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雪糕在客厅里边吃饭边看电视，就在这时听到手机的响声。起初我以为是我的，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我很少用手机，它对我来说只是个摆设。有时候一个月也接不到一个电话和短信。但声音一直响着，这时，我才发现是乔野的手机在响。
等外卖送到时，他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睡觉之前忘记把手机放好了，现在，它的手机就放在电脑桌上。
乔野已经吃过晚饭，但并没有给我和雪糕带回来外卖。我重新找出来他给我的复印纸，拨打了饭店的外卖电话。
原本并没有检查他手机的习惯，但那天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有种强烈的想要翻看他手机的欲望。
他和雪糕，都是我最大的牵挂。
“既然他能看我的聊天记录，我看下他的短信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他想错了，怎么可能了无牵挂？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神差鬼使地拿起他的手机，快速地打开了短信，是个没有标注的号码，只有几个字：你考虑清楚了吗？
他的宽容和理解让我万分感激，但许多天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当时的理解，只是离开的信号而已。是为了让我完成工作，无牵挂地离开吧！
很莫名其妙的几个字。
“你说我呢，你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前那个你到哪里去了？”他说着发出长长的叹息，“我都看到了，马上要交稿了对吧，你赶紧吧，我不再说你了，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我没多想，顺手把他的手机放回原处，继续和雪糕享受我们的美味晚餐。
“你看，你最近多憔悴。”我说。
第二天早晨，我还在写作，乔野起床了，有些紧张地跑到我面前，问有没有查看过他的手机。
这时，我才看清楚灯光下他的脸，胡子拉碴，看起来似乎很多天没有刮过了，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憔悴得让我无比心疼。
我不想撒谎，再说就看了一条短信，也算不上侵犯他的隐私权。
他回过头看我醒来了，赶紧把香烟灭掉。
“是啊。”我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
“你应该少抽点。”卧室里挥之不去的烟味让我感觉到窒息，我虽然也抽烟，但我不习惯闻到男士烈性香烟的味道，这点很矛盾。
他依然在我旁边的位置站着，见我没搭理他，他开始在狭小的书房里踱来踱去。
我醒来已经在床上，是被乔野抱进去的。他在我旁边躺着，床头柜上放着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
“喂，干吗啊！你这样子影响到我了，我就看了一条，什么你考虑清楚没啊。”我顺口说。
乔野回来时，我仍旧在睡觉。他什么时候看了别人发给我的消息，我也毫不知情。
“哦……那是工作上的事情啦。”他想了想，回答道。
有天我又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QQ和MSN都开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消息栏一直在响。可是，我太困了，完全置之不理。
“那你干吗这么紧张啊！”我突然一激灵，像嗅到有野兽侵略我的地盘似的，顿时紧张起来。
但我已经完全无法顾及它了。
他看到我突然激烈的反应，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很多时候它都在我写作时，趴在我的膝盖上无精打采地睡觉。有时候我写不出来，揪着头发冥思苦想愤怒地大叫时，它就仿佛受到惊吓似的钻到床底下，直到乔野回家才露面。
“呐……是这样子的，那个……那个公司有个项目，让我去做。”他挠了挠后脑勺，又继续说，“但……对方给的条件很低，我一时很犹豫。”
已经很多天没有跟乔野一起去遛雪糕了。
“——所以咯。”我接过他的话，“问你考虑清楚没有？”
我开始睡到很晚，经常乔野去上班了，我还趴在电脑前，最坏的时候，就干脆把电脑桌当床，趴着就睡着了。
“嗯。”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有恶性循环的趋势。
他不看我，只顾及着点头。
当脑海里浮现出“瓶颈期”三个字时，我自己先是吓得不轻。如果时间足够，遇到这样子的情况，我完全有时间调整好了再继续，但这次，我自己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要是有利润的话就答应吧，现在经济危机呢。”我松了一口气，安慰他，“没事的，你得相信你自己。”
难道是到了所有写作者都遇到过的“瓶颈期”？
他如释重负地再次点头。
也许是着急的关系，这次进展万分的不顺畅。越是想快点儿，反倒越是想不出来，经常脑袋卡壳。即使坐在电脑前一个通宵，也只能写出少得可怜的字数。
“对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快走出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神情严肃地说，“我接管了这个项目会更忙……”
但醒来却发现Word文档上仍旧是之前的字数，或者只增加了少得可怜的一点点。
“你的意思是？”
那天晚上，我万分着急地坐在电脑前，幻想着能一天写出上万字，甚至更多。有时候半夜瞌睡了，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做梦都在打字。梦里我写了很多字，甚至梦到我已经完成了，交稿了，所有人都很开心地庆祝。
“我想，我想我可能会晚点回家，我会经常在外面陪客户吃饭。你在家多注意身体，不想做饭就叫外卖，雪糕我会准时遛它的，但不能保证每天一个小时了。”
要是一切顺利，按照往常的速度，的确是绰绰有余的。但这次，无论如何都只有背水一战了，否则真的是保不住以往的名声了。
我想了想，觉得以事业为重是男人的天性。
想当初我是多么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在规定日期完成。
于是我抱起正趴在我腿上睡觉的雪糕，它惊醒了，一脸懵懂地看着我俩。
我赶紧慌张地调出Word文档，点开字数统计。这一看，顿时连自己都吓傻了，居然只有区区三万字，离一本书的字数相差遥远。
