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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度女友

不等胡一下接话,胡爹已经一人分饰两角地复述起早前和胡妈的对话。

她小心翼翼试探口风,胡爹倒好,话都没听全就把两手一摊:“你也知道你老豆在家里向来没地位,只要你妈中意,我能说个‘不’字?”

胡爹:那臭小子见到长辈笑脸都没一个,一看就不会疼人,女儿这么贸贸然嫁过去,以后要吃亏的。

幸好有她挚爱的提拉米苏,胡一下吃着吃着,小宇宙再度爆发,眼珠转转,计从心来:“爸,你怎么一口一个臭小子的叫人家,是不是不喜欢……”

胡妈:你知道什么呀,女儿被你宠坏了,就得找这种镇得住她的。更何况人家是你宝贝女儿的上司!权威!权威懂不懂?

胡一下险些吐血,这回是真的情绪低落了,耷拉着脑袋进门,顺便把老爹也扯回来。

胡爹-_-!:就算他勉强合格,可他爸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就占了他们家电梯嘛,至于招呼不打就走人?公婆难对付,女儿以后有负担!

“臭小子真是说到做到啊,刚好12点。来来来快进来,你妈睡美容觉了,老豆陪你吃蛋糕。”边说边朝门外张望,确定某人没跟来之后还表扬了一番,“知道不能打搅我们父女相聚,嗯,还算识相。”

胡妈:你还好意思说?人家独门独户的电梯被你占了不说,你还给人家摆臭脸!万一女儿以后讨不了婆家欢心,唯你是问!

她边按电铃边酝酿情绪,等到胡爹来应门,早已摆好一脸苦相,满眼愁闷地看过去。为了把老爹拉进“倒詹派”的阵营,她就差泣涕涟涟了,可惜不懂察言观色的胡爹丝毫没发觉,看了眼手表,瞬间乐开花。

胡爹:……

胡一下闹不明白詹某人为什么单单只惹她讨厌,性格这么恶劣,难道不应该人人得而诛之?

……

愣愣地朝酒店大门走去,走着走着,胡一下猛地想到什么,这回是彻底醒了,扭头就朝那辆快要消失不见的车子嚷嚷:“骗谁啊你!虔诚的基督徒会允许自己有婚前性行为?”

再听下去胡一下的肺都要炸了,幸好中途手机响,看来显是冷静,立即窜起往房里奔:“妞!”

说着转身回到车里,驾车扬长而去,胡同志悠悠然醒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西服,都不知他是何时为她披上的。

冷静急的音高直往上飙:“你怎么high着high着人就不见了,跑哪去了?”

趁她愣住,拨拨她的头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放弃了亲吻的念头:“晚安。”

“回我爹这儿了……”

“我是虔诚的基督徒,我相信他的安排。”说着竖起手指往天上一指。

又被勾起伤心事,胡一下陡然变得凄凄惨惨戚戚,彼端冷静却着实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多怕你喝醉跑去调戏雄性生物。”

“……”

“我爹现在满嘴都是詹BT,我都要疯了!”胡一下看看表,再探头看看坐在外边沙发上的胡爹,不巧正迎上老爹的星星眼,她赶紧缩头,“你们都先别走,我想办法溜出来,咱们继续第二摊。”

“胡一下——胡亦夏,我们第一次见面,接下来又是同一家公司,在新加坡那晚你敲错门,今晚我们碰见……我算过概率,只有0.0000034%。”

“算了吧,我们白天都还要上班,你今晚玩得够疯了,静下心来陪陪你爹吧,你昨天彻夜不归可把他急坏了。拜啦!”说着就把电话给她撂了。

他的音量蛊惑般降低,她一时有点口干,说不出话。

胡一下听着忙音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出去,沙发还没坐热,胡爹又开始了:“我本来还想让未来女婿入赘帮我打理生意的,哎……算了,只要他对你好,老豆没话讲。”

“知不知道概率?”

胡爹前一秒还唉声叹气,下一秒竟笑呵呵的展望起美好未来:

那一刻他在笑,看得她瞳孔直缩。

“这段日子你妈一直不让我给你经济支援,你也是,离家出走什么也不拿,就顾着拿漂亮衣服。现在好了,想要什么嫁妆直接跟老豆说。一套房估计不够,娘家离得太远你不方便回去,小夫妻闹矛盾了你得有另外的去处,不能总麻烦人家冷静……当然,别光顾着躲起来,还要记得打电话给老豆,让老豆赶来剁了他。”

冷风一吹,胡一下有点后悔刚才太硬气,把他的外套丢在副驾驶座。詹亦杨把玫瑰交到她手里,胡一下狠狠抓了抓头,勉强接过,抬头却是一愣。

胡一下夸张地打着哈欠起身:“我好困啊好想睡了老爸你也早点睡吧晚安!”一句话迅速飙完,她也迅速闪进小卧室。

可惜还是被长手长脚的他快步追下。

门砰地关上,也把胡爹那句“听说阿舟也来这儿了,你们从小玩到大,怎么能说不联络就不联络?有空就跟许伯通个电话,问问阿舟的情况,你受委屈了老豆没那么快赶过来的话,还可以找阿舟帮你出头。”隔绝在了外头。

她偏不等。

胡一下向来沾着枕头就能睡着,而且往往一觉睡到大天亮,俗称猪体质,这一夜她却睡得格外轻浅,连胡一下自己都十分不解。

直送她到胡爹胡妈住的酒店,两人没再说话,胡一下毫不迟疑开门下车,他降下车窗叫住她:“等等。”

第一次醒来爬起来看手机,1点半。第二次醒来,手机就攥在手里,看一眼,2:19。将近3点第三次醒来,胡一下终于明白自己是再也等不到许方舟的生日祝福了。

胡一下只觉怒火蹭得烧起,比那玫瑰还火红:“他们都说我跳得好,是你品位差!”詹亦杨勾勾嘴角,不做解释。

抹把脸坐起来,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突然就有些恐惧,直到离开酒店坐上的士才稍稍好受些,拨詹亦杨的号码,不一会儿就接通了,响起的却是女声:“Hello?”

“刚才我在二楼看到舞池里扭得最丑的那个就是你。以后别这样了,丢人。”

胡一下一愣。

“切!”胡一下狠狠把头一偏。

“小狐狸?”下一秒又换成了詹亦杨的声音,这一来一回胡一下早把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詹亦杨顿了顿没等到她回应,“来我家一趟。”

“长辈都以为你今晚跟我在一起,你捧束花回去比较好交差。”

“哈?”

胡同志被他一路拥着出了夜店到达停车场、塞进车里。后座有一大捧玫瑰,红得又俗又亮眼,胡一下一路憋屈,自然少不了冷嘲热讽:“别告诉我是给我买的。”

“现在。”说着就给她挂了。

“我的外套没拿!”他直接把自己的西服披到她肩上。

忙音随后响起,听着尤其刺耳,胡一下越想越气,恐惧什么的统统被抛诸脑后:“老娘现在去你那里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因为老娘本来就准备去找你!”

