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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们年轻人分开之前有告别的吻吗?

凌晨冷清的客厅,她坐在桌前,身上还穿着白色睡衣,头发散乱着垂在肩上,遮挡住大半张侧脸。一手搭在桌沿上,一手撑着脑袋,她旁边的窗扉紧闭,玻璃上映出一层微弱的浅色的冷光。

脑中响了三声,顾延树收回思绪,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下楼时,发现惜光今天也起了早床。

“惜光?”顾延树不确定她是否睡着了。

凌晨六点,司机已经在院门外等。

“嗯……”她应道,还带着点早起时的鼻音。

可他宁愿如此。

她原本是想偏头看他,只是角度有些偏颇,他站在楼梯上,她的眼睛却对着楼梯左边的墙壁,脸上带着稍显迷糊的笑。

他是顾延树,他比任何人都冷静自持,但无法再一次容忍失去鹿惜光,所以他做了一件与冷静自持丝毫搭不上边的事,他每天花很长的时间往返在南遥与A城之间,这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

顾延树走到她面前,搭上她身后的椅背,微低了头问她:“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不能承受生命不断加之于他身上的这些痛苦。

惜光揉了揉脸颊,替自己醒醒瞌睡,“我之前答应了杨老师帮她守三年级的晨读,今天要早点儿去学校。”

只是他睡了很长的一觉,睡了两年。醒来以后,说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也不为过。宋渝生只剩下一块冰冷的碑,惜光双目失明,他成了古时典故中的烂柯人,好似在山中观了一盘棋,手边的木头斧柄已经完全腐朽,下山后发现物是人非,白云苍狗。

“她能拜托的应该不止你一位老师。”顾延树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不满。

这些画面,顾延树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惜光笑:“这说明我的人缘好嘛。杨老师也确实是有事,才拜托我的,我也不好随口就拒绝她呀。”

“别啊……”惜光这下真的哭了。

顾延树说:“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拒绝。”

宋渝生也自责,后悔地跟他说起:“当时见惜光不开心,就想她多吃点东西,过一会自己就能把不愉快的事都忘了。我哪知道她肠胃这么不好,我以后都不敢送零食给她了……”

惜光默默地在心里脑部了一下延树和杨老师同框,他冷着一张脸说话的画面,不由“噗嗤”一声自己先乐了。她笑着说:“好……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会向你求助的。你现在要出门了吗?”

顾延树暗暗自责,想着那天就应该没收她的全部零食,不该心软。

顾延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嗯。”

后来的结果是,惜光吃多,导致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折腾着瘦了一圈。

“那你快点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顾延树看着她眼角摇摇欲坠的两滴眼泪,一怔,晃了神,大包的炸虾条又被她抢了回去,那两滴眼泪也瞬间倒退回眼眶,仿佛被蒸发掉了。

“不急。”

再次得到了惜光的抗议,“顾延树,你吵架都不让着我,现在又没收我零食,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要报警……”

顾延树端起惜光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是味道偏苦的茶。惜光用来提神的。他打开一盏灯,去了厨房,悄然把浓茶换成牛奶,然后才出门。

顾延树忽略两人的对话,在他们身旁坐下,把惜光兜在面前的膨化食品拿出来一些,相当于没收,不让她吃太多。

过了一小会儿,惜光听见院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唐素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老太太随手打开收音机,屋子里就热闹起来。

惜光满脸都是赞同,努力点头附和:“就是!怎么不知道让着女孩子一点!”

“小顾走了?”老太太问。

惜光鼓着眼睛瞪他,像金鱼,然后低下头继续发泄似的吃东西。宋渝生朝他招了一下手,眯着眼睛笑:“延树,快过来道歉,你惹惜光生气了,一定都是你的错,怎么不让着女孩子一点……”

“对啊,刚走的。”惜光喝了口牛奶,感觉不太对劲,自己好像起床的时候往杯子里撒的是把茶叶,难道是她记错了么。

顾延树再从宋家的后院一路找过去,头顶仿佛有日光和雪花一同倾泻而下,终于在某一棵树下找到了闹别扭的惜光。

“你没出去送送他?你们年轻人分开之前有告别的吻吗?”老太太又问。

寻过去,宋妈妈立即告诉他,小惜光今天好像不高兴,阿生把客厅里一半的零食都搬过去给她了。

惜光舔了下嘴唇,把杯子放回桌上,劝说道:“外婆,老人家这么八卦不好。”

顾延树不用猜,就知道惜光去的是宋家。

“你懂什么,这叫对生活充满了好奇和热情!”唐素点燃一跟草烟,抽了两口,跟惜光显摆:“看看咱们南遥这地方,方圆五百里之内,你还能找得出活得比我更带劲儿更逍遥的人吗?”

