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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被两位兄长这样教导,崔云霆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还有着少年人的天真。

“在痛苦和挣扎里,我们坚守本心,努力做到自己想要做到一切,实现抱负和理想,坚持走到最后,才应该是一个文臣应该做的事。”

他抿了抿嘴唇,忽然又有些惆怅了。

“是,我知道,在官场上想要坚持自己的心很难,当抱负不能被施展的时候也很痛苦,可是霆郎,痛苦就不去做吗?”

“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声音温柔,态度温和,可话语之间却依旧有着坚韧不拔的气质。

殷行止不由笑了。

“表妹婿说得对,既然你选择这条路,就不能半途而废,也不能因为坎坷和艰难就退缩,更不能因为偏见而失去平常心。”

“做什么不难呢?天底下就没有轻松的事。”

君子如玉,端方自持。

说到这里,殷行止又拍了拍崔云霆的肩膀,声音依旧温和:“好了,现在是你刚刚高中的大喜日子,你要做的就是开心这几日,欢欢喜喜把谢师宴办了,然后再说其他。”

他总是这样,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

“日子还长,咱们先吃饭,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见崔云霆仰头看过来,眼睛红彤彤的,不由温柔一笑。

没想到,殷行止倒是很会劝诫人。

“霆郎,你还小,还在读书,以后的事情可以不用这么早就下定论。”

霍檀深深看他一眼,也牵着崔云昭的手站起身来,笑道:“对,先吃饭。”

想到这里,殷行止便拍了拍崔云霆单薄的肩膀,声音温柔。

一家人就去了膳厅。

不过他是武将出身,严厉一些才对。

殷行止不能吃酒,霍檀也有公务在身,于是大家便都端起了茶盏,一起碰杯庆祝。

不过对于年少的崔云霆来说,霍檀还是太过严厉了。

殷行止看向霍檀:“望表妹婿好好待表妹。”

殷行止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霍檀,似乎是没想到他对官场上的事情看得这么透彻。

霍檀回敬他:“表兄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珍惜自家娘子。”

抨击的不是他们的理想抱负,是他们的自私。

晚膳可以说是宾主尽欢,不过殷行止常年吃药,许多菜品都不能吃,他只是陪着坐在边上,吃他那一碗黍米粥。

霍檀看似中正平和,可他也同样隐晦地抨击了崔昊和慕容彬这样的人。

崔云昭见他这样,又忍不住道:“程氏药局要开张了,等他们开张,表哥就去看一看,程氏的医术真的好。”

让崔云霆愣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殷行止笑了笑,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个话题太深奥了。

“多谢表妹关心。”

霍檀语气坚定:“只看如何选择。”

他掩唇咳嗽一声,等到喘过气来,才叹了口气:“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不好治,须得悉心调理,日常生活都得仔细。”

“人生之路,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

“谁都治不好。”

“可因为难,因为不好做,就不去做吗?”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想要在说什么,可手却被身边的霍檀握住,便没有再多言。

霍檀看向崔云霆,道:“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人,想要既做好官,又做好人,甚至还要做好长辈,更是难上加难。”

用过饭之后,崔云昭跟霍檀便要走了。

“为人父母者,要照顾家小,抚育后代,让后世子孙能被其荫蔽,茁壮成长,这是好长辈。”

她见崔云霆有些依依不舍,想了想便道:“霆郎刚考完,倒是可以放松一段时候,等表兄春闱结束,霆郎再来同表兄住几日,也好照应表兄。”

片刻后,霍檀看向崔云霆,告诉他:“为官者,自当要一心为国,全心为民,要支持正义,匡扶国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好官。”

殷行止却笑了:“无妨,那些书我已经读了十几年,早就烂熟于心,倒是不差这十几日光景,不如等谢师宴办完,就让霆郎过来我这里住,我也好同他多说话。”

