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第九天，雁回已将九尾狐一族的基本法术都修了个会，虽然还是用不精通，但现今中原，与九尾狐交过手的能有几个，雁回糊弄糊弄骗骗人应该是问题不大。
不过不管雁回内心的情绪怎样纠结，修习法术的时间过得却是极快。
她现在唯一忐忑的是：“我真的能打得过凤铭？”
最诡异的是，她似乎已经有点分不清，她是在药物作用下心疼天曜，还是在发自内心的同情天曜。
天曜琢磨了一瞬：“照上次的情况来看，你现在用九尾狐的法术与凤铭动上手，或许五分胜率。”
看见这一幕时，雁回发现自己竟然会不要命的去联想他的过去，去想象他的无力，然后诡异的为天曜感到心疼……
雁回一默：“那我要是打输了呢？”
在偶尔天曜在教习她术法的空隙时间，雁回会看见天曜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看着他自己的手发呆。手掌紧握成拳，然后又无力松开……
“那便看天意怎么安排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
“……”雁回拿起了手里的剑，“那今晚咱俩再好好练练，万一明天就有六分胜率了呢！”
她不止一万次想去问弦歌，不是说好的现在的狐媚香是个半成品吗！不是说好的隔一段时间药效就会自己消失吗！那为什么到现在，雁回依旧觉得这药的效果强劲的吓人！
天曜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但见天已擦黑，天曜皱了眉头：“你练吧，我先回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都没给雁回一个反应的时间。
在天曜一本正经的给她讲术法要点的时候她想去抱着他蹭一蹭，在天曜手把手的纠正她结印的手法时，雁回就想将他的手一把抓住，十指紧扣，再不松手。
雁回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抬头望天，算算日子，她倏尔想起，对了，今天又是满月之夜了。
只是让雁回很烦恼的是，每天看着天曜给她做示范，看着那张脸，他的身型，他修长的手指，这对雁回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在上一个满月之夜里，天曜还在铜锣山中，那天晚上，他可是扑倒了她，在她嘴上咬了好大一口……
要凤千朔做的事他已经做到了，这方天曜教习雁回九尾狐一族的法术倒是也快，九尾狐一族的法术确实高深难学，若是叫雁回直接拿了书来看，指不定一个小法术也够她学上十几天，但天曜好似总能找到最恰当的方法让雁回学会这个法术，有时候一天内，雁回便能熟练掌握了两个基本法术。
今天晚上，是天曜的劫啊。
想来凤铭是觉得，他这个侄儿，也没能力害到他吧。
雁回忍住了心头的情绪，没有跟着天曜一同回去，一直练到月上中天，她才回了房间，经过天曜房门的时候，雁回不由自主的停顿的脚步，她倾耳听，却没有听到天曜房间里发出的一点动静。
凤千朔邀凤铭十日之后来忘语楼赴品酒宴。凤铭欣然答应。
知道天曜是个善于隐忍的人，雁回在心头默默叹了声气，抬脚回了自己房间，但一进房间，雁回便是一愣。
果不其然，如天曜所料，在第二天一早，凤千朔便着人给天曜传了个消息过来。
只见天曜蜷缩在雁回的床榻之上，裹着她的被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他都呼出了缭缭绕绕的白雾。
即便要冒风险，他也是会愿意的。
他宛若一个生病的孩子，无依无靠，只能借助被窝汲取一丝温暖。
凤千朔与凤铭的关系早就只是在维持表面功夫，撕破脸不过是迟早的事，而现在，凤千朔有机会能除掉心头大患……
竟是跑到她这里来了……
“他会答应的。”天曜摇摇望了眼弦歌所住的那个阁楼，说得笃定，“因为人性总是贪婪。”
“天曜？”雁回唤他，可并没有得到天曜的回答，她见天曜的睫毛上似凝起了寒霜，心头一抽，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去触碰他的脸颊。
这么自信……雁回默了一瞬，打算在打架修行这件事上暂时相信好歹也比她多活了一千年的妖龙：“那最后，凤千朔要是不答应你的提议怎么办？”
指尖传来的，是比寒冰还要刺骨的凉意。
“我来教你，没有问题。而且，到时我若是重获龙角，助你一臂之力也并非不可。”
他身体里，得有多冷啊……
雁回思索了一阵：“有几个问题我和你捋一捋啊。首先，你确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能学会九尾狐的多少法术？其次，用它来对付凤铭当真没有问题？”
雁回心里不停的警告自己，不能这样，不能再对他有更多的可怜了，但是她的手掌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贴在了天曜的脸上，想给他一点自己所拥有的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
天曜点头。
温暖。
雁回甩开脑中的思绪，盯着天曜道：“所以你现在的计划是，先让凤千朔引开凤铭，然后你我强闯天香坊将龙角抢了，待得凤铭闻讯赶回来再与他战一场？”
