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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豚臂弯

马戏团表演是晚上八点开始的,现在才七点半外面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自发地排起了长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因为很少有来自国外的马戏团到这个城市来进行表演。

“那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后悔没陪你们一起去呢。”林乐铭像是道歉般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说完,她把头转向了我,“春晓,你快点吧,顾青空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们呢!”“马上就好。”我把最后一点笔记整理好之后,匆匆地收拾好书包跟着许落葵和林乐铭往学校大门走去。因为顾青空的提议,晚上我们会去看一个马戏团的演出。不知道顾青空是从哪里弄到的四张票,反正只要是他想的,就没有办不到的。“马戏团是来自俄罗斯的,据说会有很多惊险刺激的动作呢。”顾青空把我们叫上车,是他爸爸的车。“我们能去摸摸那些狮子或者大象吗?”许落葵问。“好像不可以吧,它们虽然在驯兽师面前很温顺,但它们毕竟还是猛兽啊。”顾青空没有回头,驾着车。到了马戏团,顾青空让我们先下车,然后他把车停到了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还特意拿了四瓶可乐,一一递给我们。

我们站在人群中,排队等待着进场。那些金发碧眼的白俄罗斯美女在台上和大象、狮子、老虎进行着表演,台下观众的掌声也是此起彼伏。“哟,快看,那只老虎的牙齿好锋利!”林乐铭大叫一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了那只有着锋利牙齿的老虎,以及躺在它肚子下面的驯兽师。“不会是让老虎亲吻那个女驯兽师的脸吧?”许落葵不可思议地问道。“当然咯。”林乐铭头也不回地说。“太刺激了。”许落葵直起了身子。观众的掌声淹没了所有人的心跳。

这次的夏令营,许落葵想必是有点失落的。因为林乐铭为了陪我,而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厦门。虽然许落葵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因为在那之前,她就跟我说过很期待这次的厦门之行,还说希望能在海边牵起林乐铭的手。所以当林乐铭问起许落葵在厦门是否玩得开心的时候,许落葵的脸上明显有几分失落,她撇着嘴巴说:“你们都不在,能玩得开心嘛。”“不是有同学们嘛,还有顾青空跟你做伴呢。”林乐铭并没有听出许落葵话里的意思。“他又不喜欢说话,老是闷闷不乐的。”许落葵继续抱怨道。

在我家的抽屉里放着我写的日记以及一些卡片。

许落葵告诉我,那就是大海的声音。我把稍大的贝壳扣在耳朵上,果然有细微的声响。丝丝的声音灌进耳朵,闭上眼睛,仿佛我也站在了海边。而顾青空则送给我一套他自己拍的大海的照片。有日出时候的大海,日落时的大海,阳光下的大海,还有暴风雨中的大海。每一张大海,都代表了不一样的意境。他们还去参观了海洋馆,还跟海象、企鹅、海豚合了影。当顾青空把录的视频给我看的时候,看到海豚跃出水面的那一刻,我忽然在想,海豚的臂弯会是柔软的吗?应该是吧,就像恋人的臂弯。顾青空说:“夏春晓,其实大海跟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的。”“真的吗?”我睁大眼睛看着顾青空。“是啊,平静时候的大海显得特别的宽广,一望无垠,而愤怒的大海就像是一只发怒的猛兽,是可以吞没人的。”顾青空手舞足蹈地比画着。“顾青空,你看了大海之后,喜欢海吗?”“非常喜欢,真希望能再去看一看。”顾青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那好啊,有机会了我们一起去看大海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哦,我们要一起去看大海。”