见他如此,霍檀和崔云昭对视一眼,都微微松了口气。

殷行止从小就心平气和,脾气是一等一的好,有他教导崔云霆,崔云昭也是放心的。

霍檀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故而崔云昭便笑道:“那就多谢表兄了。”

崔云霆的眼眶倏然红了,双手在膝上紧紧攥成拳头,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说到这里,她又想叮嘱什么,就听身边的霍檀开了口。

“他们的抱负包含天下苍生,唯独没有自己的儿女。”

“表兄孤身一人,在伏鹿也无人照应,我们都是表兄的家人,若是这边有什么事,邹管家,只管去霍府寻我,我一定好好照顾表兄。”

“每个人走的道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作为晚辈,作为因为父亲过世而命途坎坷的孩子们来说,我们不能抱怨他们的抱负是错误的,但我们可以控诉他们自私。”

老管家看了看殷行止,才躬身行礼:“多谢霍指挥。”

那海是那样的深,那样广,却没有一丝风浪,平静得让人心惊。

殷行止不顾劝阻,亲自把他们送到马车上,待马车消失在巷口,邹管家才叹了口气:“少爷,外面风冷,回家去吧。”

崔云霆愣了一下,他看向霍檀,只能看到他眼眸中一望无际的深海。

殷行止轻轻抿着苍白的嘴唇,那双暗色的眼眸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是,许多出身寒苦的读书人确实考到乡试就放弃了,可那并非他们所愿,不过是世情所迫罢了。诸如岳父或者慕容彬这样的肱股之臣,为国为民忧心,为抱负不能伸展而痛苦,同样也是世情所迫,两方都没有错。”

“还是晚了。”

“霆郎,你这样想是错误的。”

晚一步,就满盘皆输。

他在崔云岚和崔云霆面前,从来都是和气的姐夫,但是此刻他的目光却严厉起来。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殷行止颤了颤,他低头咳嗽两声,最终苦笑道:“罢了。”

霍檀对崔云昭摇了摇头,然后才擡眸看向崔云霆。

“即便……又能如何呢?我这身子……”

无论遇到什么事,霍檀从来不慌张,他就如同院落中的参天大树,明明自己也是初生的新枝,却坚定立在那里,为人遮风挡雨。

另一边,崔云昭先去送弟妹归家。

她擡起眼眸看到了霍檀沉静的眼。

此时天色将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往家里赶去。

崔云昭叹了口气,她刚想开口,有些冰冷的双手就被霍檀握住了。

马车停下,崔云霆先跳下马车,然后才扶着崔云岚站定。

这样只关心自己的抱负,只想著名留青史的文臣,是崔云霆如今最厌恶的人。

他扬着小脑袋,看向崔云昭和霍檀,认真躬身行礼。

因为父亲的过世,因为父母离去之后他遭遇的种种,让他从骨子里厌恶父亲这样的人。

“阿姐和姐夫的用心,霆郎铭记于心,会仔细斟酌思量。”

崔云霆虽然能看到世情,却也依旧偏颇,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非黑即白。

倒是长大不少。

但她也依旧担忧。

崔云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只笑了一下:“等到谢师宴,我再来看你。”

崔云昭很欣慰。

崔云霆使劲点头,崔云岚也道:“阿姐放心,家里有我。”

因为寻死觅活的人之中,也有他的父亲。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

最后两个字,他很艰难才说出口。

崔云昭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笑着回到了马车上。

崔云霆看着众人,他最后说:“我不懂他们为何要死要活的,他们已经比很多人都要过得好了,生下来就没吃过一天苦,还要这样寻死觅活,我都觉的不齿。”

等回了家,崔云昭便坐在妆镜前卸妆。

从那个偏执的少年郎,慢慢长成可以看得见天下,看得到民生的男子汉。

霍檀脱下圆领袍,只穿中衣在罗汉床上落座:“瞧着你表兄确实风度翩翩。”

一场考试,并非崔云霆遇到的难题,反而让他独自成长起来。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平静,崔云昭手里的动作忽然停顿。

崔云霆这一次认识了许多人,知道了很多事,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也结交了不少好兄弟。

片刻后,她才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他。

若寒窗苦读十余年最后家里人依旧朝不保夕,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拖累全家,那还读什么书呢?

