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我和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加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也少得可怜。
而这时的我，已经越来越忙，甚至连假期也很少回去，跟同学一起做短期的社会实践。
我的忠诚的狗狗，就这么一如既往地盼着我回家，然后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等待中垂垂老去。
每次它都自己找回镇上的我们的老房子，然后趴在门口等待着。像第一次一样，邻居又打电话给父母，他们再返回来将它带回亲戚家。
04 我和雪球的最后约定
假期后，我又回到了大学。之后，又听到几次雪球失踪的消息，最短的失踪半个月，最长的足足三个月。
离毕业还有半年，寒假里我趁着实习的空当又回了一趟老家，我并未坐到终点站，而是直接在中途下车，再走山路到了亲戚家。
这就是我的雪球，一只非常有爱心的狗狗。
远远的，我看到雪球正趴在门口，两团黑色的影子在它旁边趴着。我知道那是它的假儿子。
等雪球仰躺着睡觉时，我果然发现它乳头又红又肿。而小狗在它身边睡得很安详。
“嘿！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冲着它欢呼。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它听出我的声音，立即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我奔来，边跑边狂叫着。它穿过田间的小路，像团跳动的白雪。它跑得仍旧飞快，以至于很久没有修剪的长毛都飞了起来。
亲戚笑起来，等笑够了才告诉我，这狗狗是她从同村的邻居那里抱来看家的。因为抱来的时候很小，小狗误把雪球当成了它们的妈妈，追着它吃奶。而雪球也好脾气地任由它们吮吸自己完全没有奶水的乳头。
我也欢快地向着它的方向跑去。
“它的孩子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吃饭时我好奇地问亲戚。
我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每次我回家我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的，就像宇宙间两颗炙热的星球碰撞，迫不及待地撞在一起。
听起来有些像呜咽，这样的声音让我感觉到很难受，并伴随着隐隐的不安。
是的，是撞在一起。我想我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热烈的场面。
我将我的小狗拥入怀抱，怜爱地抚摸它的额头。它就像个许久未见到家长，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在我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并发出很嘤嘤的低吠。
它围着我的脚转圈，发出兴奋至极的叫声。尾巴竖立着剧烈地左右摇摆。这样子一直持续了一分钟，它突然发出奇怪的呼哧声，整个身体痉挛着蜷缩在一起，然后脖子再伸长，就像有什么异物卡在喉咙一样。我吓得不轻，赶紧蹲下去，将它的身体翻过来朝上，轻轻按摩着它的肚皮，帮它顺气。
像是有风灌进了身体里，脊背发凉得厉害。
隔了一会儿，它终于安静下来。
但看到它我就傻眼了，在它身边有两条黑不溜秋的小狗，跟它一点儿也不相似。它看到我，立刻丢下了小狗，激动不已地朝我扑过来，我明显感觉它的力气不如以前大了，甚至有些迟钝。这个发现令我吃惊不已，我突然感觉到惶恐。
见到亲戚后，我不安地说起雪球的异常反应。
我特别高兴，几乎是冲进小院子里的。
“哦，你说的这个情况之前都有过了，你父母过来看它时也这样子……我想是因为太激动的原因，平时它从来不这样。”亲戚解释道，并让我放心这肯定不是病。
亲戚告诉我，它当妈妈了。
我不安地点点头。
大学第一学期的寒假，我回了老家，迫不及待地去亲戚家看我的小狗。是的，在我心里，它似乎永远都是最初那条可爱？善良又神奇的毛茸茸的小狗狗。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亲戚看出我的不安，拍了拍我的肩膀，“都快毕业了，别太分心。等你独立了想怎么都可以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多疑问，得不到回答。但有一点我能明白，它记忆里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小镇的院子。它一定以为我还在那里等着它，它只要找回去，就可以再次和我一起。
“嗯……”
而对于年迈的它来说，竟可以独子走了那么遥远的路途，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它？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知道亲戚家离镇上的家很远，开车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还有很远的山路。它是在亲戚家丢掉的，所以，它至少走了几十公里才找回去。我到现在也想象不出来，它是如何度过那一个月的，它吃喝是如何解决，它是靠什么找回去的？
