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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常瑜愣愣地看着她凑近,他紧紧抿着的嘴登时就垮了下来,极力忍了一阵,忽然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无声地滚落下来。

常瑜看着她不说话,她不觉无趣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噔噔噔,医院的护士说擦了这个就不会疼啦!”她自己配音献宝般地将罐子拿出来,拧开盖子,用手指蘸着一些药膏,涂抹在常瑜隐隐还在渗着血的伤口上。

女孩愣了一下,有些慌张:“你别哭,是不是疼啊?我给你呼呼一下,就不疼了!”说着还轻轻吹了吹常瑜的伤口,“我以前不小心摔伤的时候妈妈就这样给我呼呼,我就觉得不疼了。”

第二天,女孩照例来到了小公园,坐在了不知望着哪里出神的常瑜身边:“嘿,你猜我带了什么?”

闻言常瑜终于“哇”地放声大哭。

常瑜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想要看看女孩的伤口,女孩却在看到他脸的那一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常瑜的脸上满是青紫伤痕,还有许多豁开的伤口汩汩往外冒着血。

“哎呀,你别哭了嘛,我以后会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的啦!”

常瑜当然敌不过他们,直到他们发觉欺负一个小毛头的确没意思后才扬长而去。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甚至擦药的时候还因为怕他难以忍受特地放轻动作。

就在此时,几步之外原本平静无波的常瑜却箭一般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就动起手来。

但是好景不长,女孩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他在小公园等了很久,太阳完全西沉、夜幕降临的时候,她都没有来,一天一天,再没来过。

正要动手间,女孩张开双手挡在常瑜前面,几个男孩却哈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不以为意地推着她,瘦瘦小小的女孩被推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这样时间渐渐流淌,直到他再也想不起那个女孩的模样。

几个半大小子,毕恭毕敬地簇拥着他们所谓的老大,呼呼喝喝从沉默的常瑜面前经过,咋呼着让他滚开,但是常瑜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不加理会。

高一那年,常季霖终于从大脑的犄角旮旯里想起常瑜,态度强硬地将他带回嵘城。

这样默契却又滑稽的局面,在一天傍晚被打破了。

不论是因为不满他将自己视为所有物任意安排的态度,还是陈年旧恨一直没有排解,常瑜一直在给他惹麻烦,换了好几所学校都被勒令退学。

于是,孤零零的常瑜身旁多了一个小身影,女孩常常自言自语地和常瑜说话。虽然常瑜并不回答她,但这依然无法削减她的热情。

常季霖越是焦头烂额,他越是恣意。

“你是不是害羞啊?”女孩有些不解,别的小朋友都很喜欢跟自己玩,怎么偏偏他爱搭不理的?

遇见沈乐央的时候,他也终于厌倦了这种处心积虑找麻烦的日子。

“喂,你为什么又不看我了?!”女孩又不满意地开口指责道。

那一天,云淡风轻,慵懒的阳光熏得他有些困倦,趴在课桌上他做了一个梦。

常瑜小心与她保持着距离,不答话,也不再像刚才一样牢牢地盯着她看,仿佛站立在他旁边的是个隐形人。

在梦里,那个熟悉的小公园里幼小的自己,旁若无人地痛哭着,而他对面,站着个比他更幼小的女孩,似是在说着什么安慰他。

“我叫你呢!你为什么不回答?你是哑巴吗?你一直看着我干吗?”稚气的声音带着点戒备,还怀疑地斜睨着他。

她在说什么?

“喂,你,说你呢!”女孩直起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气鼓鼓地看着常瑜,常瑜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

常瑜靠近着想要听清楚,似乎听清这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不远处的女孩正在垒沙堡,橙红色的夕阳将她还未舒展开的身影拖得又细又长,可能因为同样是一个人,他一直看着她。

“你别哭了,我以后保护你,不再让别人欺负你。”

那时候,他常常呆呆地一个人不说话,在公园里一待就是一天。

橙色的夕阳照耀在两个小人儿的身上,形成一个朦胧的金色光晕,安详而沉静,像悠远的岁月中一幅笔触简洁却情感真挚的画,像窖藏的酒,从地底深处被挖掘出来,掀起盖的那一瞬间,纵然经历多少岁月磨砺,那味道却是历久弥新越渐纯粹。

妈妈去世后,爸爸身边的女人就开始明目张胆地登堂入室,浓郁香水味混杂着爸爸一身的烟酒气息,让他觉得爸爸无比的恶心。所以当他明显地表达了对她们的厌恶,不配合地捣乱时,他被爸爸送回了老家缁沅。

他走过去想要看清楚女孩的面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两个小孩也相携着跑远,他想追上去,就看见男孩转过身向他挥挥手。

没想到一句话落下,常瑜真的不哭了,好像他不哭妈妈就真的还在一样。

再细看时,那个嘴角含笑的少年的面容,像是倒映着的湖面突然投入一颗石子,泛着粼粼波光一圈一圈地晕开去。

小护士手忙脚乱地哄着,没法跟一个小萝卜头讲道理,护士长更是不停瞪视着他:“你不要哭,你哭,妈妈就回不来了!”

醒来时,他渐渐想起那段尘封的往事,但是那个女孩却依旧看不清脸。

“妈妈,妈妈。”常瑜被病房中的小护士拉出来,不停的叫嚷声响彻了走廊。

只记得有一次,女孩坐在自己身边垒沙堡时裸露在短发外的后颈,有一块脊椎骨凸得高高的,上面是一颗圆润的小痣。

“……”喋喋不休的护士们闻言也安静了下来,她们在医院每天目睹的死亡不在少数,早就习以为常,在她们心中,能救下来那是命不该绝,幸运;死了那也是命数到了,注定。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那时的常瑜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以前妈妈给他念的童话故事中的独角兽。

“抢救回来又怎么样,意识不清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常瑜终于别过头看向窗外,橙红色的塑胶跑道环绕着茵茵绿草,栅栏外的低矮楼房上是淡蓝色的天空,一道白色的云线横在空中,由于飞机早就驶远,两端已经开始逐渐消散。

“我觉得悬。”

时间的流逝将许多美的事物带走,但是有些东西留在记忆里,存在过就不会消散。

“你说,ICU病房的那个女人这次能挺过来吗?”

回过神来,他看到前桌正在认真听课的女孩突然低下了头。

辗转在病床上的人每一天都是在和死神争分夺秒,医生已经下了许多次病危通知书了。

整齐的短发从后颈处滑开,露出洁白的皮肤,凸出的脊椎骨上,赫然是一颗圆润的小痣。

妈妈体弱,自从生下他以后就常常卧病在床,彼时爸爸的生意随着他狠辣的手段蒸蒸日上,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现在,换我来保护你吧。

常瑜的思绪随着越渐渺小直到被云层阻隔的地面,飘回到很久之前。

喜欢,与容貌无关,与相遇的早晚无关,在我的认知里是你,就是你。 

圆圆的窗外,湛蓝的天空下是一道光亮的白线,滚滚的云层像是海潮退下后的白色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