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好好在抢救室协助。”
他伸手拍了拍段青因为紧张而微微怂起的肩膀，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语气缓和地跟段青说着话，仿佛他并不是风暴之眼一样。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段青心里默默祈祷，他可以逢凶化吉。
赵霁诚回头看他，却没有段青想象中的那种悲壮和压力大，他一夜没休息好，刚才又经历了这样一番惊心动魄，外面依然“腥风血雨”等下还要去全医院最“恐怖”的医务处跟患者家属对峙，此时面上是有些疲惫，可他看向段青的眼神，却是那么的镇定和清明。
……
“师父，那个报道你看了吗……它……”
赵霁诚不是第一次来医务处的会议室了。
临走前，段青心情复杂地叫住了他，说道：
只要被患者投诉了，医务处就会来询问情况，简单一点的情形，可能当时把误会解开就行了，复杂一点的，尤其牵涉到患者死亡家属投诉的，他们都会特别重视，都会把问题双方请到会议室坐好协商。
赵霁诚正在跟大家致歉，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们，随后就准备立刻去医务处。
医务处的人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不管是面对多么悲痛激动的家属，还是委屈无奈的医生，都会努力帮他们把各自的问题和诉求说清楚处理明白。
段青趁着这空赶紧打开手机想告诉林承远和聂星辰，就看着了让他师父深陷风波的报道，现在舆论指责声一浪高过一浪，情况不是很好。
所以在他们的调解下，赵霁诚将病情的风险、死亡率和他都做了什么措施，仔仔细细重新讲了一遍，坐在最前面的家属还算明事理，虽然悲痛，但对于这些内容还是给予了认可。
恢复了些理智的其他家属上前拉住了动手的人，见身边的医生护士表情都不好，围过来的人也变多了，保安也都赶了过来，先动手理亏，再加上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只好赶紧同意去医务处进行协商处理。
他们刚才气愤是因为怀疑他以前有事故，加上悲痛，一下就移情到了赵医生身上发泄情绪。
“你再动手试试。”
对于赵霁诚被指证的内容，他否认了，医务处的人也帮助他跟患者家属保证，赵霁诚没有新闻写的那么夸张。
赵霁诚表情一下就阴沉了下来，眼里像淬了冰一样凉意顿出，他往前一步，却被好不容易站稳了的主任再一次拉住，用眼神提醒他自己没事，不要在抢救室爆发冲突。赵霁诚也知道自己差点冲动，可语气更加冰冷，看着那个动手的人，一字一顿道：
对外时是这么说，可当家属终于安抚好了，送走了，医务处的人让他别走，他就知道，当年的那个事情，估计上面授意要再查一下了。
就这么一推，王主任本来上了年龄，站得就没有那么稳，又因为地上刚刚撒了酒精，往后撤了一步，脚下一滑，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诶呦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上，被赵霁诚直接抓住了胳膊，托着才没有出事。
“小赵啊，你也别多想，我们就是问你点问题，记者这不间断的往医院内部打电话，你说我们也得讨论出一个说辞一致对外是不是？”
“你是他领导啊？为什么抢救的时候你不在，人死了现在过来了？！”
赵霁诚想起当年那个还他清白的过程，一个又一个会议、质询，他都撑下来了，因为在医术方面，他真的问心无愧。
赵霁诚被王主任挡在了身后，他还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先不要讲话，他来解决问题，可下一秒，患者家属看他们这些医生站在一起，下意识就觉得他们要抱团欺负人，为首的男子伸手就推了一下王主任那只靠近他的胳膊，说道：
现在也是一样。
“家属们的情绪我可以理解啊，但这里是医院，我们需要维持正常的秩序，大家有问题可以跟我说，我是他的领导。”
他疲惫，心累，可面上依然撑得好好的，又被盘问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可记者在门口，他又不能开车回家，他可不想让他们守在小区楼下，到时候又把颜玖牵扯进来。
此时，刚刚上班的王主任也赶到了抢救室门口，他看到这个情况，几个愤怒的男性家属和哭得站都站不住的女性家属，一地的碎玻璃和挥发的酒精味，抢救室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这里，心下知道不好，表面上还是比较和蔼地伸出了一只手，朝门外指了指，说道：