那天我带雪球去山上玩耍，还未爬到半山，它就呼哧呼哧地坐着不走了。它楚楚可怜地望着我，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想起初中那会儿我们一起爬山玩水的情景，它就像充电过度的玩具，可以围着山跑很多遍。那时候，它是一条多么精力充沛的小狗啊。
我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将我全部包围。我咬紧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停下来，拍拍它的额头，有种强烈的悲伤情感堵着胸口。
当她告诉我，它是自己找回来时，就像无数的针尖瞬间划过我的心脏。
我单手捂住嘴，迫使自己不要在它面前哭出声音。我记得孩童时期，每次被父母骂过后躲到房间里哭泣，它都会很伤心地不停用舌头舔我的脸，替我清除脸上的泪水。
母亲第一时间告诉我雪球被找回的好消息。
它不喜欢我悲伤的脸。
奇迹是在一个月后发生的，当邻居打电话给父母，告诉他们雪球自己找回镇上的家了，他们也同样的吃惊，然后父母让邻居帮忙寄养着，抽空回去将它再次送到了亲戚家。后来，我听他们说起这件很离谱的事情，雪球找到家时门紧闭着，它一直大叫着也没人给它开门，也许是累了，就趴在门口等待着。不管谁叫它也不跟着走，倘若有人准备抱它走，它就冲着人龇牙咧嘴地大叫。
所以，今天难得的见面，我不能让它难过。
每每想起，我都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老朋友，累了吧！那我们坐着一起聊天吧！”
可是，我亲爱的雪球在寂寞的地方是如何的想念和期盼着我呢……
我倒回去，在它身边坐下来，然后拍拍旁边的空地，示意它也坐下来。它在我旁边转了几个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然后依恋地将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父母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于是，我跟它慢慢回忆我们共同度过的三年。
母亲在电话里训斥我，说花钱供我读书不容易，怎么也不能为了一条狗耽误学业。我还要说什么，但母亲已经生气地挂了电话。怕父母生气，我终是没有回去。现在想起来，我仍旧能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绝望，因为要做个听话的小孩，所以完全没办法违背大人的意愿。
那么多的话想要讲给它听，关于爱和幸福的故事，我们共同谱写的故事。它必须知道的。
我告诉他们，必须找到它，否则我要请假回去，不论如何也要找到它。
我在讲的时候，它一直半闭着眼睛，很安详的样子。
我心急如焚，在电话里当即哭出声来。
我似乎能感觉到它唇边的笑意，它是如此怀念着那三年。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升入大学第二个月的事情，父母在县城开了个小食店。因为食品行业无法养狗，衰老的雪球被送到农村的亲戚家。接下来的某天，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雪球在亲戚家失踪了。
我想，它在等待我的日子里，一定每天都在反复地回忆着曾经的小院子和小女孩。
我真的是那么想的，很单纯的梦想。
我甚至能想象出我的狗狗，在回忆这些往事时，惬意而满足的表情。
但那时，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它某天会离开我。我天真地想着快点儿毕业，然后找工作独立。这样子，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将我们分开了。我和它又会回到初中的日子，我们形影不离的美妙日子。
傍晚父母打电话来，让我赶在末班车之前回去。我跟亲戚告别，踏上回家的路。
我升入大学后去了更远的成都，雪球也从一条活泼的小狗。我记得从我见到它，它体型就没有改变过。如此推断的话，它至少应该大于七岁，甚至大更多。
雪球一直跟着我，不管亲戚如何训斥都不肯回去。我不忍心，于是让亲戚放开它，我知道它能找回去。连着丢了几次，我对它这方面惊人的能力无比信任。
它如此珍惜我们一起的时光。
那天，它就像过去一样，一直在我脚边不紧不慢地跟着，每次我低头看它时都能对上它看我的眼神。这让我觉得，它并没有看路，而是一直盯着我，凭着感觉在走路。
它如此害怕我消失。
直到走出山间小路，来到马路上，我站在路边等车。它在我旁边坐着，发出小声的呜咽。
我回家的日子，成为了雪球的节日。在我下车后，它就兴奋地扑上来，舔我的手指，舔我的脸，它的尾巴在地上扫帚似的剧烈摇摆着，它冲着我难以抑制地大叫。而只要我在家，它更是一刻不离地跟着我，即使我上厕所它也会跟进来，我洗澡它也在门口守着。
我知道它明白我们又要分开了。
从那以后，我们分离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几个月才能见一次。每次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从最初的还能一起待个假期，到后来一年才能在一起相处短暂的半个月时间。
“再等我半年，我回来接你。”我万分不舍地安慰它，“雪雪，别哭，顶多半年我肯定带你走，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漫长分离。
