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跨过面前的距离,狠狠地拥抱宋渝生。
那么,眼前出现的这个人,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犹如跌宕的梦境。
顾延树手上的烟燃尽了,烟灰簌簌而下,掉落了一节在衣角上,他浑然不觉,正对着阳光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被刺痛的感觉无比真实。
“阿生……竟然真的是你。”
宋渝生想,错不了,他应该就是顾延树。
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宋渝生的大脑,他忽而明白了自己突然想要回来的原因所在。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的宋渝生,也还能准确无误地叫出这个名字。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几个人的合影,中间的位置是个清瘦挺拔的少年,沉默冷清的气质,对应的就是眼前的这张脸。
有的人你纵使忘记了,也同样那么重要,他曾和你的生命相连。
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宋渝生,隔着一条小巷的道路,笑着问他:“喂,你是不是叫顾延树?”
“嗯,我回来了,延树。”
和惜光聊完之后,顾延树却偏头看见一个人——宋渝生。
他们坐在路边别人家花圃的台阶上抽烟,一支接一支,闲适散漫的样子。像从未分别过的老友,周末在街头偶遇。
两个人一起聊这样不太切合实际的话题,就好像真的会实现。
“咱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宋渝生对过去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特别是回到这座城市之后,处处透着熟悉的感觉。
“说不定就是呢,”惜光在图书馆里小声地说:“延树,你说要是渝生还在的话,他明天会不会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
“从小就认识。”顾延树说。
顾延树靠着咖啡小店门外的木栅栏抽了一支烟,纾解那点儿难平的情绪,和惜光打电话说起:“刚刚看见有个人,背影很像阿生。”
“那还真是缘分。”宋渝生笑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要不挑两件跟我说一说?”
车子在路口等红绿灯时,顾延树在街角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他没管那么多,直接闯了红灯追过去,把车停在一旁,定睛再看,依旧是川流不息的陌生人群,方才似乎只是他一瞬之间的幻象。
顾延树皱了眉,挑一两件来说一说?
从医院出来,顾延树准备去书店接惜光。她在那里待了一上午,说要找几本漫画书看看,调节一下心情,因为明天结婚,太紧张了。顾延树有时候也不太清楚这姑娘的脑回路,哭笑不得,只好由她去。
该从哪里说起呢。
顾延树等待下一次重逢。
“你以前有个怪癖,不喜欢坐电梯,就算是很高的楼层,也宁愿爬楼梯。”
如同多少年光阴不变,他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宋渝生笑:“原来我以前就这样啊,现在也还没改……”
如同十六七岁的那个夏天,如同往昔里很多个秋夜,他晃到顾家楼下,朝着他的窗户口喊:“延树,快下来……”
“你不喜欢跟人打架,喜欢直接卸下巴,你说这样一招致命,别人就连废话也说不出了。”
但顾延树却觉得,他还会回来。
“我会这么暴力?”宋渝生侧脸看他:“你确定没有诬陷吗?”
眼前的一起无不宣告着,宋渝生已经不在了。
顾延树说:“还有,以前我们俩待在一起的时候,你话比较多,因为我话少,很多事情就由你来说。”
办公桌上还是摊开的心理学大辞典,黑色的墨痕凝结在钢笔的笔尖上,已经干涸。墙上的摆钟不知在哪一天的深夜罢了工,仿佛时间也停滞了。
宋渝生捧腹,桃花眼中溢满了笑:“那现在真是难为你了啊……”
他开门进去,满室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
他们相视而笑,那些日子仿佛从未远去,头顶的日光很好,地上满是花叶摇曳的碎影。
顾延树去宣仁医院给他二叔顾易阳送婚礼请柬时,绕路去了西面方向那栋沙漏型的天蓝色小楼。那间原本属于宋渝生的心理咨询室还在那里,上了锁,没被人占用,却像被刻意遗忘了。
那是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