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常河，你今天就陪我好好吃一顿饭，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沙发上，顾烟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十几秒钟之后，终于彻底暗淡了下去。
“顾烟……”
南雍大漠，落日余晖。沙漠周边的村落里，小万拿着当初沈宁拍下的那两个人的照片，正向两位老乡仔细询问着。
常河倾身，关掉了水龙头。顾烟微微抬头，无奈地笑了：“果然是当医生的，被你看出来了啊。”
林漠站在树荫下，电话响了十几声，依旧没有人接。
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淙淙的水声。
小万远远地朝林漠喊道：“林队，这位老乡说，好像曾经见过照片中的两个人。”
她的精神一直都很亢奋，但是她的气色却非常地不好，虽然化了一层淡妆，但是眼下的乌青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马上过来。”
常河无奈，强制性地拉开自己的手指：“顾烟，你多久没睡觉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你看，这都起泡了，万一你烫伤了可怎么办……”
前几天，陈光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陈光说：顾姐患了失眠症，整晚整晚地工作，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休息，没人劝得了她。
“小烟。”
在电话的最后，陈光好似无意地提到一个叫“常河”的小子，据说她是顾烟的青梅竹马，最近一直陪在顾烟身边。
“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小心一点。你这……”
林漠远远地朝南雍古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朝小万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顾烟将常河拉到厨房，将他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猛冲，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他手指和心底地焦灼。
江都。
“还好。”
已经晚上八点了，常河吃完饭，洗完碗，拎着垃圾准备出门了。
“烫到了。疼不疼？”顾烟一把抓住常河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临出门前，他回过头再次叮嘱道：“我教给你的方法，你试一下，看晚上能不能睡着。”
“你怎么了？”顾烟放下手中的菜，目光落在常河的手上，只见他食指和中指已经红成了一片。
顾烟无奈：“你已经说过三遍了。”
“嘶——”
常河笑了笑，转身，接着又回头：“记得这几天有空，去一下我的诊所。”
忘？他怎么会忘。常河微微弯腰，将手中的鱼汤放在桌子上，一个不稳，滚烫的汤汁一下泼到他的手上。
“常河，”顾烟站在门边，忍不住扶额，“我只是失眠，又不是心理有问题。”
“对对对，赵苏，她当时还以为你喜欢我，还特意来找过我，你忘了？”
常河认真地纠正：“很多人失眠，都是因为心理疾病。”
“赵苏。”常河在前面温柔地道。
“打住，我不和你讨论你的专业问题。”
“我哪有瞎说，”顾烟跟在他身后，拿着一盘菜出来，“几年前，有一个大眼睛的美女，叫，叫……”顾烟想了半天，却依旧想不起名字。
“我……”
糖醋排骨、青椒肉丝、水煮鱼肉，还有一个清炒时蔬，都是顾烟喜欢吃的。
“再见。”顾烟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常河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太啰唆了。
“别瞎说。”常河转身进了厨房。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常河很温柔，也很稳重。开着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诊所，是那种父母口中的乖孩子。更何况，他还下得厨房。
几个小时之后。
顾烟不由得笑了：“常河，肯定有很多女病人暗恋你。”
沙发缝隙里，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顾烟依旧没有接听。
面前的男人却没有理她，摘下围裙道：“来帮我拿菜。”
电话对面，林漠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她不接电话，会在哪儿？常河……失眠……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顾烟抬眼，一双杏眼里满是不耐：“常河？”
南雍县林业局环境监察大队宿舍。
一盘菜放在餐桌上，打断了顾烟的沉思。她拿起酒杯，却被一只手盖住了杯口。
“砰砰砰！”一阵巨大的敲门声响起。
……
小万揉着眼睛打开门，居然是林漠。昏黄的灯光下，林漠的表情有些肃穆，小万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有一滴汗顺着他的额头到他的鼻尖，最后到他的唇……性感而又热烈。
“林队，这么晚了，是要出外勤吗？”
“桌上有一杯鲜牛奶。”