“那我先回去跟姐们打个招呼!”抗议无效。

她对着话筒尖叫,吓得司机险些一个急拐弯撞上围栏,再不敢懒懒散散开车,打起十二分精神加速行驶,以最快速度把这疯女人送下车。

“你爸让我12点前送你回家。”

今晚的风真够大的,吹得胡一下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她乘电梯上楼时一直对着电梯壁上的镜子比划拳脚,默默提醒自己见到詹某人之后一定得教训教训他,可待她真正敲开公寓大门,却是当场愣在门外。她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假洋妞……

这回她是怎么甩都甩不掉了,眼看被他带到外头,胡同志没好气:“干嘛?”

令胡一下发愣的不仅仅是为她开门的假洋妞,还有假洋妞脸上、手臂上贴着的OK绷。

詹亦杨不跟她抬杠,再度拉起她的手。

胡一下赶紧朝玄关里探头探脑,却怎么都搜寻不到詹亦杨的身影。

胡一下撇撇嘴,不跟未婚夫腻在一起,跑外头来跟她比谁眼睛瞪得大是么?胡同志拼命瞪大眼瞧她,直到她黑着脸走了,才揉着酸涩的眼角收回视线,“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传说中的猿粪。”

换鞋进屋,全程都避开假洋妞的目光,好不容易挨到客厅,一抬头就看见詹某人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眼里带着酒意和……

詹亦杨的声音轻巧响起:“陆海文在二楼包厢。”

胡一下可没功夫管他眼里是带着疼还是带着痛,见到他像见到救星,立马窜上沙发,凑到他耳边:“借一步说话。”

詹亦杨悠悠然抬手一指,引得她看向二楼,玻璃栏杆旁站着一女的,胡一下定睛一看:哟呵!假洋妞!

见詹亦杨一动不动,胡一下急了:“是说许方舟的事儿……”

詹亦杨倒是不慌不忙,拉起她三拐两拐出了舞池,周围一下子清净了,胡同志当即甩开他的手:“你跟踪我啊?”

这回詹亦杨动了,却是猛地环搂住她的肩,这么顺势一带,就迫使她重新正对假洋妞的视线。

“别挡道啊!”胡一下焦急地抬头,愣了。

胡一下不得不感叹假洋妞眼睛真的很大,尤其是泪光闪烁的时候,她被假洋妞盯得心虚,只好干笑。

这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男人顿时痛得直跳脚,痛呼声虽然很快被音乐淹没,但周围明显有这人的朋友,见势不对都挽着副凶相朝胡同志逼近,她闷头就往别处窜,整一个惊心动魄,窜啊窜的又找不着北了,不仅如此,还直接窜进某人怀里。

“我女朋友来了,不麻烦你照顾了,我找人送你回去还是……”

果然身后站了个男的,跳啊跳的就往她身上蹭来,她躲都没处躲,对方贴的越来越近,胡同志怒了,抬脚就朝他脚背踩去。

……

“什么?!”信号不好,胡同志听不太清,也不太清楚詹某人是不是已经挂机,就这么拿着手机回头看。

假洋妞就这么走了,胡一下十分确定假洋妞转身离去的前一瞬间,自己看见了她的眼泪。詹亦杨明显也看到了,却只是紧抿嘴唇,仿佛极力隐忍。

“小心你后面那男的。”

雷厉风行的詹大人也玩琼瑶那一套?胡一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刚准备开口他就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直接进卧室。

胡同志几乎是对着手机吼:“开心!开心死了!”

胡一下自然一刻不离地跟过去,一跟就跟到了那间暗房。

“玩的开心么?”DJ打碟打得震耳欲聋,詹某人的声音听起来便有些失真。

曾经挂在墙上的大幅相框如今“横尸”在地上,照片上的红枫还是那么美,可惜相框已经损坏。

四周都是人,以及消散不去的荷尔蒙与香水混杂的气息,胡同志艰难地撩起裙边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并非“许方舟”三字,不乐意了。就这么挂断电话显得自己小家子气,索性大方接听。

“我是不是该扔了它?”

舞池里跟下饺子似的人挤人,胡同志和冷小妞不一会儿就被冲散了,为了等一句“生日快乐”她手机一直贴身带着,手机套绑在大腿上其实也不影响这修身小裙的上身效果,就是接听电话的时候有点麻烦。

“……”胡一下半晌才指着自己鼻子问,“你问我?”

多少人身残志坚呢,胡同志觉得自己真不该杞人忧天,把小外套一脱,登上锋利的高跟鞋,拽着冷静就穿梭进舞池。

詹亦杨似乎笑了下,果然笑比哭还难看……

两个问题就把意志满满的胡同志问住了。恰逢一姐们儿蹦完一曲回来歇歇,跟她们分享趣闻,打断了原本僵持的对话:“哎你们知道么?我刚才竟然看见一帮人推着个坐轮椅的来夜店玩儿。真稀奇!”

他蹲身拾起相框,胡一下怔了证,有点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他头上的血渍,下意识伸手去碰,詹亦杨立即倒抽口冷气。抬头格开她的手。

冷静听着直摇头:“你确定自己耍心机耍得过詹BT?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真把自己套牢了?”

一向高高在上的詹某人如今仰视她,看起来竟有点可怜兮兮,胡一下看看他头上的伤口,不由得联想到假洋妞的那两块ok绷,再看看这满地狼藉:“你和她打架啦?”

“他真以为我傻呀。我先答应他,他就算不真的帮我,起码不能明着搞破坏不是?两个月内追到许方舟自然是好,如果追不到,我又没跟他签合同,我要翻脸不认账,他还敢去告我不成?”

他又是那样淡淡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拆开相框,卷起照片,看他这么小心翼翼,胡一下原以为他会把照片放好,哪料到他直接把它掷进了垃圾篓。

答应那笔交易就叫疯狂了?胡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晃了又晃。NONONO!

“别告诉我照片这女的是她哦!”

第一步当然是向冷小妞这位现成的军师求教。听完胡同志的陈述,将如今状况掌握得八九不离十的冷静一声惊叫:“你疯了吧?”

“……”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被某人卖了一次,胡同志扁起张嘴,欲哭无泪。她这回是彻底没心思玩闹了,一整个晚上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这仇该怎么报。

“那是你要毁掉照片还是她想毁掉?”

冷静委屈得一屁股坐下灌口喝的,缓一缓再继续:“更何况早上我正准备告诉你呢,你就把电话给詹BT了。我跟他说了你爸妈在旁边,他倒好,跟没听见似地,照样报上他家地址。他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你爸妈赶去看到你们这样,不逼婚才怪!”

“……”

“这哪能怪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上大学那会儿,每次过生日你爸妈都万里迢迢跑来Yale给你惊喜,帝都可比纽黑文近多了,他们不出现才怪!”