我把顾青空送给我的那些照片也一并放了进去。在睡不着的夜里,打开台灯,躺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翻看那些照片。我想着,如果我没有突然生病,那么我便也会跟他们一同站在广袤的天地间,看那蓝得发亮的海面以及感受白花花的日光浴。那么,我也就不会和许易阳发生那两个看似并不存在的吻。我在每一张照片后面写上顾青空的名字,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地书写。突然手机铃声响了,是许落葵发来的短信,问我:睡觉了吗?还没呢,什么事。我迅速地回了过去。然后,许落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来到阳台上,接起了许落葵的电话。头顶上,繁星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像是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心事。“夏春晓,我觉得林乐铭真是个傻瓜。”电话那头传来许落葵轻轻的叹息声。“怎么了啊?”我尽量压低声音。“刚才从马戏团出来,你和顾青空走了之后,我和他一直没有打到车,我就说,不如你陪我一起步行回去吧。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怎么回答的?”“他竟然开玩笑地问我,你不会是想跟我约会吧。”“那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当然不知道,他这头猪,看来我只好跟他说清楚了。”许落葵挂了电话之后,我重新躺到床上。我把她送我的贝壳项链从抽屉里拿出来,扣到耳朵上,顿时响起了大海涌动的声音。伴随着海浪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青空和许落葵从厦门回来时,都给我带了礼物。许落葵带的是一串贝壳做的项链,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贝壳被一根丝线穿起来,如果把贝壳覆盖在耳朵上,还能听到细细的轰鸣声。

05

04

顾青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平时周末,我都会关机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沉醉于海浪的回音,我竟然忘了。

后来,许易阳断断续续地来看过我几次。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晚上。而有一次,他是凌晨过来的,见我在睡觉,他就在我病床前趴着睡了过去。天快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当我发现许易阳在我病房里时,我忽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此时窗外有鸟鸣,或许是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透着丝丝清凉。我想起许易阳住院的时候,我和许落葵也曾彻夜守在病房里。那个时候,看着沉睡中的许易阳,觉得他像是一个乖巧而宁静的孩子。而在我睡着的时候,他会不会也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看我呢?会不会为我盖好被子,或者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会儿呢?我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他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俯着身子吻了吻他的额头。像上次他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吻一样,这个吻也极其的轻柔。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瞬。我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赶紧缩回身子,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许易阳。而后,他从梦里醒过来,笑着问我有没有吵到我。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深深的海洋。林乐铭把早餐送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林乐铭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和许易阳聊着天。这个时候,只有我,悄悄地打量着许易阳。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我记在脑海里。等到他走之后,我便拿出来细细地回味。关于之前那个让我感到害怕的念头终于还是实现了。我偷偷地吻了许易阳,那应该算作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吻。如果,我不将这件事说出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在那天色初亮的清晨,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敢想的事。

早上,我被顾青空的电话吵醒。极其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我还没来得及恢复意识,顾青空就在那头大声地说着:“夏春晓,你快到步行街这里来,林乐铭和许落葵好像在吵架呢!”“他们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只是刚路过这里,就看到他俩在争吵,你快来吧。”匆匆挂掉电话,我从床上弹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想,大清早的,他们怎么会在步行街,又怎么会吵架?

睁开眼睛,差点没把我吓一大跳。在我眼前的竟然是许易阳。没错,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青色的下巴都快要抵到我的额头上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好奇地看着他。“许落葵告诉我的呗。”他从身后掏出一大束花放到病床旁的柜子上。“你不会是来给我变魔术的吧?”看着他的动作,我忽然想起了之前他给我们变的扑克魔术。“那些魔术,你们都会了啊,这次来点新鲜的。”他神秘兮兮地说着。“这次大变活人吗?”我的眼睛睁得老大,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先不告诉你,你现在没事了吧?”“好了,虚惊一场。”“好吧,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去吃自助餐,好好地补一补身体。”“我现在可不能乱吃东西。”“也是,好了,我还要赶去上班,到时候你出院了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有礼物送给你。”说完,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出了病房。在那一瞬间,我差点失去了呼吸。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许易阳竟然给了我一个吻。虽然是那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关爱,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吻,可是对于我来说,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却是那样的漫长。看着许易阳离开的背影,我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那个埋藏在我心底的秘密在这一刻像水蒸气一样不停地往上冒。