“小万，那群偷猎者你盯着，有他们的消息马上通知我。”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微微侧头，线条优美的侧面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朦胧而又完美。
小万看着他肩上背的包，立刻清醒了：“等一下，林队，林队你去哪儿？”
那个时候，他们在沙漠驻地。每天早上，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当照到窗户第三根护栏时，她便会被楼下食物的香味唤醒。随便套上一件林漠的大衬衣，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到厨房，便可以看到林漠一件短T、一件牛仔裤，正在给她做早餐。
“我有急事，请假去一趟江都。”
抽油烟机的声音有点响，看着常河瘦削的背影，顾烟突然有一瞬间的走神，林漠也曾为她做过饭。
请假！这么多年，这还是他们林队第一次请假。看来，他终于忍不住去找顾姐了。
厨房里，常河身着一身深蓝的西装，正在做饭。
林漠乘了最早的一趟航班到达江都。
顾烟坐在餐桌前，右手撑住额头，左手无聊地滑动着面前的红酒杯，里面红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按照陈光留下的地址，找到了顾烟的公寓。此时已经晚上九点了，顾烟依旧没有接电话。
“喂，林队，你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这个小区，是江都有名的高档小区。没有业主的电话，门卫死活不让林漠进门。最后，他只有站在大门口等着顾烟回来。
“喂，陈光？”
一盏盏的路灯很亮，像大漠里天空一闪一闪的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陈光愣了一下神，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广阔无垠的星海沙漠。
门卫凑过来，给他递了一支烟：“小伙子，等女朋友？”
依旧是没有人接，陈光正欲挂断电话，对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混合着大漠特有的空旷风声：“喂。”
林漠接过烟道了声谢：“算是吧。”
“我知道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啊？”
“陈哥，十分钟之后有一个小组讨论会。”
林漠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和顾烟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他们曾经也有热烈如火的时候，在那个破旧的小旅馆里，在沙漠腹地的驻地中。他们曾经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可是，他们也有相隔万水千山的时候，就像现在。
有人敲门进来。
十点……十一点。顾烟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小伙子，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你直接进去找你女朋友吧，说不定人早回来了。”
陈光站在窗前，看着手机里林漠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几秒，终于按下了拨通键。
林漠起身，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谢谢。”
她这么晚还在工作……按着鼠标的手指停了一下，应该是失眠所至。
28栋2单元702，很好找。
大部分人都有拖延症，但也有少数人自律而高效，顾烟就是后一种。除非事出紧急，她很少熬夜，因为她曾说，熬夜对皮肤不好。
门铃响了半天，依旧没有人应，看来她还没有回来。
陈光盯着电脑屏幕，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鼠标。
“我自己上去就好……”
群里刷屏的速度超快，大家多是在感叹顾烟的拼命度，以及好奇她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林漠回过头，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昏黄的路灯下，顾烟身着一身青灰色的衣裙，面容精致，脸上略带疲色，正和身边一个高大的男子说着什么。
……
林漠呼吸一窒，才几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很多，也憔悴了许多。
“顾总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那么优秀，居然还那么拼命！”
大约是感觉到了前方的目光，顾烟朝林漠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她先是惊愕地张大嘴，随后便有惊喜的笑意从心底涌起，直到眼底眉梢。
“太拼了吧。”
他黑了，也瘦了，连胡子都没有刮，穿着一套墨绿色的工作服，看起来好似几天没有休息好。
“身居高位，真是拿命在拼啊。没法比，没法比啊。”
两个人站在原地，竟半天只知道傻笑。
“天啊，别说两点半了，我十二点半都睡着找不到北了。”
