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选手陆续登场,我因为排在最后一个出场,看起来比旁人悠哉的多。
决赛于晚六点半在大礼堂准时开始。
入围决赛的女选手和男选手各十名,因此选择的歌曲也极为广泛,从张信哲的《别怕我伤心》到李玟的《往日情》,另有民族唱法的《春天的故事》等等,我在后台听不清,心痒痒的,幸好竹喧答应会录下整个比赛过程,才不让我觉得遗憾。
他乐了,正要说什么,被前台工作人员唤了去,他丢下一句“比赛完再和你说”,匆匆离开。
十五号,十六号……我在心中数着号,还有四个人就要轮到我了,手心渐渐起了一层薄汗,脚不受控制的开始轻颤。
“说了很多事,让我好好想想,回头再告诉你。”向晖皱眉,似乎是在苦思冥想,我一着急,“最好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熟悉的旋律响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第一反应是搞错了,而第二反应则是顺序被提前了,可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郁闷的想撞墙。“那我还有说其他事情没?”酒后糊涂,要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就惨了,若是能侥幸逃过这一劫,我发誓以后都不敢乱喝酒。
直到一个陌生的女声合着音乐缓缓传来,我才猛然省悟,是有人和我选了相同的歌曲,也就是传说中的撞歌。
“噢,是啊。你忘记了?你说朋友找你索要入场卷,你不好意思推托,又说关系到最后的名次……”他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好似生怕我不相信。
她的音质清脆、明亮,高音时秀丽甜润,低音柔美浓郁,从低音到高音的转换异常自然,不似我这般低沉,演绎这首歌的感觉也完全不同,曲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显然,她的受欢迎程度超过了之前所有的人。
明知故问,我咒骂了一句。“就是我表姐结婚那晚。”
我安然自若的神情骤然紧张起来,脖颈发硬,脑袋嗡嗡作响,心弦绷紧的快要断了,额上沁出涔涔的汗珠。那一年发生的事似洪水般在脑海里涌腾翻滚,我一下瘫坐在椅上,用手捂着胸口,我知道此时的脸色定是苍白骇人的,可最令人担心的还不止于此。
“哪天晚上?”他眨眨眼。
“叶紫。”有人在身后试探性的唤我名字,我回过头,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毫无预警的在我眼前放大,几乎要和我撞在一起。
我还是没忍住,“我那天晚上问你要入场卷了?”
我本能的张嘴惊呼,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我意识到我所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狡黠地笑笑,不接话。
是的,我失声了。
我也知道压轴肯定会比打头阵有利,可我说出口的却是:“这有什么好的,我宁愿排在靠前的位置,早完早轻松。”
这种突发性的疾病在我高中时代曾经经历过,未曾想时隔多年,又再度来临。
我随意抽取一张打开,向晖探过头,“二十号,运气不错嘛。”
由于过度紧张而导致暂时的失声,这是当初权威医学专家对我的诊断。
“叶紫,抽签。”向晖手中提着一个纸箱进来。
“你怎么了?”来人扬起眉,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我仍在纠结,难道是那次醉酒后问他要的?除了这个我还说了什么?我不太确定。
我的胸口因惊吓而剧烈起伏,好一会才镇定地站起,来人不熟悉也不甚陌生,正是向晖的绯闻女友徐雯婕。
“好了,我们出去了。小叶子,加油。”竹喧在我肩头重重拍了一掌,比了个“V”字手势,我点点头。她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给了我一个飞吻,结果遭到袁朗的强烈抗议和严重警告。
她见我不说话,走前一步,迫使我抬头望向她,她注视我的眸光逐渐凝结成两道深究的凌厉光线,表情阴郁,我动了动唇,无声。
我什么时候问他要过票了?我仔细回想了下,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少缠着向晖。”她的口气是嚣张跋扈的,我保持微笑,怎么,她终于按奈不住要自己出手了么?
竹喧得意洋洋地说:“向晖刚拿来的,说是给你的。其他人一看是入场卷,立马给瓜分了。这票现在有多紧俏啊,别的系嫉妒的眼睛都发绿了。”
“你说话呀,我最讨厌你这种装可怜的人了,”她眉梢上挑,带几许不屑。我暗自好笑,这人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别人又怎会给她希望。可惜,这些话我都没办法说与她听。
我纳闷,“你哪来这么多的入场卷?”还几十人,感觉像是来砸场子的。
我给自个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很有兴趣听她继续往下讲,但是她没有给我机会。“你……”她愤然地拍掉我手中的茶杯,玻璃杯落地,是杂乱无章的撞击声,很好,三块四毛,不知能否申请到赔偿。
“小叶子,我和袁朗来给你助阵了。还有好几十个人已经到场,你放心,这次没有第一也有第二。”竹喧不知何时溜到后台,挽着袁朗,确切地说应该是袁朗的手一直搂在竹喧的腰际,任凭她左右扭动,前后晃动,始终没有放手。
我指了指那堆碎玻璃,摊手,意思是这烂摊子由她自行收拾。她狠狠地瞪我一眼,我实在是很无辜,自始自终全是她在说话,而我没法辩白。
受关注程度越高,压力也就越大,我也就越容易紧张,这道死循环,是经久不变的定律。
“叶紫,下一个就是你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向晖风风火火地闯入,乍见此情此景微怔,“这是怎么回事?”片刻的愕然后,他转向徐雯婕,“还有,你怎会在这?”
