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林翎的家长。”裴晚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程砚星说。
裴晚鹊看着教室里坐满的家长。有的人因为身材原因不能正常在座位坐下，只能侧身把腿放在一边，也因此有的人被稍稍挡住了视线，翘着腿调整视线认真听班主任说话。后排有几个家长时不时忙着看手机回消息，也有人摸着下巴看窗外。桌上摆着成绩单，家长们不管是高兴还是焦虑，情绪都快溢了出来。
程砚星放下手，弯腰往隔壁探头看了一眼。
“说了跟没说一样。”
“对，那个穿得很职场，扎着马尾的阿姨。”
“家长最看重什么，想听什么，我就讲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准备跟家长说什么啊？”裴晚鹊碰了碰程砚星的肩膀。
程砚星直起了背，漫不经心德回答：“噢，之前搭同一路公交车看见过。”
除了课代表们和班级负责人，作为班里的学生代表，裴晚鹊和程砚星也会在各自的家长会上发言，其他人则呆在寝室学习。两人在教室外面说着话，程砚星看起来好像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裴晚鹊点点头，程砚星看了她一眼，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笑带过了。
更致命的是，许邵知道了这件事去安慰林翎，跟她晚上聊天之后一起回寝室，还被班主任碰到了，一时之间，两人百口莫辩，班主任自然是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看起来还打算在家长会上添油加醋。
“程砚星，准备一下，到你了。”
果不其然，林翎这次的意外，让她的排名下降了不少。不说年级排名，就连班级排名都滑到了中等。在跟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谈过之后，那几天她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裴晚鹊听到声音，看了看自己班的进度，前面还有好几个人，索性就挪了挪位置，站在隔壁窗子前听了起来。
林翎懊恼的是自己大考经常都会出错，而这次考试之后甚至还有家长会。她的家长一向只看成绩，是不会听这样的“借口”的。
“各位家长好，我是程砚星，此次家长会的学生代表。”
说完，她捂住头，看起来很难受。裴晚鹊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相信，在这最关键的日子里，各位家长最关心的问题，一定是我们的成绩。这是好的，也是对的，但是组成成绩这个结果的因素有很多，而我也知道大多数家长注意到的，是我们是否努力了，是否用心了。这也没错，但是这只是一部分因素。”
林翎看着黑板，皱着眉缓缓地吐出几个字：“错位了七个左右。”
“先不说，努力和用心是怎么定义的，说得直接一点，这样单一急切的心态是不正确的，甚至会适得其反。”
“你确定错位了？如果只是一两个问题不大吧？”
“一个成天废寝忘食，晚上加班加点的学习的人，最后的成绩却远不及一个除了认真听课照常吃睡玩的人，是为什么？难道说，前者没有后者努力吗？并不是，这是很重要的效率问题……”
“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老师之前不是提醒过，就算不确定，也要选出个答案，不能空着吗？”
裴晚鹊听得很认真，狭小的讲台上，程砚星轻轻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却很有逻辑地让家长的思路跟着自己走，直至被自己的观点打动和说服，这一直程砚星身上让裴晚鹊欣赏又羡慕的技能。
林翎叹口气：“当时做理综卷子，我有一道题不确定，就空在了那里，后面填涂的时候好像就忘了这道题……”
几分钟后，裴晚鹊也带着稿子上了讲台。虽然曾经已经在更大的场合讲过话，但面对长辈们，说话的方式和内容都更加考验人，这也让她在十一月的天气里感到身上有些燥热。
裴晚鹊一愣：“啊？”
家长会结束之后，在办公室里，教室里排着队询问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的家长随处可见，一些学生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等待收拾东西，按照学校的习俗，三次诊断考试后的晚上班级可以自由组织活动，班会或是一起看电影，走读生晚上便可以回家，离得远的同学可以在第二天月假的时候陆续离开。
“我把答题卡的选择题涂错位了。”
林翎站在办公室门口，她妈妈的脸色不太好，有些阴沉。林翎一句话也不说，手里攥着成绩单，不安地交握着手。
“怎么？”
不知道班主任是说了什么，两人出来之后，裴晚鹊都隐隐听到林母的责骂声。等林翎回到教室的时候，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考完试回到教室打扫的时候，林翎这样说。这句话从一个自信满满的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是很奇怪。
