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檀心里忐忑非常，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就对上了崔云昭冰冷淡漠的视线。
等了很久，崔云昭都没有回答他。
“霍檀，这也不像你了。”
拔步床里很安静。
崔云昭的声音很冷，让霍檀从心底里发寒。
他把话说完，却一点都不觉得放松，反而觉得浑身更紧绷了。
“这一次，你在外面注意安全，自己想一想你错在了哪里。”
所以，霍檀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崔云昭一边说，一边穿好中衣，束好了披散的长发。
崔云昭不是这样的人，她应该总是笑着，开开心心度过每一日。
“我等你回来给我道歉。”
尤其是昨夜，他清晰看到了崔云昭的担忧，知道她为他辗转反侧，他心里越发酸涩心疼。
霍檀下意识要去握她的手。
更别提后来的种种事端。
但崔云昭这一次明确躲开了他。
霍檀才忽然意识到，崔云昭嫁给他，最开始就受了委屈。
崔云昭翻身下床，在拔步床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生气了，今日不去送你。”
可是后来，那么多事情过去，即便在家中，崔云昭也面对重重危险。
崔云昭确实生气了。
说他自私也好，冷漠也罢，那时候的霍檀确实不想提及这件事。
她都没想到，霍檀犹豫半天，居然在犹豫这件事。
即便是死了，他也想让崔云昭永远属于自己。
她险些没气笑了。
嫉妒是最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
不过霍檀出行在即，时间不足，崔云昭便也不与他争论，只冷静告诉他回来再说，就直接去了书房。
他怕崔云昭生气，也怕自己会嫉妒。
等在书房落座，崔云昭才哼了一声。
可是后来，当霍檀意识到自己对崔云昭的感情后，他又舍不得说这话了。
她给自己煮了一壶碧螺春，在悠然的茶香里出神。
因为崔云昭姓崔，她有一整个家族做靠山。
说起来，霍檀今日会突然这么瞻前顾后，崔云昭自己都有些意外。
那时候，霍檀甚至很庆幸。
在她的印象里，霍檀从来都是坚决又果断的。
崔云昭跟普通的军户女不同，她出身名门，万一霍檀真的出事，她直接回家就可，以后再嫁依旧能入高门。
前世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即便两人和离也干脆得很，她倒是不知霍檀为何会突然胆怯。
成婚之初，他觉得没有必要说。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因为夜里没睡好，此刻崔云昭还有些头疼。
可这话，霍檀从来没有说过。
她在桌上寻到了驱风油，自己取了在太阳穴上按压，揉了一会儿，才觉得轻松许多。
战场危险，一生又太长，他们不想拖累妻子。
这会儿，茶水也煮开了。
每一个军户人家，在成婚之初，丈夫都会这样同妻子说。
崔云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悠然的茶香里，缓缓闭上了眼。
霍檀又喘了一口气，才艰难地说：“我希望你可以追求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你不用为我枯守。”
她不困，只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些。
“可若是有一日，我真的……”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炷香攸然而逝，门外响起很轻的脚步声。
霍檀最终叹了口气：“皎皎，我会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努力赢过每一次战事，一步步往上攀升，我也会努力保护你，让你不会再受伤害。”
今日要出城，霍檀一早就要去大营点兵，故而是不在家里用早食的。
若是不说……
听到他起床，崔云昭便知道已经到了时辰。
可他又不得不把话说出口。
她缓缓睁开眼，就听到外面霍檀低低的声音：“我走了。”
“我想说，我想说……”霍檀拳头紧攥，满心都是抗拒。
崔云昭没有说话。
他甚至不敢去看崔云昭，他只是看似平静躺在那，内心却波涛汹涌。
霍檀似乎也没有要同她求和的意思，他依旧站在房门前，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你昨夜没睡好，用过早食还是再躺一会儿。”
霍檀闭了闭眼睛。
崔云昭依旧没有理他。
崔云昭的声音冷冷响起：“霍檀，你在说什么？你又想要说什么？”
最后霍檀又顿了顿，才说：“皎皎，等我回来。”
拔步床里太暗了，霍檀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崔云昭的表情。
留下这一句，崔云昭才听到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可现在，她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光。
等人真的走了，崔云昭心里又觉得空落落。
崔云昭坐在霍檀身边，头发散落在脸颊边，若是平时，配上那双带笑的眉眼，会显得她婀娜多情，婉转妩媚。
她知道，自己早晚要习惯这样一次次的送别与等待，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会抑制不住的难过。
