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孟君寻帮助了被不孝子弃养的老奶奶而结下了仇恨,他确实是善良的,只是,一心被愤恨驱使的大武却明摆着要给“多管闲事”的他好看。
孟君寻……他会不会有事?我心中止不住地担忧,不知这次,他是否能像从前那样,在大武的追堵下逃脱?假若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一定也会寡不敌众的吧?
只是,除了担忧,心中还有个微小的声音在不断地叫嚣着:“为什么你直到现在还要去为他担心?他是欺骗了你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话,你如今怎么会这么悲伤?不用再为他付出任何心意了,只是个流浪儿,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此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叶天琴在不远处对着我降下了车窗:“黎朝颜小姐,我来接你了,我们走吧?”
正在我踟蹰间,叶天琴又温和地提醒着我:“我们走吧,黎朝颜小姐,我家兄长登机的时间,快要到了。”
“孟君寻!”我担心地紧追了过去,然而他们却跑得很快,转眼已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叹了口气,默默坐进了车里。
孟君寻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种种复杂的意味,歉意、思念、不舍……然而下一秒,他灵活地摆脱了几个人的追打,转身向着巷子深处就跑。
车行驶得很快,我一路无言,倒是叶天琴察觉了我的沉默。
“老大,发现那个浑小子了!”大武手下的小弟叫嚣着,争先恐后地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混乱中,大武也放开了紧拽着我的手。
“黎朝颜小姐,似乎有心事呢,是在为我家兄长要出国暂居的事情觉得遗憾吗?”
然而,很快我又想起了他对我的种种欺骗,那一丝感动也瞬间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不是的。”我欲言又止,却终究忍不住问她,“假如,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伤害了你,你该怎么办呢?”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是为了化解我的危险,才出面的吗?
叶天琴调整了下后视镜,意味深长地回答我:“要么,就原谅他;要么,就忘了他。”
多日不见,他显然变得更加瘦削,唯有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隐忍。
原谅他,就可以化解一切隐瞒、欺骗和伤害了吗?忘了他,就真的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了吗?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温暖和安慰,以及如今的伤痛和失望,都是如此鲜明地存在着的。
是孟君寻?
没多久,我们就到了机场。
“放开她!”
在叶天琴的带领下,我到了贵宾候机室,看到了叶天可。
我被惊吓得轻声叫了出来,一瞬间心底闪过恐惧,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时候,我听见街角传来了熟悉的清冷的嗓音。
他的眼上,已经戴上了黑色的墨镜,手中拿着可做绅士杖的探路杆,穿得休闲又随性,他正坐在那里,身边还坐着一位陌生的男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大武哼哼笑着,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哥哥,你猜我带谁来了?”叶天琴笑着把我推到他的面前,“是黎朝颜小姐呢。”
“老大,不如我们就带走这个丫头,逼那个浑小子出面就是了!”有个小弟凑上前去对大武说着。
“黎朝颜?”他听到我的名字时,猛地抬起了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在想起孟君寻的时候,心底有一丝轻微的疼痛划过。我说的也是实话,然而他们却以一副不相信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哥哥,你们要不要在这里说说话,我和阿泽去机场咖啡厅买两杯咖啡?”她心领神会地说着,拉起了那位男子就出了门。
“最近那个小子躲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此刻候机室里只留下了我们两人。
“有什么事情吗?”
“朝颜。”在放下了对我的眷恋之后,叶天可终于可以对着我平静地说话,“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被围在中间,有些微微退缩地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人。
“嗯。”我说,“你要去法国?”
“你不就是那天跟那浑小子在一起的娘们儿吗?”
“对,在南部小镇联系了有名的医生,我也想在那边多住一段时间,休养身体,顺便能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面对真正的自己吧。”他回答,“今天来送我的人很多,刚走了一大批,就连陆少秦都露了脸,听说他要和恋人去法国领证结婚。”
我无意接近他们,慌忙躲避,但他们却很快发现了我,折过来将我包围了起来。
我聪明地跳过了他的话语,直奔主题:“刚才那个男人,是叶天琴的未婚夫?”
那个凶恶的壮汉伙同一群小弟,手里拿着摔碎的酒瓶尖端等凶器,一路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看得出这番不是挑衅便是寻仇。
“对啊。”他将手撑在下巴上,笑容有些苦涩,“很出色的男人,对不对?他对叶天琴,真心爱护。”
意外的是,我竟看见了大武。
“嗯,事到如今,我只好希望你能够早日看开,遇到新的恋情。”我真心实意地祝福着。
傍晚的时候,收拾停当的我下了楼。
“有点难,但是,我想会需要时间。”他摇了摇头,忽然出其不意地问我,“朝颜,你呢?你想要全心托付的那个人,在你身边吗?”
