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鬼魂之说么？”她再问。
我张张嘴，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果断摇头。
“我说，妞儿，”好一阵后，古蓓薇晦涩的开口问，“你说，‘蒙古’这个词儿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思？”
“那，”古蓓薇于是换了个说法，“相信人死后精神不灭么？”
张行天不是还躺在那片雨林中么！
我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太玄了，不知道。”
封一平跟在他身后追随而去，洞穴里霎时只剩下我和古蓓薇两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我才反应过来。
“你对科幻片感兴趣不？”
“妞儿，留下来保护古主任！”丢下这一句，宁晖倏地一下钻进了洞，动作迅捷利落，容不得我提出反对意见。
“看过几部比较经典的……”我想古蓓薇是想通过聊天来驱散，恐惧……
我立时惊叹，“这怎么可能？”
“也有可能刚才小封听错了！”古蓓薇最后如是断言，我很愿意相信她。
对讲机传来朱投一句话，很快，很闪，我听不懂。但是封一平听懂了，他极快的翻译，“朱投看见蒙古了？！”
洞穴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两盏头灯亮着，我照着她，她照着我。不知是不是亮得太久电池消耗太大，头灯光线暗淡了不少。
宁晖极快冲对讲机说，“汇报！朱投，汇报！蒙古怎么了？”
我将强光手电握在手中，拧亮，增加些光亮，另一只紧紧攥着对讲机，听着里头‘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只觉周遭更加寂静。
我们两两相觑。
而且，寂静突然可怕起来，或许是刚才朱投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引起的。
宁晖即刻下命，封一平领头正待钻进通道，对讲机传来朱投好大一声呼叫，“我草！蒙古……！”这一声无比清晰，让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幸好没有等多久，对讲机传来了宁晖的声音，“妞儿，带……古主……进来……”
看来不进去亲眼看一看是不行了。
虽然不是完整的句子，但我懂了，而且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负面情绪，很平淡，让我觉得心很安。
不是说里头一个池子，池子里有好几百具死尸么？
我回了一个，“收到！”然后护着古蓓薇进了通道。
“报……告……”朱投几乎是对着对讲机在吼一般，声音奇大，“发……两具……体……”他的意思应当是发现了两具尸体。
☆☆☆
“请重复一次！朱投！”宁晖似是想确认一下。
通道依旧很低很窄小，需要猫腰弓背曲腿。不时遇见凸起的岩石，要躲避，还要小心脚下的磕绊。古蓓薇走得很慢，我虽然心焦，但不敢催她。
我疑惑，这发现不是封一平已经汇报过了么？我看了封一平一眼，他也有些奇怪的模样。
一路曲折，转了不少弯，有的甚至接近90°，而且连续的朝着一个方向转着，就在我以为再转下去我们可能就回到经过的路时，通道忽而朝向相反的方向延伸去。
“发现……死人……”
古蓓薇不惯钻洞，不时发出咿呀哦呀的叫声，有时是头碰了或者脚踏空了。她声音倒也婉转，音调时高时低，像唱歌一样。终于她又是一声长叹，“啊呀~”，接着道，“到了！”
“汇报你的发现！”宁晖朝对讲机下命令，“我重复一遍，汇报你的发现！”
我精神一振。
宁晖手中对讲机又‘哔啵’响了两声，他按下接收键，我们听见朱投声音传了过来。宁晖回应过去，朱投继续汇报，依旧断断续续的语音，好在他的话很短，似乎就三个字，“有……发现……”
宁晖在那头伸手，帮古蓓薇踏出洞外，看着他伸向我的手，我摇了下头。
看来里头没什么危险，否则封一平和朱投不会决定分开行动。
通道这头比那头离地面更高，约有半米模样，不知道是这边的地势低了，还是通道里有渐渐向上的缓坡。
