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外公是个外交官。我母亲和他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
莉齐粲然一笑。“原来你会说英语。”
“海可，”莉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海可的房间。“认为你只会说西班牙语。”
“你好，莉齐。我是皮拉尔。玛利亚·皮拉尔·弗洛雷斯·罗德里格斯。”
“海可错了。”皮拉尔平淡的语调传递出她对海可的某种态度。
皮拉尔微微一笑，温柔地把她拉进房间。关上房门后她才开口说话。
莉齐环顾了一下皮拉尔的房间，和她的房间一样空荡荡。“明白了。可以问一下你的东西在哪儿呢？”
“你好，我是莉齐·史密斯（译者注：此处为西班牙语）。”
“我想，跟你的一样。东西都在我的家里。”皮拉尔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此时微微睁大，莉齐怀疑她是极力不想让眼泪落下来。皮拉尔转过身看着窗外。
门开了，一个有着一头深色头发和浅褐色眼睛的非常漂亮的女人，正神情严肃地看着莉齐。
莉齐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她所看到的景象可以解释皮拉尔为什么愿意跟她谈话，而且如此坦率。皮拉尔的房间位于这幢房子的前方，可以俯瞰房前的街道。皮拉尔刚刚一定是看到了她携带着很少的行李、在海可口中的那个沃斯先生“护持”下抵达此地的场景。沃斯的一个手下把她从车上拖下来，走向房屋的时候还一直抓着她的胳膊。那时，她极度沮丧，精疲力竭，而且愤懑不平。所以，尽管她知道她的抵抗无济于事，她还是很强烈地反抗着，不想让那个人抓着她。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在从汽车到房门那短暂一刻，她把她的处境和感受向皮拉尔展露无遗，很可能还留下了好印象。也许皮拉尔和她经历相似。
就在莉齐转身准备回屋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点儿动静。她看见她对面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关上了。她不是很确定，但猜测她的邻居对她表现出了一点好奇。莉齐在脑子里回顾了一下她知道的那几个西班牙语单词，然后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海可告诉我说，她除了合同规定的费用，还有一份个人消费的补贴。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补贴？”才认识不到5分钟就谈钱实在是太粗俗了，但这是莉齐不用直接问就可以快速判断皮拉尔是否被绑架的捷径。她觉得还是谨慎为妙。
“是的，晚餐见。”门咔嗒一声关上了，把莉齐孤零零地留在过道里。
“我当然是没有跟摩尔或者沃斯签什么合同。你呢？”皮拉尔开门见山地回答，表示如果莉齐愿意畅所欲言，她就洗耳恭听。
“我明白了，很高兴认识你，海可。我们今晚会在晚餐时见面的吧？”没有人告诉她就餐或者家务的日常流程。在海可赶她出门之前她最好识趣地自己离开。
莉齐的直觉反应是相信皮拉尔。她对于人的直觉判断通常都是很准的，所以她决定放手一搏。
“皮拉尔住在另一个房间里。不过她好像不会说英语，或者说得不太好。”
“我是被绑架来的。他们说在监控我的家人——以保证我的配合。他们没说监控谁，只说是与我很亲近的人。”
莉齐很快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一层楼还有其他人吗？”
看到皮拉尔正在无声地哭泣，莉齐停下了话头。通常她看到别人哭，自己也忍不住想哭。她暗中给自己鼓了把劲，她要真哭起来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她上前拥抱住皮拉尔，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退后一步站着。皮拉尔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
“我不能谈论有关项目的事情，我的合同中对此有保密条款。我敢肯定，在你开始工作前，你也会签的。如果我们是一起工作，你明天会被带到工作间的。或者，摩尔先生会在晚餐时告诉我们。”海可盯着门，仿佛在后悔邀请莉齐进来。
皮拉尔先开了口。“他们抓了我的女儿，不是监控她，而是真的抓走了她。她就在布拉格的一幢房屋里，我相信。”
莉齐措辞小心地回应道：“沃斯先生没有给我提供那个选择。”她停顿了一下，想想怎么问出下一个问题。“我们是为同一个项目工作吗？”
“他们说了要把我们关多久吗？”
“与沃斯先生签的雇佣合同啊。你到这里来没有签合同吗？”这一消息对海可来说似乎是闻所未闻。还有沃斯先生？被莉齐称为莫伊的那个人就是沃斯先生吗？
这问题让皮拉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咽，但她还是相当平静地回答道：“我才到这里几天时间，所以知道得不多。海可是他们雇佣来的，他们可能会告诉她。她应该知道我是被迫到这里来的，但她似乎毫不关心，所以我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海可脸上那种屈尊纡贵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困惑。