医院也有休息室，算算时间，他准备先去趟抢救室，看一下自己昨天那些病人的情况。可当他走到抢救室门口时，站着的护士突然面露难色，赵霁诚看到了他的表情，问道：
“我们不去医务处！就在这里看着，我们一走你们就要把人送出去了，到时候谁说得清到底是不是你们的问题？！”
“怎么了？出事了？”
赵霁诚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可能是被写了什么负面报道，让刚刚宣布死亡的患者的家属对他产生了怀疑。这都不是问题，他可以解释，但患者家属现在情绪如此激动，他必须得确保抢救室的正常运作，只能先把人请出去。
她摇了摇头，想起刚才那场小风波，刚想说什么，段青就忙不迭地跑了出来，看到赵霁诚，面上也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赵霁诚语气沉稳，患者家属的情绪再怎么激动，好像也影响不到他一样，抢救室的护士和医生们也围了过来，纷纷劝阻这里是抢救室，悲痛情绪可以理解，但是解决问题不能靠在这里大闹影响他人。
“段青，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离开后抢救室出什么事了？”
“刚才的抢救全过程有你们那位女家属围观，通知书同意书都签过了字，我也跟你说了这种病的风险。有问题我们可以去医务处讨论，这里是急诊抢救室。”
段青叹了口气，看了眼师父，又看了眼里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到底心一横，拉着赵霁诚的衣袖，说道：
一个男的甚至想上来扯赵霁诚的衣领，他往后一退，被扑了个空，保安连忙上来将人扶起，却被那男子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了地上，手刚好扶到了停在那里的托盘，上面的酒精、镊子等器具和药品，哗啦啦地倒碎了一地。
“师父……里面的病人家属刚才也在闹，说你现在到底有没有事他们不知道，所以……”
“你的上级在哪里！为什么一个出过医疗事故的医生可以给我妈抢救？！”
“所以什么？”
“你是不是就是微博上说的那个医生！”
“所以……他们想要其他医生来管你的那些病人……”
不顾这是抢救室，也不顾其他危重症病人是否还在休息，大声喊道：
其实原话说的更难听，那些病人家属这个时候倒是团结了起来，还派了代表来跟王主任讲，一开始王主任还好言好语解释，后面他们的言辞激烈起来，怎么着都不敢把已经进了抢救室的家属交给正在经历网络风波的医生。
刚刚打开抢救室的门，患者家属一看到他，便轰隆隆地一群人围了过来，与刚才拉着他袖子拜托他救人的样子不同，此刻他们的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手机，义愤填膺的样子。
段青不知怎么说，当小范围人都知道的真相被大范围的误解以后，澄清真的是一件非常无力的事情。
赵霁诚无愧于心，没什么要躲的，他们闹可能是因为无法接受死亡的现实，他进去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就行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知道师父现在肯定心里难受，医生最看重病人是否信任自己，昨夜他救了命的人都不再相信他，还有比这更让人受挫的么？
“师父，刚才那位死亡的老人的家属突然在抢救室开始闹了，说要见你，他们突然发难，我看来者不善，要不你先躲一下？”
赵霁诚足足有五秒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目光不知道聚焦于地上哪个点，失焦又对焦，在想着什么事情，最后缓缓道：
段青和赵霁诚刚一进门，就立刻一脸严肃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赵霁诚转身立刻就像里面走，他昏昏沉沉，本来想出来透气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多记者，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只能再跟着段青进去，离开前，医院的保安过来拦住那些想要跟着闯进去的记者们，李知媛的提问声一问高过一问，让许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边，还有后来驱车而来的，在急诊门口，动静越来越大。
而后一步步朝休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