“他说他要绕着池子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线索。”封一平答，“我察觉对讲机效果不太好，怕你们等得着急，所以先回来汇报了。”
我轻轻跃下。
“朱投呢？”宁晖只是皱着眉问。
落脚的地方是一个长方形平台，长宽分别是五米和三米的样子，地面相当平整，脚下甚至有光滑的感觉，我都怀疑这里铺了那种高级酒店里常见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想到这里，我将手电照向脚底，果见地面几道1公分宽的缝隙，将整个平台地面划成80公分见方的小格方块。
“里头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乍一看像个大游泳池，很规整，只不过，池子中间都是尸体……”封一平越说语气越阴森，“一池子，得有好几百号，不知道死了多久，都干了。”
我忍不住蹲下，用手摸了摸缝隙，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铺着石质装饰铺地。
“里头怎样？”古蓓薇抢在宁晖开口之前提出了问题。
结果不是，缝隙就是刻痕而已。地面还是一路而来见到的玄武岩，但经过了一系列的抛光打磨的工序。
少刻便见中间通道里冒出一个黑色的圆形东西，那是封一平的头，他敏捷的钻出洞，跳在地上站稳当，“宁队，通讯效果似是不好，你们听不见我的汇报是么？”
平台两端各立着一个灯柱，不及腰高，很古拙的设计。大致可分为三段，顶端像是古人戴的帽子，宽而平的檐，上面装饰着拳头大的略扁的球；中部则是一个圆柱，柱中镂空，应该是放蜡烛或者油灯的地方；最下面则是灯脚部分，四只脚外趴着，略带着弧度，优雅而稳稳的立在地上。整个灯柱都是石雕，一左一右站立在平台左右两角，似是沉默的守护者。
“在！”封一平的声音干脆而清楚的传来。我一怔，怎么这样近，好似还带着回音？
我握着手电分别绕着两个灯柱走了一圈，然后察觉右边的灯柱顶着的那个球缺了半个，缺口很旧，估计是当初安装的时候不小心损坏的。
宁晖微笑回道，“我明白，古主任！请放心，我现在要的只是确认前路没有危险而已。我们还是等一平的查探结果吧。”说完不待古蓓薇做出反应，他举起对讲机继续呼叫起来，“一平，一平！”
之后我才将手电投向面前的池中，尽管有了封一平事先的警告，我还是倒抽一口气。
“可是，”古蓓薇脸上表情迅速变作执着，“不进去看一看，我没法保证我要找的东西不在里面……”
好多死人啊……
我看着古蓓薇，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肯定的神色来。一提到‘正确的路’，她便露出一脸迷茫之色。
除了我们站立的这块平台较为宽敞外，其他部分基本就是一道池边而已，目测宽不过20公分，看着的确像是一般游泳池边可供人踩踏的滤水槽。可是替代碧蓝如天的泳池水的，是无数具干尸。
“假如您不能记起正确的路，我们还是需要谨慎些。”宁晖摇头，“古主任，确保你的安全是我们这个任务的首要。”
强光手电在池中掠过，我不敢细看，草草扫视，入目的都是空空的眼洞，枯黄的牙露在萎缩的上下唇之间，弯曲如鸡爪的手指，有的微伸向天，有的抓在自己胸前，无论何种体态，无论面皮如何风干，都慷慨的将他们临死前的痛苦模样毫无掩饰的表现在我们面前。
“宁队，我看我们也应该进去。”古蓓薇建议。
两头看不到边，难以确定这个池子的大小，也难以确定里头究竟装了多少尸体。但我估计封一平之前说有好几百这个估计有点儿保守，不知道池子深度，没准几千具都是有的。看着真像是个规模庞大的殉葬坑。
“死人……都……尸体……”封一平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的回答很短，而且很容易抓住主题。
这么多人，为什么死在这里？
“一平、一平！”宁晖将对讲机凑近他的嘴边，慢而重的说，“重复你的汇报！再重复一次！”
就在我和古蓓薇打量环境的时候，宁晖正用对讲机和封一平联络。我初时没注意，听了几句后才觉得奇怪，因为宁晖正在向封一平询问朱投的下落。
