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已经很拼命,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只为心中那个明确的目标。
五中是考场,学生们放了几天假,蒋赟待在出租屋热得静不下心来,干脆每天都去区图书馆,早出晚归地学习。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进步,前后座的同学有时会找他问题目,他们做不出来的,他都能解答,这种感觉令他安心。
时间进入六月,快乐的校园活动全部结束,这一年的高考开始了。
章翎看他压力太大,经常会劝他,不用那么紧张,这又不是高考,即使是高考,也不是一考定终身,放平心态很重要。
——
蒋赟却觉得不是,他真的就是一考定终身,绝对没有高复的打算。到时高考,考成什么样他都会去读,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做到极致,才算对得起自己。
当然,这是后话。
天气越来越热,李照香也看出蒋赟对这次期末考很重视,非常慷慨地允许他开空调睡觉。
如果被他知道,他用毕生追求汇聚成一个“翎”字,给外孙女取的大名,希望她能展翅飞翔,却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次次喊“鸟屁股毛”,估计会气得拿出戒尺来伺候。
最近大半年,蒋赟吃得饱,睡得好,有大把时间学习,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蒋赟说对了一半,章翎名字的由来,的确是因为取名那人很喜欢鸟,但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外公,杨教授是一位资深鸟类学家。
小少年就像春天的笋,蹭蹭地窜个子,比起三月体检时,他又长高了一些,去年夏天还能穿的短袖童装,今年是再也穿不下。
章翎:“……”
于晖给他拿来一袋子夏天T恤,说:“我刚理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穿,你现在和我差不多高了,有能穿的就留下,不能穿的就丢掉。”
蒋赟:“哦……鸟毛,那你为什么要叫鸟毛?你爸爸妈妈很喜欢鸟吗?”
蒋赟接过,说:“谢谢晖哥。”
章翎无语地看着他:“‘翎’是指鸟身上的长羽毛,不一定是鸟屁股毛!鸟身上那些很漂亮的羽毛都能叫做‘翎’!”
于晖很惊讶,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小孩说“谢谢”。
蒋赟挠挠头发:“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要叫鸟屁股毛?”
六月底,蒋赟终于迎来期末考,在考试前,他已经填写过志愿:理科。
“不像吗?简直和你一模一样!”章翎也在看自己手里的孔雀羽毛圆珠笔,笑嘻嘻地说,“你居然能买到这个,我都没看到。”
他准备得很充分,也像章翎说的那样放平了心态。
蒋赟把玩着手里的卡通小人,眉头皱起来:“哪儿像我了?”
事在人为,人却不一定能胜天,蒋赟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求问心无愧。
晚上,在第四医院公交车站,章翎和蒋赟郑重地交换礼物。
这次考试为期三天,因为高三生已离开学校,空出十几间教室,学校便把高一年级一个班的学生拆为两半,每个教室只坐一半人。这么一来,考场座位变得十分宽松,也大大降低了作弊的可能性。
蒋赟认了怂,乖乖地掏出十块钱。
考试时,章翎去到别的教室,蒋赟没有离开本班,被分到教室最后一排的中间,他的前面是沈漫,沈漫右边是姚俊轩,左边是萧亮。
摊主差点撸袖子出来揍他。
晚上,蒋赟在车站接到章翎,两人彼此对视,目光凄凄,恨不得当场抱头痛哭。
蒋赟:“哦,那你肯定被人宰了。”
“算了,别难过了,你已经进步很多很多。”章翎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蒋赟眼睛都是直的,看那样子,比小白菜还要白毛女。
摊主生气:“你瞎说!我进价都不止五块!”
“我再做对一道选择题,说不定就进了。”蒋赟双手紧紧抓着自行车把,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就不能再做对一道题?我、我作文再多写几句名人名言,说不定也能再加几分……”
蒋赟说:“可是这玩意儿小商品市场最多卖五块。”
章翎:“蒋赟……”
那摊主都傻了:“这是慈善义卖啊,同学。”
“你别和我说话!”蒋赟好伤心好难过,“我真的、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买的时候,他还和学生摊主讨价还价:“大哥,能便宜点么?”
他眼睛开始发酸,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因为考试没考好而掉眼泪,跟小学生似的,他偏开头,喃喃道,“你先别和我说话,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蒋赟也买了一样东西,是一支缀着孔雀羽毛的圆珠笔,卖十块。
章翎有些无措,想了半天后,擡手抓住他的校服下摆,摇一摇:“你别哭。”
章翎哈哈大笑,愉快地把卡通小人买下来。
“谁他妈哭了?”这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蒋赟:“???”
章翎说:“咱们先走吧,你看,人家都在看你了。”
三个小伙伴同时转头看向蒋赟。
蒋赟转头,发现车站里几个候车人真的在看他,他吓一跳,赶紧抹抹眼睛,推着自行车离开站台。
她拿起来,问薛晓蓉:“你看这个像谁?”
章翎说:“我请你喝奶茶吧,你别难过了。”
章翎带着零花钱,打算买几样有趣的小玩意儿,逛来逛去,她看到一个小人摆件,Q版,连着底座也只有十公分高,有一头咖啡色卷毛,穿一身黑色武术服,小短腿正高高踢起,表情奶凶奶凶的。
蒋赟摇头:“不想喝,没胃口。”
蒋赟差点炸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橙子!