“跟爸爸说，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他安心去外面闯吧！”我摇摆着雪糕的前爪。
但这样愉快的日子，时间总是赛跑似的，转瞬就从指尖溜走了。直到某天，编辑在MSN上给我留言，问我稿子的进展，说是离交稿日期只有半个月了。
“汪汪汪——”
如果进来我睡觉的房间，它都是很轻的，然后安静地趴在我床沿的位置跟我一起睡觉。
雪糕一连发出三声连续的叫声，把乔野和我都逗乐了。
甚至，它知道我休息的时候需要安静，它从来不会在卧室玩。
“那就好，这段时间我们就各司其职吧，正好你也忙。”
它渐渐学会自己跟玩具玩，它会将玩具叼起来高高地朝身体的后方甩去，这样子玩具就会自己飞出去很远，于是它再乐此不疲地去叼回来，再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好的。”
它现在每天有很多盼头，比如，早晨去户外例行公事时能遇见哪些小狗，傍晚去广场是不是会遇到它心爱的小白狗，晚上出去吃饭时都有什么美味等等。它每天优哉游哉地在房间里晃荡，偶尔我一觉醒来，会听到它在客厅里玩玩具发出的声音。
“那就这样了，我先去上班了，晚上见。”
在我开始为他改变的日子里，家里每天都萦绕着很多的欢笑声。我的意思是说，至少在我的眼睛里，我所看到的我的男人是快乐的，而我爱的小孩雪糕也是无比快乐的。
临走时，他上前亲吻了我的额头，接着匆忙地换上鞋子下了楼梯。不一会儿，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启动声。
05 乔野的谎言
“爸爸去为我们创造好的生活了，我们要支持他知道吗？这样我们的雪糕就能每天吃到酱骨头啦！”我拍着它的脑袋说。
但之后的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正确的。在我抬起他的脸，问他的时候，我亲爱的男人，他的内心正在两个女人之间进行着艰难的选择。
雪糕一骨碌跳下去，冲着我发出响亮的叫声。
我为自己找了无数的借口，不停地安慰自己。
似乎在说：“好的，我们一起做他坚强的后盾吧！”
也许，只是错觉，或许，是最近写作太累，思维混乱。也许……
06 小孩第一次生病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上次从乔野公司离开时的感觉。女人特有的第六感。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会让我连续不断地产生如此不好的预感。
“你以后不用特意给雪糕买吃的了。”
但就在四目相对时，我偶然捕捉到他刹那游移的目光。
周六，乔野又有事情要加班，他出门前叫住了正在跟文字作斗争的我。
“好了，不提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仍旧相爱，这就够了。”我双手抬起他的脸，柔声说。
“为什么呢，那它吃什么，你知道我最近没时间做饭，起码要等这个稿子写完了才可以。”我纳闷地问。
“不，那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你那次带它来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我家里养了狗狗，最近那个项目特别忙，应酬又开始多起来，每次都剩下很多，他们都让我给雪糕带回去，有的还主动帮我打包。”他解释道，“反正不带回来也得倒掉啊，还不如让我们小男孩多补下身体。而且我发现，只要我哪段时间多给它带吃的，它就特别喜欢我，所以，趁这个机会我要跟它多培养感情。”
“其实，我该说对不起！”我说。
“呵呵，那当然最好了，这样子我会省去很多麻烦的。”我笑得一脸灿烂。
我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安慰着孩子似的，一遍遍地抚摸着他赤裸的皮肤。
“以后隔三差五我就会给它带好吃的，不过你得收拾下，它喜欢叼着吃的到处放，别到时候家里都是怪味道，夏天食物变质得比较快。”他不放心地又补充。
“宝贝，谢谢你！”他趴在我身上，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这点我还是能办到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用心地看着，我甚至能看到他瞳孔深处的我，小小的，亮亮的，却占满了他所有的视线。
我拍拍胸脯，豪情万丈地回答。
我努力闭上眼睛，努力克制住越来越剧烈的呼吸，但当他的唇瓣停留在我嘴唇上时，我还是忍不住醒了。
那天晚上乔野回家带回来很多海鲜，白灼虾、大闸蟹、海参等等，全部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也许是太累的关系，他直接把整个袋子放到了阳台上，雪糕的专用碗边。
终于，他的嘴唇停留在我的脸上，然后朝嘴唇方向移动。
雪糕对所有肉食都情有独钟，特别是鸡肉、骨头和鱼类都是它的最爱。而那种有着浓重腥味的食物更是它的大爱。
直到我的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我知道，他来到我身边了。我有些紧张，就像我们初恋那会儿第一次接吻的感觉。
当然，面对这么一大口袋丰盛的海味，雪糕已经完全兴奋得得意忘形了。
他轻手轻脚地朝床边走来，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包围我。
整整一个多小时里，我不断地听到它吃东西发出的声音，类似骨头，或者硬壳之类被咬碎时的咔嚓声。
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今天带这么多回来全部给它多浪费啊，它肯定吃不完的。”我说。
然后我看到他用手一件一件地快速查看着衣服，我能看到他的侧面，嘴巴张成了“O”型。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出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并且，还夹杂着很多的喜悦。不到两分钟，他关上了衣柜的门，迅速转过来。
“没事，反正下次应酬了再给它带回来就是了。”乔野完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话的瞬间，我闻到他嘴里浓重的酒精味道。
一切像预料的一样。第二天乔野像往常一样起床，我躺在床上故作沉睡。我感觉到他下床了，紧接着我听到衣柜门打开的声音。我半闭着眼睛观察着他的动作，他先是一惊，也许以为眼睛花了，造成的错觉。也难怪，他压根儿也想不出我会干这种活。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将食指放在嘴边说。
“哪里有！我现在清醒得很，麻烦你们女人不要那么啰唆好不好？刚那个女人已经够我受得了，回家你还继续……继续啰唆！你有完没完！”