霍檀吃茶的手一顿:“怎么?”

对他们来说,一家人都好好活着,吃饱穿暖,才最重要。

崔云昭似笑非笑看了看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最后才落在他英俊逼人的脸上。

所以,放弃反而是更好的。

“夫君还是在吃醋啊?”

他们读不起书院,得不到更好的教导,秋闱和春闱就如同一座大山,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了。

霍檀被她这么一说,倒是面不改色,端茶的手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即便他们已经是普通百姓仰望的存在,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娘子怎会如此想?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崔云昭轻轻笑了起来。

而真正懂得民生,知道如何去改变世情的读书人,大多都没有那么高的抱负和觉悟。

她多年未见殷行止,本就担心他的身体,加上崔云霆的成绩没下来,她心里头装着事,下午时候就没往其他地方想。

他们或许是这里面最有理想的人,可却也是官场上最不懂民生的人。

现在放松下来,才品出霍檀的怪异之处。

以前崔云霆被困在崔氏里,看到的都是世家大族的生活,看到的都是衣着绫罗绸缎的读书人。

崔云昭一边给自己解下耳铛,一边笑道:“夫君这回来又要沐浴又要换衣的,可不就是要同表兄比个高低。”

都是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有的抱负。

她把首饰卸下,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霍檀面前:“结果如何?”

什么保家卫国,什么胸怀天下,什么为民谋福祉。

霍檀仰头看她,忽然伸出手,在她腰上轻轻一转,带着她直接坐到了自己的怀中。

“有的兄长,为的就是给家里省些税银,只要乡试考中,就不用再承担那沉重的赋税了。”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霍檀低沉的呼吸落在崔云昭的脖颈间,带起一阵麻痒。

崔云霆还带有童稚的嗓音在厅堂回荡。

“什么如何?”

朝廷要养大批的军队,要时刻提防北边的厉戎,要防着内部的藩镇,税银就永远也低不了。

他声音低沉,犹如经年老酒,让人沉醉。

如今苛捐杂税已经算轻,可对于百姓来说却还是沉重负担。

崔云昭被他弄得想笑,拍了一下他的手:“别闹。”

更不用说考试一关比一关难,能考中乡试,对于没有任何家事和靠山的普通书生来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往后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霍檀嗯了一声,很快,声音就淹没在她脖颈间。

这是一条漫长的艰难的道路,在如今的世道之下,哪怕是进士及第,哪怕金榜题名,最后可能也会死在乱世之下。

“夫君。”

考科举,有的并非为了飞黄腾达。

崔云昭面上一红,多余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这一次回伏鹿考试,我认识了许多贫困的考生,那些兄长们家境贫寒,读书的同时不仅要帮家里做活,还要做抄些算账的活计,日子都这么苦了,可他们却都是斗志昂扬的。”

霍檀的手越抱越紧,似要把她整个人嵌进骨血里。

崔云霆的声音很稚嫩,语气里却满都是困惑。

他的唇一点点上移,堵住了崔云昭所有的话语。

“做不成官就做不成,家里富足安逸,几代人也享用不尽,何必非要更上一层楼?”

一阵早春暖风抚来,花香怡人,满室浓情。

他们姐弟三人的年少悲惨,全因父亲撒手人寰。

片刻后,霍檀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不需要同他比。”

“因为朝廷不认可,因为抱负无处伸展,便自己把自己气得抑郁而终,多不值当啊?”