哎呦,这饭桶都没胃口了,这可真是件稀罕事,章翎又说:“那我请你吃肯德基吧,老早就说要请你,一直没请上。”
在学生们办的跳蚤集市,章翎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个毛线织的橙子,拿起来对某个跟屁虫说:“你看,橙子耶。”
蒋赟悲怆地擡头看天,说:“我想吃汉堡。”
蒋赟讪讪地收回手:“……”
章翎连忙答应:“行行行,再加辣翅,走吧,别傻站着了。”
章翎瞪他:“你别乱摸,都是艺术品。”
在肯德基吃着汉堡、啃着辣翅,蒋赟渐渐冷静下来,问章翎:“以后我和你不在一个班了,我还能送你回家吗?”
艺术节除了文艺表演,还有书画和手工展览,章翎和小伙伴们去参观,蒋赟厚着脸皮跟在她们身后,章翎看什么画,他也跟着看,章翎弯腰观察手工作品,他也弯腰打量,还用手去摸摸。
章翎在吃蛋挞,点头道:“当然可以啊。”
蒋赟撇撇嘴,心想,一起聊Q.Q,一起喝奶茶,一起去唱歌,还不要好么?
蒋赟问:“那,你爸爸还会给我上课吗?”
章翎纳闷:“我什么时候和他很要好了?”
“可以啊,反正我高二还会上声乐课的,高三才会停。”章翎对他微笑,“哎呀,真的没事,你看,你是第五十,不管进哪个班,你都是数一数二的呢!让你也尝尝学霸的待遇。”
蒋赟说:“我管你们聊什么,就……你俩不是很要好的吗?”
对哦,蒋赟反应过来,不管进哪个班,他都是学霸了。
章翎反问:“聊什么?”
小少年自我疗伤的能力很强,就一个晚上,蒋赟就想通了,分数是自己考出来的,怪谁都没用,好好珍惜和章翎同班学习的最后两周吧,暑假后,他就不能在教室里见到她了。
蒋赟有点奇怪,问章翎:“你不和乔嘉桐聊聊么?”
那么,就把下一个目标定为北京!他也要去北京!还能帮着照顾章翎,不让任何人欺负她,让章老师和杨医生放心。
学校舞台很简陋,主持人在台下候场时和观众几乎融为一体,乔嘉桐看到章翎,两人只打了声招呼,没有聊天。
蒋赟胡思乱想了一晚,第二天去学校,愕然发现,过了二十四小时,事情居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乔嘉桐是文艺表演的主持人,毕业典礼分配给了另外一组搭档,所以,这是他在五中进行的最后一场主持。暑假以后,他将升上高三,开始为期一年“啥也不参加,只管埋头读书”的苦逼生活。
姚俊轩和沈漫被邓芳约谈,还是被请到教务处,后来,许清怡也被叫去了。
蒋赟一点儿不觉得许清怡有多厉害,不就是一些擡腿、劈叉、旋转、下腰么?他也会啊!
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蒋赟与章翎远远对视,章翎茫然地摇摇头,蒋赟却已猜到什么。
章翎也在看,蒋赟站在她身边偷偷瞄她,想看看她有没有生气或是不甘,结果啥都没看出来。许清怡跳完后,章翎还大力鼓掌,对薛晓蓉说:“许清怡跳舞真厉害。”
他看向最后一排的萧亮,班长大人神色如常,还在和刘陈飞开玩笑。
许清怡在台上翩翩起舞,姚俊轩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一同荡漾着的还有其他男生甲乙丙丁……
个中因果,不言而喻。
新晋校花多才多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出租车上,章翎坐在副驾,后排的刘陈飞和蒋赟把姚俊轩夹在中间,阻止他一切自残行为。
这个机会最后花落许清怡,她终于好好地出了一次风头,在学校操场搭建的舞台上,跳了一支古风独舞,惊艳全场。
章翎低头发消息,蒋赟正在抵御晕车之苦,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艺术节和篮球赛与他无关,倒是和章翎有点关系,蒋赟怂恿章翎去报名,代表班级进行个人才艺展示,章翎考虑以后,没有答应。
【菲羽】:邓老师刚才告诉我,有个原本选理科的人,年级45,今天找老师说,他还是想选文科,因为他文科年级26。
所以,蒋赟干脆请了一天假,对邓芳说自己晕车,一个人待在家里刷了一天的题。
【只为你堕落】:?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有小团体,春游时,大家到了公园会散开去玩,蒋赟没朋友,去了也很无聊,总不可能跟着章翎,薛晓蓉她们也不会答应。
【菲羽】:蒋赟,你可能,要进实验班了。
春季学期,学校依旧有不少活动,比如春游、五月的艺术节、篮球赛等等。
【只为你堕落】:……
其实那两人都是单身,小少年还没弄懂,成年男女有时想做点什么,不是非得和感情有关。
此时此刻,对蒋赟来说,这并不算是个叫人心安理得的好消息。
蒋赟后来见过于晖和贾小蝶,那两人就跟没事人似的,反倒是蒋赟一脸尴尬,想不明白男房东和女租客怎么会搞在一起。
他看向身边的姚俊轩,一路上,这人都在默默哭泣,眼泪流了满脸,鼻涕都哭出来,费掉章翎整包纸巾。
“不冷。”十六岁的男孩火气旺得要死,都已经在床上铺上了草席。
多讽刺啊,蒋赟想,萧亮就算不去告状,其实也能进实验班。
章翎坐在自行车后座,问他:“你不冷吗?”
结果,阴差阳错,最大的受益人居然变成了蒋赟。
五一过去,气温逐渐升高,学校里一些怕热的男生开始穿短袖校服上学,其中就包括蒋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