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大手等到的答案是一个粉红猪的动画表情。大手不笨,他知道静熊的意思,于是他追赶上静熊,说:“你是说,你就是我的命运吗?那我的命运好美丽。”
“答案过一会儿发给你,我走啦。”静熊扬长而去。
静熊再也不必每天六点被摇醒吃鸡蛋了,她现在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去上上课,去课堂上嚼嚼口香糖,刁难几句教授,撒几句野。大家默默地说,那个奸妃她现在恢复元气了?她居然还没把她学的都忘了。
大手纯纯的好意让静熊觉得感动,静熊忽然想到一件事,对大手说:“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会算命。”大手欣然给了她手机号。
静熊和大手的感情发展得很迅猛,就像杀人游戏里对答如流的两个杀手。配合巧妙,天衣无缝,蒙过警察,血洗村庄。大手实现了静熊的爱情梦想,每天早、中、晚,他都会给她发短信,各种各样温柔的话语,不愧是个会写小说的啊。静熊想起春花,她明白了春花的快乐。那种快乐就是很明确地知道,对方心里记挂着你,你没被忽略,你很重要。
三明治小铺就是大手开的,大手会在不忙时,到咖啡店坐坐,写他的小说。然后大手遇见了他心目中的女神,紫色的忧郁的静熊。
牛叔在这期间的所有来电皆被静熊屏蔽,微信已分入“前任”组,朋友圈不可见。所以,在某个傍晚,牛叔直接来到学校找人。
3
宿舍楼的周围又沸腾了:“哇,奔驰叔叔又来找小妞了,这次小妞居然无感哦。看来,钱也不是万能的。”“这你就老土了,现在的小妞喜欢又年轻又有钱的。好像,那个三明治王子就是吧。”
静熊看了看这个男生,大清早的,你也失恋了吗,跑到咖啡店待着?静熊默默地吃掉了三明治。吃完一个还想再吃一个,就按照三明治上的店址寻去。远远地,一间绿色小铺,整洁,清新,开在一株大榕树下面。静熊又看到那个男生,他微笑地招呼:“又看见你了!”他真是很客气,又给了静熊一个三明治。
大手真年轻,但他并没有什么钱,他只是三明治店的四个合伙人之一。所以当静熊命令牛叔滚蛋之后,她和大手的晚饭只能在拉面馆吃。拉面馆也好吧,只是不要有盯住人家大腿看的民工啊。静熊想,下次和大手吃饭还是不要穿热裤而是穿上长裙吧。
静熊偷偷潜回学校,这件事在第二天成了八卦头条。著名的“爱慕虚荣小姐”被遣返了,真可怜,看看,这就是跟有钱人谈恋爱的下场……难听的话还有更多,静熊自己也能给自己编派不少。她生气,翘了一节课,去喝咖啡,整个人呈现蔫了的茄子那样的紫色。没有吃到两个蛋的早晨,肚子饿得咕咕叫,喝了咖啡声音更大了。咕咕声使一个男生笑了起来,他递过来一个三明治:“我没吃哦,刚才买的。”
饭吃完了,走在路上,大手拉住静熊的手。当他还想靠近一点儿时,静熊自己也没想到会一把推开他。
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自私?就是当他睡着的时候抢枕头。二十一岁的静熊满脑子都是振振有词的理。所以静熊下床了,她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可是牛叔没有感觉到,依旧呈死猪状。春花看到静熊下楼拿着包包走了,这时候,春花的十点钟微信时刻又到了。静熊听到春花手机的提示音,更生气了,砰地把门关上,她承认她离开这里有一部分微小的原因是春花,一个拥有爱情的保姆,得罪了她。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忽然哭了起来。
其实你发现没有,当你遇见感情问题,你向别人倾诉想她们给出个旁观者清的解答时,得到的往往是她们依着自己心境的当局者迷的回应。牛叔又进来了,这回是进来睡觉的。牛叔枕一个枕头,抱一个枕头。
是委屈吗?因为这顿饭吃得太寒酸了?还是说,想到以后要跟这样一个只能请她吃拉面的男生过日子而感到害怕?或者,是因为她发现她对牛叔并不公平,为什么一个有钱人就要被爱情排斥呢?牛叔,可怜的牛叔只是没有机会在一个三明治、一碗拉面这些廉价的东西上展示自己的魅力啊。
牛叔在冷战一个小时后偷偷潜入卧室,静熊在手机上跟各路闺蜜吐槽。确认过眼神以后,牛叔知道静熊今天不好惹,闪退了。闺蜜们依据自己此时的情感际遇而给出静熊不同的回应。热恋中的A妹说:只要你改改脾气,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好。失恋中的B妹说:长痛不如短痛。永远找不到对象的C姐说:为何还不知足,有些人连男人是什么物种都快淡忘了。正在闹分手的D妹说:还有什么比自己一个人生活更快乐?
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苦闷,不可能拿一根两块钱的冰棍对美眉说,我的爱冰清玉洁。说了也没人相信。
在那句话说完以后,静熊发现,她原来嫉妒春花嫉妒得都要发疯了。春花不知如何是好地在一楼的客厅团团转,静熊盘踞主卧,牛叔占领书房。春花最后给主卧和书房都送了加冰块的绿茶,然后去睡了。
静熊对大手说:“晚上发微信吧。”她就一个人走回去了。晚上,微信没有来,大手也许生气了,也许死心了。牛叔找到了大手,告诉他如果他再缠着静熊的话,会死得很难看。大手点头如捣蒜。
2
静熊坐在房间兀自失神,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进来,接听,牛叔浑厚的声音压抑着气愤说:“你知道吗,我都被你气病了,正在医院打点滴呢!”
静熊爆发了:“我不是小保姆,你找错人了!”
