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大娘没有问我要点什么，熟门熟路地下了单子，“很快就好，稍等下哦。”
已过了午餐高峰时间，店堂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位客人，不过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也没有空闲的时候。
“嗯，最近工作忙。”我淡淡地回应。
给我端来米粉的是位结实的年轻小伙，黝黑皮肤，看上去敦厚老实。见王大娘忙着在邻座擦桌收碗，我随口问道：“这是您新请的伙计啊？”
“小姑娘有些日子没来了。”王大娘见到我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毕竟这些年我算是她的常客。
小伙子憨憨地笑，并不答话。王大娘笑眯眯地说：“他是我儿子。”
我停下脚步，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我有些愕然，王大娘接着说：“我终于找到了他。”她春光满面，眼底微蕴笑意。
经过王大娘米粉铺，香气扑鼻而来，顿感饥肠辘辘。
“恭喜你，你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发自内心的祝福。
这儿离J大不远，我不知怎的就想回母校看看，毕业之后，这份感觉还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小姑娘，你也会等到他的。”王大娘意味深长地说。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从我身旁经过，青春逼人，神采飞扬，我好像看到刚毕业那会的自己。
我大窘，涨红了脸。我的心思从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不想立刻回公司，好不容易搞定了合约，下午偷个懒不过分吧。
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米粉，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娘在这里盼回了儿子，而我，即便等到了他的归来，也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我们再不会有交集。
我揉了揉太阳穴，每次签合同都跟谈判似的，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还要有三寸不烂之舌。
“别灰心丧气，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只要坚持下去就有希望。你看我这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都成真了，你也一定可以。”王大娘好生安慰我。
说实话，刚才的那位很难缠，不过最终还是说服她签订了合同。
我抬起头，感激地笑了。无意解释什么，她是个善良的人，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和她一样幸福，我就当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这天中午，我从客户处出来，已近1点。
门忽然被推开。
回到上海以后，arial将更多的客户交给我处理，我变得更加忙碌。这样也好，至少我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白衬衣，宝蓝色领带，银灰色西装随意搭在手臂上，风度翩翩，潇洒不羁。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是谁生命的轮转，谁又是谁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他快步向我走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清醇的嗓音，和煦的笑容，一切仿若昨天。
我的心，曾为他热烈跳动过，为他疯狂过，是真的很爱很爱，才会将一颗真心奉上，任他践踏。人不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我握紧手指，直至关节泛白。“你请坐，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汪然耸耸肩，“好吧。”
我放下钱就走，他几乎是立刻就拦到我面前，“叶子，我有话对你说。”
“是。”我斩钉截铁。
“我们没什么话好说。”我头也不回。
“是吗？”汪然摸摸脑袋。
他追出了米粉铺，一把抓住我。
“也许他根本不是回来找我的，是你想得太多。”
我甩开他，发足狂奔。
汪然又是一惊，“那他还回来找你做什么？”
跑出几百米后，发现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顿觉羞愤，他是不是已当我是他手中的猎物，任意逗弄玩耍，等我累极之时再将我生吞活剥。
我又给自己点了杯咖啡，沉声道：“我亲眼看到了他的结婚照。”
我索性停下脚步，回过头，但是仍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略带讥讽的：“向先生，请问有何指教？”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走上前一步，我便退一步，直到他挫败地说：“叶子，我就这么可怕？”他脸色看上去十分复杂而沉重。
“是真的。”
我挑眉，强自冷漠：“是，如毒蛇猛兽。”
“啊！”汪然大惊，“不可能。”
他无奈地站住，缓慢地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我苦笑，“他在英国已经结婚了。”
“什么？”我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接上他的话。
汪然挠挠头皮，茫然道：“不是吗？”
他眼眸内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既然你从没有缅怀过去，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语气淡然，带着了然的笃定和得意。
我明白她是为我好，但显然她不了解我和向晖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自嘲地笑笑，“你以为我是因为当年他出国才不原谅他的吗？”
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下，我寒下脸来，一声不吭地转身，我何苦留在这里被人作践，我恨自己为什么一碰上他，所有的理智都会丧失不见。
“小叶子，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汪然恳切道。
向晖骤然从身后拥住我，我全身一震，他的细吻落在我的发间，耳畔只剩他的低喃，“叶子，不要走……”
我知道汪然所经历过的远比我复杂比我更加折磨，她和萧赫之间所面临的问题远比我严重，因此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可我还能怎么样？向晖他已背弃了我们的爱情，他已不再爱我，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是无法挽回的。
我警醒，冷冷地说：“放手。”
“小叶子，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汪然意味深长道，“别和我似的，能够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好好珍惜，现在悔之莫及。”
他不为所动。
我答得飞快，“我当然考虑的很清楚。”
“请你尊重我，也是尊重你自己。”我的话清晰分明，语气中的冷淡不容他忽视。
“所以我才会问你这个问题，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他终于放开我，“我真的没机会了是吗？”他话语中隐藏着淡淡的伤痛，我心痛无以复加，失控地低吼出声，“向晖，你已经结婚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无声地叹口气。
我捧住脸，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并没有说。我感觉他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她轻笑了下，“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喝了杯咖啡，然后就散了。”
他抓进我的肩膀，强迫我面朝向他，“谁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
我心漏跳半拍，“他来找你做什么？”
我心头涌上一阵空洞的悲凉，“当初你出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没怪过你。你对我说的那些残忍的话，我也可以原谅你。你让我不要等你，我还是傻傻地盼着你归来。可是，我等到了什么？”郁结多日的悲恸情绪倾囊而出，泪水掉得更凶。
“向晖曾经来找过我。”汪然给咖啡加了点糖，似乎嫌苦，又加了点儿。
他手足无措地抹我的泪，“叶子，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
我点点头，“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不听，我不要听。”我捂住耳朵，我怕他的话会让我更加难堪，更无法接受。
她吞吞吐吐：“小叶子，你真的要嫁给陈宇华吗？”
他的眼中似燃烧着一把火焰，冰冷的唇毫无预警地压下，我咬他，踢他，捶他，都不管用，口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他的，抑或是我的，他根本不给我挣脱的机会，从轻柔的浅吻逐渐转为辗转热切的深吻，直至我完全软化。
我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怔怔地落泪，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悲哀。
她看着我，张张嘴没说话。
他捧起我的脸，用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吻去我的眼泪，低声下气地哄我，“叶子，你听我解释好吗？”
“挺好。”我笑着说。
我拼命地摇头，眼泪已将他衬衫前胸洇湿了一大块。
她摸摸我的长发，“最近还好吗？”
向晖的身体紧贴住我，一手紧紧地箍住我的腰，另一手抬高我的下巴，“不管你愿不愿听，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叶子，我没有结婚。我回国也是为了找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他抓着我的手抚在他的心脏位置，“这里，一直只有你。没有其他人。”
好久没见，她好像有了很大变化。首先是常年挂在唇边的笑容不见了，然后言语上仿佛更犀利了。
我完全呆住了。
汪然终于在我走那天赶了回来，时间紧急，只能在机场餐厅匆匆见了一面。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住我，不说话，不打扰我的思路，可是，我的思维显然停顿了，大脑空白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低低地问：“怎么会这样？”我闭眼，仔细回忆起那伤得我体无完肤的一夜，蓦然睁开双目，“这明明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