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旁围着三两个男生，搭着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跟他说话。许放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听到她的声音后，许放抬眸望了过来。
林兮迟的视线一顿，立刻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许放。
两人的视线撞上。
一个个神清气爽的，只是随意的一瞥，就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林兮迟没有躲开他的注视，大脑又放空了，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许放这人的脾气这么差，但是为什么人缘就是这么好？
恰在此时，从外头涌进了一群勾肩搭背的男生，有七八个。一行人的身材不说全部高高大大，但看起来也都结实有力。
每次林兮迟都怕许放到一个新环境之后，会因为性格不好而被孤立。可没想到，次次他都混得风生水起。
林兮迟眼巴巴地望着排在门旁边窗口的陈涵，想等她打好饭便招手示意她过来。一看到她回头，林兮迟立刻举起了手：“嘿！这儿！”
果然，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这个位置就在饭堂的其中一扇门旁。
许放在性格上有缺陷，上天便在他的交际能力上给他开了一扇窗。
怕聂悦她们找不到她，林兮迟还特意站着没有坐下。
就在她思考的这十几秒里，许放侧头，像是跟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说完后便往她的方向走来。
天气这么热，就买碗八宝粥吧……林兮迟自我安慰。她捧着碗，往四周看了看。饭堂没有空调，她便找了个正对风扇的位置。
“……”
到了离宿舍楼最近的B饭堂，林兮迟看着各个窗口，犹豫了一阵，走向了其中一个窗口。
他怎么过来了？
林兮迟跟宿舍另外三人一起去了饭堂。
这个许放是不是以为她在喊他？
林兮迟摸了摸肚子，翻出饭卡，心想着里边还有二三十块钱，加上宿舍的那二十多块钱现金，她还可以不去求许放，还能傲骨铮铮地活个一两天。
许放走过来站在她的位子旁，淡淡道：“喊我？”
电影结束后，林兮迟一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果然。
“好的。”
但是谁在喊你呀，快点走开！
林兮迟丢过去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下一刻，林兮迟眨眨眼，果断决定讨好她这一个月的“金主”，笑眯眯道：“是呀。”
“我也没选上别的，跟你一样选了闫志斌老师的，应该是一样的吧，周四下午两点的。”辛梓丹舔了舔唇，表情带了请求，“到时候一起去吧？”
此时，宿舍另外三人都打好了饭，坐到林兮迟的附近。
林兮迟回头：“嗯？”
一桌子静悄悄的。
“迟迟。”
许放格外没眼色，完全察觉不到这尴尬的气氛都是因他而起的。他垂眸盯着林兮迟面前的那碗八宝粥，皱了眉：“午饭你就吃这玩意儿？”
挂了电话，林兮迟叹了口气，忧郁地看着自己的课表。但她也没忧郁太久，很快便想开了，准备找部电影来看的时候，辛梓丹叫住了她。
林兮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省钱，硬着头皮道：“热呀——”
“……”
没等她说完，许放冷着脸啧了一声，端起她的碗就走了。
“国防生没有体育课。”
林兮迟蒙了。
“啊？”
这不就是抢了她一碗八宝粥还跟她撒火吗？
“没有体育课。”
林兮迟顶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看着他往另外一桌的方向走。她刚想追上去，突然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张饭卡。
林兮迟按照课表的空闲时间，哪里有位置便往哪里塞课，继续问：“体育你选了什么？我跟你选一样的吧。”
放置的位置恰好被刚刚盛装八宝粥的碗遮住了。
她在心里哀号了一声，认命地勾上了那节课。
林兮迟愣愣地拿起来看。
林兮迟：“……”
是许放的饭卡。
“嗯。”
上面的照片还是许放高一时的模样。
“文理通识你也选好了？”
眉目还有些青涩，神情却锋利冷然，明明是平视镜头，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看起来格外难相处。
“嗯。”
林兮迟抿了抿唇，往许放的位置看去。
“你选了？”
他的那群朋友早就已经打好了饭，其中一个似乎还帮他打了一份，在中间给他留了个位子。而林兮迟买的那份八宝粥就可怜兮兮地被许放放在了他的盘子旁边。
许放懒得理她了：“哦。”
林兮迟收回了视线，跟室友们说了声便心情愉悦地去打饭了。
林兮迟不想面对现实，垂死挣扎：“但听说这个老师很凶的。”
另一边，许放坐回位子上，周围七个大男孩同时发出暧昧的起哄声，但都压低了音量，也没搞出太大的动静。
“什么噩梦？”许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随便选吧。”
其中一个男生突然把手伸向许放面前的八宝粥，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热死了热死了，刚好给我降降温。”
林兮迟惊了：“C的话就只剩那个噩梦老师的课了呀。”
许放手疾眼快地拍掉他的手，挑了挑眉：“这份不行。”
许放：“嗯。”
坐在许放旁边的男生勾上他的脖子，啧了一声，不怀好意道：“那不是那天我们说长得漂亮的那个妹子吗？许放，你动作挺迅速啊。”
林兮迟：“你的英语也考了C吧？”
许放眼皮也没抬，低头吃饭。
许放：“选课。”
“真是你对象啊？”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开了口，半开玩笑，“长得是我的菜呀，如果不是的话，我……”
林兮迟沉默了一会儿，抢不到课，她没心情跟他闹，问：“你在干吗？”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许放就看向他，眉眼慵懒略带戾气，下巴微抬，侧脸的线条利落流畅，喉结上下滑动着。过了几秒，许放轻轻笑道：
“……”
“你说呢？”
“那真是多亏了你的电脑了。”许放似乎是笑了，林兮迟在这头能听到清浅的气息声，比往常都要柔和一些，“救了你的鼠标一命。”
接下来两天的会议，每个老师讲述的内容大相径庭。但唯一相同的点就是，他们都会无数次地提那个为了游戏全科旷考的学长。
她咬咬牙，十分憋屈地说：“我那是电脑死机，要不是这个破电脑，我闭着眼用脚来操控鼠标都能抢到。”
每位老师都是一副痛彻心扉，遗憾得像是丢失了几百个亿的样子：“你们某个学长啊……”
林兮迟：“……”
在短短几天内，林兮迟听到这个学长的次数比她吃的饭还多。也不知道是谁打听到了这个学长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内，新生们在交谈时总会提到他。
“那你抢到了？”
被老师们灌输了那么多思想，林兮迟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来消化，本想将这些内容全数教育给许放，但想到钱财方面的问题……她决定一个月之后再教育。
“八点哪！为了这个我特地调的闹钟，八点半我就坐到电脑前了。”
周五下午三点，林兮迟和聂悦一起出门去面试。
许放完全不在状态：“你几点醒？”
两人面试的地点同在东二教学楼，但教室不同。到那儿后，两人约定好面试结束后微信联系，随后便各自到面试的地点。
林兮迟很激动：“但九点就开始了，你只要晚一点点上去，好的就都被抢完了！”
林兮迟在204教室面试。
“才几点？”
她上了二楼，左转，从楼梯转角处望去，能看到有好几十个人站在走廊上，场面看起来十分热闹，但走廊上却很安静。同学们都耐心地等待面试。
因为才刚醒，许放的声音沙哑低沉，说话之前还咳嗽了两声，语气漫不经心，透过电话和电流声，多了几分磁性。
注意到其他人手里都拿着一张A4纸，林兮迟往四周观察了下，最后在后门旁的书桌上找到自己的报名表，随后排到队伍的最后。
林兮迟：“你都不用起来选课的吗？”
林兮迟看着报名表上的字迹，心想：还挺好看的。
响了一声，那边便接了起来。
忽然间，她感觉到来自前方的注视。
林兮迟此时的心情很郁闷，他这副闲散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她更郁闷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兮迟抬头。
恰在此时，许放回复了她的微信：“醒了。”
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嘴角的笑略带春意。
等林兮迟重启完电脑，再打开选课系统时，英语课便只剩下闫志斌老师的班了。她看着屏幕，迟迟狠不下心去选。
有点眼熟。
林兮迟欲哭无泪：“我也没，电脑死机了。”