因为是周末,所以出行的人很多,加上又是到步行街,等了很久才拦到一辆空的士。开始司机还不太想去,说人太多,那边肯定堵车。可是我容不得半点等待,硬是说服了司机往那边急速开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看到了大海。我在海边奔跑,像一只海燕那么敏捷。跑着跑着,突然一个浪头朝我砸来,就快要被淹没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此时,顾青空的短信又发了过来:“夏春晓,我在KFC门口等着你啊。”“好的。”我回过去。到达步行街的时候,真不是我想象中的人多,步行街的街口被来来往往的人塞了个水泄不通。我挤进人群,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好不容易看到了KFC的大牌子,可还是花了差不多五分钟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青空。他一把拉着我往对面的一家吃冰的店走。“喂,不要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气喘吁吁地问他。“本来早上我出来见一个朋友,在路过步行街的时候,看到林乐铭和许落葵,我刚想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听到许落葵对着林乐铭大吼,随后他们进了那家冰店,我就给你打电话咯。”“他们还在里面吗?”“在。我一直看着呢!”我们爬上冰店二楼的时候,林乐铭和许落葵正坐在一个角落里。身旁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有稀疏的阳光静静地照射进来,打在桌子中间的塑料花瓶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每个人面前碗里的冰都已经融化了,融化成一摊水。可是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许落葵。”我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许易阳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睡午觉。

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身看向我们这边的。

我的病恢复得很好,后来转到妈妈所在的医院,方便照顾。林乐铭每天都会来陪着我,顺便向我汇报顾青空他们在厦门的行程。顾青空还特意用手机发送了一些图片给我们看。晚上,我接到顾青空的长途电话。“夏春晓,你好了吗?”顾青空的声音显得有点失真。“好着呢,我没事,你们玩得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嗯,今天我们到鼓浪屿了,这里很漂亮,现在我们在海边,你听,大海的声音。”然后,我们都没再说话。话筒里传来轻轻的声音,像是有谁在低低地叹息。那么清楚,又那么不真实。“夏春晓,你听到了吗?”顾青空在那边大声地喊着。“听到了,听到了,是大海的声音。”“夏春晓,大海真美。”“顾青空啊,我不跟你说了,长途电话好贵的。”在听到顾青空在那里感叹海的时候,我迅速地掐断了电话。因为身边的林乐铭已经把眼睛瞪成了咸鸭蛋那么大。“对不起啊,我连累了你。”我把头转向林乐铭,小声地说道。“都跟你说了没什么,又不是没有机会了,要不然,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看海。”他不耐烦地回答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生什么气啊!”“我哪里有生气。”“你没生气干吗板着脸,想吓死我啊。”“你……”林乐铭被我说得无语了,他起身按开了头顶上方的电视,看起了足球赛。我躺在床上,看着他想要生气又不能生气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

我和顾青空在他们旁边坐好,默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落葵和林乐铭还是没说话,各自把头转向窗外。“怎么了啊?”我推推许落葵的手,打破了沉闷得要死的气氛。“你问他啊!”许落葵回过身来,眼睛看向了林乐铭。然后我和顾青空又一起看向了林乐铭。“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后来,顾青空把林乐铭拉走了,我和许落葵留在了冰店。我们商量好分头行动,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落葵,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昨天和你讲完电话之后,我打电话跟他说,我喜欢他。他也不说话,还以为他害羞,同意了,便约他早上出来逛街。没想到,等他赶来之后,竟然跟我说他不能答应。”“啊?你跟他表白了啊?”我的嘴巴张成了O型。“是的,我以为他会答应的,没想到他……”“他拒绝你了?”“他也不拒绝我,也不答应我,你说气人不气人。”“或许是他有什么苦衷呢?”我好心地替林乐铭解释着。“他能有什么苦衷,总不能说他喜欢男孩子吧,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那倒不可能,要不,我去帮你问问他的想法咯。“算了,免得说你是我派去的间谍。”