“嘘！别出声！”
什么，你们女人？刚那个女人？
我赶紧扑过去，捂住它的嘴巴。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他在外面有了……我不敢想下去，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不要！
“你刚才说什么你们女人，刚那个对你啰唆的女人又是谁啊？”因为愤怒，我明显感觉到抓住他的手正在颤抖。
它仿佛受到我的感染，也变得很激动。它将嘴巴张成“O”型，不用说，它要叫了！
“我要睡觉了，有事情明天说！”
“小孩，你看妈妈多勤劳，爸爸明天会很高兴的！”我拍拍它的小脑袋，得意忘形。
他说完，歪歪斜斜地来到卧室，一头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想他一定会被感动，我有种这样的直觉。
我坐在沙发上，闻着空气中他残留的浓重的酒精味，欲哭无泪。
我将衣服放回衣柜，或叠好或挂到衣架上，再拿出薰衣草放在衣柜的各个地方。我想象着乔野第二天打开衣柜时，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并不打算跟他闹，我也太累了。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存在，没什么好说的，分手就完事了！
黎明十分，我终于干完了这件大事情。
晚上原本想再写点东西，但只要一想到他回家的样子，以及说的那些话，别说写作，就是睡觉都不可能。
雪糕在我脚边趴着，看着我劳动，睡一会儿又醒来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在我手中飞来飞去的衣服，看得眼花缭乱疲倦了，又在我脚边趴下继续睡觉。
既然写不出来，那就休息吧。
趁着他睡觉，我索性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抱去客厅，取来熨斗，全部烫平整。做这些事情时，我是抱着赎罪的心态，每当一件完全不成形的衣服或者裤子，在我手中变得平整有型时，那种内疚的心情就会减少一分。
主意打定，我在他旁边睡了下来。他的确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我不得不背对着他，呼吸才能稍微缓和过来。他的手机放在枕头旁边，我试着拿过来又惶恐地放了回去。
看到这种情景，我既内疚又辛酸。
说是真的有“背后的女人”存在就分手，但话说回来，无论如何分开都是万分不舍的。只是，对于爱情有洁癖的我来说，如果真爱被玷污了，就算再不舍得也是无法再继续接受的吧。
衣柜里很凌乱，衣服乱七八糟地随意放着，看得出都是随意塞进去的。难怪，长时间以来我都觉得他衣服穿得很奇怪，这么皱巴巴的衣服就算穿在谁身上也不会好看吧。
整个晚上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也睡不着。雪糕什么时候吃完晚饭过来睡觉的都毫不知情。
晚上乔野睡觉后，我打开衣柜开始帮他搭配第二天穿的衣服。我很少翻他的衣柜，上一次想起来还是北京天气刚回暖的时候，他替我将冬天的厚衣服给放进真空袋抽空，让我帮忙把他冬天的衣服也拿出来。
第二天清晨，乔野起床时，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
雪糕对我发出响亮的叫声，好像是在回应我。我想它一定在对我说，它也很爱妈妈。
他并没有叫醒我，为雪糕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就匆忙上班去了。
“汪——”
白天里，我做了个梦。充满着白色迷雾的房间，是的，迷雾重重，无论如何努力都走不出去，像个瞎子在房间中穿梭，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正在我着急得快哭时，迷雾中出来一个影子，是乔野，我让他带我走，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钻进了迷雾里。
“傻瓜，妈妈只爱雪糕哦！”
再也找不到了。
我心里美滋滋的，这说明，我们家小男孩还是很爱我的，它怕别人抢走了我对它的爱。
我从噩梦中惊醒，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房间里台灯发出微弱的光线，床头柜上的时钟停留在七点半的位置上。空气里隐约有种奇怪的味道，很淡很淡的，也许是刚起床鼻子不通畅的关系，闻起来又好像是从屋外面传来的。
“雪糕，你学着点，你看人家多懂礼貌呢！”我对雪糕扮鬼脸，它立即跑过来，有些吃醋地挤到我怀里，用脑袋使劲儿蹭着我。
完全没多想，我径直打开卧室的门。
我伸出一只手，原本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将前爪主动地搭在了我手上。哇，真是条很棒的小狗呢。
客厅里没有开灯，乔野还没有回家。我穿好衣服叫着雪糕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动静。
“嘿，小家伙！你好啊！”我跳下跑步机，走到小白狗面前蹲下来说。
“也许是乔野带它出去遛了。”我这样想着，去浴室洗了澡，再换上干净的棉布睡裙。
这时，雪糕带着一条北京犬来到了我们旁边，它似乎很想把它的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其实，这条小白狗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就是最初它来时老追着人家的那条狗狗。
等我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之前淡淡的怪味道，已经浓重得熏人，类似动物腐烂的腥臭味，甚至有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他歪着嘴巴，笑了笑，又开始锻炼起来。
我赶紧打开了大灯，干咳着捂着鼻子寻找着奇怪味道的出处。
“没……我，我只是想安静一下，思考点问题。”我敷衍他。
在餐桌下，我找到一团黄色的黏稠的液体。难道是雪糕的尿液，可是这分明不像啊？不管是什么，先清除了再说。于是我忍着恶心的感觉，将这团不明物清理干净。
“怎么，不说话了？”他转过头来看我。
原本以为这样家里就没有怪味道了，但事实并不是所想的那样。
我想，这会儿我肯定是红脸包公吧！
那股味道，仍旧浓烈得呛人。
我渐渐放慢了速度，因为内疚，脸上有烧灼的感觉。
我从最里的房间开始找，等我找到阳台上，顿时看到满阳台都是乱七八糟的海鲜。因为带回来的东西太多的关系，雪糕尚未吃完一半，并且弄得到处都是，剩下的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早都变质腐烂了。