放下了电话之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决定趁着去送叶天可,出门走走,转换一下心情也好。
被他提到这一点,难过的感觉翻涌而来。是的,想要全心托付的人,原本我有的,甚至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可是直到此时,才知道一切都是虚假,他接近我都是为了其他的理由,使得我无法轻易原谅。
“那么,我会去你家附近接你,我们傍晚见。”
“希望那个人能够好好珍惜你,朝颜,我爱过你,即使是把你当成另外的人,我也衷心地希望你也能够得到幸福。”叶天可洒脱地祝福着我。
“嗯,好的。”
我掩饰地“嗯”了一声,不去泄露一丝一毫的悲伤。
即使我们至今毫无瓜葛,我也感怀于他那份对思慕之人绵延的心意,因此,我更不忍心拒绝叶天琴的请求。
后来,我们在候机室里,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些别的事情,直到叶天琴和她的未婚夫回来。同时,那个航班的登机播报声也响了起来。
对此一无所知的叶天琴,客气地拜托我也前去送他离开,无缘无故地,我对叶天可,竟莫名同情了起来。
大件行李都已托运,我们陪伴着叶天可,一路走到了登机口。
我犹豫了一会儿,随后,便想起了那么长时间里,被我刻意忽略过的那些执着的追求和强硬的喜欢。
“哥哥,到时间登机了,到了那边,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心无城府的叶天琴边嘱咐着,边以探究的眼神望着我,“和黎朝颜小姐,也好好地告别过了,对吧?”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唐突,黎朝颜小姐,今晚可以来一起送送他吗?即使以挚友的身份也好,我想我家兄长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嗯。”叶天可面对着她的方向,一时神色复杂,是努力压抑的恋恋不舍。
相隔千里陆地和浩瀚大洋,地球的另一个国家,我想,他这次前去,一定也是想要整理好自己的心绪,能够做到彻底断绝对叶天琴的眷恋吧。
即使说要努力看开,但依旧没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吧,只是,身边还有叶天琴的未婚夫,任何流露都会显得那么反常和突兀。
“去法国吗?”
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觉得不忍。
“我家兄长叶天可,是今晚八点左右的航班,他已经失去了复明的机会,想去法国暂居疗养,或许这一走,很久都无法见面了。”
“叶天可,和大家拥抱一下吧!”
叶天琴,叶天可的表妹,曾同他有过无忧无虑童年时代,并且真正喜欢的人。我应了一声,依旧对她会打来电话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着我的提议,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用意。
话筒那边传来了好听的女声:“黎朝颜小姐,好久都没有见面了,你好吗?我是叶天琴。”
“朝颜,再见!”他对着我张开双臂,而我轻轻回抱了他一下,便退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叶天琴的未婚夫玩笑般地说着“免了免了”,随后便是叶天琴。
这件事,我无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口,只好埋在心里。无法对养父养母说出曾对凌宇航抱有那样的情感,也无法对同我反目的江娇娜倾诉,更不能对终于看清了心中所爱而对我颓然放手的叶天可说。
他终于得以不着痕迹地拥她入怀,又是欣喜又是感伤,怀中是思慕了那么多年的温度,唇间还仿佛有着她的发香。
他原本刚要准备迈入正常的生活,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报酬,并且赢得大家的宽容和爱,然而,却在我的言语中,一切都被狠狠颠覆。
浑然不觉这份缱绻深情的叶天琴紧紧抱住了他,不舍地说:“哥哥,再见。”
我再也没有见到孟君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离开了这座城市。那句于情绪失控时说出的话语,是不是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旁观的我,感怀于这份终将黯淡和死亡的感情。
我总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战栗,近乎绝望地知晓,因为那些横亘其中的欺骗、隐瞒和伤害,我终究要失去这样的少年,终究要同这场初生的喜欢说再见。
登机的播报,一遍又一遍,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覆盖了一切温暖的泪水和不舍的告别。
只是为什么,就算在梦里也能够见到那名少年的身影,他还像从前一样,带着淡淡的微笑,温和地望着我。
同时,我没有意识到,放在衣袋里的手机,正在持续地响着。
持续了很久的高烧,喉咙也痛到仿若刀割,药剂的作用使得我每天昏睡很久,频繁做着噩梦,醒来之时,一身都是冷汗。
仿佛是命运中冥冥注定的,那一瞬间,便是错落。
从海边回来之后,我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