4
牛叔回来了,经过了一天的真忙或假忙,他显得沉默而烦躁,他对静熊说:“你给我倒一杯绿茶,加冰块,不要碎冰。”
静熊很想说,你好死不死给我打什么电话,我和你已经分手了!
所以静熊有时候觉得,春花比她更幸福,因为有一个不用见面却那么笃定的爱人是一件美事。她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静熊二十一岁,春花也二十一岁,上帝公平吗?静熊想,当然不公平。同样的二十一岁,一个是娇贵的小女友,一个是劳碌的小保姆;可同样是二十一岁,一个感觉风雨飘摇,一个却已江山稳固。“俺男人说,明年就让俺回家,结婚,生孩子,钱赚得差不多就不赚了。”春花说。
可是她说不出口,那一刻她发现她“内牛满面”,不是一碗内蒙古牛肉满族拉面而已。她很悲伤地发现,她还是爱牛叔的,她爱他什么呢?钱,没错,女孩爱男人的钱,但她们当中聪明的那些统统不承认爱的是钱,她们会说,我爱你的品德,我爱你的聪明,我爱你的才气。其实,有钱的男人,一定是优秀、聪明、有才的,试想一个土鳖或笨蛋,他能变得有钱才怪!
然后是晚上,工作了一天的牛叔会来接静熊一起回家。也跟中午一样,起初是很热情的,后来就变成了“你约个车自己先回家”。再后来,问也不问了。静熊想,我可以省下一百多块的车费买一件小东西,虽然破洞连天的牛仔裤货不对板,穿上又会被牛叔训,静熊也会反驳:我花自己的钱,关你屁事!
少一点儿聪明多一点儿鲁莽的女孩会老实说,我爱你的钱啊,然后把男人吓跑。
然后会迎来中午,牛叔中午也会来看静熊,带她去吃饭或者和她一起挤学校的食堂。后来的中午,牛叔会打一个电话给静熊:吃的什么?好吃吗?有没有午睡?再后来,牛叔消失在那些中午,因为他很忙。
蠢的女孩会去爱没钱的男人,她们当中幸运的那些会在苦日子过后尝到幸福和财富的滋味。如果穷男人有出息的话,她们也会沾沾自喜,说自己很旺夫,但是往往这种时候男人变心了。
牛叔年纪大了,睡眠减少,所以他总能在早上六点就起床。这时候春花已在楼下备好静熊的两个蛋。睡意蒙眬中,静熊像慈禧一样被两个人簇拥着就餐,然后抬到车上。牛叔的家在城外,去市区有两小时车程。静熊一路昏睡,直到被牛叔放在上课的教室门口,牛叔再开车赶去自己的公司。
最蠢的女生爱了又穷又没人品的男人。很奇怪,往往没钱和没人品是绑定在一起的,不信展眼去瞧瞧周围的人。
很多男人痛恨女孩们贪慕虚荣,最爱说的一句是,真担心她只是爱上我的钱!问题是,你要先问问自己,你有钱吗?
所以静熊又觉得自己想通了一点点,她打回给牛叔:“那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你。”对方叹息一声:“算你有良心,我打完点滴来找你。”
而静熊呢,她常觉得不快乐。因为牛叔除了每天早上六点叫她起床这件事能坚持做到以外,其余的一切,都处在变数中。牛叔总是很忙。有些忙是真忙,有些忙是假忙。当牛叔忙的时候,静熊会想一想分手的事。想得很细,怎么收拾行李,怎么清空电脑里共有的照片,怎么在最后附上一张悲壮的字条。静熊二十一岁,和四十岁的牛叔恋爱。有钱有势的牛叔让静熊离开了那个吵死人的寝室,到他的别墅里住。静熊起初只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别墅是啥样,看了以后,她就喜欢上那里面的一盏水晶吊灯。和任何一个娇生惯养但眼皮子尚浅的女孩没两样,学校里追求她的男生都变得不顺眼了,因为他们家里肯定都没有那样一盏真正的奥地利水晶吊灯,更何况,它组合成的是《冰雪奇缘》里的一个场景。
就这样,牛叔拖着病体以及打完点滴肿起的手背到学校和静熊相会,还带了一桶哈根达斯给她,让她悠着点儿吃,女生吃冰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四十岁的牛叔已经开始讲究养生,不过他还是愿意纵容一下自己的小女友。这已是牛叔能做到的最温柔,也许。人和人是不同的,你如果想要二十岁的爱,那么二十岁的少年可以给你每晚一个小时微信的爱,但是他同时也只能给你“内牛满面”的爱;而如果你想要四十岁的爱,那么,你就要忍受他已经不是那么浪漫,并且他可能有时真忙有时假忙。
静熊有时不能分清楚,她和小保姆谁更幸福。春花,是静熊家的小保姆。每天早上六点就要爬起床给静熊做早饭。把两只白煮鸡蛋剖开,去掉蛋黄,里面添上千岛酱。静熊每天早上都要吃两个这样的蛋才肯消除她的起床气。其余时间,春花要打扫、买菜、洗衣、整理。做家务真的不是件简单的活儿,所以春花常常很忙很忙。但是静熊不能分清楚,春花和她谁更幸福,因为春花的手机,每天晚上十点整会准时接到讯息,那是春花男人发来的。每天如此,风雨不误。从春花的表情里静熊知道,春花很快乐。
静熊很想问,你假忙时都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但是哈根达斯的坚果仁太好吃了,她决定吃完再问。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少女开始变成一个有点儿心计的大女人,然后她会不动声色,然后她会老谋深算,然后她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学会舍弃,也学会谋求,然后她也老了。老到像牛叔那样的年纪,她会想起春花吗?那时候的春花会在哪里?春花会拥有童话一样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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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的爱情只有春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