它对着我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答应。至少我认为是如此的。
我无法控制地大叫着父亲停车，想要下去带它一起走，但却被制止。直到那个白色的影子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我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
“嗯，你要乖乖地等着我来接你。我们又像小时候那样子生活，好吗？”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完全无法主宰自己和雪球的命运。
它又叫了一声，然后伸出长长的粉红色舌头舔我的手指。
客车开出小镇很长的距离，我仍旧能从车窗看到它跳跃的白色影子，小小的，像团晶莹的雪球。
那是唯一一次它没有跟着我上车，也是唯一一次在车开走后，没有拼命地在后面追来。透过车窗，我看见它仍旧端坐着，脸望向我离开的方向，直到缩小成很小的白色小点。
那天，它跟着车子追出了很远。
而我的视线在它消失后，也模糊至再也看不见。
客车发动的时候，雪球一直朝着我所在的车窗的方向狂叫。它很激动，高昂着头，前爪用力地蹬着地面，仿佛跑道上预备起跑的运动员。直到汽车真的开走了，它终于像颗子弹般发射了出去。
05 对不起，但我会永远爱着你
像往常一样，我坐上车后，雪球很自觉地跳上来在我脚边趴下。但，又跟往常不一样的，父母很快将它抱了下去。
真正离开学校后，我很快找到了工作。然后我开始物色小区，为了实现从高中就开始的历时七年的梦想，我选择小区的重要条件就是，它必须适合雪球的活动。虽然雪球已经是狗中的寿星了，但我想它跟我一起后，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
纵使有千万个不舍得，开学那天我还是跟着父母去了新的地方。
我天真地幻想，它是一只如此神奇的狗狗，所以，它的寿命也会比任何狗狗都长。我甚至想，它是上帝赐给我的，所以它会永远存在。
因为雪球的陪伴，那三年过得惊人的快。初中之后，父母决定把我转到县城里的高中念书。因为是住校，所以父母坚决不让我带雪球同行。
是的，我无比希望它是只不死的狗狗。
03 遥遥相望的等待
我终于物色到一个不错的小区，有很大的草坪，绿化也很好，只要办了养狗证，小狗就可以随意出入，放开养都完全允许。
而我对它亦是如此，我能非常自信地说，它同样是离不开我的。
接下来我开始搬家，并决定公司一放假就回去接它来。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异常兴奋地去宠物店给雪球选购它的狗窝饭碗，以及它从来没有玩过的狗玩具。
它是我的小尾巴，就像是从我身体里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它是如此如此的重要。
我的雪球是一条宠物狗，本来应该过的是被人抱在怀里宠着，像个高贵的小公主一样的生活。但因为碰到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不得不像土狗一样生活，甚至在送去亲戚家的四年里，一直吃红薯。一年也难得吃到肉。
它占据了我童年的回忆，只要我想起那段时光里的事情，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它。似乎那段日子里的每件事情，都是跟它一起去完成的。
一想到这些我就万分内疚，我下定决心，要让它在剩下的时光里，得到最好的照顾。
那三年，是我和它最愉快的时光。
是的，这是必须的。只有如此，我才能减少对它的内疚感。
彼此变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单是一方面的依赖，而是彼此之间共同的依赖。
整整七年，一直纠结着我的强烈的内疚感。
但当你和狗狗互相深爱，建立一种超出朋友的类似亲人的感情，你一定能感觉到这份爱是多么的强烈。
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着放假将雪球接过来，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没有养过狗狗的人，很难想象人和动物之间会建立如此之深的情感。当然，纯粹把养狗当成一种消遣，没有真正爱过狗的人，也很难体会到。
要是它知道这些，肯定会很兴奋吧。
它是那么的听话，像个不说话的天使。它是那么乐意跟我待在一起，从初见的时候就是如此。我难过的时候它总是静默地趴在我身边，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我；我开心的时候它也兴奋地在我身边转圈，或者站立起来将前爪搭在我身上发出快乐又响亮的叫声；我生病的时候，它会安静地趴在我的床边，默默地注视我，仿佛在期盼我早点康复。
“哈，我们又见面了，老朋友！你看，你都成了大姑娘了，而我也老了！”我想见面时，它一定会在心里这样说，“你让我等了好久啊，小主人！”
的确也是如此，从初一到初三，整整三年，我们总是形影不离。不管我干什么，只要是在父母不反对的情况下，它只要愿意，我都会带着它。
“这次，我们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从现在开始诺言生效啦！”
我深爱着它，可以说那时候的我一天都无法离开它。
我的狗狗听到这句话肯定会万分高兴的，为了那即将到来的一刻，我们共同等待了七年，整整2555天。多么漫长的时光！