霍檀在崔云昭耳畔说:“因为皎皎已经是我的人了。”

“父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我也知道父亲是气死的。”

他说着,一把抱起崔云昭,大踏步来到拔步床边。

崔云霆看着哥哥姐姐们,神情不由有些落寞。

热意一点点在拔步床里蔓延,灯花跳动,烛光飞舞,一室温柔梦。

这对于崔云昭来说,似乎是大好事。

恍惚之间,崔云昭以为已经入了夏。

以前的崔云霆总是要争强好胜,现在却反而没了那么偏激的性子。

热,她觉得很热。

崔云霆见他们呆住,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说:“我是觉得没必要强求。”

直到后半夜,两个人才去暖房用了水。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崔云昭慵懒躺在浴桶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霍檀把慕容氏的情况这么一说,崔云霆却忽然道:“他们为何气性这么大呢?”

“以后不许了。”

因为那时慕容氏依旧在伏鹿多有走动,殷素雪也经常陪着婆母参加宴席,完全没有闭门谢客一说。

她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方才没少讲话。

但是前世的慕容氏绝对比现在过得好。

霍檀帮帮她往浴桶里加水,闻言挑了挑眉:“因何不许?”

现在想要回忆曾经九年前的事情,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崔云昭面上一红,没有说话。

她那时候很沉默,因殷素雪也寡言,两人相交平淡,交浅即便不可能言深。

等到水加好了,霍檀才进了浴桶,重新把人搂在怀中。

她那时候自己都不太好,便没有在伏鹿四处走动,哪怕见过殷素雪几次,也没有同她多来往。

“皎皎最好了。”

前世他们到了五六月才来伏鹿,那时候刚好换成了苏珩任期,慕容氏没有受到牵连,不过崔云昭隐约记得那时候慕容彬似乎也生病了。

霍檀哄她:“皎皎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仙女。”

这些事情崔云昭以前并未留心,现在忽然听说,才知道慕容氏还有这一茬。

崔云昭险些被他气笑了:“仙女也得睡觉,我好困。”

慕容彬被牵连,三年之后能否再度启用都难说,加上对头白捡便宜,拓跋氏同样位置却没有受罚,慕容彬气得一病不起,这个年慕容氏都没有过好。

“睡,这就睡。”

陛下震怒,牵连到伏鹿的其他官员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次,霍檀倒是没折腾她。

尤其他不是因为期满下任,而是因为犯错被夺职,即便张威做的事情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但他的的确确玩忽职守,没有发现城中异常,导致朝廷的仁政成为孩子们的深渊。

等到两人重新回到拔步床上,霍檀已经换好了被褥。

所以慕容彬就理所应当被气病了。

崔云昭直接躺了下去,瞬间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事由,都是在苏珩刚刚上任之后,苏珩简直白捡了这么个的便宜,带入慕容彬,怎么可能不生气?”

霍檀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了薄被,这才吹熄了蜡烛。

夸奖之后,他立即就道:“谁知此事之后,因为河道疏通和武平战事频繁,陛下同政事堂一起议事,最终升伏鹿为府,其下驻军升至一万五千人。”

“皎皎,晚安。”

霍檀笑了一下,夸奖道:“娘子聪慧。”

崔云昭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就打起了小呼噜。

“当时是由慕容彬担任知州,因为受了牵连被撤职,重新把苏珩换了上来。”

可见是真的累了。

崔云昭便明白了过来。

霍檀轻笑一声,他转过身来,在黑暗中看崔云昭的眉眼。

拓跋氏和每一任的防御使都在那里看着,正因为三权分立,这个知州的权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凭借男人的知觉,他今日一眼就看出殷行止的心思。

毕竟,伏鹿除了文臣,还有武将。

可那又如何?