“深呼吸,对,再笑一个。”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频频告诫自己要放松。歌词早已背的滚瓜烂熟,音准和节奏更不是问题,我唯一需要调节的便是心态。要说不想得奖,重在参与,完全是骗人的鬼话,虚荣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还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盛会,受关注程度不亚于历年公布的奖学金名单。
徐雯婕的反应是极快的,我还在四处寻觅纸笔,准备以笔代口同向晖阐述缘由,她已经扑进向晖怀中,几乎在同时,眼睛蒙上一层雾气,“我好心端水给她,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顿,不过所要表达的意思已清晰分明。
反射弧较长的柳如烟,在我们笑得东倒西歪之时才醒悟过来,摁住竹喧好一顿暴打,此时距离她说出那句经典的话足足过了五分钟之久。
向晖蹙眉,我不知道她的话在他心中起到怎样的效果,但是他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徐雯婕露出一丝胜利的浅笑,我耸肩,感觉很无趣。别说我现在开不了口,即便能说话,我也不会对此做一点解释。因为,她的手段实在是不高明,而且无聊之极。
梅玫笑倒在程英的怀里,陈冬边擦眼泪边叫我给她揉肚子,裴子瑜也凑过来看陈冬的状况,她素来端庄温柔,不似我们这般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我冷笑,决赛我是无法参加了,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只不过要辜负今天专为我捧场而来的一干同学的厚望了。
寝室里炸开了锅,竹喧笑得快抽搐过去,用被子蒙住脑袋,从外面仅能看见不停抖动的被面,就像是里面藏了只顽皮的小猫任凭它横冲直撞,怎么也无法挣脱。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徐雯婕也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猪才怪,猪才怪。”竹喧做鬼脸,如烟快抓狂了,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不是猪才怪!”
我放弃和向晖说明事实真相的念头,准备走人,徐雯婕突然飞快地撩开衣袖,手臂上顿时露出一大块淤青,衬着雪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狰狞,她的泪水滚滚滑下,抬手指向我,朱唇微启,并不说话,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切,自己错了还不让人说。”
好身手,我发自内心的赞叹,任我火眼金睛也没能察觉她是何时动的手脚。好演技,也感叹于她为了栽赃陷害不惜自我牺牲的苦肉计。
竹喧笑骂:“你个猪才怪给我闭嘴。”
但我此时百口莫辩。
“噗……”如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没文化吧还不承认,哪有你这样乱用成语的。”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叶紫,晚上我帮你化个美美的妆,再穿我新买的那条裙子去,保准你艳冠群芳。”竹喧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惜……
向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有刹那的讶异,又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的眼,目光中积聚了多种情绪,我闭上了眼,轻轻咬住唇,再低头,将叹息声留在了心里。
她捏着下巴,仔细打量我,边看边点头,我被她瞧得直冒冷汗,除了苦笑,还能做些什么?
向晖同样没有出声,但有的时候沉默比言语更能伤人。
竹喧来了兴致,暂时放过柳如烟,转而对我发起攻势,“没错没错,冬瓜说的对极了,让我好好想想。”
我累极,淡淡地笑了,笑得云淡风轻,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都同我不再有关。
我手一抖,险些打翻水杯,挑眉,“不用吧,又不是去选美。”
我匆匆寻了笔来,潦草地写下“弃权”二字交给向晖,任他在我身后叫唤也不再回头。
陈冬忍住笑意,用很厚一本法语词典敲打竹喧的头,“竹子,我看你是太闲了。你有空的话不妨为叶紫今晚的比赛设计下形象。”
由于我的临时退出,之前安排的情歌对唱只得被迫取消,向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是我后来听说的。
如烟翻白眼,寝室其他人也笑了,都觉得竹喧是在没事找事。
我的弃权又导致声乐社无一人入围前三甲,让他这个文艺部长兼声乐社社长很没面子,这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
竹喧手舞足蹈地说:“耶,猪才怪这个外号我看也挺适合你的。”
我的嗓子在回到宿舍没多久就已恢复,因此没人知道曾经的小插曲。我在极度紧张状态下突发失声的病症起源于高二时的一场演讲赛,那次,邻校的一个女生与我选择了相同的演讲题目,并且发挥出色。
如烟撇嘴,“呸。我是猪,才怪。”
寝室众人对于我的退缩多多少少有些微词,同时我还遭到竹喧的强烈鄙视。我也没打算把事情的始末对向晖交待清楚,因为他知与不知已不再重要。
“你是猪。”大清早的,竹喧就盯上了柳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