得,她又被当作透明人了。

想到这一整天的磨难,胡同志不淡定了:“我爸妈当时就在电话旁边你都不告诉我一声,老人家看到我衣不蔽体……啊啊啊啊啊啊糗死了!”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暗房门外,胡一下有种往他头上伤口再来一掌的冲动:你就跩吧,痛死得了!可看着他自己给自己上药,胡一下不由动了恻隐。

胡一下起身就要拽冷静进舞池,却被冷静扳着肩膀转了个圈,将对方上下前后都打量了个遍,冷静才放松下来:“我还以为你今天早上会被你爸妈扒掉一层皮呢。”

不得不承认,总是强势的人偶尔脆弱一下,杀伤力还是很足的,胡一下慢吞吞挪到他身边,干咳两声。

最先打电话联络的冷静却是最晚一个到的,彼时气氛已经够high,所有人都消失在舞池里,只有胡同志还有点良心,窝在沙发里等冷静。

某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许方舟都可以暂时遗忘了……

胡一下咬牙呀,一屁股坐他旁边:“如果你请我帮你上药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夜店里怎一个热闹了得,洋人的平安夜成了一众小年轻又一个可以不醉不归的夜晚,服务生穿着清凉版的圣诞老人装穿梭其中供应酒水,胡同志觉得这就是她的田园牧歌了。

詹亦杨真的停下动作,睨她一眼,说出口的却是:“逗我笑。”

胡一下咬着吸管笑而不语。

“哈?”胡一下被他的要求镇住了,请人帮忙怎么还能顶着这副傲慢嘴脸?有点不情愿,“我又不是郭德纲。”

“哟呵,咱狐狸转性了,竟然不吵着要酒喝了?”

“那你就别碰我的头。”

玩命的疯。蹦迪蹦的都找不着北了,好不容易找着座位,赶紧嘬口软饮料。

胡一下那个怒啊,到底是求谁??可她转念一想,大度的自己是不会和个伤患斤斤计较的。

何谓解放?

“那我讲个笑话,”胡一下清清嗓,“一只小狗跳上了主人的餐桌,向一只烧鸡爬去,主人大怒:你敢对这只烧鸡怎样,我就敢对你怎样!结果小狗——舔了一下鸡屁股。好笑吧好笑吧哈哈哈哈……”

两位妈妈直到离开都是眉开眼笑的,胡一下送她们出了饭馆,目送她们上车,车子刚启动她就掏手机联络冷静:“姐们我终于解放了,帮我把阿莹小绿文子西瓜佛爷全都约出来,咱老地方见。”

詹亦杨嘴角动了动。

“你今晚跟大杨杨好好玩,咱就不打搅你们了。”

胡一下瞬间从沙发上蹦起,指着他的嘴角:“嗷嗷嗷你笑了!”

好吧,胡一下不得不承认某人手段了得,心底虽兴奋异常,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您俩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十分得意地坐回沙发上,姿态都比刚才要傲慢些,一边扯过小药箱一边说:“你看,我又帮你气走了她,又帮你上药,还逗你笑,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

好吧,胡一下不得不承认某人有千里眼,真就乖乖听话,5分钟后回到包间,原本只顾聊天饭菜一点没动的两位妈妈,这时已风云残卷地解决掉了晚餐,见胡一下回来,笑吟吟地告别。

詹亦杨稍稍低下头,方便她擦药水,漫不经心地答:“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胡一下一愣,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胡一下做个作呕的表情,仔仔细细看他。他眼睛里的醉意和真挚慢慢交汇成旋窝,差点吸去她的目光,赶紧再干咳两声:“如果你真想报答我,等许方舟回来,你就跟他说……”

他的声音真跟船行于水似地,始终没一点波澜:“没问题,你过5分钟再出厕所。”

他眼睛微微眯起,却没了之前那种危险气息,胡一下顿了顿便直接继续:“你就跟他说,上次我喝醉你带走我,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因为你——”

一瞬间,胡一下又有把自己塞进马桶冲走的冲动,可转念想想,眼波一转,皱着的眉头就这么舒展开:“吃完晚饭我就要被逼着去看婚纱样板了,为了表示合作诚意,你不觉得应该帮我个忙让我脱身吗?”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实在太耗勇气,请允许胡同志再顿一顿:“——暗恋我。”

“那笔交易。”

胡一下的假想情侣生涯就这么悄然拉开帷幕。

“啊?”

起初还真不习惯,某人上班时脸叫一个臭,下了班载她去和陆海文两口子吃饭,当着这两人的面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夹个菜那么寻常的举动,搁别人身上胡一下一点不觉稀奇,搁詹某人身上,却让胡一下足足愣三秒。

胡一下一时不知该用哪种语气质问他怎么能让自己一个人面对两个长辈的轰炸式攻击,正迟疑,他抢先开了口:“考虑好了?”

被人宠着感觉真不赖,即使只是虚情假意——胡一下被自己这想法吓着了,赶紧让脑子想想其他的,比如:詹某人这皮相,这演技,不做演员都可惜。

这个时间点某人该忙得脚不沾地才是,可他的私人号码竟然没被转接到行政狐狸那儿。

吃完饭拎她回公司加班,又是一堆工作交待她做,和晚饭时他的绅士形象一对比,整一个触目惊心。胡一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这绝对是在趁机报复她上次提出的“暗恋言论”。

再这么下去她估计自己元旦那天就能嫁了,万分惊悚。借尿遁躲进洗手间,想找个应援的都找不到,鬼使神差的竟把电话拨到了詹某人那儿。

敢怒不敢言的滋味真难受,就这么熬到许方舟回国前一天。还有一天就能解放了,胡一下却仍旧一点也不敢松懈,果然,中午她都已经身处员工餐厅,和许久不见的QQ女边聊边吃,正欢时,某人一个电话过来,又要差使她。

周女士都已经约了设计师,晚饭后就去看婚纱,这恐怖的办事效率令胡一下不禁联想到另一个人,心里默默念叨着终于发现了妈妈和儿子的共同点。

“你等等我,我马上吃完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胡一下看着另两位聊得那么欢,就像在看一场大戏,一点儿也不真实。

“来停车场,立刻。”某人的字典里没有“等”这个字,说完就挂机。胡一下看着餐盘里的牛肉,生生咽下一口唾沫,咬牙起身向QQ女告别。

两个做妈的定了桌酒席,美名其曰给她过生日,凑一块儿却只顾商讨儿女的婚姻大事。詹某人说有事,把她往这儿一丢就这么走了,胡同志郁闷的无以复加。

QQ女纳闷:“谁这么牛逼轰轰啊,饭都不让你吃完?”

本想着晚上要么加班,要么和一帮妖童媛女撒欢度平安夜,却是一下班就被詹某人塞车里带走,胡同志更更郁闷。

“我祖宗……”

詹某人私底下和她闹得那么僵,工作上却照样把她往死里差使,胡同志更郁闷。

忍气吞声到这份上,胡一下自己都鄙视自己,等詹某人向许方舟解释一切之后,看她不来个过河拆桥!

好端端的生日,本该有的好情绪全被这帮子人毁了,胡同志很郁闷。

见到詹亦杨,她皮笑肉不笑,千娇百媚地唤:“大爷,小的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敢不敢?”

“……”他沉默示意她上车。

“……”

该死的沉默!该死的詹亦杨!该死的沉默着的詹亦杨带她去和陆海文两口子吃了顿该死的午饭,又一行四人来到了该死的珠宝店。

“农历新年前我全力配合你追许方舟,你有两个月时间,如果你失败了,放弃他,和我结婚。”

胡一下一吃饱勇气就泛滥,当即质疑起英明果决的詹大人:“有没有搞错?他俩挑结婚戒指,你拉我来凑什么热闹?”

胡一下站住了。

詹亦杨不言语,视线越过她肩头,看向她后方,胡一下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假洋妞正盯着他们,胡一下虽然怒不可遏,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立马变怒为笑,当着假洋妞的面,亲昵地挽起詹亦杨:“来,咱俩也去挑戒指!”