它跟着我们漫山遍野地跑，或者趴在我们身边安静地倾听。很多时候，我都忘记它只是条狗狗，我常常不自觉地把它当做孩子。尽管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个稍大的孩子，但雪球对我的依赖总是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
——“雪球离开了。”
我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了条新小狗，所有见过它的人都喜欢它。每次我们约好出去玩，朋友们都会嘱咐我带上雪球。
就在还有三天便可以回去接它的时候，我接到了老家的电话。我不知道他们后来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我的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雪球离开了这一句。
02 生命中共同的最美妙的时光
我放下电话，神情恍惚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看到我给它买的玩具，还有崭新的小碗，以及漂亮的狗房子。
它是条真正完美的狗狗！
这一切都是为了它的到来而准备的，但它还没来得及用上，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它太听话了，即使现在，我回忆起它，也想不出它有什么缺点。
是的，它永远不能用上了，那些它一辈子都没用过的原本就该属于它的东西。
只要听到我叫它的声音，不管它在干吗，都赶紧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那时候我正在念初一，它睡在我房间角落的毯子上，每个晚上我们一起入睡，早晨又一起起床。我去上学它总是会将我送出很远，再自己跑回去。有时候，它不想回去，就跟我一起去学校，在教室外面的操场上等我。我放学时会去叫它，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它总是在我周围走，偶尔看到陌生的狗狗也会冲过去打招呼，但只要我喊它一声，不管它多喜欢那狗狗都会立即回到我身边。所以它从来不需要绳子，我也从来没想过拴住它。
我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哭累了，我恍惚地摸到床上躺下。我拼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也许是家里人开的玩笑……我找了很多理由，努力说服自己雪球还存在着。它没等到我回去接它，是绝对不会先走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它一定记得的。
我给它取名叫雪球，但我更喜欢叫它雪雪或者球球。
但无论我如何说服自己，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越来越多。
而这次，按照之前的约定，父母终于同意将它留下。
睡吧，睡吧。醒来就好了，还有三天就去接它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闭上眼睛，在心里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睡着。
——它果然又来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手机里无数个未接电话，还有短信。
我开始焦急而又热切地等待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院子里寻找它的踪迹。一周后，当我回家时，终于听到了它的声音。
邻居在知道雪球离开后，也给我发了一条：它是条真正的义犬，它一定会去天堂的！
父母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就答应了。
我终于意识到这真的不是梦，我的小狗真的离开了。
于是，我跟父母约定，如果它第三次来，我们就留下它。这说明我们跟它很有缘分，而且按照迷信的说法，狗来是有福气的。
这条给了我无数快乐，让我的童年变得如此丰富多彩的狗狗；这条等了我七年，耗尽它生命的绝大部分时光，直到等待到死，也没有实现它最简单的愿望的狗狗；这条神赐予我的完美的狗狗，可遇不可求的忠义之狗，终于决绝而彻底地离开我了。
非常强烈的预感，几乎是肯定的。
它走了。
是的，我有种预感——它还会来找我的。
再也不会，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过这次，我并没有多么的伤心。
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再次强烈地包围了我。
但像上次一样，父母回来时又将它抱出去了。
我抱着那一堆给它买的东西，用力地紧紧抱着。就像抱着我可爱的小狗狗，它仍旧只有来时那么大，它清澈的眼睛盯着我，它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指和脸。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隔了没几天它又来了，见到我很热情地扑上来，就像相识很久的老朋友。我激动地抱起它，它湿漉漉的舌头舔着我的脸，惹得我大笑出声。
我在心里默默地喊着它的名字，不停地对它说它永远无法听到的“对不起”，我祈求它原谅我。