林兮迟被看得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辛梓丹闷闷道：“我还没进去……”
男生挑眉，收回了视线，没说什么。
“梓丹，迟迟，你们呢？”
林兮迟也没太放在心上，她正想收回视线，一个不经意瞥到了他手上的报名表，上边的字迹跟她手里的那张挺像的，而且学号开头是“10”，比她大一级。
林兮迟又急又气，连忙长按电源键强制关机。在此期间，聂悦和陈涵已经抢到了除闫志斌外的英语老师的课，兴奋地喊着：“啊啊啊，抢到了！”
大二的？
这什么垃圾电脑！
林兮迟抬眸，偷偷摸摸地看了他一眼——
林兮迟：“……”
白净的脸，柔和立体的五官曲线，桃花眼，戴金丝边眼镜。
蓝屏了。
这下她总算记起来了。
映入眼中的是一串乱码和一片刺眼的蓝色。
是那天在摆摊处给她填报名表的学长。
过了三秒，林兮迟睁眼。
在脑海里对上号，林兮迟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个学长那天不是在招新吗？为什么现在还要来面试……
林兮迟屏着气，对准网站中央的“进入系统”，按下鼠标左键。她闭上眼，双手握拳，祈祷着：一定要进去啊。
但因为和他不认识，她纠结了一番，也不好意思问，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给许放发了个购物车的截图。
“一。”
截图上显示：蚊帐价格三十九块九，包邮。
“二。”
林兮迟：“放大佬，我想买个蚊帐，宿舍蚊子太多了。”
“三。”
林兮迟：“我想大佬这么大方，一定愿意施舍我四十块钱买个蚊帐。”
“十秒。”
想了想，林兮迟补充了句：“需要下跪吗？”
“五十秒。”
林兮迟：“扑通。”
“一分钟。”
看到这几条消息的许放：“……”
聂悦像是报时器一样，紧张地提醒着：“还有两分钟。”
他暗骂了声“傻”，打开支付宝，在转账金额上打了一千块钱后，动作停住，又默默地把金额删掉，改成别的数字。
结束时恰好是八点五十八分。
许放这人虽然整天闲得慌，回复消息慢，但转钱的速度却快得很。
林兮迟只好开了局游戏，被对手虐了一把后，她生无可恋地关掉游戏。
没等多久，林兮迟点进支付宝看了眼。
大概是还没醒。
果然，许放已经给她转了钱。
林兮迟八点准时起床，八点半便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坐在电脑前。她闲着没事，给许放发了几条微信，可他都没回。
但不是她想象中的四十块钱。
宿舍四人提前通过论坛的情报得知，大学英语千万不要选闫志斌老师的班，如果选上了，那简直就是噩梦了。
转账的金额不多不少，正正好三十九块九。
宿舍里，除了陈涵，其他人都被分到C班。
林兮迟：“……”
林兮迟考前还十分笃定自己能考到A级，结果一出考场整个人都蔫了。但得知高考时同考R省卷的基本都考到了C级，她就平衡了。
这个数字仿佛是在跟她说：该多少是多少，一毛钱都别想让我多给。
大学英语也是必修课，学生要通过自己考出来的英语成绩来选班。按成绩分班的作用也不大，主要是为了按照学生的英语水平分配不同的教学进度。
看来她是马屁没拍到点上，许放连一毛钱都计较。
另外，军训前学校安排了一次英语分级考试，考试成绩分为A，B，C三个等级。
林兮迟极其无语，在回复框上敲字：“你用不用这么计较？一个大男人计较得这么精细也不觉得丢人。”
大一一般是课表最空的时候了，所以一般能填满就尽量填满。
下一刻，她深吸了口气，驱散胸口那股郁气，把这句话删掉，回道：“谢谢大佬！就没见过给钱给得比你更爽快的人了！”
除了必修的课程不能退，时间也不能调，其他的课任学生选择和调整。每个学生在大学四年需要修足一定的学分，学分不足的话就不能毕业。
林兮迟轻哼了声，用这笔钱下了单，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
隔日上午九点，学校的选课系统开放。
没过多久，从教室里走出一位学长。
林兮迟想：过完这一个月，她再也不会联系这条狗了。
因为学生会有好几个部门都在这个大教室里安排面试，所以面试的顺序，除了在这个长队的基础上，还要分部门。
“哦，”许放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看着这一长队，学长愣了，走到他们面前喊道：“按部门排队。外联部站这儿，宣传部站这儿，体育部……你们先等一会儿，面试马上开始。”
“……”
短暂的十秒内，几十个人就被分成四个队伍。
他理所当然道：“给你个放声大哭的借口啊。”
按照那个学长的指示，林兮迟找到体育部的那一队，顿时发现这群人里，居然只有三个人是要面试体育部的。除了她，只剩下那个“金丝眼镜”和另一个男生。
林兮迟真的不想理他，但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她还是忍了，咬着牙关，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这怎么就是为了我呢？”
三个人排成一排，从前到后，身高呈现一个“凹”字的形状。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非常应景，周围似乎还有冷清萧条的风卷过。
呵呵，赢了就开始装。
这么冷门的吗？
“心情不好？”他慢条斯理地捏着左手放松肌肉，故作同情地说，“为了你，我只能赢了呀。”
林兮迟往四周看了看，觉得这么鲜明的对比确实有些怪异，但她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许放松开手，挑着眉，懒洋洋地靠回椅背。
倒是站在她后面的那个男生好奇了，一脸蒙圈地问她：“欸同学，咱这部门这么少人报名啊？”
她刚刚垂死挣扎了半天根本就毫无用处。
林兮迟还没来得及搭腔，那个“金丝眼镜”开口了：“上午已经面试过一轮了。”
林兮迟还想终于管用了，在心里偷笑。她正想乘人之危的时候，许放轻笑出声，瞬间使了全力，把她的双手掰到底。
他的声音温润清亮，缓缓的，带着点吊儿郎当的语气。
当时许放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大半儿。
男生恍然大悟，很自来熟地问他们两个：“哎，你们什么系的呀？感觉我们三个都能进去啊，先认识一下呗。我是物理系的，我叫叶邵文。”
到后来，为了不输，林兮迟什么招都使上了，却没有一个管用，最后只能苦着脸装可怜：“屁屁，我今天心情不好。”
“动物医学系，我叫林兮迟。”犹豫了几秒后，林兮迟问他，“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但刚刚她确实是抱着一种必赢的想法上的战场。许放单手碾压了她的双手，真的让她自信心受挫，并且猝不及防。
叶邵文理所当然道：“长得好看哪。”
她赢的次数屈指可数。
“……”
从初中开始，她有事没事就找许放打赌。
林兮迟看了他一眼。
其实林兮迟也习惯了。
叶绍文身材高大，五官偏秀气，黝黑的肤色平添了几分英气。那双眼睛格外大，双眼皮的褶皱很深，反戴着一顶纯黑的鸭舌帽，气质阳光明朗。
“……”
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不过就算是不好看，她也不能够说什么。
“就……”林兮迟沉默了几秒，“我得天天去跟他要钱，像个乞丐一样。”
林兮迟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抿唇笑了下。
“你的饭卡呢？”聂悦觉得这个赌注不太合理，皱眉道，“你全给他了你这个月怎么过啊？”
或许是觉得林兮迟太冷淡了，叶绍文便把注意力放到“金丝眼镜”的身上。和同性的相处总比和异性要放得开，他走到“金丝眼镜”的旁边，直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个月生活费。”林兮迟突然坐直了起来，翻了翻抽屉，绝望道，“我的现金怎么就剩二十块钱了……”
“兄弟，你是哪个系的呀？”
聂悦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奇道：“赌注是什么？”
“金丝眼镜”淡淡道：“金融系何儒梁。”
林兮迟哀号了一声，趴在桌子上没说话。
闻言，叶绍文一愣，讷讷道：“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这还没过一年哪！
不只他这么觉得，林兮迟同样也觉得很耳熟。
可高中的时候，她只是单手都掰过他了。
大一新生连着三天开的会议，每位老师演讲时都把那个学长作为反例，翻来覆去不知疲倦地臭骂一遍，让所有新生引以为戒。
“……”
学生都听腻了，老师们还没有骂腻。
聂悦：“应该很正常吧。我看你的‘小竹马’至少也有一米八五了，而且还是国防生呢，力气应该不小。”
随后这个学长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大一年级。
陈涵：“输了呀？你朋友是左撇子吗？”
林兮迟从宿舍过来的路上，聂悦还在跟她提这个学长，所以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还很深。
林兮迟：“掰手腕，我两只手跟他的左手比。”
姓何，名儒梁。
聂悦：“啊？怎么突然就打赌了，你们赌什么？”
何儒梁。
“也不是。”林兮迟叹了口气，“就刚刚跟我那个朋友打赌赌输了。”
