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随就着冯荣的火,点燃了叼在唇间的烟。
倒是郁随,被冯荣揭了老底,眼神凛冽地瞪了他一眼,又带着几分忐忑去瞧惜光,见惜光无动于衷,并不在意的模样,又黯然地低下头去。
见冯荣时不时把目光落到惜光身上,郁随站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她对着冯荣似笑非笑,厉声道:“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
惜光听后,心里也不再有什么波澜了,仿佛早已经习惯郁随的这种欺骗。
冯荣被扫了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和几个属下继续玩牌。
这些天里,郁随腹部的伤好得很快。至少,康复的速度比惜光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冯荣当场就毫不留情地揭示了真相,讥笑着说:“她那一刀是算计好了捅的,伤口不深,就是血流得多,看起来吓人,远还没到要死的地步。”
郁随走进房间,把门关上,看着床上的惜光无奈地说:“你别用这么讨厌的眼神看着我,都这么晚了,还不如闭上眼睛睡一觉。”
每一盏灯都被打开,房间里明亮如同白昼,仿佛每个角落都被能被照见。惜光被绑着躺在了床上,冷眼看着冯荣随手甩给郁随一袋白粉和一盒烟。
惜光不想理会她。只是真的把眼睛闭上了,费力地翻了身,背对着郁随,明显拒绝的姿态。
午夜十二点,郁随的公寓。
郁随仰起头,用力吸了口烟。有那么短暂的瞬间的迷幻,麻痹了神经,感觉到轻松和快乐,郁随极度迷恋这种感觉。她坐在床头,等了等,才说:“惜光,告诉你一个消息,关于顾延树的。”
陆婉凉霎时双目通红。
郁随想,顾延树这个名字是有魔力的。
不待她出声质疑,顾延树已经抢先一步,截断了退路。他弯腰,鞠躬,头颅一点一点低下去,声音冷清而坚定,他说:“对不起,妈妈,这件事我只能听从自己的心,请您不要阻止。”
至少对于惜光来说,具有魔法效应。前一秒还誓死不愿意理睬她的人,这一秒已经坐起来,目光迥然地看着她。郁随心中涩然,低声说:“顾延树要去法国了。”
这番出自于顾延树之口,陆婉凉也无比吃惊。
惜光一听,就反驳她:“你撒谎也该学高明一点,顾延树还要守着顾氏,怎么会突然离开?”
顾延树脚步顿了顿,踩着稀薄的日光和树影。陆婉凉本意是问他今后的工作安排,他却不容她回避,和她聊惜光的事情,低声说:“我会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惜光,不再有所隐瞒。不管她是何反应,我都会接受,但是我不会再离开,即使她不要我。”
郁随苍白无色的唇间吐出烟雾,“顾氏要开拓海外市场,首选是法国。顾延树亲自去,带领一班全新的人马打头阵,这是从温家那边得来的消息,错不了的。他就要走了,信不信由你。”
陆婉凉犹豫之后,迟疑地问:“还是因为惜光吗?”问完之后,大概觉得别扭,又改口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惜光,你猜一猜,他走之前,会不会找你一次。如果他来找你,我们这边倒是得加快速度了。”
顾延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不,我现在不想离开A城。”
惜光艰难地问:“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婉凉说:“你也可以去法国休息几天,权当是度假,如果……”
郁随答非所问,意味不明地说:“我和冯荣计划好了的,现在还不能透露给你。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顾延树摇头,说:“我后天送您到机场。”
郁随说的,很快就会知道。的确很快。
陆婉凉问:“你和妈妈一起过去吗?”
第二天下午,惜光被蒙住了眼睛,被人扛着走出郁随的屋子,扔到了车座上。黑暗中,郁随一声不响地坐在她身边。
顾延树听着,也不反驳她。
随后响起的是车子飞快行驶的声音,惜光的眼睛看不见,心里慌乱,没有血色的脸上装作无比镇静。
云散日出,好天气似乎让陆婉凉郁结的心情也舒畅了些,她极浅地笑了笑,黛蓝色的旗袍依旧风姿卓越,脸上恢复了一点神采,说:“你妈妈还不至于那么不中用,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却被郁随轻易识破,她说:“惜光,不要怕,我安排好了人,到时候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顾延树说:“我给您定了后天去法国的飞机,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会有人照料您。”
惜光愕然地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母子二人,对以前顾父的事情只字不提,默契地回避这个话题。内心却各自怀揣着不安,难以真正地释怀。
郁随沉默之后,轻快地说:“你不要再问了,说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惜光,我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她倾身抱住惜光,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感叹地说:“惜光,我觉得我或许快要解脱了,我好像飞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终于快要落地了……”
陆婉凉没有拒绝,答应了先去国外待一阵时间,散散心,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都交由顾延树来接手。
以前惜光和郁随一起窝在床上,抱着一台笔记本看《阿飞正传》,里面主人公阿飞说,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地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
树木葱郁,大雨过后放晴的天气,叶片上还有滚动的水珠,晶莹剔透,悬挂在叶尖上摇摇欲坠。顾延树前几天和陆婉凉商量过去法国的事情,今天已经正式确定下来。
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顾延树留在顾宅吃的午餐。饭后,他陪陆婉凉在大院的林荫小道上散步消食。
当时的郁随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抱着枕头,却原来受了这么大的触动,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