那时候，我真的是那么想的，伤心到了极点。虽然跟它只相处了不到一天，但它的温柔可爱已经让我深深地喜欢上了它。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可爱的小狗，就像动画片里跳出来的。
但这一切迟来的觉悟，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多么的矫情做作！倘若抗争一次，或者偷偷去亲戚家带走它，只需要勇敢一次就可以和它在一起的事情，我却因为懦弱和诸多的顾忌，一直没有去做。一条狗的一年，相当于人类的七年，要是这样算下来，它一共等了我49年。
我想，我已经永远失去它了。
我终于意识到它是多么用力地活着，它给了我无数次的机会，我却一次都没有珍惜。
但爸爸妈妈回家后，执意让我把它送走，说肯定是哪家不小心给弄丢的。这么小的镇，要是被人误会成偷狗，可是丢脸丢大了。就这样，在我万分不舍中，狗狗被强行抱到了大街上。
我想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它将我一直送到马路上直到班车到来。它其实是希望我带走它的，我想起它安静地坐着，看着我上车再看着车子开走的样子，它其实是想追上来的，只是当时应该是没有力气了吧……
那时候我们那个偏远的小镇上还很少有人养宠物狗，大多数人养的都是土狗，一种凶恶的看家狗。它的到来令我格外高兴，赶紧找来吃的喂给它，它不客气地来者不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我才知道它是一条纯种的北京犬。
要如何做才能减少内疚，才能够在想起你的时候不要痛到如此的撕心裂肺。
随后，我就看到了它——全身雪白雪白的一条小狗，被长长的毛覆盖着，就像动画片里的精灵。它睁着纯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亲热地将前爪搭在我膝盖上，它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热气喷在我脸上痒痒的。
如果真的一切生物都有灵魂，真的有神灵存在，请一定让我的小狗再回来。
它来的那天，奶奶出去买菜忘记了关门，它溜了进来，用鼻子到处嗅，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尚未发觉这个不速之客，仍旧专心地做着作业。于是，它一直嗅到我身边，舔起我的脚。它弄得我很痒痒，直至大笑出声。
倘若有来世，请你一定再来我家！
我家住在镇西，有个很大的庭院。
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做个称职的主人，你合格的朋友。至少能配上如此完美聪明而忠诚的你！
小镇很小却很热闹，大多数人家都有个院落，闲暇时就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将、嗑瓜子。阳光暖烘烘的，空气却潮湿怡人。在这样的小镇里生活，是件很美妙惬意的事情。
我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那时我家住在一个小镇上，非常小的镇子，大小街道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条。穿过小镇，连我这种还未长大的孩子步行，也只需要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满街都种满了梧桐树，一到冬天落叶缤纷，满地的金黄映衬着低矮的砖瓦房，就像坐着时光机穿梭到了遥远的民国。
泪光盈盈中我好像又看到了雪球，先是一个幻影，接着愈发清晰。它啪嗒啪嗒地迈着小碎步向我走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极了，就像时光倒流，我仍旧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它仍旧是条小狗。
我现在仍旧能想起初见它的情景。
我们正初次相遇，开始奇妙的时光之旅。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有了一条真正属于我的狗狗。
06 你是我一生的痛
01 上帝赐予的神奇狗狗
三天后，也就是原本计划去接它的那天。我将给它买的一切东西烧了并埋葬了，也许它能在另一个世界接着用。
它仍旧是条小狗
但愿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它能找到一个能天天陪伴它的主人。
就像时光倒流，我仍旧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而我在经历这次事情后，也发誓永远不再养狗。我再也无法忍受和狗狗的分离，如果养狗非得体会这样痛彻心肺的感觉，我宁愿永远不养了！
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极了
当我无数次怀念雪球的时候，我新的小狗正趴在我的腿上，安静地闭着眼睛享受着我的抚摸。
它啪嗒啪嗒地迈着小碎步向我走来
它的到来是我去北京之后的事情。这条为了爱情而到来的，在我万般无奈中收留的棕黄色可卡，成了我的第二条狗狗。
先是一个幻影，接着愈发清晰
我和我的新狗狗，将彼此陪伴着，翻开人生共同的页面。
泪光盈盈中我好像又看到了雪球
而我的雪球，我将永远记得它，永远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