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一直很想问夏惟央的，他为什么喜欢她呢？或者说爱她什么？
他这样说，那就是姐姐还真的有别的意思。涂茜茜心一跳，终于忍不住问：“夏医生，我可以问一下，你喜欢我什么吗？”
然而她说不出口“爱”那个字，她和夏惟央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毕竟隔着一个程紫媛。他说喜欢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女友跟前女友那么相像，真的很难不让人会错意。
“抱歉，没跟你商量就说出来了，我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误会。”夏惟央嗓音温柔。涂茜茜一直觉得，怎么会有人连说话都这样性感。
夏惟央显然不知道涂茜茜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对于她的问题，他很自然地从心而答：“我喜欢你身上生活的味道。”
涂茜茜怔了一下：“还好。”
生活的味道？这不是让涂茜茜喜欢的回答，或许她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这样说出来，你会不方便吗？”夏惟央忽然问她。
这听上去并非什么独一无二的优点。她身上有生活的味道，她觉得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啊，为什么夏惟央就觉得好呢？
“没什么。”涂茜茜拉回神志，轻轻回答，其实她很想问一件事。
涂茜茜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程紫媛那精致高雅的样子，忽然明了，就好像是一个区分。夏惟央只是因为她身上这个和前女友完全相反的特质才喜欢她。
“在想什么？”夏惟央清悦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问他喜欢她什么，他说喜欢她的市井气、烟火气。
晚上六点半，下班高峰，车辆川流不息。涂茜茜坐在夏惟央车上，看着夜晚的都市。
涂茜茜心情有些低落，就好像被浇了一盆冰凉的冷水。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自己在市场讨价还价被夏惟央看到的一幕。那应该是任何男孩子都不会喜欢的样子，她亦想到相亲男对她的鄙视。
涂茜茜听到她低低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刚因程紫媛的眼神而不安的心安定了几分。
而夏惟央却说他喜欢她这个别人都看不上的样子。
顾倩兮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涂茜茜，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按了按她的肩膀：“行啊，小丫头。”
现女友和前女友长着相似的脸，却样样都与对方背道而驰。夏医生，他是被姐姐伤得太深了吗？
“在干什么，上班时间。”顾倩兮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迅速平息了护士站的八卦气息。
涂茜茜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想法，心里好难受，嘴里好像都有苦味。
涂茜茜被她们说得脸红起来，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好在顾倩兮及时出现解救了她。
车子驶到涂茜茜家附近，夏惟央停下车，解了安全带，看涂茜茜还呆呆地坐在那里想着什么，他倏尔一笑，动手替她解开安全带。
小倪和丽丽围过来，绕着茜茜八卦地叽叽喳喳。
看她萌萌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要亲吻她一下。
“茜茜，吓死我们了！真的吗？你行啊！”
夏惟央放大的俊脸让涂茜茜震动了一下，在他的唇快落到她唇上的瞬间，她偏开了脸，他怔了一下，一个吻便轻轻印在她脸颊。
“茜茜，你在和夏医生交往！”
“我……我有点不舒服。”涂茜茜黯然地解释，心痛难当。
直到程紫媛离开后，涂茜茜才觉得那压抑的空气活络起来。
夏惟央伸手轻轻抚了抚涂茜茜的头，又在她额头试了下温度，温柔地说：“没发烧，回去早点休息。”
“我先回去了，改天和我聊聊。”程紫媛发觉周围人一脸看戏的神情，又端起高贵傲然的姿态，淡然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拎着包包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嗯，你开车小心，晚安。”
“没有很久。”涂茜茜轻声回答。不知为什么，程紫媛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怵。
涂茜茜有些逃避，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是夏惟央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吗？涂茜茜，你就不能发挥魅力把夏医生抢过来吗？
小倪、丽丽等人也是诡异地安静着，直到程紫媛勉强一笑：“茜茜，你和惟央在交往，多久的事？”
涂茜茜只觉得疲惫。
涂茜茜觉得程紫媛的神色很难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程紫媛。不过原本她对程紫媛的印象就很模糊，虽然两人是姐妹，却一点都不亲密。她从来不理解程紫媛在想些什么。
周六，涂茜茜从菜市场回来，发现姐姐程紫媛居然来了。她开门进来时，程紫媛正和母亲坐在一起，笑着聊天。
等到夏惟央离开，程紫媛还像化石那样立在那里。
“茜茜，你回来了啊。”看到涂茜茜，涂海芳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你姐姐来了，还给我们买了很多礼物。”
“嗯。”
