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馨汀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凌晨又呕吐过,按说化疗也过了快两周了,为什么还不见好转呢。”
“馨蓝睡着了?”程深雪轻声问。
程深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拍拍秦馨汀的手背安慰她。
叩门声传来,秦馨汀生怕吵醒妹妹,忙将信塞进口袋,起身去开门,门外是提着一袋香蕉的程深雪。她刚想说话,便被秦馨汀拉到了门外。
秦馨汀看了看程深雪手里的香蕉,故作生气地皱起眉头:“都说了你以后不要买东西了。你又没有多少零花钱,以后再乱买就不让你来了!你这样我会很有负担的,本来就已经占用了你和姜河很多时间。”
宁可永远照顾她,秦馨汀也不想承担可能不久后就会失去她的风险。
“好啦!以后不买了,别生气嘛!”程深雪笑嘻嘻地揽了揽她的肩膀。自从将自己的秘密对秦馨汀和盘托出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便近了很多。董叙阳告诉她今天会早点儿过来陪馨蓝,程深雪看了看腕表,唯恐董叙阳和秦馨汀撞上,急忙开口道:“你快回家给馨蓝做饭吧!这儿有我看着就好了。”
今天是周六。午后的阳光穿透医院灰蒙蒙的玻璃窗,洒下一室温暖。梧桐树叶已经落了大半,是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凉,秦馨汀回头望向裹在被子里睡着的秦馨蓝,祈祷时间若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虽然知道程深雪是为了给董叙阳争取时间才赶她回去,秦馨汀却并没有戳穿。大家还都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真相,而她也一直伪装着配合他们演戏,原因很简单,她很感激董叙阳,却依然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将信纸折叠好塞进信封,填好地址和邮编,秦馨汀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抑制在心头不断蔓延的悲伤。
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同情,到后来的好奇、怜悯、依赖、愤怒、失望,一直到现在的感动和无奈。如果不是董叙阳,秦馨汀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对同一个人产生那么多的情绪。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自己应该抽出这些情绪中的哪一种来面对他呢?在理清之前,她决定保持沉默。
馨汀
不过,她必须承认的是,在知道扮演“轻松熊”的人是董叙阳之后,秦馨汀真的非常开心,同时也松了口气。这表明他和他那个冷酷的爸爸是不一样的。
盼你答复。
她没有看错他。
筱唯,请告诉我,我是否应该对不满九岁的她说出“你快要死了”这样的实情?
“馨汀?”程深雪轻轻拍了秦馨汀一下,“想什么呢?”
倘若不久后,她真的熬不下去了,她会不会怪我没有提前让她做好心理建设?她会不会因为舍不得这个世界而深深遗憾?
秦馨汀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没事儿,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可是筱唯,就在今天凌晨,她又一次呕吐之后,面色苍白、眼眶含泪地问我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上课时,我突然无法自控地痛哭失声。看着她深深凹陷的脸颊和眼窝,我忽然不知道让她和我一样自欺欺人地坚信健康还会光临于她是否正确。
程深雪点点头,目送秦馨汀的背影离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几步跑过去抓住秦馨汀的衣角:“馨汀,你爸爸认识董叙阳吗?”
我们的父母总是哭,没完没了地哭。我没有。她住院后,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我努力学习,正常上课,闲暇时间用心钻研食谱,为她准备美味可口的饭菜点心成了我的唯一目标。并不是我心肠坚硬,而是因为我从未在心中假设过她会离开。我总是咬着牙坚定地告诉她,你要相信姐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馨汀一愣,反问道:“怎么了?”
第一次化疗结束后,她的头发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掉光了。频繁的呕吐使她迅速消瘦。化疗究竟有多么痛苦我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不再笑了。甚至连哭闹也少了。现在的她就像一个表情冷漠迷茫的布偶娃娃,无尽的沉默和冰冷整日在她的病房里蔓延。有时候我觉得她娇弱得仿若新生婴儿,而有时候我又会觉得她苍老得犹如垂暮老人。
“昨天我听到秦伯伯向姜河打听董叙阳家的地址来着。姜河说回家查一下班级学生档案,今天再告诉他。”程深雪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按说秦伯伯应该压根没见过董叙阳吧?”
看到这里你一定吓一跳吧?不过生病的并不是我,是我妹妹。她得了白血病。很奇怪,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很坦然地说出这三个字了,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已经接受这个可怕的现实,相反,我逼迫自己笃定:妹妹可以熬过这场艰辛的战争,她会打败病魔,重新健康起来。尽管现在的她虚弱极了。
“我也不知道。”秦馨汀心里一阵慌乱,胡乱搪塞道,“也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吧。我先回去了。”
我现在正趴在医院窗台上给你写这封信,近一个月,我所有的余暇时间都是在市中心医院度过的。
秦馨汀没有再给程深雪追问的机会,快步离开。但她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爸爸不是非常痛恨董叙阳的爸爸吗?为什么要打听他们的住址?难道……秦馨汀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爸爸不会是要去报复董叙阳一家吧?
好久没有写信给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里,秦馨汀匆匆掏出手机拨给姜河,试图阻止他将董叙阳的住址告诉爸爸,可姜河却说他十分钟前刚刚将地址用短信发给了秦爸爸。
展信快乐!
秦馨汀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董叙阳家的具体地址后,又赶忙打给爸爸,居然提示关机。
亲爱的筱唯:
糟了!方寸大乱的秦馨汀已顾不得其他,立即拨通了董叙阳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