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明日之光 > 第46章 对角线镜像

第46章 对角线镜像

跟着我想起来,我当时想去查探长藤建一的绳索是否捆紧,于是朝长藤建一走了过去。我走了两步,或者三步,却听见古蓓薇在我身后将日记本关上,用的力气很大,给我一种‘啊,原来是这样子的’错觉,所以我认为古蓓薇有了至关重要的发现,因此就停下,转身看着她。

先入我脑海的,是长藤建一的姿势,他之前袭击了古蓓薇,被我推到,身体就一直呈现侧躺状,双手背在身后。我将这个姿势学给宁晖看。

然后古蓓薇站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宁晖要做什么,我还是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

“她站了起来,她面带微笑,”我向宁晖做着详细描述,“那种微笑很熟悉,之前在悬崖下我们一起讨论暗物质的时候,她曾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暗物质,问我这个问题时的她也面带着类似的微笑。”

一本日记草草翻过,宁晖将日记本合上,对我说,“妞儿,你好好想想,我要你给我还原古蓓薇被劫持之前,她的行为、语言和神态,还有长藤建一的身体姿态。”

之后古蓓薇朝我走来,从左边绕过我停了下来,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接着她开始踱步,继续皱眉思考,表情很严肃。

至于古蓓薇,我不确定她是否从日记本中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除了那个简单抽象的图形。宁晖翻着日记本,找到有图形的地方,仔细的看,日文和中文颇有相通之处,若是运气好,单凭几个汉字还是能揣摩出整句话的意思。可惜的是,日记本被长藤建一和古蓓薇的血浸染得厉害,可读的部分不足十分之一。

“我后退了几步,”我继续将我的动作学给宁晖,“退了四步,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个时候,我离门只有一步之遥。从退步开始,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古蓓薇。恰在我停下的时候,古蓓薇问了我一个问题……”说到这里,我忍不桩哎呀’轻呼一声,古蓓薇问我的这个问题我刚才竟然忘记告诉宁晖了。

这两间石室已经没有探查价值了,这里曾是资料储存室和长藤忠雄的私人休息地,不可能有通向外界的通道。假如有,长藤建一也不会躲在内室坐以待毙。

“什么问题?”宁晖紧紧追问。

找到离开的路是必然的,但是,该从哪里下手?

“她问我,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对角线镜像?”我回道,“她刚问完这个问题,便被长藤建一偷袭了,所以我一时没想起来。”

宁晖的叙述进行了很久,至少一个小时,大量的信息充斥在我的脑中,冲击得我脑仁发疼。我坐到他身边,用手压着太阳穴,揉着,然后问宁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对角线镜像?”宁晖略带诧异的反问。我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然后问他,“什么是对角线镜像?”

☆☆☆

可是宁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他转换了他的注意方向,站了起来,对我道,“我们进内室。”我不解其意,却也只有跟着。进入内室,他四下看看,指着长藤建一的尸体问我,“出事前,他在这个位置?”

似是被我问到要害,宁晖选择了沉默。

“还要过去一点,”我道,“他当时是挨着墙侧卧的。”

“那现在呢?”我刻薄起来,“现在你还不信任她?她都死了!一个死了的古蓓薇还会对你产生什么威胁?”

宁晖上前,拖着尸体往后挪,一直挪到墙边,然后抬头看我,我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还要往右边一点。”

宁晖却道,“不管原因是什么,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信任她!”

定好长藤建一的位,宁晖继续问我,“古蓓薇是坐在哪的?”

“或许这就是古蓓薇要重返这里的原因啊,她也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不顾危险的组织了这次行动。”我忍不住替古蓓薇申辩,“也或者,她察觉自己的大脑在经过那次活动以后,能够很轻松的开发那沉睡的绝大部分,所以她才想回来寻找原因。是了,这个原因更有可能,正是基于此她才将任务命名为‘明日之光’!若是得到了开发大脑的方法,这绝对是人类社会的一次质的进步啊!”

“这里。”我指了指与长藤建一所挨着的墙成直角、正对着内室之门的那道墙,古蓓薇当时坐的位子大约在此墙的正中央,“我一开始坐在古蓓薇的右侧,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夹在她和长藤建一之间。”

“我不管她对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我只知道,当初的一支十人小队只有她幸存下来。”宁晖严肃道,“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对另外那九人的生命负有责任。”

宁晖依着我的指点,坐在古蓓薇原先坐着的地方,然后用目光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后来,你起来,去查看长藤建一,走了两步?”他问,我点头,他再道,“用正常步伐走两步,然后停住。”

“所以,”我不由插道,“你一开始怀疑我,因为怀疑古蓓薇而怀疑我,是么?”宁晖没有一丝犹豫的点头。我再问,“那你究竟怀疑古蓓薇什么?她对国家这么重要,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你到底怀疑什么?”