常河顺着顾烟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28栋门口，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心中一动，看来，这就是顾烟失眠的原因。
“不是吧，女神这么晚还在工作！”
顾烟向前走了两步：“林漠……”
第二天，公司的小群里炸了锅——高层不在这个群里，几个凌晨收到顾烟回复的员工将邮件和时间截图发到群里。众人纷纷感叹顾烟的勤勉，以及自己的懒惰。
林漠目沉似水：“你别动，等我过去。”
LPT的员工们发现，即便在凌晨十二点给自家BOSS发邮件，也能在十几分钟之内收到回复。后来，有几个小年轻还做了个实验，分别在凌晨十二点半、一点半、三点、三点半给顾烟发邮件，结果居然都收到了回复。
一步，两步，三步……
时间很快，也很慢。顾烟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非常满，满到没有任何一点时间去想别的人或者事。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面上，他的眉，他的眼，他英挺的鼻梁，在路灯的照射下，带着浓墨重彩的阴影。她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思念着这个男人，她全身的骨血都在大声地叫嚣着：走过去，拥抱他。
电话被挂断了，传来了一阵“嘟嘟”声。顾烟站在窗前，望着这十里繁华，突然觉得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去。
终于，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依旧是高出她一头的最佳身高差。
“可是我……从来都只想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
顾烟伸出手，想要拥抱。不料，林漠却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顾烟拉到自己身旁，然后看着常河道：“这位是？”
原本写着字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顾烟抬眼看向窗外，长长的睫毛似蝴蝶般轻轻颤动：“光年，我们只不过是退回到了好朋友的距离。”
目光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敌意。
手机里一片沉默，几秒钟之后，任光年的声音传来，透着一丝寂寥：“顾烟，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顾烟好笑地看向林漠英挺的侧面，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顾烟边用胳膊夹住电话，边在文件上签字：“光年，当时那件事，咱们俩谈不上谁对谁错，你固然有错，但是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常河已微微欠身，伸出右手道：“你好，我是顾烟的发小，常河。”
两秒钟之后，任光年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带着一股抱怨的口气道：“小烟，你还没原谅我吗？”
“你好，林漠。”
嗯，办公室的小姑娘们表示感谢你。
顾烟补充道：“常河还是江都非常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啊！”
花收到了吗？
放在她左肩上的手暗暗用力，顾烟不由得叫了一声。
几分钟后，手机微信响起。
“没事吧？”常河关切地道。
如果是林漠看到，大约也会说自己浪费吧。这么好看的花，被扔在垃圾桶，可不是浪费。
顾烟瞪了一眼林漠，这才对常河道：“没事没事。”
顾烟笑了：“去吧。”
常河苦笑，神色黯然。
“谢谢顾总。”
林漠却视若无睹，邀请常河道：“上去喝一杯？”
小美做了个鬼脸，笑了，原来顾烟都知道了。NPT的任总已经连续给他们顾总送了两个月的花了，而且这花还天天不重样，顾烟每次都直接丢在垃圾桶，大家觉得浪费，便时不时地捡两支插瓶。
这占有欲十足的口气。
顾烟起身，接过花，将里面的卡片抽出来，然后将花递给小美：“送给你们插瓶吧。”
常河的目光从顾烟的肩上滑过，也任由一丝凉意在心底散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目光里依旧是一片淡然的温柔：“不了，已经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别啊，顾总，这花得多贵啊！”小美有些犹豫，她还从未收到过如此贵的花呢。
“嗯，路上小心。”
顾烟头也未抬：“丢垃圾桶。”
“嗯。”常河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小烟，明天记得……”
“顾总，”小美敲门进来，“您的花。”
他的话音停住了，路灯昏黄，那两个身影似乎融到了一起。那一吻，一定极美。
已近秋天了，江都的天气慢慢地转凉。街面上，爱美的女人们依旧是薄裙短衫，看起来热闹而靓丽。
顾烟踮起脚尖，双手轻放在林漠的肩。林漠则微微低头，双手紧紧抱住顾烟的腰，额头的碎发挡住他的眉眼。常河知道，他们一定是笑着的。
“完了。”夏天泄气，“任大帅哥算是彻底没戏了。”
林漠在江都待了三天。