叶绍文明显也记起了这一号人物，啊了一声，笑道：“你这名字怎么跟那个旷考的学长一样啊？我记得也是金融系的吧？哈哈哈要不是你跟我一级，我都以为你就是他了。”
辛梓丹在一旁小声问道：“迟迟是不是不想说……”
叶绍文没有看到他的报名表，但是林兮迟看到了。他是2010届的，跟他们不是同一级。林兮迟张了张嘴，想提醒叶绍文一下，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偷看了何儒梁的报名表。
林兮迟摇摇头，没说什么。
见何儒梁没反应，叶绍文也不在意，继续发挥他自来熟的本性。
她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林兮迟惆怅的神情：“哎，你咋了，怎么这么丧的样子？不是去跟你的‘小竹马’吃饭了吗？”
“你们说，这个学长有没有可能已经被他爸妈打断腿了。虽然我觉得他这样挺酷的，但是我要是做了这种事情，回了家绝对没命回来。”
聂悦半开玩笑：“好，我大学四年的目标，就是找个国防生当男朋友。”
他咧嘴笑着，眉眼微扬，像是想从他这儿找到认同感。
林兮迟想了想：“好像是土木工程吧。哦对了，他是国防生。”
何儒梁没看他，缓缓地开了口。
辛梓丹：“呃……学校不是有那个什么……”
“名叫何儒梁，金融系，旷考。”何儒梁慢条斯理地拍掉叶绍文搭在他的肩膀上的手，轻轻笑了，“那应该是我了。”
陈涵：“好奇一下，什么系的呀？刚刚那群人都人高马大的，像出来走秀一样。”
“……”
聂悦：“好羡慕！我也想要青梅竹马！”
林兮迟默默地，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陈涵：“青梅竹马呀？”
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像是难以置信，叶绍文抬手捏住帽檐转了一圈，小声嗫嚅道：“什么呀，再牛也不是这么……”
“是呀。”林兮迟说，“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向下一瞥，瞬间看清何儒梁手中的报名表。
“高中同学？”
叶绍文不吭声了，脸色瞬间灰暗了不少，蔫巴巴的，完全没了刚刚的意气风发。
林兮迟的心情很差，恹恹道：“嗯，我朋友。”
何儒梁把报名表对折了起来，低声道：“让你失望了。”
等林兮迟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聂悦凑过来问：“迟迟，你和那个小哥哥认识呀？”
恰在此时，门口走出一个个子小巧的学姐，大声喊道：“有面试体育部的吗？进来一个。”
另外三名室友似乎也才刚回来没多久，此时围成一团聊天。听到门把被拧开的声音，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何儒梁刚好站在第一个，回头举手，算是回应了她的话，随后便抬脚走了过去。
林兮迟带着一身疲倦回了宿舍。
这句话像是一场及时雨，把叶绍文从刚刚那种尴尬的处境中解救了过来。他暗暗地骂了句，心底却松了一大口气。
“比了再吃。”
叶绍文刚想跟林兮迟吐槽的时候，何儒梁又转过头看着他，弯眼笑道：“看到了吗？我四肢健全。”
再抬头时，他的嘴角向一侧勾起，瞳仁里有星星流火。
“我觉得他这话一定是恐吓！恐吓我！”何儒梁走后，叶绍文直接把林兮迟当作树洞，发泄道，“他为什么要强调四肢健全这个词？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闻言，许放的眼睛眯了起来，喉结滚动，下颌到脖颈的线条利落干净。他倾身，镇定从容地将桌上的盘子移到另一侧，腾出一大块位置。
林兮迟沉默了几秒，弱弱地反驳：“他可能只是为了证明他没有被爸妈打断腿……”
“这怎么行？”林兮迟立刻拒绝，好心地提醒他，“等会儿你的生活费就要转给我了，我滚了你就要吃霸王餐了。”
闻言，叶绍文也沉默了，很快又道：“你为什么帮着他？”
“滚吧。”
“……”
许放被她这句话噎到了，表情瞬间阴沉得像是有人在他脸上泼了墨。
“他长得比我好看？”
林兮迟摇摇头，纠正他：“自卑的屁。”
林兮迟被叶绍文缠得头皮发麻，还在想着如何应付他的时候，何儒梁出来了：“体育部进去一个。”
许放：“自卑个屁。”
林兮迟有些诧异，感觉何儒梁进去还不到一分钟。她连忙应了一声，丢给叶绍文一个同情的表情便进了教室。
林兮迟：“是呀，怕你自卑，我就收起来了。”
这个教室的空间不算大，分成左右两列桌椅。林兮迟在左边倒数第三排的桌子上看到了写着“体育部”三个字的牌子，走了过去。
许放：“你今天没带脑子出门？”
面试官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生长得胖乎乎的，看起来憨厚老实，女生则是刚刚出来的那个学姐，长着一张娃娃脸。
这次的眼神就真的是在看一个傻子的眼神。
林兮迟把报名表递了过去。
“……”许放一愣，鸦羽般的眼睫翘起，疑惑地瞥了她一眼。很快他就明白了，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多了几层含义。
胖学长粗略地扫了一眼，随后道：“先自我介绍一下。”
林兮迟充耳不闻，开口问他：“前一个傻子是谁？”
被两个人盯着，林兮迟瞬间紧张起来，干巴巴道：“我叫林兮迟，来自动物医学系动物医学一班，性格开朗好相处，爱好有很多……我对体育有一份热诚的心，非常希望能加入这个集体。”
坐在对面的许放没有看她，低头将菜盘的位置挪了挪，所以也没注意她此刻的表情。他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很快便拿起筷子，声音低低淡淡的：“先吃饭吧。”
空气定格了一秒。
林兮迟被香气吸引，注意力偏了几秒，很快又正了回去，望向许放。她的表情郑重严肃，有点像被人抢了宠物的主人。
娃娃脸学姐拍拍手：“好，你通过了。”
恰在此时，有一个服务员端着菜盘过来，连上了几道菜，红艳艳的一片，麻辣油浮在其上，冒着热气，十分诱人。
林兮迟愣了：“啊？”
许放没应声，他正活动着左手，掌心用力合上又松开，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他的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掌骨根根凸起，连接着五指，看起来修长有力。
“你也太随便了！”胖学长侧头瞪了“娃娃脸”一眼，清清嗓子，问道，“好的，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嗯……请问你的星座是？”
林兮迟顿了顿，想反驳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问：“又？”
“摩羯座。”
“又有傻子来给我送钱了。”
“血型呢？”
林兮迟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听到他接着上句而来的话——
“O型。”
“好哇。”
“除了我们这个部门，你还有没有报其他的部门？”
这话一出，许放的眉眼抬起，眼尾微微上扬，嘴角轻扯，似是来了几分兴致。他坐直身子，轻笑了声，说话的气息刻意拉长。
“没有。”
不过许放应该不会同意吧……
问完这三个问题后，胖学长又拿起她的报名表扫了几眼，点点头：“好了，面试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顺便帮我把下一个同学喊进来，谢谢。”
如果这样还会输，她真的服气。
“……”这就结束了？
“我用两只手跟你的左手掰手腕，怎么样？”
林兮迟犹疑地看着他，表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晕头转向地说了声“好的”，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林兮迟咬咬牙，忽略他的话，直入主题。
她提前准备好的关于体育部的面试提问一个都没用上，心情复杂难言，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三千？”许放眉头皱了下，像是在苦思冥想，很快便道，“我去看看我的零头有多少。”
这个部门是不是有点太水了……
林兮迟被他这语气噎到了，提高了音量道：“才月初！我现在也是有三千呢！”
林兮迟下了楼，翻出手机在微信上联系了聂悦，得知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林兮迟便跟她说了一声，先回了宿舍。
许放嗤了声：“你的生活费？”
走回去的路上，林兮迟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找了个她常用的树洞倾诉。
把许放的钱全赢过来，然后让他哭着来找她要钱，把他狠狠地踩在脚底，让他尝一下她此时的痛苦。
下一秒，林兮迟拨通了许放的电话。不知道许放在做什么，响了半天才接起，像是刚睡着被吵醒，语气极其不耐烦。
林兮迟忍了忍，提议道：“要不我们来打赌吧，跟高中一样赌一个月的生活费。”
“谁呀？”
这个反应令人十分不爽。
林兮迟顿了几秒，深情道：“是爸爸。”
听到这话，许放的身子往椅背一靠，按开了手机的锁屏，把她当成空气人一样。许放脸上的情绪很明显，是“赶紧给我滚远点”的意思。
