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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为人民服务!

继而我听见一句很轻很轻的话,不像正儿八经的聊天,更像是宁晖的自言自语。这话只有四个字,是一个成语,“欲盖弥彰!”

我放了些心,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把他骗过去,至少暂时是安全了。我不想让他认出我来,内里缘由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有当时偷玩具被捉的羞耻感以及被宁家拒之门外的羞辱感双重作祟吧。我想把这个过往揭过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像六岁那年,我没有进入那间阔达的玩具房,也没有在离开那个宽敞豪华的大房子时流下依依不舍的泪。

我起先没理解,但跟他前一句接一块儿想,我忍不住心跳加速起来。正尴尬时,医院终于到了。

宁晖一声轻笑,斜睨我一眼,“还真是……”

宁晖先下的车,然后帮我开了门,他身边已经站了两个护士小姐,连担架也准备好了。

“可不是么!”我笑,“我这名是挺少见的,但是从小到大我竟然遇见过三个跟我重名的,神奇吧!”

一番详细的检查后,我被告知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自然是腰,有些骨裂,不过很轻微,卧床休息十天半月就行,之后我被推进了高干病房。

“哦,是么?”

我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一直到出院时宁晖都没有再出现。

“首长,您是姓宁么?安宁的宁?”我假模假样的问,看到宁晖点头后,我再续,“那您肯定认错人了,您这姓的人,我今儿还真是第一回遇见!”

我为什么要这样长篇累牍的回忆我和宁晖的那次相遇,其实是想表明,那次人质营救事件成为了我命运的转折点。

宁晖果然笑了笑,难得的眸中的阴霾稍稍褪去,显出一派晴天日艳,“我以前认识一女孩儿,也叫这名儿!是你么?”

参军时我初中毕业,当时毅然决定不参加会考而到征兵站去报名,有若干原因:一来是由于我的成绩确实不咋地,对学习这种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致;二来是因为由于小学和初中都在为军区大院子弟特设的学校就读,耳濡目染,心中难免对军营充满了向往;三来,或许还因为六岁时去宁晖家看见那一排站岗的解放军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的缘故。

我想过改名字,但后来决定不改了,因为我心存希望。我想我的生父给我起这么个名字,一定是希望能在人群中一眼把我认出来。那么将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来找我,和我的母亲一起。

总之,我弃学投军,在我花季刚开始的时候。

这个名字一点也没有美感,还有点傻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很独特。独特到我上学那会儿,全年级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某班有个女学生,叫‘多妞儿’,虽然他们不一定能把我的个人形象和我的名字准确对上号。

养父母一开始极力反对,但看我实在是决心已定,就由我了。可是,在部队混了两年后我开始迷茫,本来该放纵该肆意该任性妄为的青春期,在军营一条条铁令下渡过,我不知道我这条路走对了没。我只是不想再混了,于是开始考虑考军校。就在我写申请报告的时候,接到了分队长的外出任务通知。

我的名字是我的生父起的,所以我没有跟我的养父姓,也没有改名。这是孤儿院的阿姨告诉我的。别问我孤儿院的阿姨怎么知道的,我问过,她们也不知道。也就是说,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怎么知道的,就这么众口相传的知道了。

就这样,遭遇到了被我尘封已久的、以宁晖为象征物所代表的那段过去。

当当当!我心里警钟大响起来,瞒是瞒不过的,分队长早就在人前把我的名字大喇喇的喊出来了,“姓多,叫多妞儿!”我抢在他前头坦白,以此显示我君子坦荡荡,接着笑问,“这个名字很有趣吧?”

归队一个月后,我被传唤到部队大队长办公室。我怀揣不安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正胡思乱想时,突听宁晖轻声问我,“你叫……”

“进来!”这是大队长的声音。进门以后发现不但大队长在,指导员也在,看见我,两个人都笑眯眯的。

我放了心,躺得太低,看不见窗户外的风景,只能盯着车内那米黄色的真皮顶和吸顶的车灯发呆。腰后的伤似是没那么疼了,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我命大,腰没有断。突然我有点后怕,腰断了,这辈子就废了。我才十九岁,还这么年轻……

指导员问我,“你就是多妞儿同志?”

“老队长会处理的!”宁晖淡淡回。

“是!”我尽量简短有力的回答提问。

“不是,”我老实答,“忘记跟我们分队长说一下了,他不会还在外等着吧。”

大队长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停在我跟前,“你之前在人质营救活动中表现得很好!”

汽车在疾奔,宁晖的车技很好,换挡、油门、刹车、带方向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半躺在副驾座上,突然忧心叫了声。宁晖目不斜视的开着车,“疼?疼也忍着点。”

面对赞扬我一时无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敬一个礼呐喊一声,“为人民服务!”,还是谦虚的沉默。我决定选择后者。好在大队长继续说话,表明了传唤我来的用意,“特种大队需要特招一名女兵,多妞儿同志,你愿意接受组织的考验么?”