03

后来,我和顾青空约在我家对面的广场见面。

在赶往火车站的的士上,我突然感觉胃里有点不舒服。林乐铭问我有没有事。我咬着牙齿说:“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等到了火车站,我才彻底感觉人要爆炸了。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随后就开始呕吐。林乐铭只好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小诊所。小诊所的医生为我做了诊断,说是急性胃炎,需要住院。林乐铭二话没说,就打车把我带到了医院。躺在病床上,我忍着疼痛对林乐铭说:“你赶快去火车站,不然等会儿来不及了。”林乐铭捏着我的手,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焦急地说:“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去,春晓,你没事吧?”“我没事。”然后我就昏倒了。醒来的时候,妈妈和林乐铭都在。妈妈告诉我说,可能是由于喝酒和睡眠不足造成的,要我以后小心点。我顺从地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笑说:“没事了,感觉好多了。”我也不想让妈妈担心。等妈妈去上班之后,我才责怪起林乐铭来:“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去啊,我又没什么大问题。这次厦门夏令营不参加,下次想看海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昨天你吐得那么凶,把我都吓到了。”林乐铭一脸委屈。“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嘛。”“嗯,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顾青空和许落葵他们都到厦门了吧?”“到了,刚刚给我发了信息,说让你注意身体。”后来,我有问过林乐铭,没有到厦门看海后悔吗?那个时候,他沉默着没说话,只是摇着头。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执意要留下来陪我,才会导致后面,我们之间有了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

他偷偷打车来的,见到我之后,打开车窗,示意我上去。

许易阳没有在家,想必又是在加班吧。我们敲了半天,小区的保安才慢悠悠地从保安室里探出一个头来,仔细地看了看我们,确认之后才打开小区的铁门。此时的顾青空已经清醒了许多,林乐铭还醉醺醺的,顾青空只好搀扶着他。我们四个人走在极其安静的小区里,周围的花坛里开了很多蔷薇,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是小偷啊?”顾青空突然说道。尽管他压低了声音,可是在这样安静的凌晨,他的话还是显得很大声。正好有个巡逻的保安,他在离我们十米开外的地方用手电扫视着我们,吓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王叔叔,是我,许落葵。”许落葵赶紧打了个招呼。在听到是许落葵的声音之后,那人才把手电关了,嘱咐我们两句后他便朝大门的方向走开了。一回到家,大家都倒在了沙发上。顾青空和林乐铭去睡许落葵的床,而我和许落葵睡在了许易阳的房间。把顾青空和林乐铭安排好之后,我和许落葵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反正也快天亮了吧,好像这个时候还特别清醒呢。“春晓,你觉得林乐铭喜欢我吗?”许落葵在黑暗里呼吸很轻。“好像喜欢吧,但他好像对谁都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我如实地回答着。“就是,他对谁都好,有时候真不喜欢他这样。”后来,我们都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大家简单收拾一番,便各自回了家。火车是晚上十点的。

“去哪里啊?”我问。

“你喝多了还没清醒吧,现在我们去许落葵家。”我递给他一瓶纯净水,让他漱漱口。“哦。”在喝完几口水之后,他又躺在了靠椅上。

“带你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他神秘兮兮的。

许落葵放下话筒站到了林乐铭的身后劝说道。“你别管我。”林乐铭把许落葵的手一推,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来,他也喝醉了。从KTV出来,已经是凌晨了。街上的风很大,虽然是夏天,但还是有点凉。我和许落葵像两个大力士,一人扶着一个醉鬼,走在冷清的街头。街边的路灯都亮着,头顶上没有月亮,在树枝的摇曳下,路灯投在地上的光影也显得影影绰绰的。拦下一辆的士,许落葵坐到了副驾驶室,我把顾青空和林乐铭塞进了后座。一路上,林乐铭和顾青空都在昏昏欲睡,酒气很大,我感觉胃都在翻江倒海。凉风从车窗外灌进来,电台里放着很老的情歌,马路上的车很少,我和许落葵都没有说话。在这样静谧的时刻,顾青空突然坐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我们到厦门了吗?”他神情恍惚地看着我说。