那头儿沉默下来，几秒后，林兮迟的耳边传来一阵挂机的嘟嘟声。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来聊天呀。”
许放挂了电话。
林兮迟哦了一声，不敢再闹，把手机放到一侧。见菜半天都没上，她单手托着腮帮子，用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子。
没有半刻的犹豫，林兮迟又拨了过去。
“……”
这次许放接得很快。比起先前，他的语气清醒了不少，声线沙哑低沉，林兮迟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戾气：“你听不出我在睡觉？”
许放被她烦得不行：“还吃不吃饭？！”
林兮迟诚实道：“听出来了。”
“看哪！”
“那你还打过来？”
“……”
“嗯。”林兮迟点点头，“更想打了。”
“不看？”
“……”
“……”
林兮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继续发脾气，于是开始倾诉：“我刚刚去面试了校学生会的体育部，他们只问了我星座、血型、有没有报其他的部门这三个问题，你说是为什么？”
随后她抬头，笑嘻嘻地问：“你要看吗？”
许放的语气还是很不好：“我是你的面试官？”
——“屁大人”。
言下之意就是：你问我有屁用！
林兮迟弯唇，把备注改好，十分满意地看了好几遍。
林兮迟无视他的话，继续问：“但就问了这三个问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不觉得这个部门很不专业吗？”
许放深吸了口气，懒得理她了。
那头儿一顿。
这话让林兮迟的动作停顿了下，但还是没有改变要改备注的念头，她拍拍胸口，一副正直的模样：“你今天请我吃饭了，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给你改个好听的。”
隔了好几秒后，许放说：“只问了这三个问题？”
“你敢再改回去试试。”
他的火气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熄灭了，声音又变回了平时那般漫不经心，夹杂了几丝认真，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注意到她的动作，许放瞬间猜到她的想法，冷冷地看她。
林兮迟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是呀。”
林兮迟的眉头拧起，想把备注改回去。
“也不难猜。”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拿回手机后，林兮迟立刻打开看了眼，一下子就发现他把她给他设置的备注名从“屁屁”改成了“许放”。
林兮迟虚心请教地低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许放轻车熟路地按密码解了锁，打开微信，迅速地动了动手指，随后顶着一张极度不爽的脸把手机还给她。
“跟我想法一致。”许放冷笑，那笑声清浅悠长，回荡在她的耳边，有些痒意。
但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乖乖地把手机交了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京腔味，咬字清晰道：“跟傻子不需要说那么多。”
林兮迟犹疑地看着他：“你要干吗？”
冷场一刻。
“手机拿来。”
林兮迟哦了一声，思考了下：“知道了。”
“……”许放抬了眼，眼神十分不友好。沉默了几秒后，他摊开手掌，把右手的手心放在她的面前。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林兮迟指指他，理所当然道：“我就是想约个屁呀。”
许放还在等她骂回来，一时间听到挂断声，还觉得有些没劲儿。过了几秒，他眉心一皱，突然意识到什么。
许放啧了一声，终于不耐烦道：“约个屁。”
生气了？
“约呀！”
他懊恼地立刻坐起来，挠挠头，盯着手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不是这货先把他吵醒的吗？这货反倒生气了？钱全在他这儿她还敢生气？
音调一声比一声激昂，像个在舞台上嘶吼的歌手。
许放顿了几秒，心底郁结难耐，越想越烦躁，但却完全无可奈何。他正打算把生活费全部转过去给林兮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确确实实是高估这个家伙了。
虽然知道他会拒绝，但他拒绝得这么直截了当还是让林兮迟十分受伤，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居然会认为她有那个脑回路去生气。
知道她就是想吃免费餐，许放直接拒绝：“不。”
林兮迟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等许放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林兮迟感慨道：“以后我们经常约饭吧。”
林兮迟：“我是不是很听话？”
许放瞥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低下头藏住正在偷笑的嘴角。他的嘴角也翘了翘，气定神闲地继续翻阅菜单。
林兮迟：“立刻就不跟傻子说话了！”
忘了就算了，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莫名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林兮迟想。
“……”
“就……”林兮迟眨眨眼，摇了摇头，“没什么。”
许放把手机扔到一旁，扯起被子盖住脑袋。
“什么事？”
隔天晚上，林兮迟就收到了第一轮面试通过的短信，通知她周一晚上八点半到西一教学楼409教室参加第二轮面试。
林兮迟想说点什么，又怕他再度直接当场走人，想了想还是没说，改口道：“话说你怎么不跟我计较刚刚的事情了？”
林兮迟回了个“收到”，拾掇了自己一番后，便和舍友一起出门了。
“不知道。”
选课时间在前天晚上截止，每个学生的课表也因此定下来了。
“那你们老师有跟你们说有个学长因为打游戏旷考的事情吗？”
昨晚班长在班群里通知，教材今天要统一领取，他让班里的男生们把书搬到东二教学楼103教室，今晚所有同学都要去领取教材。
许放翻着菜单，漫不经心回：“提前走了。”
到教室后，宿舍四人才发现大多数人都带了行李箱过来。
林兮迟立刻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对了，你不是开会吗？怎么感觉你是出去玩了？”
讲台前放着满当当的书，一摞比一摞厚。
注意到她拖腔带调的语气，许放抬眼，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林兮迟大一上学期的专业课就不少，有动物解剖学、普通动物学等，加上各种必修课，要领的书很多。而且医学系的教材格外厚，带个行李箱确实是明智的。
林兮迟啊了一声，表情略显失望。
但其实不带也拿得动，就是辛苦了些。
“没那么容易死。”
确认人齐了，几个班委同时将教材分发下去，没几分钟就发完了。
林兮迟用筷子戳破包着碗的塑料膜，随口问道：“你突然抛下你那群朋友跟我吃饭，回去不会被打死吗？”
林兮迟塞了好几本进书包里，苦恼地看着剩余的书。她也没想多久，深吸了口气，把眼前的一摞书抱了起来，咬紧牙关道：“走吧。”
进了店，两人找了位子坐下。
其余三人也把书搬了起来。
“哦。”这次林兮迟不敢再多嘴，乖巧地跟在他的旁边。
林兮迟走在最前边。
许放抬抬下巴：“前面那家川菜馆。”
书太沉，几个女生连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上基本没人吭声，偶尔能听到聂悦小声地抱怨：“真是快累死了。”
走了一小段路后，林兮迟问：“那吃什么？”
经过篮球场时，林兮迟实在拿不动了，把书和书包都放在小道旁的一张石椅上。
出了店，林兮迟垂着脑袋，懊恼地踢了踢水泥地上的小石子，心想着：早知道就等他点了菜付了款之后再说那些话了。
“休息一下吧。”
林兮迟：“……”
聂悦也放了上去，像是瘫痪似的靠在椅背上。
许放看向服务员：“抱歉，不吃了。”
林兮迟回头看了眼，喘着气道：“小涵她们呢？”
许放的脚步顿住，嘴角的弧度僵直，缓缓回头，定定地看着林兮迟。随后，他单手扣住她的头顶，毫不留情地向门的那侧转。
听到这话，聂悦也扭头看了眼，猜测道：“可能没跟上吧。”
“……”
两人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些，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许放正想点头，就听到林兮迟继续道：“你那副娘炮的皮囊，我今天这么一看，就觉得只有一点点娘炮了呢！”