此番变脸速度胡一下可吃不消,绕过他就往外走,詹亦杨破天荒没留她,只是站在她身后淡淡道:“想不想跟我做笔交易?”

本来只是作势在展示柜前踱来踱去,哪料到这一闲逛竟逛进了店员的法眼,殷勤地拿出好几款以供试戴。

“你觉得你和他还有可能吗?”他的声音像从牙缝中挤出,满满的压迫感。

在店员翘首期盼的目光下,胡一下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连陆海文也建议:“狐狸小姐,这款不错,很适合你。”

只因她赌气地补了一句:“你又不是许方舟。”

胡一下还真不知道詹某人原来这么听话,真的把陆海文所指的那一枚套上她手指,一边还振振有词:“戒指都戴了,你被套牢了。”

越是解释越像掩饰,詹亦杨玩味地看着,笑意浸淫得眉梢眼角一派柔和,可下一秒,他的表情猛然一厉。

即使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要让假洋妞死心这一目标上,可他未免说的太真挚,吓得胡一下赶紧缩手,却被他捏住指尖,躲避不得。

胡一下一滞,赶忙退后一步,拼命的用手背搓脸:“谁,谁自行回味了?”

幸好很快陆海文二人进VIP室选更好的去了,下一刻詹亦杨就松开了她,甚至把戒指也拿走。胡一下这才恍悟原来方才的真挚也是假的,好歹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推着轮椅的假洋妞:“陆海文这人吧,和这种艳丽妞不太搭,他应该找个像我一样的、小家碧玉型的温婉女子。”

詹亦杨仔仔细细瞧了她片刻,突然低眉轻笑,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流连而下,再轻巧地勾一勾她下巴:“自行回味的感觉如何?”

“温婉?”

这一刻仿佛有电流从被他触碰的那一点扩散开,把她牢牢钉在原地,不能移动,无法思考。

詹亦杨笑了,而且很明显,是嘲笑。胡一下恶形恶状地瞪他一眼,头发一甩,昂首挺胸地朝休息区走去。

正腹诽着,“不是人”先生突然抓住她的手指,“你到底怎么了?”另一手摸了摸她的脸,“很烫。”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詹某人跟过来,胡一下这才不情愿地往展示柜那边望去,只见詹某人正和店员说话。

刚问出口都不待他回答,胡一下就已经有了答案:他不是人,起码不是个思维正常的人!

或许在店员眼里詹亦杨就是个好诓好骗的暴发户,不,不是或许,是肯定!——胡一下正暗自腹诽着,店员突然朝她走来,詹亦杨也朝她看过来。胡一下慌忙低头,做一副心无城府状。

胡一下这回彻底把那些香艳的影像抛诸脑后了,手指抖啊抖地抬起,指着这个令人发指的男人,“有人会娶个玩具回家吗?”

“请问胡小姐的英文名是?”

“玩?具?!”

“你问这干嘛?”

她问得十分意气用事,詹亦杨却好似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严肃的表情只有在谈生意时才会出现,半晌:“玩具吧。”

店员却只是微笑。胡一下一向受不了别人这么楚楚可人地对自己微笑,之前的戒备都没了:“Hu。”

说得也是,如果真把她当替身,应该对她呵护备至才是,才不会舍得欺负她——胡同志险些又被他糊弄过去,赶紧醒醒神,把话题兜回来:“那你把我当什么?”

“是问您英文名,不是姓氏哦!”店员又是那样阳光明媚地笑。

詹亦杨闻言一愣,继而失笑:“小姑娘偶像剧看太多了是不是?替身?你觉得你们像么?”

懒惰成性的胡同志从不为自己取劳什子的英文名,现在也不愿劳什子的解释,依稀记得许方舟曾为她取了个名字,但她嫌长,一直弃置没用,“Shmily。”

胡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可问出口了反而觉得畅快,索性瞪大眼睛等他反应。

“Shmily?好的,我们会将它刻在戒圈内侧……”

“你不会把我当成那个胡亦夏的替身了吧?”

“等,等等,”胡一下噌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问的有点突兀,亦或其他,总之他没吭声。

店员笑得更加好看,隐隐还透着羡慕:“是您先生帮您订的。”

胡一下干咳两声,拼命找东西转移注意力,偏偏此刻就只想到一个话题,索性不管不顾问出口:“那个……你,真打算娶我?”

胡一下的“先生”很快来到她面前,分明顶着张詹亦杨的脸!“英文名很奇怪。”

詹亦杨点头,有些狐疑地盯着满脸通红的她。

她倒不觉得生气,而是有些……恐慌?胡一下趴在沙发扶手上:“许方舟帮我取的,再奇怪我也喜欢。”

“那个,我爸妈,还有周女士都走了?”

估计是不爽被呛声,詹某人语气变得有些阴沉:“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胡一下心慌意乱,仅仅看他一眼,就仿佛有一波波的震撼从眼底直入心底,引出心脏不可抑制的悸动。

“……”她可不打算再交谈,更没打算看他脸色。

“我敲了半天门,你没听见?”

see how much I love you——詹亦杨在心中默默补充。

“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

……

“咔嚓——”钥匙开门的声音,现实中的声音!胡一下猛地醒过神来,赶紧站起。

12月31,公司同事都在期盼这一天的年末酒会时,胡一下正默默念叨着这一天是许方舟回来的日子。

……

可惜,上午N个会,下午N个会,胡一下连喝口水都没空,只能怪自己跟了个全公司最忙的上司,新一季度员工素质拓展詹某人要管,企宣会议、财务会议、和总部的电话会议……乱七八糟的他都得管,她得有多厚的脸皮,才敢在这种时候向他提许方舟的事?

“你看,都湿透了。”“来,扶好。”“喜不喜欢?”“还要么?”……

又一个会议即将结束,胡一下正捧着Ipad查询行程,煎熬不止一点点,毕竟与会的人里头就有许方舟——光这一项就足够她煎熬了。

“嘴唇包住牙齿,对,就这样,慢慢吃进去。”“自己坐上来。”“宝贝,动动。”

耳边突然响起詹某人的声音:“散会。”

是谁的声音?

胡一下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赶忙看表——会议提前5分钟结束。心里不免泛起嘀咕,是该先提醒詹某人帮她,还是先自己向许方舟说明情况?

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在这儿待的越久,就有越多记忆从脑中冒出,她方才就是因为这样才受不了跑出去,偏偏现在不能这么快就出去,只好靠着门背坐到地上,尽量远离床铺。

所有人都在等詹亦杨先走,却听他道:“执行副总能不能给我5分钟时间?”其他人这才弄清楚情况,纷纷迅速离场,胡一下原本还赖在座位上没动,立马被文字秘书拎起带走。

胡一下既不情愿地“哦”了声,甩开詹亦杨的手,习惯性躲回卧室。

胡一下亦步亦趋地跟在文字秘书身后,走到半途才记起自己要做什么,却想不出什么新借口,只好用旧招:“我我我肚子痛,我去上厕所!”