“只是我们不称职而已。你想，我每天忙于工作，最多能抽出一小时时间遛它，你呢，就更别提了，一周能陪它到户外玩一次都是很稀奇的事情，它天天待在狭窄的房间里，你除了睡觉就是写作，一点儿也顾不上它，它不睡觉干吗呢？”
我的天！真是太恶心了！
“只是什么？”我紧张地问。
也许乔野是被这股奇怪的味道给熏走的。我这样想着，赶紧找来工具，仔细地打理，刚打理到一半，乔野打开门回来了。
正在锻炼腰部肌肉的乔野，立刻接过了我的话：“本来我们家雪糕就是只热爱生活的小狗，只是……”
“天！家里怎么这么臭！”一进门，他就大声惊呼，随即痛苦地捂住了鼻子。
“你看，我们的小孩多快乐啊！原来睡神也可以重新这么精神呢！”我在简易跑步机上努力跑步着，无限感慨地说。
“你昨天带回来的海鲜都坏掉了。”
但它真的学乖了，从来不会跑出我们的视线。
我说着回过头去，这时我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雪糕。
雪糕最喜欢这个时刻，因为只有在这时，它才可以在户外扔掉绳子的束缚。活动中心的广场很大，而且足够安全，它会和它的狗朋友们打成一片，追逐嬉戏。
“雪糕呢，难道你没有带他去遛弯？”
吃完饭，我们会带着我家的小狗狗，去活动中心做运动。
“什么？”
乔野没有应酬的时候，总是在傍晚时回家，这个点刚好是我起床的时间，不用他说什么，我会很自觉地跟着他出去遛狗，顺便去露天的小饭馆填肚子。因为这种地方是允许带狗狗的，这样我们只需要给雪糕一个外卖的快餐饭盒，它就能跟我们一起分享晚餐了。
“我起床就没看到它。”
获得爱，也愿意为别人付出爱。
“不可能，我刚回家，怎么可能去遛它？”他纳闷地反问。
我对她充满了同情，我希望乔野和我一起让她改变。
“可是，我真的没见到它。”我顿时变得异常紧张，“你快去找找吧！”
我悄悄在他的工作台上放了胃药，每个早晨临睡之前会放一瓶牛奶在他的公文包边。哪怕是小沐打电话来找他出去，我也总是安静地将他送到门口。虽然小沐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我不讨厌她，一点儿也不讨厌。
“嗯。”
为了弥补对乔先生造成的“心灵伤害”，我真的学乖了。
他捂着鼻子开始满屋子地寻找雪糕，最后在床的最角落里找到了它。它趴在最里面的位置里，要不是打着手电筒，根本看不清楚那是我们的小孩。
04 迟来的爱的行动
“嘿，小家伙，快出来咯。”乔野冲着床底下喊，但它根本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连喊了很多遍，也没动静，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把床搬开，抱它出来。
也许，不，是必须，我必须改掉我很多的坏毛病，并且多关心他了。
等我们气喘吁吁地把它弄出来后，才发现小家伙病了。
看到乔野重新露出的笑脸，我开始反思自己。
它无力地蜷缩在一起，像被霜打过的烂树叶。就算我们叫它的名字，它也只是半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看我们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雪糕异常兴奋，拉着绳子在前面飞快地跑起来，我们使劲在后面追才能勉强追上它。但这样的晨跑，的确不失为一幅温馨甜蜜的图画。
“怎么办，它真的生病了！”我六神无主地围着它转。
在这个盛夏里，阳光洒满的清晨，乔野和我很难得的一起出现在小区里遛狗。
我从未想过某天它会生病，因为它从来都是如此的健康。
它在这方面一向惊人的健忘。
“几点了，宠物医院关门了吗？看来只有带它去医院了。”乔野摸了摸雪糕的额头，肯定地说。
这条善良的小狗，就这样在我的甜言蜜语中忘记了我对它的坏。
“好……好，那快点儿吧！”我赶紧点头，并匆忙开始换外出的衣服。
在我说完这句话时，它整个身体从床底钻了出来，趴在我怀里用大脑袋使劲儿跟我磨蹭，这是它撒娇的表现。
乔野抱起雪糕，但就在这时，雪糕开始呕吐了，吐出来的全是黄色的黏稠的液体，跟我之前打扫的奇怪不明物一模一样。
“好了，宝贝！没事了。”
我们都被它的这一举动给吓着了，看到它痛苦呕吐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
在我第三次喊它的时候，它终于啪嗒啪嗒地探出个脑袋，似乎仍旧在试探情况。
“快啊，别傻站着了，等会儿医院都关门了。”乔野催促我，顺手拿过纸巾替它擦了擦嘴，抱起它就往门外跑。
“雪糕，出来啦，妈妈昨天不该凶你，你乖，别跟妈妈计较啦。”我声音极尽柔软地哄它。这是条非常聪明的狗，我说过，它能从人的语气中分辨出人类对它是否会造成危险。
我随即跟了出去，临出门之前想起家里奇怪的味道，我又返回去拿清理的垃圾，换鞋子时顺手把它放在了楼道边上。
趁着乔野去洗漱的空当，我趴在床边，哄着被我吓着的小男孩。
乔野在楼下催了，我来不及多想，换上鞋子就直接冲下了楼。
他的慈悲，让我第一次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07 傻瓜一样的我
“没事了，我收拾好赶紧去遛雪糕，最近工作很忙的。”他说。
值得庆幸的是，雪糕的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严重，只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关系，胃部有些不舒服。
他站着没动，很久之后他转过来，同样地抱紧了我。
医生喂它吃了些药，又输了两小瓶液后，它已经明显好转了。
“亲爱的，昨天是我不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么？”我惶恐不安地讨好他。我发誓，我从未在男人面前流露过如此卑微的一面，在这方面，我一向强势且自信。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带着雪糕返回了家。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些人在咒骂。
我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我知道我必须留住他。
“谁这么不道德，把公共楼梯弄得臭气熏天……”
我有些沮丧地在床沿边坐下，偷偷打量着他，他没反应地坐着，木讷得像个雕塑，然后他站起来，准备去浴室洗脸。
“太没素质了，这么臭还让不让人呼吸了……”。
乔野已经穿好了衣服，我还是没来及为他好好地搭配衣服。
我恍然想起放在楼梯口的那堆垃圾，顿时脸红到脖子根。乔野似乎也猜到了，铁青着脸，看起来异常吓人。
我将香烟灭掉，穿着拖鞋来到卧室，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雪糕这天没有在我的椅子上睡觉，因为被我昨晚的举动吓着的关系，原本正趴在床沿跟乔野嬉戏的它，看到我赶紧夹着尾巴钻到了床底下。