这儿光线不太好，只有旁边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和篮球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篮球场内，十几个男生的精力十分旺盛，穿梭奔跑着，挥洒汗水。
服务员指了指角落靠窗的位置，问：“坐那儿可以吗？”
林兮迟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挪到了那边。
“军训的威力怎么那么强大！”她觉得很神奇，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自说自话，“不仅让你变大方了，还让你变得有气质了……”
篮球场外也有不少女生在看，脸颊发红，埋头窃窃私语。
林兮迟本想再继续这样喊他，听到这话只好收敛了些。
注意到领头的男生，林兮迟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瞬间一亮。
对迎面而来的服务员说了句“两位”后，许放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再这样喊我，这顿你就可以不用吃了。”
他冲在最前方，绕过挡住他的其他人，篮球被他轻松自如地控制。他在场中格外显眼。与此同时，林兮迟也站了起来，往那边靠近。
她立刻跟了上去，讷讷道：“屁屁你怎么这么好？”
许放纵身一跳，单手握住篮筐，发出巨大的声响，另一只手将篮球狠狠地扣了进去。
是她刚刚说的那家海鲜餐厅。
球进框。
林兮迟刚刚被许放的身体挡住了视线，没注意到旁边的环境。她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个招牌，在原地愣了下。
见他进球了，林兮迟趴在篮球场的网栏上，憋了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许放！”
许放走了进去。
“……”
还没等她说下一句，耳边传来了服务员甜美的声音：“欢迎光临。”
许放差点从篮筐上摔下来。
为了哄好许放，让他心甘情愿地请她吃饭，林兮迟开启了无脑吹：“你变得好有气质呀！”
他松开篮筐，跳回地上，顺着声源望去。看到是她，许放抓了抓脑袋，脸颊因为刚运动过还冒着红晕，汗水顺着下颌向下流，打湿了一半儿上衣。
而今天，军训结束的缘故，他的肤色明显黑了一大圈，目光也清亮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总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林兮迟兴奋地朝他挥挥手。
一身普通的白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精致的锁骨。皮肤白得像是从未见过天日，全身散发着干净矜贵的气息。他半眯着眼，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她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把东西收拾好后才离开。
许放额角一抽，别过头跟几个队友击了掌，低语了几句后，便从篮球场的入口出去，朝她的方向走来。
林兮迟开始回想当时许放的模样。
一走到她面前，许放便被林兮迟连拉带拽地扯到那个石椅前。他的语气很不耐烦，十分不情愿地跟着她走。
报到那天，林兮迟是宿舍里最早到的一个，所以后来的三人也没见到当时把林兮迟送到宿舍里的许放。
“干吗呀？”
看着他的模样，林兮迟突然想到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新生报到的时候了。之后便是长达半个月的军训。这段时间，两人一直都是在微信上联系。
林兮迟理直气壮：“你来帮我们把书搬到宿舍吧，我们都搬不动了。”
许放用鼻腔哼了声，眼皮恹恹地耷拉着，完全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许放瞥了眼石椅上的两摞书，倒是没再说什么。他本想堆成一摞直接搬走，突然注意到两个同样装得满满的书包：“书包拎得动吗？”
“没呀，我没想踩你。”林兮迟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样，连忙摆摆手，加快几步跟他并肩走了起来，“我是想说，我今天看你，总觉得跟平时不一样了。”
林兮迟立刻点头。
过了几秒，他似乎是被气笑了：“你踩人之前还知道提醒一下，谢谢呀。”
聂悦坐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没有吭声。
林兮迟随之停下了步伐，莫名其妙地抬了头，恰好与许放隐晦不明的目光撞上。
许放走过去拎了拎林兮迟的书包，侧头看了林兮迟一眼，淡淡道：“我再喊一个人过来。”随后，他回头喊了声，很快就有个男生跑了过来。
话音刚落，林兮迟感觉自己的鞋尖踩到了什么东西，疑惑地向下望，看到许放向前跨了一大步然后定住了。
许放跟他说了几句，男生便把其中一摞书搬了起来，爽朗地跟聂悦搭起了话。
“屁屁！”
两人搬了书便走在了前面。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划过，她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对策，兴奋地抬头。
林兮迟正想把自己的书包拿起来，就被许放背到了身上。她皱眉，小声地抗议：“你身上全是汗。”
她幽幽地想着：这家伙今天迈的步子怎么这么小，像个娘炮？
许放的表情不太好看，没搭理她，搬起书便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走。
接下来的一段路，林兮迟跟在许放的后边，眼神放空地看着他的脚步，也不敢再随意开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怎么让这个上帝消消火。
林兮迟突然想到下午才惹过他，便乖巧地跟在他的后头，讨好似的说：“等会儿请你喝糖水呀。”
“出息。”
许放嗤了声，完全没把这话放在眼里。
许放的眼睫动了动，上下扫视着她，嘴角不咸不淡地勾起。
“你没钱。”
“……”林兮迟不吭声了。
“……”
这下许放终于有了反应，一顿，侧头睥睨着她：“你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林兮迟再接再厉：“不过就是有点贵……”
林兮迟摸了摸口袋，想说他的饭卡还在她这儿，但又怕说了之后会被他拿回去。她只好十分识时务地转了话题：“屁屁，我过了体育部的第一轮面试了。”
许放还是没理她。
许放很冷淡：“哦。”
林兮迟锲而不舍：“听说很好吃，你想吃吗？”
林兮迟也不在意，很骄傲地开始吹牛：“听说这部门认颜值，长得好看的才能进。”
许放没理她。
“假的。”许放懒洋洋道，“看你就知道了。”
林兮迟连忙跟上，完全不提刚刚的事情，继续道：“你吃饭了吗？没吧。新开的那家海鲜餐厅你去过了吗？”
“……”考虑到他搬着书这么辛苦，林兮迟忍了忍，没跟他计较，“那你有没有加入什么部门？”
许放掉头就走。
他的语气依旧懒散，不咸不淡道：“校篮球队。”
“我本来想跟舍友去吃烤鱼的。”林兮迟摸摸脑袋，咧嘴一笑，“既然遇到你了，那我们就去吃——”
“你不是说这些很无聊不想参加吗？”
他冷笑一声，没搭腔。
“……”许放没应。
林兮迟走到他的面前，站定，讶异道：“好巧哇，你也在这儿。”
林兮迟眨了眨眼，好奇道：“对了，体育部是不是会帮学校的校队组织各种比赛？那我们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碰面。”
马路上有车在鸣笛，闹市上人来人往。店前的霓虹灯随着缓缓下沉的夕阳一盏又一盏地亮起，将城市装饰得色彩斑斓。
这次，许放顿了几秒才回：“我怎么知道？”
说完她便往许放的方向走去，留下几个舍友在原地面面相觑。
许放帮林兮迟把书搬到了宿舍里，也没多待，话都没多说几句便跟另一个男生一起走了。没过多久，陈涵和辛梓丹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不认识的男生，帮她们搬着书。
这副姿态让林兮迟把将要脱口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灰溜溜道：“你们去吃吧，不用等我了。我晚上回去跟你们说。”
林兮迟坐在椅子上，打开微信看了眼。
许放正站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单手插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黝黑明亮，像是水里的鹅卵石，深沉淡漠，看不出情绪。
有一条新消息。
林兮迟下意识回头。
是她的妹妹，林兮耿。
“还不过来？”
林兮耿：“喂，国庆回不回家？”
林兮迟想跟她们粗略地解释一下，刚张口说了个“我”，那催命般的声音再度传来，懒懒散散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林兮迟在回复框输入了“不回”，顿了顿，又全部删掉，重新输入模棱两可的回复：“看情况吧。”
聂悦主动问道：“怎么了？”