我站了起来,朝尸体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停下看着宁晖。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大部分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还有一点我想补充的是,起初的参与人员名单是我制定的,但古蓓薇提出了反对意见,她换掉了几乎所有队员,除了一平,尤其在同行女队员的选择上,古蓓薇表现出极大的固执。她不顾我的强烈反对,执意要求你参加。”

“这个时候,古蓓薇站了起来,然后从你的左边绕了过去,”宁晖边做着解说边行动,停在我的左边,他看着我。不用他吩咐,我开始略转身后退,退了四步,一切都依照之前发生的那般。

宁晖停了片刻,似是给我思索的时间,然后继续,“两年前,我开始准备资料并向上级提交报告,请求重新启动‘银山深洞地质探测’项目。审查了三个月后,我接到上级回复,说我的计划和另一个正在研究的计划重复,建议合并成一个。于是,我又等了一年,等来了新的计划安排。我,见到了古蓓薇。

“你为什么要退?”宁晖问。

古蓓薇也有这样一个保护身份,她的地位如此之重,难怪军阶比无数次立下战功的宁晖还高。

我回,“古蓓薇思考问题时有喜欢踱步的习惯,我当时下意识的就想给她让出一个思索空间来。”一指跟前巴掌大一块空地,“我让开后,她在这里来回踱了几次。”

这下我明白古蓓薇身份的神秘从何而来,在我们的部队里有这样一批精英,他们活跃在各个诸如生物化学、非常规性武器、微细胞研究等等领域。他们身负重担,从事着机要而关键的研发工作,为了减少暴露在他国间谍人员面前的危险,他们都必须低调,并有一个保护身份。

“那好,这个理由很充分,”说着,宁晖向我招手,“你回到原地,我们重新把这个动作做一遍,就从你朝长藤建一迈了两步以后开始。”

古蓓薇的那份报告帮助一个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突破了困扰了专家们很久的瓶颈,于是,她很快便被调到该项目组进行协助。渐渐的,她从辅助人员晋升为正式研究员,大约十年前,她成为了军方高科技武器的主要研发员之一。”

我回到该位,宁晖退回到墙边,站着,看着门口方向道,“你看,古蓓薇若是需要一块空地踱步辅助她的思考,她在这个时候就可以直接走过去。”

原因依旧无法查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古蓓薇在山洞中遭遇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导致她的脑部细胞发生变异,变得异常活跃。你知道的,妞儿,现在人类的大脑只使用了5%,还有95%没有得到开发。而古蓓薇的大脑,经过论证和假设,成功开发了70~80%。

我循着看过去,宁晖说的没错,内室门口那块现在是空荡荡的,我们三人基本上都集中在斜对着门的墙角。

“古蓓薇的变化引起高层重视,而她对此唯一的解释是,当她遇到某类问题时,她的大脑就如不受她控制一般,自主的开始飞快思考、运算,并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答案,尤其在接触到物理类问题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古蓓薇再度被送进疗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表明,她的身体一切正常,但阿尔法脑电波活跃异常,她的大脑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处于这一状态下。

“可是,古蓓薇选择了从你左边绕。”宁晖边说边走到我左边,然后转身看着我,在目光逼迫下,我忍不住后退一步,然后我就明白了宁晖的用意。当时古蓓薇的目的不是为了踱步,而是为了插入我和长藤建一之间。她当时离我那么近,用一种异常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下意识的想后退,不敢冒犯她的空间。

“那好,我继续吧,”似是站得累了,宁晖来到墙边,坐下,将头转向古蓓薇的方向,续道,“三年后,古蓓薇通过各项检测,院方下达了出院通知。她返回工作岗位后不久,便表露出对物理,尤其是空间物理方面的极大天赋。她自修了物理知识,并在一次全军全科系的工作汇报会中,提交了一份关于空间物理的报告,这份报告被我国权威物理学家证明具有极大的科学研究价值。”

“所以……”我将信将疑,“古蓓薇她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阻止我去查探长藤建一的捆锁?”

我点头。

“长藤建一是她放的!”宁晖立时做出判言,“而那句‘对角线镜像’只不过是个暗号而已,我猜测,是她向长藤建一发出的行动暗号。”

“后来,”宁晖沉吟一下,再问,“后面的事,你还想听么?”