她在这里翻来覆去担心一整夜，担忧他的安危，担心他一路吃穿不继，可他在说什么？
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意识到喜欢两个字的含义，她才慢慢明白自己的不舍和难过。
她忽然有些生气了。
崔云昭慢慢饮进一杯茶，让自己的心也跟着安然下来。
借着那一点光，崔云昭认真看着霍檀。
她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洒在脸上，彻底让暖意抚照四肢百骸。
拔步床的帐幔厚重，遮挡了大半天光，却也依旧有调皮的光芒从缝隙里钻进来。
没有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担忧，因为霍檀总会回来。
那光并不炙热，却也能驱散黑暗。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按部就班过日子就是了。
此刻过了平旦，外面天光熹微，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亮光。
此刻，崔云昭忽然意识到，她其实不是在等待他。
崔云昭慢慢坐起身来。
即便心中依旧会担心霍檀，可她却是在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你还要为我担惊受怕，夜里都不能安寝，”霍檀声音干涩，“这门婚事，于你是拖累。”
不把霍檀的出征和归来时刻放在心尖上，那么等待便也不觉得漫长。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那些话就跟不过脑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不过霍檀的话还是让她生气了，她决定等他回来，好好让他认错。
霍檀叹了口气。
崔云昭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梨青的嗓音：“小姐，你怎么一大早去了书房？可要用早食？”
事情只要做了，伤害就已经达成。
崔云昭道：“进来吧。”
不能因为她聪慧大度，不去计较就认为她没有受到伤害。
等梨青进了书房，崔云昭才道：“洗漱更衣吧，我也饿了。”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老太太也得到了惩罚，但霍檀还是觉得对不住崔云昭。
用过了早食，崔云昭还是去了一趟西跨院。
还好，崔云昭是相当冷静的。
今日崔云昭没有去送霍檀，但霍家人都去送了。
若是他当真弑亲灭祖，杀害长辈，一旦被人知晓，那他不仅要赔上性命，甚至也会连累全家，连累崔云昭。
崔云昭到的时候一家人已经用过了早食，两个弟弟都出门上课去了，只有霍新枝和霍新柳陪着林绣姑一起做活。
等到他自己清醒过来，也觉得后背发寒。
看到崔云昭过来，林绣姑就忙对她招手。
后来，是崔云昭劝住了他。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晚上没睡好，还过来做什么？”
其实他当时什么都没想，没有斟酌过要如何把这件事掩盖过去，他只是单纯想要把祸害抹除。
崔云昭笑笑，却问：“阿娘在做什么？”
在冷漠的亲人和爱人之间，霍檀毫不犹豫选择了真心相待的爱人。
林绣姑小心看了看她的眼色，见她眼底一片青黑，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想让她再也不能伤害崔云昭。
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笑着对崔云昭道：“快来看，我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新年的新衣。”
所以当得知是老太太要害崔云昭时，霍檀立即就想杀了她。
之前给崔云昭做的衣裳，崔云昭已经穿了。
可也是因为他，崔云昭不停面临危险。
不得不说，林绣姑不愧是绣坊出身，虽然不会做刺绣，但剪裁衣裳的手艺是极好的，若是寻个裁缝铺子，大抵也能当上大师傅。
这是霍檀最简单的愿望，也是最深刻的想法。
尤其是她给崔云昭做的褙子，大小刚刚好，衬得崔云昭腰细腿长，窈窕婀娜。
让她每日都开心，幸福，健康而长寿。
她握住崔云昭的手，让她坐到霍新柳边上，跟她一起看新衣。
活到十九岁，霍檀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不知道要如何做，只知道要用尽全力对她好。
这衣裳有提前做的，也有最近才做出来的。
可越是喜欢，霍檀越会瞻前顾后，越会心疼愧疚。
提前做的是霍新枝、霍檀和林绣姑自己的，因为尺寸好拿，所以刚入冬就做出来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皎皎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她呢？
新作的是崔云昭和三个孩子的，崔云昭的尺寸她不好拿捏，就没做，孩子们还在长身体，便等年关下再做。
他喜欢崔云昭。
别看林绣姑只是个农女出身，在绣坊浸染多年，眼光确实极好的。
每每想到这里，霍檀就心里发寒。
她给霍新枝准备的浅紫衣衫，给霍新柳准备的鹅黄衣裳，给崔云昭准备的则是新嫁娘惯常穿的水红袄裙。
若非崔云昭细心仔细，聪慧机敏，否则那白头煞可能真会害了她性命。