周一晚上，林兮迟跟辛梓丹一起出了门去上英语课。
宿舍另外三人因她这突然的转变感到疑惑。
大学英语在西一教学楼307教室上课，从七点开始，一直上到晚上八点半。下课之后，她刚好能直接去四楼参加体育部的第二轮面试。
她怕许放跟她算账，但她和他确实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了。犹豫再三，林兮迟还是选择停下脚步，小声说：“要不你们去吃吧……”
因为提前知道这个英语老师的恐怖程度，林兮迟和辛梓丹特地提早了半个小时出门。但到教室之后，她还是发现自己来得太晚了。
林兮迟纠结着要不要过去。
小教室总共能容纳四十八人，此刻除了前两排，已经没有地方了。格局跟高中的教室类似，都是木桌木椅、讲台、大黑板。桌椅分成三列，左右各两桌，中间四桌并在一起。
她有些腿软。
林兮迟和辛梓丹选了第二排中间的位子坐下。
这句话似乎自带音效，林兮迟瞬间觉得自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一点一点地朝她的方向走来，还附带着凉意，像是阴风阵阵。
见许放还没来，林兮迟便给他占了个位子。
“有点事。”
此时，讲台上站着闫志斌老师，他皮肤黝黑，方脸，头发剪得很短，年龄看起来约莫五十岁，整张脸板着，散发出一种威严。
回应他的那道声音低沉又慵懒。
尽管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依然安安静静的。
像是料到了她会装作看不到，许放并没有选择按兵不动的方式。与此同时，林兮迟听到身后有个男生大喊：“喂！许放，你去哪儿？”
林兮迟莫名有种回到高三的感觉，紧张得手心冒汗。她低下头，给许放发了个微信，催促他：“你倒是快来呀。”
看到这话，林兮迟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她默了几秒，连回头都不敢，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没回复，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上课铃响了。
“……”
刚好，许放也出现在门口，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他漫不经心地往教室里扫了一圈，随后往林兮迟旁边的位子走去。
屁屁：“你说谁丑？”
闫志斌扫了教室一圈，也没点名。
屁屁：“过来。”
教室里有六排座位，总共能容纳四十八个人。这节课有四十个学生，除了第一排的八个位子，别的位子都坐得满当当的。
四人也没因此停留，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林兮迟手里的手机响了。她的脸上还挂着无法掩饰的笑容，低头一看——
很快，闫志斌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放了张纸在第一排的其中一张桌子上，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句：“现在最后一排的八个学生起来，坐到第一排。然后按照座位依次写自己的名字，以后就按现在的座位坐。”
林兮迟心里极爽，当着许放的面骂了他，他却听不出来。她任由聂悦折腾她的脸，笑嘻嘻道：“我开个玩笑。”
闫志斌的话音刚落，林兮迟听到身后有起身的动静，几个男生女生陆陆续续走到第一排。
聂悦替林兮迟松了口气，咬着牙掐住她的脸：“你吓我一跳啊……”
几秒后，林兮迟的正前方坐了一个男生。他似乎也看到了林兮迟，坐下之后便回了头，对她笑了一下。
结果少年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手机上。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毫不在意。
男生的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明黄色的上衣，圆领处有一条黑色的线，下面是四个小人的图案。他很自然地靠在椅背上，手肘搭在桌沿，依然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起来眼睛明亮有神。
注意到少年的眼皮掀了掀，又往这边扫了一眼，聂悦惊了：“你，你小声点儿。”
是林兮迟前些天在面试时见到的叶绍文。
林兮迟恍然大悟，大声道：“哦，最丑的那个。”
林兮迟愣愣地看着他，对他的印象还是有，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他。她抬起手，拳头慢慢张开，僵硬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辛梓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嗫嚅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叶绍文挑眉，十分多情地对她眨了下左眼，也没说什么便转了回去。
“还用问吗？就黑色衣服那个呀！”见她和陈涵都没什么反应，聂悦瞬间有了种品位遭到质疑的感觉，忍不住碰了碰辛梓丹的手臂，“梓丹，你说，那个小哥哥好不好看？”
林兮迟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低头翻开《大学英语一》的书，在扉页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被他这副表情刺激到，林兮迟扭头：“你说哪个？”
教室里并不算安静。
林兮迟在心底腹诽：装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讲台上老师刻板的说话声，头顶上老旧的风扇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还有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音乐声。
似乎听到了什么话，少年抬了抬眼，朝林兮迟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定了几秒，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嘴角轻轻一扯，像是轻嗤了声。
林兮迟认认真真地听着课，突然听到左侧传来一声轻哼，她侧头看去。
少年站在最边上，因为低头，背部还略微向下弓了些。可就算如此，他站在那些男生中间也显得分外出挑。
此时，许放正低着头，脸上挂着阴霾，手上松松垮垮地握了支笔，似是烦躁得很，在书上乱七八糟地涂画着。
他的旁边站着几个男生，一行人的身材都高大挺拔，看起来格外精神。他们像是刚运动完，都大汗淋漓的，此时正笑着聊天。
林兮迟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讲台，然后偷偷摸摸地给他传了张字条。
少年的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细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眼窝深邃，鼻梁直挺，下唇饱满，弧度却平直，透露出一种寡淡的味道。他穿着纯黑色短袖和及膝的淡蓝色牛仔裤，背靠着奶茶店的前台，左臂的手肘搭在台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表情漫不经心。
许放看都没看，随意地翻开书本的其中一页，把字条夹了进去，然后又在书本上涂涂画画。
四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烤鱼店旁边的一间奶茶店附近。此刻，林兮迟就算是近视，也能很清楚地看到聂悦说的那个人的模样。
林兮迟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还是没反应。
“就奶茶店门口那个小哥哥呀，好东西我得跟你们一起分享呀。”
她本不想管了，但许放不高兴的时候，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周围散发的郁气像是有了形，在她的眼前不断晃悠着，所以林兮迟的注意力总是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他的身上。
陈涵被她推得向前踉跄了一步，莫名其妙道：“什么？”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再传个字条过去的时候，台上的闫志斌眼一瞪，突然用手拍了拍桌子，大喊：“第二排中间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生，起来回答一下问题。”
“不知道，不过今天看到摆摊的那个学长倒是挺帅的，他还跟……”聂悦还没说完，突然推了推旁边的俩人，话锋一转，“快看那边！一点钟方向！”
听到第二排，林兮迟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随后又转头盯着许放。
