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离开后的第六个月,我坐在桌前,匆匆写下几个跟我的小狗在一起的快乐片段,重新开始写作。我们一起吃过的餐饭,一起睡过的午觉;我们的散步;我们觉得可爱的男孩们;傻傻的回忆,奇怪的回忆,难过的回忆。他们组成了一个名叫“章鱼”的小故事。它并不完美,但至少我又开始写作了。我给新近开始交往的男友看这个故事。他说:“太棒了。现在接着写第二章吧。”
那段时间里,我的工作也让我饱受煎熬。我的电影剧本创作项目意外延期了。我给自己找了份娱乐法律事务所的工作糊口。选律师事务所是因为我并没有法学学位,因而也就无从获得升迁,我希望以此来让自己保持专注,开创自己的写作生涯。理论上,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但我很快便失去了斗志。我把大量时间耗在了起草和审阅合同上,那些业已梦想成真的艺术家的合同。我的写作完全中断了。
于是我就写了一百天,每天带着一些手稿出门,又带着另一些回家。我的动机很简单:渴求情感的真面目,一直如此。不管故事如何发展,不管它变得多奇形怪状(例如章鱼那部分),也不管别人眼里的我是多么脆弱,最终我写出了《莉莉和章鱼》的初稿。
随之而来的是长达六个月的压抑、愤怒和消沉。小时候我家里养过五条狗。它们全都走了。有些是老死的,有些是病死的,有一条是被车撞死的。但我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朋友们试着安慰我,都是好意,但他们的话终究也是隔靴搔痒。很多人推荐一首叫《彩虹桥》的诗给我。“天堂的这一头有个地方叫作彩虹桥……所有历经病痛和衰老的动物们都会在那里重获健康和活力。”如此的心灵鸡汤。作者不详。也是好事——不然我很想把他拖出来揍一顿。我不需要彩虹和棒棒糖。我只想尽情地哀悼,尤其是尽情地哀悼一只小狗。
我的朋友、作家同事凯瑟琳是这部书稿的首批读者之一。她写来一段话:“你对莉莉的爱会成为心中的一股暖意,始终与你相伴。”我期待着这本书会延续我们的情谊——不管是爱,是痛,还是哀悼——也分享给所有遭遇相似经历的人们。致敬爱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治愈自己——再次踏上爱的道路。
漫长的一夜,我们两个都不曾入睡。灼热的七月,我们都挥汗如雨。或者,只有我在出汗,她是尿床了。我的小狗,莉莉,我从她12周的时候就开始抚养她了,如今她下巴上的胡须已经发灰了。在夏日黎明的柔光中,她抬起头对我说,她受够了跟病魔抗争了。日益凶猛的脑瘤到底赢了。
莉莉走的时候,我没有保留她的骨灰——有时候我会后悔这个决定。但我知道,等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已经把她带回家了。
2015年3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