可要多多督促我们家范晶晶,你看看她学习学习不行,又没有什么特长,天天地还不知道用功。”
康晓弦只好继续苦笑。
范晶晶本来脸皮就薄,那受得了被范母这样当着康晓弦的面数落,当下推着康晓弦就往门口走,一边推一边对康晓弦说:“你不就是觉得那张纸条是我写的吗?我告诉你,不是我写的,我也不需要你同情!”
李博然有点糊涂了:“你又没抢她男朋友,哪来这样深仇大恨啊?”
康晓弦说:“不是你写的,我知道。你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康晓弦苦笑道:“我要是真抢了她男朋友倒好办了,还给她不得了?”
范母一听,却以为范晶晶在学校闯了祸,于是又训斥起来:“范晶晶,你是不是又创什么祸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说说,我和你爸爸,天天拼死拼活上班,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这什么什么都不行,还天天闯祸,你对得起谁呀?我还不如养条——”
李博然道:“难道你抢了她男朋友?”
“阿姨!”眼看范母说得越来越不堪,康晓弦赶紧打断了范母的话,“您怎么能这么说?晶晶比您想象的要优秀得多,您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您知道她现在是我们学校文学社的社长吗?而且是大家一致推选的。她也一直都很努力学习,努力做一个让您满意的好学生。她根本不是您说的那样!”
康晓弦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啊。”
康晓弦越说越生气,拉着范晶晶就出了家门。
看范晶晶走远了,李博然才敢凑上来,对康晓弦说:“太可怕了。周乐萌,你到底怎么得罪范晶晶了?她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发这么大火啊?而且你俩都别扭好多天了吧?”
范晶晶完全没想到康晓弦会这么说,感动得红了眼圈。
“那你说,你这些天为什么挨个去接触那些写作获奖的同学?你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干扰青柳社的工作。反正你就盼着那天老师把我撤了,你好自己顶上。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范晶晶说完就拿着读书沙龙的申请表出去了,完全不给康晓弦辩解的机会。
“萌萌……”
“晶晶,我不是这个意思。”
康晓弦顺了顺气,笑着说:“诶呦可气死我了,我妈要是天天这么唠叨我,当着别人面儿把我说的一无是处,我肯定受不了。”
“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反正我干什么你看着都是错的!”
“萌萌,谢谢你,我之前一直误解你了……”
“你是我的朋友嘛,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你先集中精力把一件事做好,这样自然就有了威信,老师会更支持你,社员们也会信任你,再开展接下来的工作会事半功倍的。”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认认真真地跟你道个歉。之前来你家的时候,我太自以为是了,完全没能考虑到你的感受,晶晶,你能原谅我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范晶晶气呼呼地说。
“嗯!萌萌,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范晶晶也在脚不沾地地忙着,今天开会讨论校刊改革,明天公开征集优秀作文,后天又要召开读书沙龙。康晓弦忍不住劝她:“事情要一样一样做,青柳社刚刚开始,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耽误你自己的学习不说,也会让你的社员对你生出怨言的。”
康晓没有说话,而是给了范晶晶一个大大的拥抱,胜过万语千言。
但是康晓弦没能成为青柳社社长,也没能从邹唱那里获得有用的信息,眼下,也只能用这个笨办法了。
“其实我也想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报答父母,可是他们每天像防贼一样看着我,我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范晶晶向康晓弦倾诉着烦恼。
康晓弦坐在座位上,拿着娜娜给她整理的顶英高一作文比赛获奖男生名单一个个核对,凡是康晓弦实际接触过、确认排除的就标记“排除”,无法确定的就标记“存疑”,如此进行了两天,才问完两个班,劳神费力不说,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康晓弦静静地听着。
“高一(1)班,江涛,排除;高一(1)班,敖辰,排除;高一(2)班,张石,排除;高一(2)班,康心伟,存疑;高一(2)班,姚昕宇,排除,接下来是……高一(4)班的李文彧啊……”
两人手拉着手,在橙红色的温暖夕阳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发出欢快的笑声,为初秋的清风染上几分温柔。
Part1 青柳社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