“学生会帅哥多？”
许放把笔放下，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我和迟迟都报的学生会！”
闫志斌板着脸：“我刚刚说了什么，你用英语重复一遍。”
走在最边上的辛梓丹呃了一声，她的个子很小，说话也轻声细语，带了点软糯：“我想，想报社联的新媒体部。”
课才刚开始没多久，闫志斌还没开始讲书本上的内容，一直讲上他的课的规矩以及这个学期要学习的课程。
陈涵咬着刚在路边买的手抓饼，含糊不清地回道：“院团委吧。”
林兮迟刚刚的注意力全放在许放的身上，完全不知道老师说了些什么。她有些着急了，转头看向辛梓丹，用气音问：“老师说了什么？”
路上，聂悦突然想起去拿报名表的事情，扭头问道：“哎，对了，梓丹、小涵，你们有什么想报名的部门吗？”
辛梓丹咬着唇，摇了摇头：“我也没听。”
四人重新集合，直奔校外人最多的那家烤鱼店。
林兮迟也没辙了，正想让他直接乖乖承认自己没听课的时候，许放开了口，声线清冷偏淡，表情平静，用英文流畅地说了一大段话。
“这样啊。对了，我报了秘书部！那个学姐人好好哦，我也决定只报这个。”聂悦一脸高兴，低头在手机上敲字，“我先问问梓丹她们去哪儿了……”
台上的闫志斌表情由阴转晴，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下。
林兮迟思考了下，摇摇头：“算了，我也不知道报什么。”
许放坐下之后，表情又阴沉了起来，继续涂涂画画。
聂悦嘿嘿地笑了几声，但也没再调侃她：“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别的部门？”
林兮迟：“……”
林兮迟也晕头转向的，犹疑地猜测道：“可能那个学长就是这样的吧……”
之后林兮迟也没再管他。
出了广场，聂悦不怀好意地问：“什么情况？那个学长怎么亲自帮你填表了？一般都是自己拿回去填的呀！”
临近下课时，注意到许放终于停了笔，林兮迟的好奇心也爆发到极致，她的脑袋没动，眼珠子却偷偷斜了过去。
林兮迟愣了，有些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许放学过几年素描，所以画出来的东西还算能看，起码林兮迟能认出那是什么。
男生把填好的报名表放进抽屉里之后，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单手支着脑袋，弯唇提醒道：“记得来面试。”
书本上是她觉得最丑的一个狗的品种，左眼闭着，穿着一件衣服，领子处有一条黑色的线，上边的图案是四个小人。
聂悦那边早就已经填好了，此时正在旁边等着她。
林兮迟顿了下，觉得有点眼熟，还没想到这件衣服在哪见过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她好像没打算报名的。
许放动作迅速地把课本合上，放进书包里。
直到他问完了，看到他在体育部后面打了个钩林兮迟才反应过来。
林兮迟瞥了他一眼，回头跟辛梓丹说：“梓丹，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楼上面试。”
“动物医学系动物医学一班。”
辛梓丹小幅度地点头，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
“系别，专业，班级。”
听到这话，叶绍文转过头来，很兴奋地说：“你也去楼上面试？是体育部吧？我就说咱俩都能过啊。”
林兮迟蒙了，下意识地答：“林兮迟，双木林，归去来兮的兮，迟到的迟。”
林兮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熟悉的人突如其来的热情，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后，抿唇笑了一下。
林兮迟正想推辞，就看到男生已经坐直了起来，拿起笔，特别自然地替她填起了报名表：“姓名。”
许放望了过来。
“体育部？”
叶绍文热情地邀请：“一起去吧。”
男生的肤色白得有些病态，瞳孔略带棕色，眼形像个月牙。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从桌上拿了一张报名表放在她的面前，指尖在体育部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林兮迟正想点头，恰在此刻，许放开了口：“你面试到几点？”
映入眼中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闻言，林兮迟扭头看他：“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了？”
听到这话，林兮迟抬了头。
许放扯了扯嘴角，看了叶绍文一眼，没回答，轻轻丢了句“走了”后，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她还想着要不去另一边逛一圈的时候，坐在她面前的男生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轻笑道：“学妹——啊不，同学，报名吗？”
很快，辛梓丹跟林兮迟道了声别，也出了教室。
林兮迟在旁边傻傻地站着，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聂悦的交际能力特别好，没过多久便跟其中一个学姐熟稔地交谈了起来。
林兮迟麻利地收拾好东西。
林兮迟和聂悦凑了过去。
叶绍文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前边说话，整个一自来熟的大话痨。他夸张地哇了一声，一副很害怕的模样：“你这朋友好凶哦。”
帐篷前的人很多，不过大多都是拿了报名表就走，所以人流散得很快。此时，帐篷前只留下几个女生在跟坐在帐篷里的一个学长说话。
想到许放刚刚的模样，林兮迟也有些烦躁，她抬了抬眼，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叶绍文衣服上的图案。
然后她又被聂悦兴奋地扯了过去。
黑线，四个小人儿。
林兮迟给聂悦指了指，说：“喏，在那儿。”
林兮迟：“……”
听到这三个字，林兮迟立刻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帐篷，上面挂着六个正方形的彩色牌子，用黑色大头笔写着——校学生会招新。
没走多久，两人到了面试的教室。空间和格局跟刚刚上英语课的教室差不多，里边只有三个人，两个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回头跟第二排的何儒梁说话。
“不是社团，我想报名学生会。”
林兮迟眯眼一看，注意到那两个人便是那天给她面试的胖学长和娃娃脸学姐。
林兮迟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想参加的社团吗？”
站在她旁边的叶绍文身体一僵，低声骂了句脏话。
聂悦兴奋地哇了一声，立刻扯着林兮迟往那头走：“我们去看看！”
很快，胖学长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笑眯眯地把他们安排到了何儒梁旁边的位子坐下。顺序依次是林兮迟，叶绍文，何儒梁。
是社团在招新。
又过了好几分钟，第二轮面试的人陆陆续续来齐。
广场上搭着许多蓝色的帐篷，上边挂着色彩斑驳的牌子。周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演，十分热闹。
胖学长和娃娃脸学姐也回了讲台，对他们简短地自我介绍一下。胖学长叫于泽，是体育部的部长，而娃娃脸学姐是副部长，名叫温静静。
几人顺着声音望去。
于泽站在台上默数着人数，皱眉：“怎么好像少了两个？”
从东二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途中，会经过文化广场。还未到那儿，林兮迟就听到那头传来欢笑和音乐的声音。
温静静也数了数，随后拿起名单开始点名，圈出了没来的两个人：“我去联系一下，看看怎么回事。”
夕阳将半个学校染成金黄色，被树枝切割成碎片的阳光在地面上熠熠生辉，暮色暗暗袭来。
林兮迟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这场会开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散会之后，也恰恰到了晚饭的时间。林兮迟和三名室友商量了一番，决定出去外边吃烤鱼。
教室里的人并不算多，除去讲台上的部长，只有十一个人。其他人虽然也不认识，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十分融洽。
“我找个屁。”
林兮迟托着腮，随意地往侧边望去，突然注意到叶绍文正襟危坐的模样，看起来比上课还要认真，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两秒许放又拿出了手机，冷笑着回了句：