顾烟喝了一口柠檬汁，又酸又甜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大漠的清茶。她摇了摇头：“夏天，我和任光年不可能了，我们的时间不对。”顾烟用吸管搅动着柠檬汁，“他进的时候，我一直在退，我只想着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他被沈青冤枉的时候，我更是直接逃到了南雍大漠。夏天，”顾烟抬起头，“我和任光年，没有谁对谁错。他给了沈青暧昧的信息，可是我同样也没有给过他信心。”
LPT项目组的人发现，最近他们的副总裁顾烟的心情好到飞起：请假，OK；迟到，注意一点；早退，下不为例。而且，这几天，也没见她加班了。她每天上班都是最后一分钟踩点进办公室，而且还未到下班时间，便见她已经在做下班的准备了。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在怪VTRM项目时，任光年没有提前透漏信息给你？”
“哎哎哎，你说顾总是不是谈恋爱了，气色这么好？”
服务生上来了饮料，顾烟将夏天的饮料推了过去：“喝点水，润润喉。”
“那还用说，肯定是啊！”
“江都土著，还是一富二代。更难得的是，他还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能力虽说赶不上你吧，但是比起一般人也是绰绰有余了。”夏天往前倾身，右手托住下巴，“虽说他人是‘中央空调’了一点，但是经过沈青那个‘诈和’，以后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最最重要的一点，人家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这种又帅又有钱的主，你上哪儿找去。”
“好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降服我们的女神啊。”
“我知道。”
……
夏天收起菜单，按下点餐铃，随后才靠进椅子里，认真地看向顾烟：“任光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丈夫人选。”
陈光从茶水间门口路过，微微一笑，林队到的真快。但下一秒，心底却有一层极浅极快的涩意涌起：这样就好，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快乐就好。
“和你一样就好。”
“陈光，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小美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拉住他的胳膊，“快帮我看一下电脑，刚刚的资料都不见了。”
夏天看向菜单，一副“吃完再说”的架势：“我吃西餐，你呢？”
陈光挣开她：“电脑坏了找陈工啊，我又不负责维修电脑。”
顾烟转回目光，看向夏天，笑了：“夏天，你不用给任光年说好话。”
小美立刻就做出一副欲哭未哭的样子：“陈哥，你忘记我们出生入死的友谊了吗？你忘记在南雍，是谁陪你到最后吗？你忘记……”
夏天边看菜单边道：“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请我们吃个饭，我看这个任光年是欠收拾了。”
“行了行了，我去。姑奶奶，我去还不行吗？”
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天空很蓝，云层很薄很透，顾烟不由得想起大漠的万里晴空、十里黄沙，想起了二胖，小万……还有林漠。
林漠来得不太是时候，因为，顾烟很忙，忙到分身乏术。
两个人去了以前经常吃的一家餐厅。
首先，自江远扬被抓之后，项目组，甚至包括财务部，每天一堆的行程和问题等着找顾烟。另外，顾烟一直在争取星海屋项目的再度启动。由于曾经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极大精力，因而其善后的事宜，顾烟都不愿意假手于人。所以，她下班之后的时间就尤为珍贵了。每天晚上，他们几乎是足不出户，要么是一起做饭，要么是腻在一起看一部老电影，或者是干所有热恋中的恋人都会干的事情。
顾烟笑了，难怪她刚刚看到不少同事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
直到第三天傍晚，林漠正在厨房里将一条新鲜的鲈鱼丢进油锅里，小万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了：“林队，我们有那几个偷猎者的消息了！”
顾烟转身欲回办公室，夏天一把拉住她：“都这个点了，直接去吃饭吧。”
一滴热油炸到林漠的手上，瞬间一阵尖锐的灼烧感传来：“盯紧了，我马上回来。”
“谢了。”
与此同时，在顾烟和南雍政府的努力下，星海屋项目最后的决定也下来了。
任光年转身离开了。
“因为在南雍项目中，被污染的沙漠隔离带短期内无法修复，经过我们和南雍当地政府的协商，星海机场项目暂时停止。至于何时可以重启，需要配合当地环保部门，修复之后再行决定。但是，在我们的努力下，当地政府决定修建一条高速公路，缩短兰城和星海沙漠之间的交通时间，我们的星海屋还是可以正常开业……”
“哦，对，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任光年看向顾烟，“小烟，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耶！”陈光和小美兴奋地抱在了一起。但是，三秒钟之后，似乎便意识到了抱着的人是谁，两人一脸嫌弃的同时推开了对方：“切！”
顾烟看向他：“你不是还有事吗？”
“顾总，那星海屋，不，”小美吐了吐舌头，“星海民宿，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营业？”