胡爹好不容易见到女儿,激动全写在眼中,碍于要摆出大家长的派头,硬撑着强势态度对胡一下道:“一下,我和你妈昨晚麻烦了人家冷静,你赶紧打电话给她道个谢。”

基于詹某人历来准时的可怕,胡一下躲在厕所里算时间,准备5分钟一到就飞奔回会议室,时间一秒一秒从她心上走过,她握表的手都开始冒汗,一看时间到了,拉开厕所门就要出去。

无论怎么竖起耳朵都偷听不到半个字,周女士按捺不住了:“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下一刻却愣住。

“你!”胡一下狠狠瞪他。

朝她迎面走来的,不是詹亦杨是谁?

“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就向你爸妈下聘礼,到时候要你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地方躲?”

“那我回自己家。”

詹亦杨语气什么的都挺轻松,胡一下却被他盯得心里慎得慌,朝他身后探头探脑,没看见许方舟身影,她顿时暗叫一声不好!绕过詹某人就要朝会议室撒丫狂奔。

“我是你上司,我现在就放你半天假。”

无奈被眼疾手快的詹某人拎住了后衣领。

“放手,我要上班了。”

他拎着她往反方向走,胡一下抵死不从:“你干嘛???”

“你先回房,等他们走了再来谈我们的问题。”

“我按你要求向他解释了。女人应该矜贵点,别总倒贴,等他主动来向你道歉。”

胡一下回视他,学他皮笑肉不笑:“我就要走,你能把我怎样?你就知道利用我,一点都不肯帮我。”

向她解释这么多干嘛?她配合不配合,都阻碍不了这男人拎小鸡似的把她拎进另一边电梯。胡一下直到进了电梯还一直满含控诉地盯着他,乜斜着眼回视她,骗小孩似的:“晚上公司酒会,我会安排你被抽中和他跳舞。”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在长辈面前对她笑得别提多优雅,说的话却几近恶劣:“你敢走试试。”

她并没有回答,还是强撑着愤恨表情,眼睛却悄悄眯了起来,分明是偷着乐,詹亦杨也不拆穿她,只问:“会跳华尔兹么?”

调转步伐朝玄关走去,可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要怎么溜?果然,没出几步就被詹亦杨搂住。

“这你就别担心了,我大学的时候可是舞后!”

胡爹闻言眼睛噌地一亮。刚从卧室出来的胡一下却顿时傻了,第一个反应是:被自个儿爹妈卖了!第二个反应是:溜!

当着他的面,胡一下格外胸有成竹,别提有多得瑟,私下里的她,却只能悲催得偷偷上网搜罗华尔兹教学视频。

“那是当然,一下这么乖的女孩子现在很难找了。要不这样,咱们年前就把婚期定了,孩子们也忙,年后就要上班,婚礼啊蜜月啊什么的索性就交给婚庆公司办。你们觉得呢?”

可恶的是每每看了不到几十秒,就被差遣着去忙正事。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办公桌,之前记得那些舞步早就忘光光,看着一室忙碌的各位,胡一下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为女同胞们抱怨一句:“既然想犒赏我们,为什么就不干脆放我们半天假,好让我们认真打扮一下?一年最后一天好不容易有酒会,我们灰头土脸的参加,这不是在给公司丢脸嘛?”

胡妈有些诧异:“哦?这么说未来女婿是已经有结婚打算了?”

虽说不期待女同事们如雷的掌声,但起码给个赞同的眼神不是?可胡一下望向诸位同仁,却只收获到一张张面带紧张的脸。

“哪里哪里?他有公事才急着要走的,你别忘心里去。这么说吧,大杨杨他爸在这儿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俩孩子的婚事啊,还得咱做妈的操心。”

就在这一室安静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胡一下顿时脖子有些僵化,那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自保意识在这个声音响起时猛地窜至顶峰:“这就是你所说的,舞后水准?”

“真对不住啊亲家母,都怪我家老头子好胜心强,又是跟你们抢车位又是跟你们抢电梯。亲家公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胡一下噌地踢开椅子窜起,直直退到一米开外:“副总!”

那边厢,两位女士倒是说得很欢:“说起来还真巧,刚才我还纳闷这层就我儿子一家,你们怎么也按这层呢!”

詹亦杨取过鼠标,翻看页面上的初级舞蹈教程,沉默不语,可周围其他人却因为他的出现,个个正襟危坐,紧张兮兮,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胡一下同志,詹某人看着教学视频,心情看起来越好,她越是心里发怵,“副,副总,一刻钟以后您,您要去总裁办公室……”

詹亦杨闻言,默默叹口气。

詹亦杨没听见似的,执着鼠标捣鼓了一阵后才悠悠然直起身,手插裤兜率先踱步出去,留胡一下一人,面对同事们疑惑又带点猎奇的目光。

这出闹剧詹爸实在看不下去了,看了看表,径直起身,一声招呼不打就这么走了,詹亦杨深谙家父个性,隐隐有些不解,谁知胡爸看着那道消失在玄关的身影,得意一笑:“以为是官车我就不敢和你抢车位了?哼哼……”

“副总竟然来这儿找你?”

胡妈已经和周女士聊开了,哪顾得上他?到头来还是詹亦杨送上专用火柴:“詹亦杨,本地人,这两位是我父母……”

胡一下一听,应急的话条件反射蹦出口:“啊!我要去准备资料了,拜拜各位!”说完一溜烟闪的无影无踪。

一边等着詹亦杨回答,一边用眼神示意胡妈给自己点烟。

可惜她自以为无比厉害的闪人功夫,对象若换成詹某人,她是再也闪不掉了,比如现在,她刚跑出秘书室,就被等在走廊上的詹亦杨捞个正着,一带就把她带到了顶楼天台。

显然觉得此举把所有人都镇住了,胡老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斜睨詹亦杨一眼:“你的姓名籍贯家庭状况工作状况年龄身高体重,和我女儿在一起多久了?”

天台无人,方便谋杀,詹某人一副准备杀人灭口的阴冷表情,胡一下慌了:“副,副总,我只是抱怨公司不人性化,不是抱怨你给我太多工作,真的不是!”

“哎!叫我Golden。”一脸傲慢的胡爹边说边抬起手臂,悠悠然竖起两根手指,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有胡妈一脸嫌弃地从包里取出雪茄塞到胡爹双指间。

他可没理会她,径自一步步靠近,胡一下到最后退无可退,瞅瞅身后的围栏,和围栏外看不到底的天空:“那那那个……”

“胡叔叔……”詹亦杨刚开口就被打断。

詹某人突然一手抄住她的腰,另一手摸出手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调出了那段教学视频。胡一下虚汗直下:“你刚才在我电脑上弄半天,是在下视频啊?”

胡一下躲进卧室反锁门,很快换好衣服但死活不肯出去,詹亦杨敲了两回门,也没再强逼她,孤身一人回到客厅面对“审判”。

他二话不说就要亲身上阵教她跳,胡一下不乐意了:“你不是应该先从前戏开始吗?”

詹亦杨个子高,胡一下视线全被挡了,听到爹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想捂住耳朵,詹亦杨一直护着她:“谢谢阿姨。”声音谦逊,全不似平常欺凌她时的模样,胡一下更觉生气,长辈们都进了屋就一把夺过衣袋,闷头往屋里窜。

詹亦杨一顿,表情有些纠结:“前——戏?”

果然异性相吸,胡妈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年轻人顺眼,笑吟吟地递给詹亦杨一袋衣服:“我女儿的。”

胡一下这才意识到这字眼有些暧昧,作势干咳一声:“我是说,你应该先邀请我跳舞什么的不是吗?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看似极富权威的胡爹刚说完就被胡妈抢了白:“你这不是废话嘛?难不成屋里还有别的男人?”