男儿们，霍檀是精神的蔚蓝色，两个男孩一个浅蓝，一个竹青，都是鲜嫩的颜色。
他觉得，是因他拖累了崔云昭。
给自己准备的，就是稳重的藏青。
也更让他心里愧疚。
崔云昭看着这一床款式不一，细节不同的衣衫，心中很是温暖。
可他家中却有那么不让人省心的老太太，她的所作所为，都让霍檀怒意横生。
林绣姑见她摸着自己给她做的那身衣裳，小心翼翼问：“皎皎可喜欢？”
若是如此倒也还好。
崔云昭勾唇一笑，道：“多谢阿娘，我很喜欢，今年过年就穿这一身。”
可崔云昭却阴差阳错低嫁给了他，嫁给了这么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
林绣姑立即就高兴起来。
崔氏女，金尊玉贵，金枝玉叶。
她说着，还从边上拿出一个包袱来。
霍檀一字一顿说着：“我们这桩婚事，无论如何你都吃亏。”
“我那日瞧见霆郎和岚儿，看到了他们的身量，便给他们也做了两身。”
“从你嫁进来，霍家就有各种各样的事，甚至还有恶人要害你性命。”
“这衣裳比不得大绣坊的手艺，不过料子都是好料子，家常穿便是了。”
霍檀声音沉沉的，仿佛压着大石。
林绣姑是真的很细心。
甚至，因为家里的各种事端，他对这桩婚姻也有些犹豫。
就连崔云岚和崔云霆的过年新衣也给准备了。
他也会为了经历的事情痛苦，也会犹豫不决，也会担心害怕。
崔云昭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头又酸又涩，她忍不住挽住林绣姑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平日里沉稳冷静的青年副指挥，在娘子面前的时候，才有了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阿娘，你真好。”
霍檀声音很平静，可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恼和痛苦。
林绣姑就眯着眼睛笑了。
“若非嫁给我，你也不用经历这些。”
她伸手摸了摸她低头：“都是自家孩子，自然要一视同仁。”
崔云昭愣了一下：“怎么同我说这些？”
此刻的林绣姑忽然意识到，崔云昭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嫡女，不是金枝玉叶的贵女，她跟两个弟妹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霍檀没有笑，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道：“皎皎，对不起。”
可能在父母过世之后，没有人在乎过他们过年高不高兴，有没有新衣，有没有家人特别的祝福。
崔云昭闭了闭眼睛：“我总觉得七上八下的，这都不像我了。”
林绣姑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担心是另一回事。
她道：“以后啊，我每年都给你们准备新衣裳，直到我做不动了。”
他依旧要面对很多危险，用自己的血肉步步攀升。
“好不好？”
崔云昭当然知道霍檀不会死，知道他以后会荣登九五之尊，成为开国之君，可此刻，霍檀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副指挥。
崔云昭点点头，道：“好。”
霍檀声音很轻柔，仿佛做梦时的呓语，让人有些恍惚。
霍新柳看了看母亲和嫂嫂，愣了愣，片刻后也爬了过来，挽住了母亲的另一边臂膀。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我不会死。”
霍新枝看着她们，挑眉哼了一声。
“皎皎，你不用怕。”
“怎么办，阿娘就两只胳膊，没我的位置了，那我走了？”
等香的燃起的时候，霍檀重新把崔云昭搂在怀中。
一家子笑成一团。
果然，崔云昭一听他这么说，才起来燃起鹅梨帐中香。
闹了这一场，所有人心情都平复了。
别看霍副指挥是个武将，可心思却很细腻，平日里总能注意到这种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
林绣姑就拍了拍崔云昭的手，道：“下午得了空，咱们去一趟街面，把过年的装点都买回来，趁着小年还没到，把家里布置布置。”
霍檀捏了一下崔云昭的手，声音有些低哑：“皎皎，把鹅梨香点上吧，我也有些睡不着。”
崔云昭就说好。
被人念念的滋味很好，却也有些心疼和愧疚。
看完了衣裳，林绣姑就催着崔云昭回去睡回笼觉了。
从她的声音里，他知道她夜里没睡好，也知道她担心自己。
崔云昭确实是有些困了，回去东跨院同夏妈妈说了会儿话，就睡着了。
她不想打扰霍檀，便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天光熹微时，霍檀醒来，才听到她呼吸声时快时慢。
夏妈妈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由叹了口气。
这一夜，崔云昭有些失眠。
姑爷哪里都好，唯独军户的身份，让人总是提心吊胆的。
“我与皎皎承诺，决不食言。”
崔云昭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醒来时，时辰已到正午。
霍檀应了一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掀开帐幔又看了看阳光，才起身梳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中午用过了饭，一家娘几个就一起出了门。