未等他说话，我快速地奔上去，抓起楼梯口的垃圾就往楼下跑。
你看，我是个多么失败的女友，这时，我才明白他说的，找个写作的女友是最大的折磨，果然是正确的。
等我扔完垃圾回到家时，乔野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雪糕在沙发的角落里趴着，养精蓄锐。
但我的行动呢？
“去找点檀香吧，把家里的味道压一压。”他的脸色惊人的难看，我知道他怪我在邻居面前让他丢人了。
我乐此不疲地说。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你是在跟我生气吗？”
但现在想来，这不是我的责任么？我没有将自己爱的男人收拾得体面，我从来不为他烫衣服，更别说叠衣服。我只需要他对我的好，却每天叫他亲爱的，对他说我爱他。
“……”
当时只觉得好笑，我甚至取笑他是农民工。
他不回答我，继续抽着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乔野一定起床了，正在穿衣服。他没有头天晚上准备好第二天穿的衣服的习惯，很多个早晨都因为赶时间，胡乱在衣柜里翻出衣服就穿上。直到有天，他回来时，我发现他居然穿了件很脏很皱的衬衣，西服裤子却搭配了一双旅游鞋，不伦不类的，看起来怪异到了极点。
“我并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刚才雪糕那么吓人，我哪里还有心思管垃圾。”我筋疲力尽地解释着。
八点整，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你不是故意的！什么事情你都有很多理由！一整天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做，连一条小狗都照顾不了，连一点垃圾都无法处理好……你能干什么？”他噌地站起来，像是把积压已久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越是这种时候，其实越是要坚强，不是么？
“是，我是除了写作什么都不会！如果你觉得我没用，你可以找别人！”我也生气了，但当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我顿时想起了他昨晚酒醉后说的话。“你不是已经预备了一个代替我的女人吗？”
想到这些，我原本刚恢复平静的心又开始波澜壮阔地涌动，直至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我赶紧伸手擦干了泪水。
我反问道。
无数细微的地方，他都将我照顾得非常好。
他满脸惊愕地看着我。
下定决心后，我去浴室用冷水洗了脸，然后来到阳台上抽烟，PEEL橘子味的香烟，自始至终我都只抽这种牌子的香烟。小区附近没有卖外烟的，每次我需要时，都是乔野开车去亚运村的烟草专卖店整条整条地买回来放在我的抽屉里。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对自己说，必须调整好状态，否则照这样下去肯定无法按时交稿。不论如何，先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记是眼前的当务之急。
既然已经敞开了，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我决定将计就计把我的疑问给弄清楚。
因为傍晚发生的事情，晚上写作时注意力居然无法集中，整整一个晚上，很离谱地只写了不到一千字，并且前后都搭不上。看了几遍都觉得不满意后，我忍痛删除了整个晚上的劳动成果。
“你昨天喝酒了，说了很多话。”
03 亲爱的，我知道是我错了
“我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他明显开始敷衍了，这让我不好的预感又加深了一层。
我一脚踢开它的玩具，冲着它崩溃似的咆哮。
我索性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滚！你给我滚开！”
“你说呢，你自己比我更清楚的。”
雪糕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将玩具扔在我面前，殷切地看着我，期盼我跟它玩上几个回合。从来都觉得它很可爱、很漂亮的我，这时却突然觉得灯光下毛茸茸的它，丑陋得扎眼。
“听我说……亲爱的，可能是我说的醉话。我……我肯定没有别的女人。”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将那张单子在手心慢慢展开，所有我喜欢的菜都被他用红笔做了标注，手心越握越紧，直到那张单子丑陋地褶皱在一起。
“你要我如何相信呢？”我凝视他的眼睛，“她是不是跟我一样啰唆？你说实话吧！”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我很讨厌说谎的人，我们曾经彼此承诺过，不欺骗对方的。”我又补充道。
再关上门。
他的眼神开始逃避我，然后用颤抖的手抽出一支香烟，因为慌张的原因，他把香烟点反了都毫不知情。
“这是小区里饭店的菜单和电话，你要饿了就叫外卖自己吃吧。”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复印的单子扔给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而这小细节，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测。
——我最爱的人，他推开了我试图讨好的双臂。
——是的，其实不用他承认，我已经知道的确有那么个人存在。
但我完全没意料到的是，他竟然推开了我。
“说吧，她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抢过他的烟，猛力地吸了一口，鼻子一阵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于是，我装作被烟呛住了，不停地咳嗽。
这是我最喜欢用的办法，百试不挫。
乔野递给我一杯水，我直接将水打翻了。
要是从前，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只要我抱住他，他立刻就没事了，即使之前是乌云密布的脸，也会变得阳光灿烂。
玻璃杯摔在地板上，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晶亮的碎片四处撒落。
“我知道你最近很累，但顶多就是两个月。你给我点儿时间好吗？”我心软了，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抱住他。