“而且不跟她说英语。你刚才提到摩尔和沃斯，他们知道你会说英语吗？”莉齐想着那几个歹徒对她的情况了解得那么透彻，估计皮拉尔会说英语这点秘密也是保不住的。
莉齐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反驳，问了一句对她来说很明显的问题：“很抱歉，但你说的是什么合同？”
“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给我安排了一个翻译。他们知道我会说英语，但不知道说的流利程度。所以我要用西班牙语完成我的工作。不过也确实，我更愿意用西班牙语工作，我的英语口语比英语书写强多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摩尔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而沃斯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你很可能要与他见面，谈谈他的项目。”她在说“项目”这个词时用了一种奇怪的音调，声音中的那种平淡让人感觉到她的极度沮丧。而提到沃斯时，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情。
“我的合同中有条款标明了这些费用不大的开支，每周会发放津贴用于购买私人物品包括绘画材料。也许你谈判的时候没有跟他们谈妥这些条件？”海可的语气显得有点优越感。
这一切都引向了莉齐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以为这个问题不过是一句无伤大雅的开场白。但海可怀疑地瞟了她一眼，扬了扬眉。
“我们的工作是什么？我知道跟书籍分类有关。我猜测是一些特殊的书籍？”
“我是不到半小时前到的，”莉齐回答。“你是怎么得到这些素描材料的？”
“咒语书。你不知道吗？”皮拉尔纯粹是出于诧异。不像海可，她明显关心的是不能违反她的保密协议。
与莉齐房间不同的是，这里到处摆放着个人物品。窗边摆着一个画架，画板最上面是一幅完成了一部分的窗外风景速写。摆满化妆品的梳妆台上立着几幅镶有镜框的照片。莉齐满怀羡慕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化妆品。
“我猜也是。”莉齐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她应该先问一下的，这么公开地在皮拉尔的房间讨论她们的处境会不会有安全问题。也许她们刚才那么做太草率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自由谈论这件事吗？我应该先问问的。”她脸红了一下。她对这些地下黑社会性质的事情才刚入门。
“嗯，有几分钟时间。你是今天刚到的吗？”她打开门让莉齐进去。
“没问题的。我以为你看见防护网了呢。我为防止魔法窃听专门对房间做了防护。他们当然也可以打破我的防护，老实说，我也没那么厉害。但这层防护可以让我保留一点隐私，对这里的其他人也没有造成妨碍。我想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让我保留的原因吧。”
莉齐极力在想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嗨，海可。你有时间聊聊吗?”这话有点傻气，但总不能说：他们也把枪顶在你朋友的头上吗？
“防护？我还真不知道——”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海可，”姑娘一边紧紧握住莉齐的手一边回应道。她留着赫本式的短发，愈发衬托出她眉清目秀的面庞。
莉齐焦急地看着皮拉尔。“他们允许我到这里来吗？”
莉齐主动上前伸出手。“嗨！我是莉齐·史密斯。”
皮拉尔回答：“我觉得没问题，他们对我在这一层的活动没有做任何限制。只是告诉我，必须待在5楼，除非有人陪同离开。”
“那个房间不住人。”她说话带着一股英国腔，但莉齐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其他地方的口音。
皮拉尔走过去开门，先是开了几英寸，从门缝里往外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史密斯女士？”
莉齐敲了那扇门之后心跳有些加速。但门里没有任何回应，只余一片沉寂。她急促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下，对面那扇门打开了。她吃了一惊，但也只是肩膀微微耸了一下。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姑娘顶着一头金色短发从门里探出头来。
皮拉尔把门开大了一些，招手让莉齐过去。莉齐从她身边走过时，皮拉尔低声说了一句：“稍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