听懂了夏天话里的意思，任光年道：“我以后争取常来。”
“等兰星高速修好，很快了。”
“任总！”夏天拿着一份文件夹，远远地走了过来。走到顾烟身边，她揽住顾烟的肩，对任光年笑道，“任总真是稀客。”
很快，她便可以再度见到那片大漠了。
四周，已经有不少员工往这边看了。
七点半，顾烟提着大包小包打开门，身后是坚持要跟来看看林漠真人的夏天。
“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小烟，我们是因为误会分开的，你当初甚至没有找过我求证那件事情，你不能就这样判我死刑。”
“我回来了！”
“光年……”
迎接她的，却是一室清冷。
顾烟看了任光年一眼，正欲张嘴，任光年却突然打断她：“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
“他可能出去了。夏天，你先坐会儿。”顾烟将菜分类放到厨房或者冰箱里，“鱼你想吃什么样子的，清炖还是红烧？豆腐呢？不过豆腐我不大会做啊，要等林漠回来……”
“那如果，”任光年看向顾烟，漆黑的眼珠中满是顾烟的身影，“我们重新做回情侣呢？”
“顾烟。”夏天靠在厨房门边，拿了一张纸条递给她，“我看你的林大帅哥已经回去了。”
“光年，你知道我的，我说我们还是朋友，那只是客套话。”
这是顾烟第一次看到林漠的字，字迹凌厉，力透纸背，像他的人一样，虽然看似平稳祥和，但是固执起来，八匹马都拉不住。
眼前的任光年，毕竟在一起经历了好几年的时光，那些鲜活的记忆像一串串璀璨明珠，只要她回想起来，便会无比地感恩有他陪伴的那段时光。
偷猎案有进展，我已回南雍。勿念。林漠。
“那只是你单方面决定的。”任光年似有些难过，“小烟，就算我们不是情侣，我们也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你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再回LPT，我来看你一眼，约你吃个午餐，不可以吗？”
他走了？他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她平静地道：“光年，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厨房里，刚刚买的黄骨鱼犹自在水池里跳着，拍起一层细细的水花。
顾烟诧异地抬头，可明亮的眸子里除了这一瞬间的诧异，便没有多的情绪了。这些话，如果他在自己刚离开江都的时候讲，自己也许会无比庆幸，甚至会狂喜落泪。可是现在，她好似听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说着不相干的话。
顾烟拨通林漠的电话。电话接通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接，顾烟脸色苍白，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
任光年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尴尬，随后镇定道：“她没有怀孕。她当时是骗我们的。我和她也没有结婚，当时只是我妈逼得我太狠……”
“喂，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开而已，你没必要这么……”
顾烟看了他一眼，墨似的眼珠里透着一丝疏远，双手抱在胸前道：“沈青的肚子应该很大了吧？”
夏天话音刚落，电话通了。林漠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抱歉，刚在取票。”
任光年笑得温暖如昔：“小烟，你回来了。”他张开双臂，“这么久不见，不拥抱一下吗？”
“为什么留字条？你要走，也得提前和我打个电话吧。”
顾烟一步步走向任光年，到了他的跟前，像一个老熟人一般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开心，对面沉默了两秒，随后道：“顾烟，我担心听到你的声音，便不想走了。”
她变了，以前刻在骨子里的那份精明高调，现如今被一种恬淡的气质所代替。她看上去，低调了很多。
客厅里，夏天正翻看着杂志。
任光年抬头，一眼便看到站在电梯出口正在出神的顾烟。
顾烟突然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貌似无意地扯下了发圈，散乱下来的长发披散下来，若有若无地挡住自己的眼。
想当年，顾烟也是这样爱上他的吧。以为他的目光只会看向她，以为他眼中的星光只为她闪耀。
“你……”顾烟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但所有的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注意安全”四个字。
任光年在人群中向来都非常耀眼，让人平白地心生好感。好看的剑眉下，一双单眼皮看人时永远都似桃花含情。一米八的身高，修剪得体的发型，再配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永远都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我知道，顾烟。”林漠似是停住了脚步，“你放心。”
“楼下大厅。”
自从沈宁出事之后，顾烟便一直在暗暗担心。她既恨不得马上抓到那群偷猎贼，还沈宁一个公道，但是又担心在这个过程中，林漠会被打击报复——沈宁的死，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顾烟道：“他现在在哪儿？”