涂茜茜弯腰拿拖鞋换，发现自己心里其实没那么高兴。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夏惟央只对涂茜茜说。
“茜茜，我给你带了好几条裙子，都是我前几天和朋友去法国旅行买的，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程紫媛叫得亲热又体贴。
等她喊出夏医生，才惊觉自己应该换个更亲密的称呼才对，就看到夏惟央心有灵犀的无奈笑容。
涂海芳看着两个那么相像的女儿，心里有些感慨。
“好的，夏医生。”涂茜茜脱口而出像个傻瓜般呆呆地回答。
她疼爱地看着涂茜茜说：“这丫头哪懂什么名牌，她只知道哪里有优惠了。紫媛，谢谢你，是该为茜茜打扮打扮。”
夏惟央对着涂茜茜轻轻一笑，眼神温柔而宠溺：“茜茜，等下下班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程紫媛看着涂海芳看向涂茜茜疼爱的目光，心里有莫名的厌恶，好在她本来跟涂海芳也没什么感情。而且她很快心理平衡了，涂海芳对涂茜茜十分疼爱，但是父亲程慕山心里只有她程紫媛。
涂茜茜心里有股莫名的暖意，感觉夏惟央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好温暖。
父亲对她足够疼爱，且从来不提涂茜茜。父亲跟母亲比起来，程紫媛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奔向父亲，念及此，她有些嘲弄地看着屋内简陋的摆设。
“茜茜是你的妹妹，下次我母亲再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希望紫媛你能拒绝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我和茜茜又是情侣，于谁都会不方便。”夏惟央是最镇定的那个人，他清冷却温和的声音对程紫媛说得很清楚。
“茜茜，去给你姐姐切点水果。”涂海芳吩咐小女儿。
他这句话一说，让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们，护士们亦目瞪口呆。
涂茜茜应了声，看着程紫媛说：“姐姐，你坐。”
夏惟央看着程紫媛：“紫媛，我和茜茜在交往，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茜茜，麻烦你了，我跟妈妈聊会儿天。”程紫媛亲热地说。
程紫媛完美的神情有些崩裂，周围也响起了八卦的抽气声。
涂茜茜在厨房里削水果，外面妈妈跟姐姐的谈话声却很清楚地传入她耳中。
夏惟央伸出手，牵住了涂茜茜的手。
“妈，我想请教您一些事。”
涂茜茜鼓起勇气，在夏惟央专注温柔的视线里走到他身边。
“紫媛有什么烦恼吗？”涂海芳看着大女儿，真的很想和她更亲近一些。
程紫媛的眼睛来回审视夏惟央和涂茜茜，有些锐利。
程紫媛的声音轻下来：“妈妈，当初您为什么不能原谅爸爸呢？就因为他出轨了吗？”
涂茜茜抬头，一下对上夏惟央深邃幽黑的眼睛，她也看到了在夏惟央身边的程紫媛露出疑惑的表情。
涂海芳没想到她说起陈年旧事，神色怔了一下，转而叹口气：“他有问题，我同样有问题。”
“茜茜，过来。”她突然听到夏惟央温柔的声音。
“妈妈，是因为不够爱他吗？”程紫媛看着涂海芳。
感觉两个人快走到护士站了，涂茜茜低下头，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夏惟央和程紫媛的样子。
“你是听你爸说的？”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夏惟央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涂茜茜听不出他是温和还是冷淡。
程紫媛神色黯然，点点头：“有一次说起往事，他说的。他说您其实并不爱他，他出轨确实是他不对，但是您不给他一丝机会，反而借机逃离他。”
涂茜茜怔了一下。那边两人已经走近，涂茜茜能听到程紫媛的声音：“是伯母叫我送过来的，这些都是爸爸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保健品，想着给伯母送一些过去，她却叫我给你。”
“这是他说的？”涂海芳愣了一下，转而淡淡一笑，“也许他说得对，我的确不够爱他。可惜，他的话里仍是没有对自己出轨的反省，也没觉得伤害到我。真遗憾啊，程慕山这么多年，只赚了钱，却仍没有品性。”
小倪的声音又钻入她耳中：“她可真漂亮，这样三番五次过来找夏医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说他们会再续前缘吗？”
程紫媛被涂海芳说得神色一变，脸上却做出伤心的样子，忽然握紧母亲的手：“妈，您要帮帮我，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是我……和爸爸一样做错了事。”
夏惟央距离她太远，她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涂海芳被她说得一惊：“紫媛，你……”
涂茜茜抬头看过去，就看到程紫媛和夏惟央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程紫媛点点头，带着哭腔道：“妈，我错了，那时候在国外留学，我太寂寞，任性又不懂事，但是我真的爱我的男朋友，我想让他原谅我，可是他一直不愿意原谅我。”
静悄悄的工作氛围里，耳边忽然传来小倪低低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
涂海芳叹口气，看着女儿动情地落下眼泪，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涂茜茜在记录本上记录下来。
“紫媛，你还是很喜欢他？”
“嗯，对，顾医生特别吩咐过了，许漫这会儿应该在病房里。”小倪查着电脑记录。
“是，我爱他，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对他表白，后来我们甜蜜交往了两年。直到那件事的发生，他离开了我，现在好几年过去，我还是爱他，很爱很爱他。妈妈，我要怎样才能挽回他？”