“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吗?”我好奇起来。

我和许落葵坐在沙发上点那些软绵绵的情歌。女生大抵是喜欢小情歌的,因为唱出了我们心底的那些小秘密。唱歌的间隙,我回头看着蹲在台子前面的顾青空和林乐铭,他们像小时候玩游戏赢弹珠一般的专心和投入。他们好像喝得都差不多了,两个人的脸上都弥漫淡淡的红晕,可是谁都没有叫停。喝到最后,是顾青空先认输的。他横躺在沙发上,手上还端着酒杯,嘴里的话已经含混不清:“林乐铭,算我输了行不,明天晚上还要坐整晚的火车呢。”“那不行,要喝就要喝痛快,这么快就认输,你乌龟王八蛋啊。”本以为顾青空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是乌龟王八蛋,我是小狗,我输了还不行吗?我是真的喝不下去了,头好晕啊。”他口齿不清地说着。“林乐铭,你也别喝了,等会儿都喝醉了,我和春晓可抬不动你们。”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踏上去往厦门的火车的前一晚,顾青空邀请我们一起去KTV唱歌。在灯光迷离的包房里,我们四个人边唱边跳。大家都觉得这次夏令营必将成为我们的一次大狂欢。林乐铭要了很多酒,和顾青空玩起了骰子。

车子一路向郊区的方向开去,然后,视线里开始出现大片的向日葵,一路逼近,眼前的向日葵越来越多,渐渐地,仿佛置身于向日葵的海洋中。“喜欢这里吗?”顾青空点燃一根烟,顺势坐到了地上。“喜欢啊,你快说,昨天林乐铭说了些什么啊?”虽然这里很美,但是我更关心昨天林乐铭跟他说的话。“他说对许落葵没感觉,所以不想随便答应。他怕伤害她。”“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准备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呗,总不能说拒绝人家了,然后再也不见了吧。”顾青空吐出一口烟雾。“唉,以许落葵的性格,我想她不会罢休的。”“你也多劝劝许落葵吧。毕竟我们只是旁观者,要比他们清楚得多。”

02

他站起来,站到向日葵花丛里,“夏春晓,觉得我像向日葵吗?“顾青空,正经点,我是怕林乐铭太决绝而让许落葵难受。”“那你能管到什么,还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也是,我们毕竟不是当事人。”“走吧,我们去摘向日葵吧。”“好啊,喂,你等等我啊!”

林乐铭和顾青空都没怎么说话,在许易阳面前,他们难免显得有点拘谨。好在我之前就来过,倒是轻松许多。到后来,林乐铭和许易阳聊开了。从体育到金融经济,再到古时候的英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都忘了吃饭。我和顾青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许落葵主动去厨房洗碗,林乐铭和许易阳还在继续他们的三国话题。“春晓,你和许落葵是怎么认识的?”顾青空忽然问我。“一年前,我在我妈妈上班的医院碰到了出车祸的他们。”听到车祸二字,顾青空突然就打住了,没有再追问下去。继而他问我道:“你看过大海吗?”“没有。”我摇摇头。“我也没有。”“马上就要见到了,我很期待。”电视里正在放一个旅游专题片,讲厦门鼓浪屿。夏天的海是充满活力的,那种深邃的蓝,好像是要灌进人们的心里。“真开心,能和你们一起去看大海。”后来,顾青空告诉我,他的心里也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去看一次大海,站在海边,牵着心爱的人的手,感觉即使经过沧海桑田,两个人也会相伴在一起。关于这种天长地久的约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无论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陪伴在彼此身边,相互信任和体谅,那么一定会不离不弃地走下去。

06

四个人到达许落葵家的时候,许易阳早就烧好了一桌子的饭菜,还特意为我们买了大瓶的可乐。“孩子们,开饭吧。”他从厨房走出来,像是一个孩子王。我坐在许落葵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坐我对面的许易阳。他剪短了头发,胡子也特意刮得很干净,蓝色的短袖T和灰色的多袋裤,使他看起来年轻不少。“今天的菜如何?”许易阳问道。“很好吃呢!”我与许落葵异口同声地说道。