詹亦杨看看表,时间不太够,再回眸看看她的一脸企盼,慢慢放开她,退后一步,躬身,递出右手:“MayI?”

胡爹不乐意了,上下打量一下詹亦杨:“你就是早上电话里那男的?”

多年之后胡一下回忆起当时的华尔兹,才恍然明白一些事情,比如,自己跳的有多糟糕,又比如,历来雷厉风行某人竟然那样耐着性子教她,实属不易。

处理惯了棘手事的詹亦杨脸色变都没变,示意几位长辈:“请进。”

再比如,当晚她作为某人的“得意门生”胸有成竹的走向许方舟时,面对这个执念了多年的男人,她心里的那丝愧疚到底是从何而来……

詹亦杨顺手一带就把她揽到身后,胡一下这回总算醒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扯回外套披上,耷拉着脑袋做鸵鸟。

年度酒会是用来做什么的?

詹亦杨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周女士,爸……”自然还有另两外长辈,“……伯父,伯母。”

高层之间的风起云涌自是不在话下,更多的人来此,只为比谁更臭美,比谁的拍档更帅更靓,比谁勾搭谁的速度更快。

可惜跑了半步她就停了,彻底地呆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詹伯伯?”还有,“爸?妈?”

放眼望去,众多靓丽身影中,最臭美的那个,非胡一下莫属。胡同志几乎隔几分钟就照一次镜子,把她的分内事都分担走的行政助理不乐意了:“你到底是来选美还是来工作的?拜托,专心点成么?”

胡一下也愣了,那分明是周女士的声音。可她愣过之后立马跳下詹亦杨的控制,也顾不得周女士在场,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说是酒会,其他人都有福玩乐,就副总的助理得帮衬这个帮衬那个,还得负责招呼那些摆架子、姗姗来迟的贵宾。胡一下万分不乐意,无奈前辈已经开始摆脸色,只好悻悻然做起招待。

詹亦杨一愣。

她倒是专心了,其他人却不得不分心了。试想一下,被一个身着裸色礼服的小姑娘花蝴蝶似的绕着转,还是个脚踩“恨天高”的妞,智商与身高成反比的贵宾们,厚厚粉底遮皱纹的夫人们,哪一个能有好脸色?

詹亦杨充耳不闻,扛着她往回走,正准备进门,耳畔突然响起诧异的声音:“大杨杨?”

胡同志俨然成了矮子国的巨人,心中正隐隐得瑟着,突然就被更高的某人带走了——刚从另一拨贵宾堆里抽身的詹亦杨。

自己要被这土匪抢去压寨了,胡一下抵死不从:“放我下来!”

从室内移驾露台,温度降得厉害,可寒风都吹不走她的志得意满,胡同志心情好到都敢对着他打趣了:“咦喂!不需要我招待贵客了?”

这一层虽只有他一家住户,楼道里却安了摄像头,这女人一点不怕走光,这么不听话,詹亦杨隐忍地看她一眼,一手抄起她的腿弯,一手掐住她的腰,转眼把她拦腰扛起。

詹亦杨背靠露台,上下打量她:“太太们被你气得脸都绿了。”

她扭拧着不合作,甚至扯下外套丢还给他。

有些女人确实不禁夸,果然他话音还未落,她就已迫不及待转个身,365度秀身材:“我这战衣怎么样?拿下许方舟是不是小菜一碟?”

“不!”

詹亦杨勾勾唇角,要笑不笑的,突然轻巧地笼住她:“还记不记得我在天台教你的舞步?”

詹亦杨把随手带出来的外套披到她肩上:“跟我回去。”

该死的又来了,胡一下蓦地觉得后背凉飕飕,被他搂着的腰却是烫的吓人,“几小时前的事而已我怎么会忘?副总,你这在侮辱我的记忆力啊!”

胡一下听得面红耳赤,照着他的腿心就是一脚,可惜被他躲过去了,她循着空挡跳下床往外跑,行动力惊人的某人这次不知为何竟慢了一步,她跑出公寓门了才截下她。

詹亦杨没跟她抬杠,口中数节拍,带着她翩然起舞。胡一下第一感觉,风好大。第二感觉,他好暖。

“我当时就是这样推开你的。”詹亦杨笑得几近放肆,一边动还一边说,“当时你的腿也是这样乱蹬。太要命了,一耸一耸的,我差点没控制住。”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身体已自行偎紧他胸膛,詹亦杨一震,停下舞步,皱了皱眉,却不是生气,反倒挺愉悦:“心跳有点快。”

捏住她的脸就要吻下来,胡一下狠狠推开他。

“哈?”

他眸光蓦地一暗,被单蓦地一扯,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掉落在地,整张床空了出来,他下一秒就欺身而上:“那我们就再做一次,看你记不记得起来。”

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各式景观灯和广告灯箱杂糅出一道暧昧光线,打亮他侧脸,也显得他眸光越发深邃。

胡一下脸不红心不跳,拼死了要做个无赖:“昨晚哪样了,你说啊!反正我是不记得了。”

胡一下默默退开:“我,我去看看许方舟来了没有。”

“昨晚都那样了,你还想怎样?”

调头就走,边摸胸口。心跳实在快得令人发指。

偏偏胡一下吃饱了之后勇气也加满,真就不知死活地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自以为体贴地补充:“这次我保证按你的方案来。”

她摇摇头,推门回到室内,心里的小人暴躁了:“我对他心动?除非地球不自转,太阳打西边出来,水往高处流,杨过背弃了小龙女,爆了尹志平的菊!”

詹亦杨隐隐有些错愕,眉心的皱痕像把刺刀,深刻而危险:“你再说一遍?”

忘记一件烦心事的最好办法?吃!

昨天晚餐吃的那点东西几乎都吐光了,她一阵狼吞虎咽才勉强果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抹抹嘴,精气神都回来了:“我确实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过我这次失手你也有一部分责任,所以,以后你得继续帮我追许方舟。”

若要忘记两件呢?狂吃!

话音未落,胡一下猛地掀开被子,抓起最近的虾饺整只塞进嘴里。詹亦杨失笑,淡淡责备了句:“脏娃。”却没催她去刷牙,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被詹某人搅乱思绪在先,迟迟等不来许方舟在后,郁闷的胡一下恨不得让自己化身成厨余桶。buffet的好处就此彰显,吃多少都不会遭到白眼。可惜,胡同志怕是要成为特例了——胆敢把鱼子酱、松露、鹅肝扫荡一空,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遭人白眼。

胡一下嘴硬,肚子却馋得开始咕咕叫,只怪自己嗅觉特别灵,隔着被子都能闻出有哪些东西,果然,詹某人报的菜名和她猜的一模一样:“有蛋挞,虾饺,叉烧,脆皮肠,芋头糕,鱼片……”

眼看礼服腰线撑开得不成样子,胡一下赶紧吸气收腹,放眼望去,原来趁她狂吃海喝的时间,单身男女们大多都已经成双成对。公司内严谨员工间恋爱,只有年末酒会能够好好散发一下各自的费洛蒙,这速配效率,比旧社会的猛虎出闸还要惊人。

“不!”