涂茜茜心情有点乱，她努力把自己拉回工作里，整理着病人记录：“小倪，三床的张伟是许漫负责的吗？”
“你确定他还跟你有一样的心意吗？毕竟很长时间过去了。”涂海芳轻轻一叹，感受到程紫媛语气中的迫切和认真。
“茜茜，你这清汤挂面的，真该化个妆，看你姐姐多会打扮，你这张脸搁你这儿浪费了。”小倪一点都不知道涂茜茜的心思，感叹地说。
“我觉得他是，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我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他只是不能原谅我当初背叛他，但现在的我成长了，不同了，我不会再任性，也不会再犯错，我只想他明白这一点。”
涂茜茜忽然很想进到办公室，看看她和夏惟央到底要谈什么。但她醒悟到自己这种想法过于幼稚和无礼。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感，涂茜茜很讨厌，她不喜欢自己变成这样。
厨房里传来“咣当”的声响，把涂海芳吓了一跳，忙问：“茜茜，你怎么了？”
她为什么还要找夏医生呢？
“我……我不小心把刀摔了，没事的，妈妈。”涂茜茜回应。
她抛下涂茜茜往医生办公室走去，涂茜茜愣愣地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只觉有股冷气不断地在往心里灌。
涂海芳放心了，然而她没有看到程紫媛低下头时的浅笑，那笑容又轻蔑又冷傲。
程紫媛对她点点头：“谢谢。”
涂茜茜一颗心波动得厉害，第一次知道姐姐和夏惟央的曾经，原来他们交往过这么久，还有，他们分手竟是因为姐姐的一次出轨？
“夏医生下午没手术，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小倪飞快地回答。
涂茜茜咬着嘴唇，不晓得该怎样安抚自己的心，毕竟它那么疼痛。其实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他们的事也都过去了。但是，听着程紫媛口口声声说还爱夏惟央，还有夏惟央偏偏选择了自己做他的女朋友……涂茜茜真的觉得自己牵扯在这两个人之间。
“我来找你们夏医生。”程紫媛笑着对涂茜茜说。
若没有感情了，又何须介意女友曾经的出轨。姐姐说夏医生还是不肯原谅她，这难道不是还在意她，放不下她吗？
心胸外科的小护士们也是好奇地打量程紫媛，羡慕她公主一样的装扮。这可太奇妙了，她们每天跟茜茜做伴，现下面对这个有着与茜茜相似的脸，却像偶像剧女主角装扮的闪光人物，她们都觉得人生太奇妙。
涂茜茜想到这些，一颗心难受得厉害。
两张相似的面孔，几乎可以说像在照镜子，但是因为装扮的不同，涂茜茜看着程紫媛的脸的时候，总有几分恍惚的陌生。那虽然是一张很接近自己的脸，却怎么都不是自己的样子。
夏医生跟姐姐交往了那么久，听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姐姐是那样一个精致高傲的淑女，和她是完全不同的。
在同事们的瞩目里，涂茜茜只觉得有几分尴尬，她很想把手抽回来。
涂茜茜胸口一阵阵抽痛，她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落下泪来。
“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上次来我都没看到你。”程紫媛握住涂茜茜的手，笑容得体亲切，很是优雅。
“茜茜，你切个水果那么久？”涂海芳有些奇怪地看着今日格外磨蹭的小女儿。
她的妆容精致，头发烫成曲卷的大波浪，与涂茜茜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比又很不一样了。
“天气冻了，我的手有点笨笨的。”涂茜茜困难地跟母亲解释。
“茜茜。”程紫媛穿着一套淡粉色的高定女装，下身短裙，在大冬天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美腿，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整个人像是从时装展上走下来的T台模特。
涂海芳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是很冷，不是让你用热水洗手吗？傻孩子别省了，不然又该生冻疮了。”她有些心疼地抱怨女儿。
然而生活总不可能一帆风顺。这一天，不速之客降临涂茜茜工作的科室，正是她的姐姐程紫媛。
涂茜茜低着头，没有说话。
偶尔在心胸外科的走廊和夏惟央擦肩而过，对方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笑容，都让涂茜茜的心怦怦跳。瞒着同事的恋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程紫媛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对眼前这对母女的寒碜生活没什么兴趣，反正她今日来此的目的达到了。
同事们都很想念涂茜茜，同时也抱怨着年底有多忙，顾倩兮有多女魔头似的役使他们。
“妈，这个您拿着。”程紫媛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母亲。
涂茜茜回到工作岗位。
涂海芳没有接：“不用了，紫媛，你来看我们就好，这个用不着。”
圣诞过后，涂茜茜的病假也结束了。最后一次去骨科罗医生那里诊治，罗医生笑着给了她痊愈的诊疗结果。
程紫媛在心里翻白眼，她很想说你女儿的手都冻成胡萝卜了，又红又肿又糙，有了钱你哪怕请个帮佣都行。她有些轻蔑又怜悯地看着低垂眉目的涂茜茜。
她是这样爱他，爱着他的一切。这一刻，她看到了世上最美的风景，他吻她的样子。
她不想浪费时间，不收就算了。程紫媛站起身，恢复高贵的样子，对涂海芳说：“妈，我走了，以后再来看您。”
涂茜茜轻轻地睁开眼睛，望见男人在咫尺间的眉眼，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轻唱：“遇见你的眉眼，如清风明月。”
“好，路上开车小心。”涂海芳站起身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