但惜光不敢走远,去的也只能是宋家。宋渝生脾气好,是个小绅士,除了顾延树,惜光最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宋妈妈人也好,和蔼可亲,又是个大美人,见着惜光总是拿糖给她。所以惜光喜欢他们一家人。

“当然不能。”惜光恭顺地点头哈腰:“您就是东方不败。日月神教,文成武德,泽披苍生,千秋万载,日月教主,一统江湖。”

那时候离家出走对小孩来说,是一件大事。

“夸得过了点啊,”唐素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今天早上我们俩吃点什么?”

说是吵架,也不对,顶多算是惜光单方面的闹脾气。顾延树话少,两个人根本吵不起来,估计惜光还没吼上几句,顾延树那边就先冷了场。

惜光说:“我去小街口摊子上买吧。”

两人闹矛盾的由头,他已经无从记起。只是那次,好像事态比较严重。惜光赌气,还离家出走了。

“不用你去买,”唐素拿定注意说:“我去煮粥。”

他隐约记得,确实有那么一回,惜光和自己吵了一架。

惜光无语,“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顾延树醒来,靠着床头坐了许久,仿佛还没有从梦境回归到现实。

唐素说:“问着玩的。”

惜光倒了一把糖豆子在手心,再一齐吞进嘴里。跟谁有深仇大恨似的,用力地嚼,眼睛瞪得老大。瞪了一会儿,许是气消了些,伸手去抓垂下枝头的梅花,还是忍不住大喊一句:“延树是坏蛋!”

“教主您真会玩。”

宋渝生笑:“看来你们俩吵架了。”说着在草地上陪着惜光坐下来。

唐素进厨房之前换了个频道,惜光忽然觉得背后刮过一阵冷风,马上听见收音机传出一阵诡异的背景音乐,“亲爱的观众朋友,欢迎收听‘张震讲鬼故事’”。

惜光还生气,一边拆零食袋子,一边不满地哼声。

惜光秒速捂住耳朵,大叫:“不带这么玩的啊——”五十是被她这一声给吵醒的,迅速地从窝里窜出来,跑过去蹭她的小腿。

宋渝生走过去,手里捧着许多零食,一股脑儿全倒给她,“怎么一个人?延树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当天傍晚顾延树没有回南遥。

雪被下躲着一个孩子,是还没有长大的惜光。她噘着嘴,捏衣角,在生闷气。

他打来电话告诉惜光,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临时要出国一趟,并不确定要在那边待多长时间,但是一定会及早赶回来。

青绿的条条小枝,被满树的花瓣压得很低,犹如一床床纯白雪被。

惜光在给五十喂胡萝卜丁,静静听了,只是叮嘱他按时休息,不要太累。稍微一想,这段时间里让他劳碌奔波这么累的人,似乎正是她自己。

那是宋家的后院,四处种的全是同一个品种的绿萼梅,白花绿萼,早春三月开花,那时大雪早就消融,不落下一点痕迹。一眼望去,日光之下,唯独宋家仿佛处在浮云山巅,还完美地保留着满园的皑皑白雪。

惜光忽然不知道接下去的话应该怎么说。而顾延树也确实很忙,两人匆匆就结束了通话。

这一晚,梦境中的画面却慢慢清晰起来。

惜光握着手机出神,掌心里的胡萝卜已经被五十慢慢吃完了。它用舌头舔了舔惜光的指尖,求表扬。

凌乱而荒诞的梦境,混沌不清。模糊的人脸,和熟悉的说话声,撞击着他的神经,但是怎么也辨认不出那些身影是谁。

惜光摸了摸它的头,“好样儿的,下顿咱们接着吃蔬菜吧。五十,你不能老吃肉,太胖了会跑不动,那样我都不能带你出去遛弯了。”

连续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顾延树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差。

五十懒懒地趴在地上,表示拒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