稍后身体一轻,整个人落尽了宁晖怀里。他小心架着我的胳膊和腿,避开了受了伤的腰部,转对一毛三说,“我带她去医院,你们先撤吧。”

我自然不能说不愿意,遵从组织安排是无条件的。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是自从我第一天进军营开时就接受到的教育。回宿舍后,我就把那个已经写好的考学申请报告从抽屉里翻出来,撕掉了。

他的问题让我愣了许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痛得要死了,还一级一级往上爬,想来帮一帮宁晖。后来我把这归因于我强烈的军人使命感和责任感,我果然有当一个优秀军人的潜质!

就是这样,一个星期后,我又看见了一毛三。这时,一毛三已经变成了我的顶级上司。他向我伸手,“欢迎你的加入,多妞儿同志!”我忙伸双手握上那只掌心带着厚厚老茧的巴掌,放下手后一毛三做自我介绍,“我姓劳,劳动的劳!”

突然腰上一热,我挣扎抬头看,是宁晖蹲在我身边为我探查伤情。他微蹙着眉,神情有些严肃,“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好好在一楼躺着?干嘛非强撑着爬到二楼来?怕我应付不了么?”

这时我才知道我之前一直都听岔了,老队长就是劳队长,谐音而已。但不知为何,我更习惯用‘老队长’来称呼他。

一毛三一愣,走上前来,脸上露出些微关怀和紧张,让我好生感动,“哟,那可要紧了!”接着抬头指了两个士兵,“你们来,抬一下。”

七年前的事,我如今回忆起来,鲜活的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我终于有机会开口,“报,报告,我,腰,好像断了……”

加入特种大队后没多久,我就被派往位于某海滨城市的海军陆战队,加入了某侦察连。

宁晖手一扬,将那把小刀丢了过去。一毛三一把接住,然后弯腰从军靴中摸出刀鞘,插好,又塞回去,一抬头注意到了我,惊奇的问,“你这丫头,怎么还趴地上?”

这关系有点儿乱,我得好好说道说道——劳队长带领的特种大队直属陆军,本不设女兵兵种,但有时有些任务需要女兵的配合,所以大队会在陆军中选拔一些素质比较好的女兵派往海军陆战队某侦察连接受特别训练。加入该连后,我发觉和我有着相同背景的还有四个女孩,连我一同五个人,被戏称为‘潜伏在海军中的五朵陆花’,津贴等待遇自然与其他原属海军的队友们略有不同。

“得,那我去跟警察交涉一下。”一毛三点头应道,手一挥带着押着东辰的人便要离去,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对着宁晖一伸手,“我的刀呢?”

侦察连全部由女兵组成,训练强度比之前在陆军军营里大了好几倍。在教官眼里,女人岂止不是女人,连男人都不是,而是牲口!训练之苦难以言表。我本身素质相较于其他队友来说要差了不少,日子尤其难过。熬了三年,终于在长期的极强特训中生存下来。

宁晖把玩着手中的小刀,“东辰还不算正式离队,我要带他回去。”

之后,我开始跟队外出执行任务——这也属于特训的一项内容。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也曾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近一年来,由于任务安排,我被长期调至特种大队,成了这里唯一的一个女兵,也有幸成为了一枝独秀的‘队花’。

医生和救生员扶着担架匆匆走了,其余的押着东辰等在一旁,一毛三和宁晖商量,“那帮地方警察还等在外头呢,咱这怎么处理啊?是交给他们就算了呢,还是……”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进入侦察连的第二年,和宁晖再度重逢。他还是那样瘦削干练,英俊但眉目间阴霾不散。若说和前次相遇有什么不同,就是他的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郁。我很想知道缘由,也试图去探知缘由,所以,未过多久他将我从‘姑娘’变成了‘女人’。那一年,我二十一岁。

我咬着牙想站起来,但是腰上是在太疼了。

短短七年,宁晖从中尉变成了老队长口中的‘宁晖上校’,这个进阶速度真是快得惊人!不知道他带领着他的‘陆狼’们这几年执行了什么样的艰巨任务,获得了怎样的荣誉。想到这里,我对此次任务生出一些忐忑来。不过,忐忑压下去之后,对未知冒险的憧憬便冒出了头。

一毛三还没回答,宁晖指了指东辰媳妇,“她!”为人民服务是军人的本职啊,自然包括让担架。

这种期待的情绪一直跟着我下了飞机,从特别通道来到车库,连队的车已经等在出口。司机老汪正在外抽烟,看见我,忙将手一扬,我立时制止了他,“不急,不急,等你抽完这支。”

医生在一边问,“怎么两个伤员?抬谁啊先?”

老汪一顿,将手缩回,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将烟掐熄在一边的烟盘里,吐烟的时候说,“你不急,劳队长急!电话催我好几个了!”

一伙人冲到二楼,一毛三先指挥人将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东辰制服了,接着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女人有些犯了难。

我钻入车后座,刚坐好,老汪已经一踩油门冲了出去,一路风驰电掣。

一毛三带着一拨人冲了进来,其中还有一部担架,边上跟着一个白大褂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