晚上班级一起看喜剧片放松时，即使是在黑暗的环境里，裴晚鹊也能看到不远处的林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裴晚鹊，我这次……好像完了。”
裴晚鹊忽然明白林翎那样努力又强势的原因了。在她看来，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林翎的家长是如今典型的思维局限又封闭的家长，裴晚鹊忽然很庆幸自己家长的开明，也许别人会反驳是因为自己的成绩不需要人操心，但反过来想，何尝不是因为家庭的教育促成这样的结果的呢？
全新的摄像头，一米远的桌距，排队的安检，所有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都会被判定为违禁物品，这样的场面看着恐怖，不过当拿到卷子的那一刻，许多人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裴晚鹊最近去图书馆的次数少了，但令她讶异的是，肖然和虞北北比往常更努力，经常在一起学习，有时候还会跟着几个同班同学。不管她们学得怎样，至少态度是端正的，这样一来，想必结果不会有多坏。
虽说老师已经一再强调了诊断考试等同于高考的流程和纪律，但这阵势还是让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的新高三学生产生了畏惧心理。
放假的时候，虞北北像是被关了很久，终于被释放了的鸟，硬要拉着几个室友去Y市新开的几家网红店打卡，也很自然地叫上了之前关系不错的程砚星和肖然。
在一诊之后，年级上会有一次家长会，这也是高中的第三次家长会。
“北北，叫我们就算了，你叫男生去这些地方，人家怕是……”
在寝室里，她把喜欢的动漫海报和几个手办都收了起来，连同那本漫画本，一同被放进了柜子的最深处，也放在了心底。
“没事，打卡是其次，主要是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嘛。”虞北北笑着回应白珩，“那就等在家吃了午饭，我们下午去吧？”
社团招新之后，裴晚鹊就退位了。说起来，好像很多的活动她都还没来得及参与，也没有好好体验，好好策划，就离任了。
裴晚鹊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把林翎也叫上吧？”
而作为老师嘴里“没有假期”的人，她们自然也不能再参加了。
大概是不知道裴晚鹊和林翎之间的矛盾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几个人都显得有些惊讶。
一诊时间已经公布了，是在十一月。那个曾经裴晚鹊最喜欢的月份，现在应该也是低年级的学生们最期待的，有着艺术节和运动会的月份。
“没什么，就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在家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出来走走。”
听说席旭没有进火箭班，裴晚鹊见到他时安慰了几句，把历时辉的故事讲给他听。
虞北北顿了顿，露出笑容：“行啊，都是同学嘛。”
程砚星和她想法一致，只不过少了这样的时间，裴晚鹊倒是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看到裴晚鹊给自己发消息的邀约，林翎很意外，但是碍于这次考试的原因，家里人大概是不会允许的，因此她犹豫着回绝了——
因为晚自习时间延长的缘故，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再留给学生自习之后学习了。经过几天的试验，裴晚鹊决定减少去图书馆的次数，在一天疲惫的学习之后早点回去休息。
你真的不去？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学习的，好不容易放假放松放松，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紧挨着它的下方，还有一个小牌子，是诊断考试的时间安排。诊断考试顾名思义，也就是高考前三次最重要的，也是最贴近高考考题和规矩的考试，目的在于诊断，检查以及及时调整。
道理我都懂，可是家长不懂啊。
和以往一样，学校给她们减去了大型的校园活动和社团活动，加上了更多的课和晚自习。高三的字眼就像一块石头，压得每一个人喘不过气来。前几天的时候，每个班都在墙壁最醒目的位置装上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进教室一抬头，就能看到。
裴晚鹊思索了一下——
但这一年，必须如此。
不如，你就说来找我补课吧——
那时候，她也觉得自己会像初中一样，眼里只有学习。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再不济，还有程砚星呢。
在教学楼的楼道边，裴晚鹊望着操场上分班排队报名的学生，他们年轻的面庞，憧憬着高中生活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
林翎动心了。她很少在家长面前说谎，因此有些犹豫，但她也确实很想去，所以还是答应试一试。
在九月的开学季，七中迎来了新一批高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