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乔似是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的右手。她挣扎了一下，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却是极软的：“我不想弄伤你。”
喜欢站在原地，犹疑地望着他。
望着握在手心的莹白小手，李乔的眼神竟有些恍惚。已经有很多年，他没有牵过她的手，那时她的手指比现在还要细嫩，轻轻一折都会断一样，所以他都不敢用力去握，生怕握疼了她。
“手让我看看。”
“喜欢，”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却有种温柔的辛酸，“你是真的长大了。”
——为何你不清醒一点，你筑起的城墙已经把自己围困得太久了。噢，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但我明白你一定有你的理由。那些能令你欢欣的事情，也总是那些会伤害你的事。
不再是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撒娇的小女孩。
是Desperado，老鹰乐队的歌很少用钢琴，偏偏在这首上，起伏的琴音和Don Henley质感十足的声线交相辉映，有种扣人心弦的力量，尤其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听来让人怅然若失。
可是他的手掌，一如记忆中的宽厚温暖，喜欢想起从前，她总爱把脸贴在他的掌心，歪着脑袋偷瞧他。还有那修长的手指，依然记得那天午后他弹肖邦的《军队波兰舞曲》，窗外大雨倾盆，琴键在他指尖跳跃，何等的澎湃激昂，那时，他在她心中是神祇一样的人物。
——你不拿走方块皇后那张牌吗？如果可以的话她定会打动你的心，但红心皇后却一直是你最好的选择。当好牌都已摊开在你的面前时，你却只要那些你得不到的。
如今不争气的依然是她，时过境迁之后竟还会被他的话所打动。
他的眼角，已经有淡淡的细纹，眉间的褶痕也越发深了些。喜欢忍不住伸手，去碰他鬓角的一丝暗银。
是她自不量力，是她太过固执，偏偏要他那颗很久以前就冻结的心。
这个男人太有颠倒众生的本事，轻易就叫人动心失魂，可是他给她的温柔誓言，纵然甜蜜却不是她要的那一种。
“有一根白发，”喜欢轻轻开口，“我帮你拔掉。”
喜欢却觉得喉咙似被什么堵住，心口发痛，眼里酸酸的，就要掉出眼泪来——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好。”他淡淡一笑，凤眸里微带苦涩的温柔让她不忍看。
“就算我再忙，只要是你的事，多少时间我都有。”他说出这句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口气仍是淡淡的。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终不可谖兮。
她略窘，咬唇不答话。
终不能忘啊，又怎么忘？那飞扬的眉，那邪魅的眼，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清朗优雅的声音，无论光阴怎样流逝，他永远都是她心中唯一的风景。
“你还知道我忙？”他瞅着她微微一笑，凤眸闪过一丝促狭。
“喜欢，我老了是不是？”他笑，“你一直都这么年轻，这么美好。”
“我不会跟你回去，”喜欢短促出声，已经觉得无力和他辩驳下去，“你不忙吗？非得和我在这儿没完没了。”
喜欢也轻轻一笑，摇摇头。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多的是他想见她，坐在车里望着她的窗，忽然就很想见她一面。那种想见她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连他自己都震惊。仿佛有很多话要跟她说，等真正到她面前，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然后才发现，原来就这样和她待在一起，呼吸着同一个房间里的空气，哪怕什么话都不说，胸口都会有种安静而充实的感觉。
“为什么摇头？”
“你还没答应跟我回去。”
她不说话，只是笑。
“你来，到底想做什么？”她问，躲避他的视线，一直以来，他的目光就如迷雾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沉迷其间。
你从未失去我，又怎知我到底有多美好？
此时此景，喜欢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七上八下，简直都快窒息了。
——你为何不清醒一点，走出你的城墙，打开大门？外面也许正下着雨，但彩虹终会出现。找个能好好爱你的人吧，在为时已晚之前。
喜欢爱吃手指饼干，小小年纪手上捏着一根的样子就十分优雅，他问她为何喜欢时，她却笑着看他，喂你方便。
“这歌写得真好。”李乔忽然开口，声音中有淡淡的自嘲，“还记得老鹰的另外一首歌，里面唱：every time I try to walk away, something makes me turn around and stay。”
李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从桌上的饼干盒里抽出细长一根，静静地瞅了她一眼。
终于明白，让他舍不得离开的，让他频频张望想要留下的人，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喜欢在听见他那句话后，震惊地望着他——忽然，就在今夜，就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他为何而来，明白了他之前的种种拒绝，也明白了他心底深处的软弱和恐惧。
话一出口，她就暗恼——她管这么多干什么？他要喝咖啡生胃病是他活该，关她什么事？
这一刻，她不知是喜是悲，不知是该微笑还是流泪。
喜欢走到他身旁，把他手中的咖啡杯抢了过去，重新替他倒了一杯热巧克力，讪讪地开口：“伤胃。”
“不用，”他揉揉眉心，站起身走到房间里的迷你吧台，倒了一杯速溶咖啡。
我喜欢你。她听见苏的笑声，阳光一样的温暖，安全无害。
“什么？”喜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连忙窘迫地回答，“那我叫一下餐。”
而眼前的他，仿佛是孤清的月，那么美，却那么遥不可及，好不容易到月圆的那一天，她的心却等得结了冰霜。
“没吃过。”他轻淡地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
当他终于回头，她却失去了勇气。
在那一瞬，喜欢竟被看得无法动弹。
“对不起，”她心痛地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他，“我不能负他。”
喜欢隐隐有些担心，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才把他仔细望上一眼，那双熟悉的凤眸突然睁开，深沉的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
她不要做当初的他，那样伤人，那样摇摆不定。
他却没有回答，仍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着双眼。
“就算他不是真心？”李乔的眼神冷如冰刃。
“你……吃过晚餐没有？”终于，她憋出了一句话，脸居然微微发烫。
“如果他是呢？”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喜欢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尴尬又心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他是真心，”他望着她倔强的神情，一字一句地吐出口，“我就成全你们。”
李乔却不看她，径自脱掉大衣坐下，斜倚着身子，慵懒地闭上眼，眉目间有淡淡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