回到学校之后,我找林乐铭在学校后山的一个凉亭里谈了一次话,关于他和许落葵之间的事。“夏春晓,你不要来劝说我了,我真的不喜欢许落葵。”林乐铭靠在石凳上坚决地说道。“许落葵哪里不好呢?”“我没有觉得她不好,但是我也从来都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从来都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我和她是不可能的。”“你都没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我做不到。”林乐铭起身,站到了凉亭的边上。

“林乐铭,你这是干啥啊,买这么多东西,又不是要出国。”许落葵跑过去蹲在那些塑料袋面前,开始翻里面的东西。薯片、可乐、话梅、牙膏、牙刷,毛巾……能想到的东西,林乐铭全都没落下,旅行不像,倒像是逃难了。“其实也就一晚上的火车,第二天就到了,哪用得到这么多啊。”我看着林乐铭,在他旁边坐下来。“你们这些人啊,又没让你们出力,还在那儿叫嚷。”林乐铭把脸板起来。“好啦,东西反正都是要用的,刚刚许易阳给我电话了,说今天休息在家,让我们去吃饭。”许落葵站起来说道。“许易阳?是谁?”林乐铭疑惑地看着许落葵。“许落葵的爸爸咯,她都这么称呼她爸的。”我懒懒地接话。“是啊,这样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小了,反正他也挺乐意我这样叫他的。”许落葵笑着说。在去许落葵家之前,我们先陪林乐铭去了一趟他家放好东西。从他家出来,在十字路口碰到了顾青空。他正从健身房出来,穿着一身的运动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精神。许落葵提议,要不叫上顾青空一起去吧。“好啊,我没意见。”林乐铭耸耸肩。“那就叫他咯。”许落葵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的回答。“我也没意见啊,落葵,你叫他吧。”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许落葵是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

见到林乐铭的时候,他正坐在操场边上,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吐着舌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狗。

“夏春晓,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真的无能为力。”说完,林乐铭便走出了凉亭,往山下走。“林乐铭,你不要想太多。”我追过去。下山的途中,恰好碰到了许落葵。她的眼睛红肿,大概狠狠地哭过一场。见到我们,愣了一下,便调转步子往回走了。“许落葵。”我大叫了一声。许落葵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等着我们。林乐铭走在我前面,跟许落葵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我走过去拉起许落葵的手安慰道:“落葵,不要想太多啊。”“我知道的。”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林乐铭,你走那么快去投胎啊,等等我们。”我吼了一声。他也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笑嘻嘻地回答道:“我还不是怕打扰你们。走吧,一起去吃饭,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三人一起去了学校食堂,点了满满一桌子的炒菜,还喝了一点点啤酒。许落葵好像也没有多伤心,依旧笑着和我开玩笑。她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林乐铭。这个傻傻的大男孩,在面对向他表白的女生的时候,他慌得不知所措。而如今,他也只能闷闷地扒着饭,插不上一句话。

“你喜欢大海吗?”我问。“谈不上喜欢吧,不过那一次,站在海边,看着沉默的大海,我的脑海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去到彼岸。”“那后来去了吗?”“傻瓜,当然没有。”许落葵轻轻地笑起来。我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恬淡的笑容。“你爸爸最近怎么样啊?”“他啊,还是很忙,有时候我们几天才能碰上一面,通常都是他刚回来没多久,我就要起床去上学了。”“小心别把身体累垮哦。”“他啊,就是一个金刚。”

接到林乐铭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生物实验室补上前一天的实验课。实验室很安静,手机连续响了好几遍之后,我才跟老师说了一声,退出了实验室。站在走廊上,我接通电话:“你干吗啊,我现在正做实验呢。”“许落葵出事了,在学校的礼堂。”林乐铭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有点语无伦次。我没有多说什么便匆匆挂掉电话,向礼堂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见到很多学生都在朝那边跑去,隐约中我听到有人在说,好像有人跳楼了。跳楼?许落葵跳楼?