胡同志眼看自己鳏寡孤独了,闷头直灌软饮料。接下来是男士们的游戏,可眼睛蹭蹭冒光的却是在场的众位女子,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司仪。

好香!胡一下吸吸鼻子,忍得正难受,某人开始在她耳边进行言语诱惑:“楼下广式早茶店买的,手艺很地道,不尝尝?”

胡一下也不能免俗地两眼冒光了。

等了等,某人竟然没动粗,相反,直接把早点端上床。

男士们被分发到纸条,写上欲共舞的女伴名字,自然还有捐款金额。胡同志那个矛盾啊,一边嗫嚅着:我才不稀罕被当做商品,一边却焦急地掐表算时间,心中尖叫:急急如律令!许方舟你快快出现!

胡一下捂实了被子装没听见,依照某人性格肯定要野蛮地扯掉她的被子拎她下床,她已经做好抗争的准备,双手死死攥着被角。

她的祈祷竟应验了?!胡一下不敢置信,愣愣看着入口处,许方舟竟就这么快速步入场内,身边还有个身形高大的老外。

不知过了多久,某人去了又回,见她仍这样,不乐意了:“小狐狸,起来洗漱,吃早饭。”

再定睛一看,那老外的脸怎么越看越眼熟?不正是公司内部刊物上频频上镜的大大大大大大老板?

詹亦杨不用掀被子就准确无误地从她手中抽走手机,淡定地补上地址。他挂机之后似乎离开了房间,胡一下没太上心,继续做她的缩头乌龟。

胡同志立马哭丧起脸。她跟大大大大大老板,哪个重要?无需比较已高下立见。

“妞,救命!快送套正装还有我的内衣裤到……”

果然,许方舟只是略微扫了眼亢奋中的众人,并未在场内逗留,与老板一道进入酒店会议厅。

冷静的声音一点睡意都没有,异常紧绷:“喂?”

胡一下刚叹了口气,身旁就贴来一人,浆得笔挺的衬衫触感十分熟悉,胡一下都懒得仰头:“我可敬可恨的副总大人,我怎么记得大老板原本该由您去接机?千万别告诉我,下午你在会议室,根本没跟他说我们的事,而是把接机的差事交给他做了!”

不看则已,一看就受惊,七十多通未接来电全是冷静公寓的座机,看得胡一下头皮麻到泛酥,赶紧回拨。

“我可亲可爱的胡助理,为什么你要么爱装傻,要么自作聪明呢?”詹亦杨语带玩味。

胡一下懒得搭理,恨不能越缩越小,直至消失。詹亦杨径自把她的手机塞进被子里,少有的客气:“等会儿还要上班,让你朋友送衣服过来吧。”

胡一下狠狠咬牙,调头就走。这回他没让她溜成,双臂环住她肩头,就把她扣在原处。

詹亦杨端坐床畔,拍拍她。

“你的许方舟很有野心,执行副总的职位满足不了他。我原本看在你面子上,暂时不准备玩死他,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还从未体验过这么强烈的厌世感,趴倒,扯过被子蒙住自己,声音闷闷:“你该拼死放抗才对啊!怎么能由着我……”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云淡风轻,几乎要被司仪盖过,可那阴冷的表情,着实令刚转头看向他的胡一下胆寒了一下下。

胡一下拼命摇头,床单上那摊羞人的水渍就这么好死不死地撞进眼帘。

“你你你,你想干嘛?”

“我背上、腿上还有,要不要看?”

詹亦杨朝她笑笑,换他潇洒地转身走了。这下胡同志真真成了孤家寡人,眼看詹某人也进了会议厅,她担心得胃部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像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詹亦杨撩开T恤一角,由着她灰蒙蒙的视线扫过他身上好几处抓痕。

短短时间胡一下已设想好无数种可能。当着大老板的面打一架?直接向大老板摊牌,有许无詹,有詹无许?各种可能又被她一一否决,胡一下用力晃晃脑袋。

胡一下之前还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心潮随着他的话起起伏伏,现在才恍然领悟自己是在玩蹦极,还是没栓绳索的蹦极,他的话就是那股无形的力量,她被推了下去,摔个粉碎。

就这么晃着晃着,竟把许方舟晃出了会议厅,胡同志立马定住脑袋,歪着视线迎接走向她的许方舟。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而是你意图QJ我。”

胡一下眨眨眼睛,这才摆正脑袋,搜肠刮肚到最后也没想出个说辞,只要挥挥手:“嗨!”

胡一下蓦地凝神屏气,巴巴地瞅向他,眸子里闪现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

时间刚好,派发纸条的侍者正来到许方舟面前,许方舟写字历来飞快,胡一下余光刚瞟见纸条一角,他就已把纸条塞进抽奖箱。

詹亦杨很快恢复衣冠楚楚来到她面前,T恤配仔裤,休闲到都不像他了,可一张嘴,还是那副能气死神仙的腔调:“准确来说我们这次不能算是ONS——”

胡一下眼珠乱转,转着转着目光就黏在会议厅大门上,詹某人啊詹某人,不指望他帮忙,只求他别捣乱。

正值清晨,窗外雾色蒙蒙,她误以为是阳光的光线实则来自床头那盏台灯。胡一下在这暖暖的光线里看到了世界末日。

“一下?”

她颓丧地低下头,错过了詹亦杨陡沉的脸色,他淡然的嗓音倒是一分不落传进耳朵:“你觉得面对一个玩ONS玩上瘾的女人,他还会有什么想法?”

胡一下被这一声柔柔的呼唤换回,连忙摆正表情:“怎,怎么了?”

话音一落就意识到这么问实在是自取其辱,抢在他开口之前伸手示意他打住:“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晚上有空么?我想……”

胡同志这回彻底凌乱了,死死盯着詹亦杨,目光急切地像要吞了他:“那许方舟呢?”

许方舟话未完就被她打断:“有!随时有!”

“你听错了。”

他又那样低眉轻笑,胡一下中了蛊似的,傻愣愣盯着他笑。心里琢磨着,就算不能和他跳舞,这样安安静静待着,似乎也不错。

“等等!”胡一下彻底被他绕晕了,“不是蓝色那杯?”

就在这时,司仪一惊一乍的声音响彻全场:“恭喜,秘书室!胡!一!下!”

她跟卡壳了的磁带似的一直重复,詹亦杨揉揉耳朵,语气平静无虞:“红色那杯我特地让人加了白酒。”

胡一下发誓,那一刻,她竟不觉兴奋,而是隐约有种乌云盖顶的错觉。詹某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胡一下思来想去得不出结论,不止头疼,浑身都疼,索性一骨碌蹦到床上,“你说,酒吧怎么会有白酒怎么会有白酒怎么会有白酒???”

忐忑难安的可不止胡同志一人,在场所有女士都被失落笼罩,只听司仪继续道:“而这位幸运的男士就是我们的副总……”

一瞬间,詹亦杨的脸上漾出某种“天助我也”的表情,看得胡一下一怔,可下一秒他又恢复了一张扑克脸,好似她之前的全都是错觉。

感谢祖国大地的语言艺术,“啊、唔、什么、不会吧”各式惊讶声纷纷响起,只为表达同一主题:艳羡。

“不可能!”胡一下死死瞪着这个骗子,“只要不是白酒加威士忌,我喝得再挂也不会乱性!”