正在睡觉的雪糕受到惊吓抬起了脑袋，它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是我和乔野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也许，它真的被吓得不轻。
可是，在正常的日子里，我们是如此的恩爱，让多少人羡慕，难道就因为一条小狗，感情发生质变吗？
“你别逼我好不好？”他哭丧着脸，六神无主的样子。我想，他此时的心情肯定万分复杂，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但毕竟大家都很真心地付出过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落魄无助，像个受到委屈的大孩子。我的心猛地一阵抽搐，的确这段时间我冷落了他，甚至可以说，我根本忘记了这个男人的存在，完全把他当成了保姆，他为我做的任何事情，我都觉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
获得一份真爱不容易，而毁掉一份真爱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像是发泄般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疲惫地坐在地板上，用双手捂着脸。
他并不是傻瓜，他比我更清楚这些。
“它很重要对吧，比我还重要吗？”他像看着陌生人般看着我，声音冰冷地说，“我每天辛苦地工作，伺候你不说，现在还要伺候狗。行，你们都重要，你们都是宝贝，就只有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是！我受够了！我觉得好累！”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我抽着烟把头转向一边，不想让他看见我哭了，“脏了的爱情我不会要的！”
听到我这句话，他终于抬起头盯着我。是的，是盯着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将我从头到脚地打量，手里还拿着替雪糕擦身体没来及放好的毛巾。
“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亲爱的，我希望我们的小男孩一直都这么健康，我希望一直看到它活蹦乱跳的样子，你明白吗？它的健康我们是有责任的。”我柔声劝他。
也许是我的话刺激了他，他突然变得狂躁不安，像一头暴怒中的狮子。
这时狗狗的脚已经擦干净了，他利索地替它解开了狗链条。像往常一样，雪糕又开始在家里疯跑，叼着它的玩具，来来回回地狂跑，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做的，但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充当着狗保姆，不管严寒酷暑，不论生病还是疲惫，我都要带它出去。我不能出差久了，否则不是雪糕被憋死就是家里成厕所！我不能吃我喜欢的食物，每次点菜都只能点它喜欢吃的，这样子好给它打包！我不能跟朋友聚会，我不能到处去旅行……是的！我什么都无法做了，并且不管多难受，我都要装出快乐的样子……在你面前我还得努力笑！但……其实事实上，我从心底讨厌这样子的生活，是的……我极度地憎恨！极度地厌恶！这样的生活方式简直要让我崩溃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问。
他情绪激动，说话歇斯底里。
他一声不吭地去浴室替雪糕擦身体，完全像是听不进去似的。
“也许人最容易欺骗的就是自己，明明不喜欢，却可以找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他声音愈发变小，终于将头深埋进膝盖里，用手揪住头发。
“你不能这样子，你知道它每天睡多久吗？长期这样下去，它身体会垮掉的。”当有天傍晚，他又匆忙遛狗完事回来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对他大吼。
原来……他的快乐都是假象！我居然连让他快乐都做不到！
于是，我又给任劳任怨的乔先生下达了一项任务——每天遛狗不能少于一小时。乔野开始还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但几天后他似乎厌倦了，遛狗的时间不自觉中开始缩短，一周后，彻底变成最初的顶多二十分钟。
你看，你看呐……我是如何失败的女人！
狗狗越来越爱睡觉了，这反倒成为我很头疼的一件事情，它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十年时间，我实在不忍心它有限的时光全部浪费在睡眠上。
鼻翼酸楚地颤抖着，我别过头去，却正好对上雪糕的眼睛，它眼神忧伤地看着我。
02 第一次出现裂痕
我并不清楚它都在想什么，但我想它一定明白什么的。
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完全没想到我们精力充沛的小狗，会在我的培养下变成超级睡神！
“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看着这个在我面前癫痫到崩溃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在我写作的时间里，我家小男孩迅速成长为一条超级无敌的睡神，我粗略做了计算，它几乎每天会睡接近二十个小时。
而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直到早晨我回卧室睡觉，它才跳下椅子，跟着我回到卧室睡觉。从这之后，每天我写作的时候，它都趴在我腿上睡觉，白天我睡觉的时候，它也很听话地跟着我跑到卧室睡觉。
“你给我坐下，你必须听我说完！”
仿佛听懂我的话似的，它先是半眯起眼睛，随后整个眼睛都闭上了。
没等我站稳，他粗暴地将我按住。我用眼神倔强地望着他，表示我的愤怒。
“好啦，你也睡觉吧。”我小声说。
“你听我说，我一直是爱你的！我很早就知道她很喜欢我，我一直都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当做需要爱护的小妹妹来照顾。但后来我极度厌倦了这样的日子，特别是你写作的日子里，我真的觉得生活单调枯燥到了极点！刚好……刚好她看出来了，她说如果我放弃你的话，就可以过想要的生活了！她说，如果跟她一起，生活会变得充满了色彩……”他满脸的悲伤，眼泪充盈在眼眶，似乎就要落下来，“你要相信我，我并不爱她。”
我返回书房继续写我的小说，却发现雪糕趴在我的椅子上，见到我进来它摇头晃脑地示好着。我坐下去，给它留出个位置，于是它将小脑袋放在我的大腿上，睁着眼睛看我。
“……”
