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室友在寝室学习的时间多了起来,好像都一下子收了心。林翎撤销了处分,不再容易被不好的念头左右。肖然在球场挥汗如雨,苦补文化课……一切好像都随着渐暖的春天到来而走上正轨。
二月。
除夕前夕,Y市街道上张灯结彩,树上挂满了灯笼,大小商店门口的字帖,年画,都衬托着浓重的年味儿。
有时候她会想,要是程砚星想,他应该可以去更好的,更适合他喜欢的文学的学校的,除了南大的综合实力很优秀,她好像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一如往年,许多同学的家里都包了饺子,等待着他们除夕回家。
每次走在走廊边上,裴晚鹊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程砚星的名字后面,醒目的“南京大学”四个字。
程砚星家也如此。
自那天起,二班的人好像确实也静了下来。就连黑板报上的目标,都被认认真真地重新写了一次。
去年春节的时候,程母还因为做了手术卧病在床,断断续续吃了这么久的药,倒也没什么大碍了,一心一意地准备着给儿子过春节,而一向很忙的程父也终于在春节得以休息。在程砚星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很忙,尤其自己上了高中,就更难得与他见面了。
裴晚鹊愣了,望着程砚星离去的身影,她握紧那张纸,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每一次和他交谈,心里的目标也变得更加坚定。
出校门的那一刻,程砚星还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比如,和你吃顿饭,聊聊天,我就觉得很舒服,很快弥补了消耗的精力。”
门口堆满了家长,在人流里,程砚星看到了远处街道边朝自己招手的父亲。
程砚星递给裴晚鹊一张餐巾纸,顺带了一句话到她耳边:
程砚星愣怔片刻。程父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挤着走出了人群。
裴晚鹊好奇地看着他:“可我好像很难看到你休息的样子。”
公交车站边,程砚星遇到了裴晚鹊和虞北北,两人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裴晚鹊才看到程砚星旁边的人:“是叔叔吧?”
“现在的难受是一时的,我们现在应该全心全意地前进。虽然我们需要休息,但起码对我来说,不只是放假在家睡觉,才是休息。”
程父笑着点点头:“你好。”
“但是,对于不能改变的事情,我会接受他。”
“噢,叔叔好!”虞北北挥了挥手,完全不认生。
程砚星擦了擦嘴:“当然会。”
“很少看到叔叔呢,春节就是好。”
“话虽这么说,但你难道不会觉得烦躁,对学校的做法反感吗?”
“是啊,他比较忙。”程砚星简单回应。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公交车就到了站。
程砚星说话还是这么理性又直接。但更令裴晚鹊佩服的,是他的专注力和定力。
“裴晚鹊。”上车前,程砚星回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这么说很直白,但是事实。”
“啊?”
“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七中又可以找机会来对学生施加新一轮的压力。”
“没什么……明年见。”
“虽说学校的政策的确压得人喘不过气,但这样的抗议方式不可能奏效。一来,这是学校的传统,七中不可能因为这一封小小的信改变想法。另一方面,这件事发生在火箭班,会让学校觉得更加没有颜面,领导骂一顿还算可以的,怎么可能还应允呢?”
“嗯,明年见。”
“怎么说?”
程家。
程砚星摇头:“班里参与的人,其实也就一半左右。有些人,闹得很厉害,却是敢怒不敢言,而我,是完全预料到了这件事的结果。”
进门的时候,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厨房也早已是“仙气缭绕”。程母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吆喝着房间里的老人出来吃饭。程砚星觉得最庆幸的是,自己家亲戚不多,春节来串门也很少,不用像许多同学一样一过节就被轮番“审问”。
“那这么说,你没有参与?”
“星啊,过来奶奶看看,在学校学习累不累啊?”
裴晚鹊的脑子迅速转动。
“挺好的。”
程砚星看着她的眼睛:“我的心态从始至终一直很稳定。”
程砚星对家里人一向话少,也不怎么擅于表达,只是用行动表示很牵挂他们。
“你心态还蛮好的。”
“星啊,要高考了吧?学习归学习,身子可别累坏了。”奶奶握住他的手,“想考哪个大学?”