不过往年来讲,都是一人改任一届,三年便换,朝廷也不多就此事纠结。

皎皎已经嫁给了他,是他霍檀的妻子,往后余生都只能跟他携手共度。

慕容氏和苏氏之间的恩怨纠葛已有十数年,这些年里,慕容彬和苏珩相互之间争夺伏鹿知州官位,同伏鹿其他氏族的关系盘根错节,已经分辨不清了。

任何人都抢不走,他也不会给人机会。

慕容彬就是殷素雪的公爹,也是慕容氏这一代的族长。

霍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崔云昭柔嫩的脸颊,抿唇笑了起来。

霍檀点点头,继续道:“正是,去岁年关,因为张威之事,吕将军上报朝廷,要求严惩牵连此事的所有官员,其中就有当时的伏鹿知州慕容彬。”

此时此刻,他务必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崔云昭便道:“记得,难道慕容氏是因此受了牵连?”

在吕继明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他直接了当应下,当下就求了这段姻缘。

他抿了一口茶,看向崔云昭,才继续说道:“去岁抚育堂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没有任何思量。

“我来说吧。”

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可那一次,他却冲动了。

崔云昭和崔云霆只对这里的门道知道大概,崔云岚便更不知情了,霍檀看了看两个小的,这才开口。

霍檀看着崔云昭安稳的睡颜,觉得一颗心也跟着安然了。

伏鹿最中心的景仁宫如今只作为行宫,一直空置。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不过伏鹿实在易攻难守,在成就基业之后,裴业也同样选择去了汴京。

他们是夫妻,也是朋友,更是知己。

当年裴业也是从伏鹿发迹的。

在这一条艰难坎坷的道路上,有人能携手相伴,简直是三生有幸。

慕容氏、拓跋氏、苏氏算是最大的世家,除此之外,还有年氏等书香门第,一起把伏鹿带至今日荣光。

从小到大,霍檀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幸运。

争斗却并非坏事。

崔云昭的到来,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上苍垂怜的幸运儿。

伏鹿同博陵不同,因其繁荣,各世家盘踞在此,暗流涌动,争斗不止。

他轻轻呼了口气,转过身来,握住了崔云昭的手。

原来伏鹿只是州,权知伏鹿事的官职原是知州,慕容氏虽也算是异族迁族而来,但慕容氏可比拓跋氏来的更早,也更早成为文臣,故而他们家在伏鹿也很有势力。

很快,霍檀呼吸平稳,平静进入梦乡。

殷行止点点头,跟着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阿姐刚嫁过来没几年,便成了这样光景。”

一夜好眠。

霍檀挑眉看他一眼,也笑了一下:“表兄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合该出手相帮。如今慕容氏确实不太好,从去岁开始就不太外出行走了。”

次日清晨,霍檀依旧早早醒来。

他顿了顿,又说:“也先谢过表妹婿。”

他见崔云昭睡得沉,动作便更轻巧,一点都不敢惊动她。

殷行止看了一眼霍檀,淡淡笑了:“那我便先谢过表妹了。”

不过崔云昭还是跟着醒来了。

顿了顿,她道:“若是你得空,便给我去信,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去一趟殷氏。”

她打了个哈欠,睫毛微颤,声音软得跟貍奴一样。

想到总是沉默寡言的殷素雪,崔云昭便一口应下:“好。”

“早晨了?”

不过她这个人一贯偏心,一心都是殷行止,对于女儿就少了几分慈爱,多日未收到回信也不着急,只让儿子过来探望。

她问。

说起来,这一次理应周舅母亲自来一趟的。

这一声让霍檀的心都软了。

有崔云昭陪殷行止登门,倒不算太过唐突,要求见殷素雪也应当可以见到。

他坐在床榻边,垂眸看着崔云昭的睡颜,唇边是怎么也收不回去的笑意。

三来崔云昭也算是女眷。

“早晨了,”他柔声哄她,“但不急,你继续睡。”

二来崔云昭如今夫家不同凡响,在武将当道的今日,即便只是七品指挥,也让人不敢小觑。

说着,霍檀弯下腰,在崔云昭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一来殷行止是孤身前来伏鹿,殷家在这边只有远房旁支,家世也都很普通,帮不上什么忙。

“皎皎,好梦。”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