林兮迟歪头看了看何儒梁的位置，只见他低着头，双手拿着手机正在打游戏。她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恰好见到许放在微信上跟她说“面试完跟我说一声”。
谁找谁呀？
林兮迟快速地回了个“好”字。
“……”这货是个傻子吧。
再抬头时，林兮迟发现，叶绍文已经跟何儒梁变成能勾肩搭背的关系了。
另一边，许放嚼着口香糖，懒洋洋地看了眼手机。看到内容的时候，他的腮帮子咬紧，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住了。他缓缓地嗬了一声，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里。
“……”这男的是交际花吧。
林兮迟：“以后别找我打游戏。”
恰好，温静静也从外头回来，凑在于泽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于泽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大喊了声：“大家安静一下，面试就要开始了。”
想到这，林兮迟打了个寒战，飞快地给许放发了条微信。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尽管她觉得，他就算去考了也不一定能过。
于泽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PPT文件，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体育部大致的活动和职责，就这么大概说了半个小时。
他绝对会把罪怪到她的头上，然后对她大发雷霆。
直到翻到PPT的最后一页，于泽抬头，笑道：“听懂了吗？”
如果因为她总是找他打游戏，导致他对游戏上瘾了怎么办？如果他也跟那个学长一样全旷考了怎么办？
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
许放这人，自制力差，成绩差，脾气差。
于泽继续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兮迟点点头，脑袋里还回荡着那句“九科全旷考了”。她慢吞吞地思考着，倏地想起刚刚找许放打游戏的事情。
叶绍文大声回应：“没了！”
“不知道，只说了‘你们某个学长’。”
“好。”于泽满意地点点头，双手高举，摆出一个欢呼的手势，“恭喜你们，第二轮面试通过了！”
“叫什么名字？”
温静静在一旁鼓掌：“恭喜恭喜。”
“不过他玩脱了，没有修到足够的学分，所以留级了，今年跟我们一样是大一。”
“时间也不早了。”于泽看了看手表，“都可以走了，等我们安排时间，下一次就是第一次会议了，记得要来哦。”
林兮迟：“……”
温静静：“不来也没关系，我们这儿有资料，可以亲自去找你们的。”
聂悦笑了：“因为他在宿舍打游戏，九科全旷考了。”
林兮迟：“……”
“啊？为什么？”
这……什么部门？
聂悦喝了口水，耐心地给她解释：“刚刚系主任说，我们有个学长是以省状元的成绩考进我们学校的，比我们高一届，大一上学期成绩是全系第一，结果上个学期考了九科，全部都挂了。”
教室里的人交换了微信号后，很快都走光了。
见状，林兮迟侧头问舍友聂悦：“什么情况？”
林兮迟给许放发了个微信，正想走人的时候，就被叶绍文叫住了：“哎，林兮迟，你等等。”
系主任满脸痛心：“所以你们千万要好好学习，就算是玩游戏放松也要知道适度。你们过去十二年的学习目的不是过来这里打游戏的！”
她回头，叶绍文指着她对何儒梁说：“哎，梁哥，你认得这姑娘吗？上次跟我们一起在外面等面试的那个。”
看到这话，林兮迟突然就不气了，转头便给许放发了个“点蜡”的表情。她刚按下电源键，耳边传来一阵起哄声。林兮迟抬头，一头雾水地看向讲台。
听到这话，何儒梁望了过来，单手支着侧脸，睫毛卷曲且翘，一双眼像是放电似的盯着她，弯唇点点头。
蒋正旭：“我觉得他连朋友都要失去了。”
“咱仨这么有缘，一起去吃个夜宵啊？”
蒋正旭：“别说女朋友了。”
林兮迟一愣，头皮一麻，开始琢磨着怎么拒绝。
“……”
还没等她想到，何儒梁已经开了口，直截了当道：“不了。”
许放：“滚远点。”
叶绍文：“啊？为什么呀？”
蒋正旭：“放儿，哥哥这周日去你学校找你玩，怎么样？”
何儒梁拿上手机，边往外走边道：“我要回去打游戏。”
蒋正旭回复得很快，发过来的也是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
林兮迟在等待他回复期间把聊天记录截屏，发给高中同学蒋正旭，像个老母亲一样惆怅道：“你说许放这脾气，有可能找到女朋友吗？”
出了教学楼，林兮迟又翻出手机看了一眼。
对方又没回。
许放还没回她。
林兮迟：“如果我是傻子，那你现在不就是有病吗？”
她纳闷地往通往宿舍的一条小道走，在屏幕上敲着字：“我现在回宿舍的路上了，你要干吗？”
屁屁：“我有病才会跟傻子聊天。”
走了几步，林兮迟就注意到站在不远处树下的许放。
林兮迟：“那来聊天。”
林兮迟疑惑地歪头，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蹦跶到他的面前。
屁屁：“开会。”
“你在这儿干吗？”
林兮迟：“你在干吗？”
许放抬头，面庞被路灯染上了几分昏黄，瞳仁平静，没了平时的亮彩。他把手机放回兜里，不声不响地往她宿舍楼的方向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屁屁：“不打。”
林兮迟跟在他的后面，被他感染得情绪也低落了不少。
林兮迟磨磨牙，懒得跟他计较，问道：“那打不打？”
“你心情不好啊？”想到他刚刚画的东西，林兮迟犹疑地问，“你认识那个叶绍文吗？你很讨厌他？”
屁屁：“有病。”
许放顿了下，淡淡回道：“没有。”
林兮迟支着下巴，看着一脸严肃正经的系主任清清嗓子，在讲台上开启长篇大论的教育。她打了个哈欠，正想着如何打发时间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哦。”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二人一路走到宿舍楼下。
她再抬头时，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系主任站在台上和旁边的老师说话，而后拿着麦沉声道：“好了好了，安静下来。”
许放的心情明显差到了极致。他的脸上是她往常再怎么惹都不会露出来的表情。
林兮迟扯了扯嘴角，深感无趣地把微信关掉。
林兮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犹豫：“那我上去了？”
林兮迟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复。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
“今天天空很蓝，太阳很明亮。迟某认为，这不失为一个打游戏的好日子。”
林兮迟转头，刚走了两步，就被许放扯住手腕，拉了回去。
林兮迟不太擅长跟不熟悉的人交往，只好装死般地趴在桌子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百无聊赖地打开一个备注“屁屁”的聊天窗口，发了句话过去：
她看到许放低下头，五官渐渐逼近她，那双眼里情绪涌动，像是已经完全难以自控。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漆黑的眼直视着她。
几分钟后，教室里来了几个同班的男生。少年们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异常闹腾。看到她们，几人直接坐到她们的前排，熟稔地跟她们聊起了天。
许放轻轻喊她：“林兮迟。”
林兮迟和舍友随意找了右边靠中间的位子坐下。
“嗯？”
宽大的教室里前面、中间、后面各安了一台空调，冷气将闷热吹散，瞬间带来几分惬意。可能是时间还早的缘故，教室里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分安静。
林兮迟乖巧地看着他。
因为气温较高，四人走路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没多久就到了教室。
她的那双眼干净清澈，里头的情绪除了疑惑和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别无他物。
“呃，我看看……东二教学楼302。”
许放突然挫败下来，懊恼地松开了她的手腕，舔唇笑了。
“去哪个教室呀？”
“没事。”
尽管隔着一道防紫外线的屏障，林兮迟依然觉得皮肤格外热辣，她眯着眼，懒洋洋地听着身旁三个舍友说话。
顿了几秒，他往后退了几步。
前往教学楼的路道上尽是成群结队的学生，五彩斑斓的雨伞将他们与太阳隔离开来。
“回去吧。”
正值盛夏，下午的阳光十分灼热，轻风一吹，热气扑面而来。沿途的湖水轻轻荡漾，清澈反光，一旁绿树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