“什么行动?”我问,“要长藤建一挟持古蓓薇她自己的行动?”

折磨了我五年的迷惑,如今终于知道了答案,可我心里没有轻松,也没有释然。长吁一口气。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他选择不告而别。

难道我之前的假想是正确的!古蓓薇是间谍,是日本间谍,瞒过了所有人潜伏在军队里,包括宁晖。她起初没有让长藤建一知道她的身份,等到两人有了独处机会的时候,便和他做了沟通,并定下了这个人质挟持计划。具体目的呢,或许是为了救长藤建一,毕竟有宁晖和我在,长藤建一想全身而逃的机会十分渺茫。

“当我发现你的爸爸和妈妈也是考察队一员时,妞儿,我只有选择离开你。20多年前我母亲害你失去了双亲,20年后的我,不能也不忍心再把你拖入这个漩涡。我不能对你直言,也不想骗你,所以……”

那为什么后来他们俩又会火并导致同归于尽了呢?

抬起脸来,茫然的看着宁晖。我不恨宁晖的妈妈,也用不着宁晖来道这个歉。这世界上哪有能让时光倒流这种技术?过去的,真的就过去了,发生过的,改变不了。

“若你猜测古蓓薇和长藤建一以前就认识,或者他们是一伙的,”宁晖摇着头道,“这个观点我不赞同。”他进一步解释,“长藤建一在初挟持古蓓薇的时候,我们曾做过努力劝说,他当时是心动了,想要和我们合作的。”

“对不起……”宁晖沉痛的说,“我要代替我的母亲,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她的执意要求,你的爸爸和妈妈不会参加这次活动。”

是的,这个细节我也记得。

这句话在我心头浮现,褪去,再浮现,再褪去……一次又一次……

宁晖接了下去,“后来古蓓薇反抗了一下,立时提高了他的警惕心,所以他命令我们都退出内室。”

从今往后,我就真的是个孤儿了……

我当时还暗自埋怨过古蓓薇沉不住气,如今听宁晖这样一解释,原来竟然古蓓薇有意而为之?!

我双手抱膝蹲在地上,沉默了许久,两只眼轮流在爸爸和妈妈的骨骸上流连,不知道他们生前相貌,我想好好记住他们死后的样子。泪已干,心中一片空洞,我的爸爸妈妈以极短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又以如此决绝的模样离开……

“所以,我认为,”宁晖很有把握的道,“他们的结盟是临时形成的。”

希望如微弱的火苗,被一脚踩熄。

古蓓薇为什么突然要临时和长藤建一结盟?

犹豫了一下,宁晖便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宁晖随即解释了他的观点,原因还是那具被他找到的由古蓓薇事先藏起来的骨骸。虽然不知道古蓓薇向我们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具骨骸的出现立时让古蓓薇阵脚大乱。同时,骨骸隐藏的秘密足以让我和宁晖站到古蓓薇的对立面,所以,别无选择下,她只有和长藤建一合作。也正是由于合作的基础并不牢靠,后来两人起了分歧与争执,并导致最终结果形成。

我眨着眼,努力眨着眼,宁晖说得对,我不能再脆弱下去,我得先忍住泪水。可是,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在看见地上那具被我拼起来的骨骸时,忍不住再度涌出,我咽着泪水,问,“这个,我妈妈,是我妈妈么?宁晖,你认为,她是我妈妈么?”不等宁晖的回答,我转头再道,“那个,头骨被掰下来的那个,是我的爸爸,是么?”

事到如今,我只有赞同,我想不出其他更合乎道理的解释。

脸被宁晖抬了起来,他用温热的掌心拂去不停滴落的泪珠,“别哭了……”跟着伸手一指骨骸堆,“你的爸爸妈妈就在这里,躺着、卧着,或者,看着……看着他们唯一的女儿伤心难过到体力不支,最后只能留在这里和他们作伴!难道你觉得这是他们所希望的么?”

“可是,”我问宁晖,“你觉得古蓓薇藏着我妈妈的遗骨做什么?难道说,她对我妈妈的死负有责任?她怕我们发现了,所以索性把我妈妈藏起来,让我们看不到?”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了,还能要求我理智么?

“不会,因为古蓓薇有个最好的借口可以为自己开脱。”宁晖道,“她只要说她记不得了就可以了。”说完,宁晖朝外室走去,出门时他又丢下一句,“我们再来看看这具骨骸上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线索吧。”我赶紧跟上。

“妞儿,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不能再哭了!”朦胧中我听见宁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伏在他的怀里,“流出来的泪水,带走的是你的体内的水分和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