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筱唯顿住脚步,用双手捂住脸颊,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在闪烁的霓虹中,闷声呜咽。她再也不会给秦馨汀回信,她要换掉电话号码,再也不做“或许有一天董叙阳会打电话给自己”的白日梦。就是现在,她要彻底告别从前,告别那个曾给予她无限温暖和包容的少年,告别当下苦闷生活里唯一的发泄出口。
生命中尤为珍贵的朋友,竟联合起来把她当成傻瓜一样戏耍。
像快要溺水的人用尽全力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梁筱唯急迫地掏出手机,哭着拨通了温明的电话。
如果秦馨汀早就知道“D大少”就是董叙阳,那这些日子以来,她写的那些信,她在信中所传达的思念,她对待秦馨汀的真心,又算什么?
“喂!”听筒里响起温暖柔和的男声。
原来,她自己所珍视的他们之间的友谊,早就被他抛弃了。换句话说,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早就被别人取代了。
梁筱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可是,她被骗了。被贴心可人的秦馨汀骗了,被最为看重自己的董叙阳骗了。因为她几乎在每封信中都有提及董叙阳,连他的样貌特征都描述得巨细无遗,所以秦馨汀不可能认不出董叙阳就是她信中写到的“D大少”。而董叙阳,他不是应该在他外婆家吗?为什么他会在星城?为什么他会在秦馨汀身边?为什么他能笑得那么开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温明急切地追问。
她想看一看董叙阳曾来过的这座城市,想走一走他走过的路,去到他曾为她寄信的邮局门口站一会儿,好像这样,她就离他没有那么遥远了。
梁筱唯不作声,只是哭。
所以,在得知她妹妹重病入院后,她才不顾一切,乘坐十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星城,然后拖着行李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想要为她打气,给她安慰。当然,除此以外,她还有着别的私心。
很久之后,温明问她:“你现在在家里吗?要不我们去公园转转?”
梁筱唯也一样。而她比妈妈幸运的是,她拥有一个远方的朋友——秦馨汀。这个女孩儿是她和董叙阳之间的唯一连接,因为她是陌生人,所以梁筱唯可以肆无忌惮地与她分享自己的苦闷和伤痛以及她对董叙阳的怀念。甚至,秦馨汀就像自己上锁的日记本,承载着她最私密的心事,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不用了。”梁筱唯抽噎着说,“我等下就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清晨,天还没有全亮,她便起床洗漱,准备出门。妈妈追问她要去哪儿,她支支吾吾撒谎说和好朋友一起去邻近的城市玩两天。妈妈虽有不满,却也没有多加阻拦。爸爸入狱之后,妈妈对她的管制放松了很多,或者说,妈妈对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关心了。但值得欣慰的是,她不再自怨自艾,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对周遭人的冷眼嘲笑视而不见,绷着脸坚强地生活着。
“好。明晚请你吃甜品。”温明顿了下,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分担。好梦。”
昨天中午,她收到了秦馨汀写给自己的信。信中提及她妹妹病重的事,梁筱唯考虑了一下午,当晚便收拾了行李,在网上订了周六一早开往星城的火车票。
梁筱唯挂断电话,按下关机键,使劲抹了抹脸颊,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火车站。她要买时间最近的车票回去,她要立刻离开星城。
梁筱唯拖着行李箱快步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清凉的晚风扬起她的长发和米色风衣,悲伤和愤怒交替涌上心头。她咬紧嘴唇,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哭。
尽管这里很美,但她真的再也不想来了。
星城真的很美。就像秦馨汀曾帮董叙阳寄过来的那三封信中所写的那样,给人温柔沉静的感觉,如果用感受来形容,梁筱唯觉得,这里给人归属感。每一间小店、每一盏路灯、每一棵树、每一个路牌、每一朵花、每一间红色电话亭,都不会令人觉得陌生。可她却没有心情欣赏原本向往已久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