他踢掉了被子，心满意足地握着“熊熊手”继续睡了。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宠溺地拍拍他的脸，他立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一直到他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准备离开时，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握紧着我的手，怕他醒了又闹，我轻手轻脚地抽出我的手，再将玩具熊的手掌塞进了他手里。
他任性地又把我的头扭过来，非要让我正视他。
“嘿嘿，这才乖嘛！”见到我进来，他开心地笑了。
“我对她真的没有爱情，我爱的一直是你。我只是想以另一种方式生活，这也有错吗？”他说话速度逐渐加快，像是怕我打断他似的，“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可怜，她太需要人帮助，而且……而且我们朝夕相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她的确帮了我很多忙，对我也很照顾——”
原本我想对他发火的，但想起小沐说的他胃疼，怕他身体难受我只好委曲求全地厚着脸皮去卧室陪他。
“你说的是她吗？”我突然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没错，是她。一定是她。“她……她是小沐，对吧？”
“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我讨厌你，你真自私！”他隔着门对我吼。
“……”
“可是，我马上要开始工作了。”我敷衍他，他立即不满意了，生气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工作了一天的乔野出去匆匆遛了狗，就洗澡睡觉了，临睡前他像个孩子似的在床上开始闹：“宝宝过来！不抱着你我睡不着！你要陪我睡着才准离开。”
胸口像是突然被灌满了黏稠的液体，堵塞住血管无法呼吸。
那天我和雪糕共同享用了原本属于我的晚餐，因为我们可爱的乔先生把雪糕忘记了，所以我就好心肠地分了一半给它。
——疼到失去知觉。
我终于忍不住笑得脸都变色了，而乔野似乎也明白过来我笑的原因，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他，她，他们。
没想到，这可爱的大男人，居然说着就抱起雪糕，很亲热地说：“走，爸爸给你做汤喝去。”
他们一起利用了我的善良。原来，都是我自己太愚蠢……只有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傻瓜！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我捂住耳朵，无力地蹲下来。
“我没有……那不是我说的，你听错了而已，我说的是，唔……我说的是，要是它吵醒了你……我就做汤给狗喝！”
雪糕好心地跑过来，伸出舌头舔我的脸，似乎在安慰我。我将它搂过来，流着泪亲吻它。
“嗯……那你想把它怎么样呢？刚才谁说的要喝狗汤啊？”我尽量让自己装得凶一点。
如果不是你，我跟他会幸福地在一起吧！
乔野说着伸手指着仍旧对着食物乱叫的雪糕。
但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肯定会更加孤单的。
“啊，你醒了？”乔野紧张地看着我，伸手挠着后脑勺，“那个……雪糕妈妈，不是我弄醒你的哦！是它把你吵醒了！”
所以，即使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局面，我也完全不怪你。小家伙，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
“乔先生，那今晚是不是可以请我喝狗肉汤了呢？”我双手抱在胸前，故作很严肃的样子问。
08 再见，旧时光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睡意也顿时全无，索性穿上睡裙，打开卧室的门。
乔野在事情暴露后，终于有所收敛。回家的时间明显地提前了，但因为有了裂痕，偌大的房间里再没有了欢声笑语。
看，我家那位多天真啊！
我完全把他当隐形人对待，他跟小沐之间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吗？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要是吵醒你妈妈，我把你给做狗汤喝了。”乔野威胁它。
这是他和她的事情。他们的事情。
我完全能想象出它对着食物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现在对它来说，完全是忍受。看到好吃的又吃不到，这已经足够让我们家的小家伙崩溃了。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写作，一个人跟雪糕玩。他在哪里，他吃饭了吗，他要做什么，他的一切跟我毫无关系。
“这个不是给你吃的，这是买给你妈妈的。”我听到乔野在哄我家的小男孩，但它并不买账地继续叫着。
他只是空气，他是我努力想忘记的坏的回忆。
刚好，它的叫声吵醒了我的美梦。但我并不打算起床，我知道它叫不了多久，而我可以等它安静了继续睡觉。
我开始睡在客房的小床上，把大床留给了乔野。
因为他带着外卖食物的饭盒，所以雪糕异常激动地围着饭盒转圈，并不时发出热烈的狂吠。
有时候他会主动来我的房间坐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要他一开口，我就头也不回地跑去另一个房间待着抽烟。
雪糕听到动静，很高兴地冲上去迎接他。
雪糕也明显感觉到家里的变化，乔野出去遛它时，它会可怜巴巴地冲着我叫，好像在祈求我：“你也一起走吧！”
乔野回家时，我仍旧在睡觉。按照约定，只要我在睡觉是不可以吵醒的，所以，他回家并没有按门铃，而是自己用钥匙打开的。
我总是别过头，不再看它。它的眼神太可怜，让我实在不忍心多看。
我懒懒地伸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我的小熊睡过去了。
如果我一个人在吃饭，它会跑去乔野身边用嘴咬他的裤腿，但等它把他拉过来后，我就直接放下碗筷，饭也不吃就离开。
哈，终于可以美美地睡觉了！
它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我们两个之间，似乎很想再将我们拉拢。但它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趁着它吃饭，我赶紧去了卧室把厚重的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跟晚上一样漆黑一片。
——破镜重圆。