“没什么事,挨了几顿骂,该学还是学。不过,没想到,我们班还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程母自信地接话:“他啊,一直喜欢历史啊,文学啊,肯定想考北大啊,或者北师大。是不是?正好啊,离家也近。”
“你们班……还好吧?”
“其实,”程砚星看着程母:“妈,我的目标是南京大学。”
“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吧?”程砚星看着裴晚鹊把排骨塞到嘴里嚼了几十下,才吐出骨头。
“南京大学?”
事情过去了两天,裴晚鹊才在食堂遇到程砚星。很默契地,两人支开了身边的同学,坐在了一桌。
程母静默了片刻。
“这次的事件,也是给全校同学,尤其是高三的同学们一个警醒。学习没有捷径可走,你们想要考上好大学,就应该遵守学校的规定,做好学生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想其它东西。希望全校师生引以为戒,当事班级认真反省,全身心投入学习中。”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你不是初中还……”
事后,不仅他们的班主任被臭骂一顿,而且他们整个班都被全校通报。
“虽然没提过,不过从很早开始,我就想好了。”
即便是这样,裴晚鹊也觉得程砚星肯定是没有按手指印的那个.因为他就算不满,这也不是他的做事风格。刚刚站在门外的大多是裴晚鹊认识的班干部,她并没有看见程砚星,回想起来,他们班的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真像是起义失败等着被罚的苦难人民。
程父出来打圆场:“也好,也好,都是顶尖高校,虽然爸妈希望你离得近点,不过呢,你的人生要你自己做主啊。”
“怎么不至于?不过可惜了,看样子是起义失败了,不然说不定还能多放两天假。幸好我们班的人没这胆子。”
虽说父母没有反对,但程砚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裴晚鹊将信将疑:“这……不至于吧?”
“但是你们放心,不管在北京还是南京,我都不会辜负你们,也不会辜负自己。”
“然后,我听说隔壁班不满的人特别多,昨天还有人组织写了一封什么申请书,说是觉得学习压力大,要求加假期,他们班好多人都按了指印,然后交到领导办公桌上,你看今天,把年级主任气的。”
奶奶笑着给程砚星夹了饺子:“都好都好,星啊,肯定成。来,多吃点啊。”
“然后呢?”
“谢谢奶奶。”
裴晚鹊点头。前几天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她的心里也确实不舒服,但想到这为了自己的将来,熬过这半年就好,也就很快接受了。
看着家里许久没有的气氛,程砚星也感到很舒心。家里暖气很足,窗户外是阵阵的鞭炮和七彩的烟花,电视里放着小品,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聚在一起,在朦胧升起的饭菜的雾气里,一切的疲惫都足以被驱散。
“前几天学校不是通知,咱们几个班的寒假从大年三十才开始吗,而且啊,只有七天,连元宵都不能在家里过。”
突然,程砚星“嘶”了一声,牙齿一疼,好像是咬到了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拿,才发现是包在饺子里的硬币。
裴晚鹊回到班里,围着堆讨论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隔壁的同学就告诉了她一些听说。
“哟,这么多饺子,我可就包了一枚,被星吃到了啊!看来来年高考一定有个好成绩!”
那天下午裴晚鹊刚到教室,就看到隔壁班的走廊外面站了一排的人,里面还有好些熟面孔。她们都低着头,面前站着的领导脸色很难看,一直大声批评着他们。从楼道经过的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逗留,只是张望着,窃窃私语着走过。
程砚星笑了笑:“这是奶奶夹给我的,是托了奶奶的福。”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被当作最重点培养的文科班的同学,在新年的第一天,就闹出了事情。
程父很是欣慰地看着程砚星:“虽然爸爸不能经常照顾你,陪着你,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的骄傲。”
即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裴晚鹊,都倍感压力。
程砚星点点头,久违地对父亲露出笑容。
这也是七中一直以来的传统。自十一月艺术节之后的日子里,除了春节等重大节日,高三便再也没有月假,伴随而来的是一次次的模拟和月考。枯燥单调,日复一日的生活让很多人都累得喘不过气。而火箭班更是加班加点的学习,刷题。
希望自己和她,真的能应承这样的吉祥,四个月后,如愿,不悔。
这次以后,七中再也没有给高三的同学放过两天以上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