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许落葵称许易阳“爸爸”。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直呼许易阳的名字。曾几何时,我是多么羡慕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是父女,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我的脑子一瞬间就蒙了,两腿也刹那变得疲软,使不出一点力气。朝礼堂跑去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一边八卦一边跑得飞快。我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是真的,只能一边安慰自己说“不可能”一边加快速度继续往那边赶去。学校礼堂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家都在议论着跳楼者。真的是有人跳楼。而且那个人,就是许落葵。顾青空从人群里钻出来,在电话里告诉林乐铭我到了之后,便匆忙挂掉了电话。“是真的吗?”我问顾青空。“嗯。”顾青空点点头。看到顾青空一脸的焦急和惊慌,我只觉得眼睛一花,天旋地转间,就昏倒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到顾青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在校医室里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晕晕的。医生告诉我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有什么大碍,输点液就好了。我抬头看着满脸疲惫的顾青空,他见我醒过来之后,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许落葵现在怎么样了?”我嗫嚅地问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顾青空轻声地说道。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地落了下来。“你没事吧?”“嗯,没事了。走吧,去看看许落葵。”我挣扎着坐起来。“你别乱动,先输完这瓶液吧。刚刚林乐铭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许落葵还昏迷着。等会儿完了,我们再一起过去。”我点点头,然后把头靠到了顾青空的肩膀上,我只想短短地睡上一会儿。

“好的,待会儿见啊。”挂了电话,我继续为选择蓝色还是粉红色而纠结。“刚才林乐铭说什么了?”许落葵从试衣间走出来,一边拉扯衣服一边问我。“他说把我们在路上吃的零食都买好了,让我们等会儿去学校的操场等他。”“春晓,你见过海吗?”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许落葵突然问起了关于海的问题。“没有。”我看着她,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去过一次,是在冬天,那个时候还太小,不知道海是那么深邃,那么宽广。我记得我还拉着爸爸的胳膊说,爸爸,我们坐船去海的对岸玩好吗?”她自顾自地说着,眼睛望着窗外。

在医院的急诊室外面,林乐铭的整张脸都是灰色的。见到我和顾青空之后,林乐铭才稍稍恢复了点精神。

高一结束的暑假,学校要组织夏令营,是到厦门去看海。对于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们来说,大海是神秘的,也是充满着诱惑的。记得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有关大海的镜头,总幻想长大后一定要去看大海,感受海水的温度,在沙滩上捡贝壳,迎着海风奔跑。那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想。大海,蓝天,贝壳,沙滩,还有那急速冲入海浪里的海鸥。当林乐铭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正和许落葵在泳衣店挑选泳衣。他打电话过来说:“喂,夏春晓,你们的行李箱我都买好了,你和落葵一会儿到学校来拿。”“好的,顾青空的你买了吗?”我走到了店门口。“当然,我们四个的都买了啊。”林乐铭那边传来闹嚷嚷的声音,想必已经到了公交车站。

“许落葵呢?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道。“在里面昏迷着,不过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林乐铭指了指关着一道玻璃门的急诊病房。“她为什么会跳楼呢?”我想起前一天还和许落葵在食堂有说有笑,而现在她却成了一个受伤的病人躺在病房里,心里不免有一丝恐惧。“不知道……”“不会是为情自杀吧?”顾青空突然开口。“自杀你个头!”我狠狠地瞪了顾青空一眼。“春晓,我真怕许落葵有什么事,我刚通知了她爸爸,他一会儿就到。”林乐铭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了。“林乐铭,没事的,等会儿许易阳来了,我们尽量什么都不要多说。等许落葵醒过来之后再说吧。”大家都点了点头。在医院的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我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许落葵的结果。许易阳赶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急匆匆地想要推开急诊病房的玻璃门去看看许落葵,却被医生拒绝了。我告诉许易阳说,现在许落葵已经没生命危险了。他才渐渐平复下来,说谢谢我们。而许落葵跳楼的原因,我们又应该怎样向许易阳说清楚呢?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着我们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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