顾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
微微一愣。
“不要经常加班熬夜，平时注意休息。”
“对方是NPT财务总监任总，他说会一直等到您见他为止。”秘书的声音有些为难。
“嗯。”
顾烟一边看着这个季度的项目策划，一边道：“我说过了，不是特别重要的电话，不要打进来。”
“每天都要按时吃饭，不准再因为想念我而失眠了。”
“顾总，有您的电话。”秘书小艾打进内线电话。
“臭美。”顾烟笑了，就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可她最怀念的，还是林漠。无限怀念在月色似水的沙漠中，在你来我往的争执和试探里的时光。
“顾烟，没有你，LPT不会垮，但是，如果你生病了，我怎么办？”
这十年来，她拼命想要的东西，已经触手可及。可是，顾烟突然觉得一点都提不起劲儿，感觉自己对江都这座一线城市好像水土不服了。她怀念大漠的绿水青山，怀念二胖、小万，甚至怀念宋重。
顾烟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是内心又有一股奇异的安全感升了起来。以前，她是弟弟的依靠；后来，她是下属的依靠。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不需要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她也是重要的，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去忙吧。”
“好。”她轻声回答。
“能！谢谢顾总！”
这是夏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烟，即便当时和任光年在一起时也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表情，平和而又温柔，就仿佛大漠黄昏里的一株草，软弱，却又有了自己的底气和依靠。
“当然，我只看成绩，不纠过往。”顾烟嫣然一笑，“不过我要纠正一点，你们不是跟着我，而是跟着LPT，跟着我们高端定制的旅程和服务，能做到最好吗？”
顾烟挂掉电话，思索了一阵道：“夏天，星海屋，我想它尽快开业。”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周哥道：“顾总，那我们可以继续留在项目组吗？我们，还是想跟着您。”
“不急在这一时吧。今天董事会上不是决定等兰星高速通车后，再正式开业。”
顾烟，好像变了，变得更有自信和魅力了。可是，到底是原谅他们，还是不原谅他们？
“那段路距离并不是很长，修起来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我只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件事情。”
“顾总……”
结束之后呢？夏天没问，顾烟也没有说。
“不过，你们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有不能被放弃的自觉和实力，这样也就不会给人带来选择的困扰和愧疚。”
林漠回到南雍，立刻便投入到抓捕那群偷猎者的行动中。可是那群人太狡猾，监察大队的人总是落后他们一步，差不多把整个沙漠都跑遍了，也未曾抓到那群偷猎者的踪影。
正准备挺直腰的几个人在听到这几个字时，又惶恐地弯了下去。
顾烟在工作空隙，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微信界面上，林漠被她置顶了。他已经两天没有给她发微信了。最近的一条朋友圈还是两天前的凌晨：守候。
“但是，却不能接受。”
这条朋友圈难得地配了一张图，大约是因为那是沙漠驻地，顾烟和他热恋过的地方。
站在她面前的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屏幕暗了下来，倒映出顾烟模模糊糊的脸，大约是抓捕不太顺利吧。
“不用道歉。”顾烟抬起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们选择自保，我可以理解。”
敲门声响起。
彼时顾烟正在签一份文件，平日两秒都不用，今天似乎是签得格外的工整，居然花了五秒钟的时间。
“请进。”
而之前，南雍项目组的人，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起相约敲开了顾烟办公室的门，集体九十度鞠躬给顾烟道歉。
陈光推门进来，一脸的笑意：“顾总，我刚刚得到确切消息，兰星高速半个月之内便可以修好。”
大家都担心顾烟回来以后会大洗牌，尤其是以前的财务部，在江远扬的授意下，经常和项目部对着干。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在人员上，顾烟竟然没有进行太大的调整，只是将陈光和小美提拔为自己的副手。
“真的吗？”顾烟脸上露出微笑，估算和确定的时间还是有区别，一旦时间确定，很多工作便可以做到前面，比如星海屋的开业典礼。
顾烟回到了江都，再次坐在LPT二十二楼的办公室，一切似乎和以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了。她在LPT的劲敌江远扬也已经不存在了，可以说，她距离LPT中华区总裁的位置，仅仅一步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