只有此刻，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崔云昭才觉得安心。
今日就连霍新柳都跟着一起来了。
即便不是出征，她也总是悬着心，觉得不踏实。
到了年关，虽然天气寒冷，又落了大雪，却也抵挡不住百姓逛街的热情。
她说不上来，但这一次送霍檀离开，她确实是有些不舍的。
听泉街上虽不如平日人头攒动，但拖家带口喜气洋洋，一起采买年货的却不少。
崔云昭的心有些酸涩。
看着这热闹的街市，崔云昭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已经恢复如常。
“我也会把弟兄们都带回来。”
林绣姑他们经历得多，也更习惯，此刻已经开始挨家挨户逛了起来。
霍檀有一下没一下拍她后背，声音低沉：“皎皎，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他们先去买了窗花、彩灯、盆景，又去了炒货铺，买了各种各样的炒货。
让人念念不忘。
甜瓜子、咸瓜子、松子、栗子等都买了，崔云昭看到几样新奇货，也说买回家里尝一尝。
方才实在有些累，她的嗓子都哑了，听起来却分外婉转温柔。
一种叫香榧，不太好剥壳，味道却很香，还有一种据说是随着船队过来的，叫花生，价格昂贵，也很好吃。
“明日就要出行，真是一日都闲不住你。”
崔云昭都叫买了一些，准备过年一起尝鲜。
她有些困，又有些慵懒，轻轻捏了一下霍檀的胳膊。
不过逛了两刻，王虎子手里就大包小包了。
等折腾完，又换了一次水，崔云昭才终于躺到了拔步床上。
刘三娘让王虎子往家送一趟，她陪着主家继续逛。
“我自然不好，但皎皎最好。”
逛完了炒货铺，又到了水果铺。
霍檀就压低声音笑了。
博陵等地耕种水果的不少，比如橘子，桃子，山杏等都有人种，冬日时节能吃到的果品很少，且价格昂贵，所以都是富贵人家才买。
“不好。”她气鼓鼓地道。
崔云昭叫买了佛手增香，又买了南地送过来的橘子和甜瓜，就算是买齐了果品。
崔云昭脸颊微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总归不用眼睛看他。
逛街确实让人开心。
“皎皎，”霍檀喉结滚动，“晚上听我的，可好？”
买着买着，崔云昭又看到卖烧鹅的。
霍檀手上不由紧了紧。
她一贯喜欢吃这一口，便让刘三娘去买了一整只，准备今晚就吃。
她的手很热，也很软，触碰在脸颊上，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痒。
过年都是那几样，崔云昭又让买了祭祖用的点心香烛等，就算采买完了。
崔云昭点点头，擦干净霍檀的下巴，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轻摸了一下。
其余腊肉年货等有谭齐虹准备，不用他们操心。
“这一次去东北郊县处，那边是归我救灾。”
逛了一下午，买了好几趟年货，娘几个才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崔云昭手上动作不停，一直等到她刮完了，用帕子帮他擦下巴上的泡沫，霍檀才轻轻握了一下崔云昭纤细的手腕。
晚食吃了烧鹅，崔云昭又喝了一碗芙蓉白菜汤，舒舒服服回到了东跨院。
霍檀睁开眼睛看她，见她眸色沉沉，脸上少了几分笑容，便轻轻哼了一声。
时辰还早，她煮了茶，一边同夏妈妈说话，准备把过年回家祭祖的事情也一并安排好。
“这次去哪里？”崔云昭问。
一般外嫁女要在除夕下午回家祭祖，她要祭拜亲生父母，所以崔云霆和崔云岚上午跟着长辈们祭拜之后，也要陪着她再祭拜父母。
暖房里热，水汽蒸腾，崔云昭只穿单薄中衣，衣袖轻挽，仔细给霍檀刮胡子。
祭拜也需要走礼。
崔云昭倒是也没推辞。
今年是头一年作为外嫁女回家祭拜，一切回礼都不能含糊，夏妈妈也准备的很认真。
自然，霍檀又耍赖，央求她给刮胡子。
两人说了会儿正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热闹声。
回去东跨院，崔云昭便催着霍檀洗漱更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崔云昭擡头往外面看去，没看到人影，喊了桃绯过去看看，就看到王虎子一脸紧张跑了近来。
林绣姑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霍檀注意安全，早日归来，便让他们夫妻自去说话了。
“九娘子，有个陌生的少年寻你。”
若不是嫁给了儿子，她一个高门千金，嫁入同样的世家大族中，大抵也不必经历这些担忧和等待。
崔云昭愣了一下，道：“让他进来说话吧。”
林绣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崔云昭，见她一如既往沉静优雅，心里有些心疼。
很快，衣着破旧却很干净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阿娘，这一次是救灾，没有危险，我几日就归，小年还会回来阖家团聚。”
他一进院子，崔云昭就看出他是谁。
霍檀便拍了一下母亲的胳膊，说话的声音很温和。
他就是抚育堂里那个告诉她看到纵火者的少年。
林绣姑呆住了。
少年一来，来不及见礼，直接道：“崔娘子，我听到一事，特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