副总?詹亦杨?胡一下自行脑补,脸都气红了,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叨叨着:果然,果然……

他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第一,我从来不练什么碧血剑,第二,要练也是你硬拉着我练的。”

司仪似乎对自己卖关子的成果十分满意,笑容可掬地纠正:“啊,应该执行副总!许方舟!”

转念一想,拜詹某人所赐自己这次的生理期乱七八糟,大姨妈来了两天就走了,可再一转念,即使不是“碧血剑”,他也罪无可赦。

场中央。

胡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跪在地毯上做了半会儿石像,才不甘不愿地问:“你你你,你拉我练碧血剑了?”

自己走向许方舟时,不是该胸有成竹些吗?毕竟她离对面这男人近了一步又一步。

胡一下哭丧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某人,目光里满满的指控。詹亦杨耸了耸肩:“是你自己扯破的。”

怪就怪在这儿,“错怪詹亦杨”这五个豆大的字烙在胡一下脑门上,把其他一切欣喜冲得一干二净。

手上的触感真实的不得了,胡一下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双手抱头,带着哭腔喃喃,詹亦杨听不清她说什么,指尖刚碰到她,她就触电似地闪开,捡起地上的衣物就往自己身上套,套着套着动作不觉停了——衣服早就破的不能再穿!

“别紧张。”许方舟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

詹亦杨好不容易把她的手抓开,头发早已被她揪得乱七八糟。

许方舟、华尔兹、华服、全场瞩目……这些词全都绕着她脑袋转,转得胡一下都快错乱了,尽力摈除杂念,心中默念节拍。

詹亦杨正要撑起上半身,她突然双手伸过来揉他的脸,一边揉还一边念念有词:“不对,一定是做梦,一定一定是做梦!”

许方舟是个绝妙的舞伴,胡一下很想抬眸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笑容,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这么美妙的诗句不是为他俩量身而作的?可胡一下心里除了那些该死的节拍,再塞不进其他诗情画意。

胡一下噌地坐起来。

1、2、3,2、2、3……明明是她自己的声音在默数,怎么数着数着,那声音变成了詹亦杨的?

最后一个“舟”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如硬鲠,噎得她再说不出话来。倒是詹亦杨,脸上还带点睡意,一派轻松惬意:“早。”

她面前明明是许方舟,可为什么,她脚下的舞步更像是詹某人领着她跨出的?

胡一下眼波一转,甚是欣慰,咽口唾沫润润被酒精催得干哑的嗓子,缓缓抬起头:“许方……”

“一下?一下?”

用几秒钟时间回顾昨晚种种,胡一下悄悄眯开一条眼缝,正对上的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再看看自己,身上只有件男士衬衫,双腿是光着的。

胡一下生生扯回神智,舞步却没来得及收,直接踩了许方舟一脚。胡一下黑线直下:“啊!对不起!”

“嗯?”响起的却是个迷蒙的男声,而她扯耳朵的手也在同时被人按住了。等等!男人的手?!

许方舟温润的嗓音与舒缓的华尔兹音乐相得益彰:“没关系。”

第一反应就是冷静养的那条小哈又来蹭她的被子睡,胡一下顿时怒从中来,闭着眼睛摸到本该是狗耳朵的地方一扯:“该死的又跑我床上来!”

几小时前的天台上,那并不十分温柔却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不期然钻进她耳朵,甚至盖过了许方舟的声音:“再踩到我,就把你扔下去。”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眼皮上,胡一下格外满足地伸个懒腰。可懒腰伸到一半,竟然碰到阻力,仔细摸摸,似乎是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想起的,又何止是这一句?胡一下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屡屡被踩中的某人微怒的脸,明明耐心教导却又总是要出言吓她一下的某人,眼里藏着笑意却刻意板着脸的某人,说着以后只收“筋开腰软会旋转”的徒弟,却紧紧将她搂着,丝毫不松手的某人……

……

一曲还未结束,胡同志整个人已经陷入凌乱,胃里翻搅一般,顶着张苦瓜脸看看许方舟。

……

许方舟只来得及一愣,她便已推开他,转头跑开,幸而此时华尔兹的音乐正落下句点,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詹亦杨抹一把嘴角,有些痛,他皱起眉头,嘴角却有笑:“我想做什么,在你出现之前就已经做了。”

反而是众人之中,一阵沉默后,给面子的鼓掌,不给面子的免不了对着那道跑开的身影一阵揶揄:“哟呵,还装灰姑娘呢!这不12点还没到么?”

许方舟看着这一幕,回想起片刻前詹亦杨突然出现并抱起她就走的画面,眼里渐渐闪现无法遏制的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方舟身处其中,短暂地无措。

胡一下白白错失一个吻,明显不乐意,瞅着詹亦杨直抿嘴唇。

胡一下一跑进洗手间就趴在洗手台干呕,呕着呕着,斜刺里有只手迟疑着伸过来。胡一下一看,差点吓得跳坐到洗手台上。

詹亦杨迅速起身拦在他面前。

看清是个女人,再看看她递过来的一小瓶干酸梅,胡一下长舒一口气。被詹某人吓习惯了,她还真怕詹某人这回直接进女厕再次给她“震撼教育”。

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的困兽终于动了,猛地拽起胡一下,搀牢她就要走。

“我孕吐的时候吃这个很管用,你试试。”

“够了!”

“啊谢谢!”胡一下想都没想就伸手,手伸到中途,她蓦地定住。

詹亦杨轻笑,把她的头发全部向后捋,看她的眼睛,还有嘴唇:“乖女孩。”奖励的吻落在她的眼皮,眉心,鼻尖,最后是……

那一瞬间,就如同电从头顶窜到脚底,她耳边就只剩下“哔哔哔哔”的电流声。领悟过来的她,何止是惊吓这么简单:“孕吐???”

她像是在绞尽脑汁回想,焦躁难安全写在脸上,好半晌才嗫嚅道:“詹……亦杨。”

这音量,掀翻屋顶都绰绰有余,好心帮她却反被她吓着了的孕妇女士扶着肚子溜出去了,留下那瓶酸梅。

她不管不顾地就要亲下去,无奈被禁锢了脖颈的角度,怎么蹭、怎么摇头都摆脱不了,只好听他循循善诱:“别动,别摇头,看清楚,别认错了。”

胡一下则是被自己吓得脸色发白,愣愣看着酸梅,迟疑着吃了一片。

此时微一偏头就能看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执行副总眼中那道隐痛的光,还有刚才揍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拳头,詹亦杨嘴角一勾,没再急着起身,而是捧住这女人的脸,隔着一线的距离问她:“我是谁?”

竟真的胃部的不适消减了!

过后还不知死活地噘嘴要吻他。

现在她的脸何止是发白?简直是惨白,魂不守舍地走出洗手间,低着头撞到人都没管。

怀里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正好拿他做垫背,不仅一点都没摔着,甚至还轻巧地翻个身,改而趴在他身上,醉眼朦胧地瞅瞅他,舔去他嘴角的血。

“怎么了?”

詹亦杨一生都没尝试过被人这么揍趴下。

关切的声音响起,她撞进的那片胸膛随即共鸣般微震,她却根本没心思分辨这声音听起来有多耳熟,只顾自言自语:“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