“报……告……我们现……在……里……”对讲机声音很嘈杂，传来的不是完整的句子，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看见朱投之前说的‘两具尸体’了，宁队。”封一平语气怪异，“但他不在这附近！”
不知多久后，宁晖手中的对讲机‘哔啵’响了两声，接着传来封一平的呼叫。宁晖回了对方一声，然后说，“一平，汇报你的方位和发现！”
宁晖对着对讲机不停的重复，“朱投，朱投！听见呼唤立即回答！立即回答！”声音越来越冷，语速越来越快。
其实对我们来说，三个通道是三个同样的迷，希望封一平和朱投能迅速的为我们揭开至少其中两个。
沉默了一会，封一平声音再度传来，“报告，宁队，我发现了朱投的包！”
但是，通道那边都是什么呢？
“等在原地，”宁晖立刻便回，“我们马上就过来！”说完回头看了我和古蓓薇一眼，示意我们跟上。
“嗯……”古蓓薇点头。我想她是表示赞同的意思。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还有焦虑。我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紧紧跟在古蓓薇身后，随着宁晖来到平台右侧，一步跨上狭窄的池边，沿路奔了过去。
“是的。很好奇！”我坦然承认，“我想这三个通道这样安排是有玄机的，洞穴里这么多的石洞显然不是天然产生，而是经过人工设计后开凿的，我估计，只怕连通道周壁的萤石含量，也是刻意安排。来到这里的人，除非携带的照明工具失了效用，否则不会想到全然的黑暗才是寻找通道的关要所在。这是一个巧妙且简单，但不失心机的设计，所以，每个通道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
古蓓薇有些立脚不稳，稍微奔快点就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摔进池子，我不敢催她，怕越催她越慢，眼瞅着宁晖的背影越来越远……
“好奇那个通道通到哪里？”她再问。
十步……二十步……
“没什么。”我答。
他好容易停了下来，站在池边朝池内望去，接着半蹲下来，然后我看见封一平手里拎着一只背包从另头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在看什么？”古蓓薇的声音惊醒了我。
那果真是朱投的背包。
封一平和和朱投先钻进了中间那个通道。起先还能听见他们衣服或者鞋底和洞壁摩擦发出窸窣声响，跟着声音渐渐远去，不知道通道有多长。我开始盯着左边的通道出神。
古蓓薇一路跌撞，终于来到了宁晖身边，然后发出一声惊呼。
但我的注意力被最左边那个通道吸引住，我其实更好奇那里面有什么。
惹她惊呼的是两具尸体，两具与其他干尸不同的尸体，很新鲜，还没有腐烂迹象，但已经僵硬了，死亡时间应该在24~48小时之内。
灯光亮起来后，封一平经过仔细查看，在中间和右边两个通道的入口发现了些新近留下来的鞋底磨蹭的痕迹，看来‘那队人’分别钻进了这两个洞。这两个通道应是通往不同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尽头有的是什么。
两具尸体都是男性，一仰一匍，在一堆蜡黄的干尸堆里极其显眼，死亡原因很明显可以看出，是枪击。
接下来的安排与我之前想的两种皆不相同，宁晖吩咐封一平和朱投前去探路，留下我和他自己在洞穴中陪伴古蓓薇。看来，他比我想象的更加行事谨慎……
封一平将朱投的背包轻轻放在他与宁晖之间的地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脸色很难看，“除了长刀和强光手电，其他东西都在。”他哑着嗓子汇报。
她这样一说，我们都恍然了。
宁晖沉凝着脸，眼中一片阴霾。
萤石是一种天然矿物质，可将化学能转化成光能而在黑暗中发光，是很多夜光饰品的原料。
不知为何，我只觉心里堵得厉害，好似身处夏日的午后，乌云压境，暴雨即将迫来。
对于通道为何会有别于其他的洞而在黑暗中发光，古蓓薇给我们做了简短的解释，她说，洞穴内的岩石成分含有少量的萤石，而三条通道所处位置萤石含量尤其的高，所以轻而易举的在毫无光线的环境里被肉眼识别出来。
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