吃完面条，我将碗里的荷包蛋全部放到它的碗里，它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到饭碗边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东西。
——只是骗人的谎言。修补好的东西，就算再崭新也有裂痕的存在。
“等会儿妈妈要去睡觉，晚上才能好好工作，所以呢，你等会儿要自己玩。”我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它冲着我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我。
在这段时间里，我开始酝酿一个大计划。就像我之前来北京一样的坚决，是的，我要回成都了！
“妈妈现在工作很忙，你要听话知道不？”我对它说，它歪着脑袋看着我，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彻底忘记他！
我把它抱起来，放到餐桌椅上。
在离开之前，我要做最后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我的小狗。说实话，我很舍不得它，原本我是想带它一起走，但看到它就会想到乔野。它毕竟是乔野送我的礼物。
约莫一点左右，我感觉到饥饿难忍，于是去厨房找吃的，我随意从柜子里拿了包泡面，又打了两个荷包蛋，准备先应付应付。等我做好面条坐在餐厅上开始吃时，雪糕又跟了过来，在我脚边亲热地转圈，偶尔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脚趾。
所以，为了干净彻底地抛弃这段时光，它必须留下。
没了打搅，我重新开始对着电脑码字。
我预订了机票，又在网上联系了成都的房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收拾行李。
它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夹着尾巴跑到了餐桌下藏起来。
乔野去上班后，我在储物室里翻出了来时的大箱子，它布满了尘埃。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再用它的，没想到它现在重新派上用场。
我刚开始写了没一会儿，雪糕吃完饭就过来找我了，它叼着它的玩具娃娃，殷勤地望着我，期盼我跟它玩上几个回合，但我毫无心思，很凶地将它撵走了。
我把箱子搬出来，找来水和抹布开始清理尘埃。雪糕一直在我旁边看着我清理，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叫声，低沉的，拖得很长很长。
乔野像往常一样，带雪糕出去解决完它的大事情，又在它的饭盒里放了足够它吃一天的食物，这才郁闷地去上班了。
“好啦，宝贝！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听话，爸爸仍旧会爱你的！”我对它说。
见到他情绪稳定后，我放心地坐到电脑前，开始构思我的小说。
它继续叫着。
几分钟后，他终于安静下来，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在我清洗干净箱子，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时，它已经变得激动不已，在我脚边蹭来蹭去，用爪子挠我的裤腿。
“你总这个样子，我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见我毫无反应，它又冲去了阳台，将它的塑料空碗叼到我面前，再小心翼翼地放下。
“好了，好了，宝贝，别闹了。”
原来它饿了。
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展现女性的温柔。
那么让我再为小孩做最后的一餐美食吧！
“就算这样子，那我也能养活你的，我能养活你的！”他声嘶力竭地冲着我吼，“我讨厌你每次写作就当我是隐形人，我讨厌你眼中只有你的小说，你的故事，你的读者，完全没有这个家！”
我把行李箱重新放好，去了厨房，取出肉和鱼，迅速地解冻后，放上油开始煎炸。食物做得很快，不出十分钟就炸好了，我把它们一起倒进它的碗里。
“可是，我不能改行，我除了写字什么都不会啊！”我说。
“宝贝快吃吧！好好吃，多吃点！”
“关键是你每年都有这么几个月，我真的很受不了！”他一脸的沮丧，快哭的样子。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它闻了闻食物又着急地看着门口。我突然明白了，它在拖延我的时间，它在盼着乔野回来留下我。
我上前抚摸着他的头，像爱抚无助的婴孩般，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反复地揉搓：“亲爱的，我会尽快完成的，也就一个月多的时间而已，等我写完了，我们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好不好？”
“雪糕，妈妈真的必须走了！雪糕要乖乖地听话，好好吃饭，长得胖胖的！”我蹲下来，亲亲它的额头，“你以后要更乖一点，别吃太多，否则又要胃疼了，海鲜夏天要少吃哦。”
“我现在是明白了，找什么女友都可以，千万别找跟文字打交道的。”他又重复之前说了无数次的话。
我叮嘱它。
乔野在看我给出的闭关注意事项，诸如，写作时有急事不能慌张地告诉我，要等我休息的时候再说；白天我睡觉时不能打电话，特别是座机等等。在看了大小十来条之后，他彻底崩溃了。他无力地靠在墙边，痛苦地用双手抱着头。
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接着很热情地来亲吻我的脸。它湿漉漉的舌头弄得我奇痒无比但我却有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怎么也无法抑制住。这个我用心布置的家，曾经充满了爱的家，曾经被我当做天堂的家。
而我很不合时机的，在这痛苦的天气里迎来了异常痛苦的工作。
现在，一切都被毁掉了！
盛夏终于轰轰烈烈地到来了，北京的温度急剧升高，干燥的空气加上高温对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俨然是一种酷刑。
——再也回不去了。
01 任劳任怨的乔保姆
“雪糕，妈妈爱你！但，真的再见了！”我拍了拍它的脑袋，拖着行李箱，决绝地下了楼梯。
就算再崭新也有裂痕的存在
很快，我听到身后传来雪糕撕心裂肺的叫声以及门被撞击的轰隆声。
修补好的东西
我快速地冲下楼梯，抵达最底层的楼道里。我再也控制不住地趴在行李箱上，哭出声来。
只是骗人的谎言
再见了！
破镜重圆
我最美好也最伤心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