看着自己贴在天曜脸上的手，雁回心里还在挣扎她要贴多久这个问题时，天曜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雁回的手。
想想他当年那也算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妖怪吧，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在中原护住了一谷的妖怪。而现在……
他的手也冻得好似冰块，雁回告诉自己要把手抽回来，要不然待会儿他就得把她拉到床上去了……
雁回闻言点了点头算是了解。
可她这个念头还没完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天曜果然手上一用力，径直将雁回拉了下去。
天曜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双臂像是找娘亲的孩子一样，自然而然的将雁回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勒住，用力得几乎让雁回听到了自己骨头的声音。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被我庇护的妖怪当中，恰好有九尾狐一族的人罢了。彼时修行之余，那人常找我切磋，一来二去我便也习得了他们的心法。”
上次天曜犯病的时候，雁回没有恢复法力，她挣不过也逃不脱，而以她现在的修为法力，要推开如今的天曜，那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如今……
“所以……”
她却不想那样做。
“我千年来独行于世，但那段时间，却有不少不甘离开中原的妖怪找到了我，我没将他们赶走，他们便将我当做庇护，依旧在这中原大地中修行。”
这个怀抱宛如冰窖，勒得她浑身难受，雁回根本就没法好好睡觉，可转念一想，抱着她的这个人，可是比她还要难受十倍呢。想想他的过去，那些独自走过的二十年，雁回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天下，到底是靠实力说话的。
她伸出手，环住了他，将他抱住，手掌在他背上轻轻的拍：“睡吧睡吧，不痛不痛。”
也对，那么大一个千年妖龙，当时修仙者与妖族大战，虽然赢来了中原大地，但自身也损失惨重，谁也没有心情再去招惹这条大龙吧。
就像哄小孩一样。
“不想去。”天曜道，“我已在一谷中修行千年，不爱换地方。”
大概是狐媚香的作用吧，雁回想，一定是狐媚香的作用吧。
雁回眨巴着眼看他：“你没有去西南吗？”
毕竟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忽然就开始……心疼起一个人来了呢。
天曜淡淡道：“五十年前，中原灵气充裕之地被修仙修道者所占据，妖族偏居西南，两方以青丘为界，天下两分局势大定，然则妖族与修仙者的约定却与我并无关系。”
翌日清晨。
雁回不由奇怪：“你不是妖龙吗？怎么还会九尾狐一族的法术？”
天曜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雁回半睁着翻着白眼的眼睛的模样，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嘀咕：“睡吧睡吧，不痛不痛。”
“九尾狐一族的心法。”
天曜真的有一瞬间是想把丑成这副鬼样子的雁回踹下床的。
雁回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话：“你说，要教我什么？”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
“不。”天曜眼睛微微眯起来，显出了几分算计的精明，“你来冒充青丘的人，我来教你九尾狐的法术。”
因为他感觉到了雁回的手还在无意识的拍着他的后背。
“现在？”雁回一怔，“行是行……但是……学什么，靠着这块护心鳞学你妖龙的法术？”
一拍一顺，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小动物一样，又轻又柔。
“那就不用辰星山的心法，我来教你，现在便学新的法术。”
她就这样强撑着睡意，安抚了他一宿。
雁回眨巴了两下眼：“对啊。”
天曜嘴角微微一动，他往后退了退，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尽然还紧紧的攥着雁回的另一只手腕，待得他一松手，雁回手腕上的皮肤都白了一圈。
天曜默了一瞬，却并没有接雁回的话，他只道：“你先前与我说，你学东西很快对吧？”
他这个动作让半梦半醒间的雁回浑身一震，然后立即睁大了眼睛：“怎么了？嗯，又怎么了？”
“如果不用辰星山心法的话，我对上凤铭是全然没有胜算的。”雁回望着天曜，“你给凤千朔夸下的海口，还是趁现在赶快去收回吧。”
天曜轻咳一声：“你压到我衣袍了。”
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雁回的真实身份。
雁回青着眼睛看了天曜好一会儿，然后才道：“你这不废话吗，这床那么窄，我和你睡一堆，肯定会压到你衣裳啊。”她不满的爬下床，嘴里愤愤的念叨道，“真是陪睡还被嫌弃，不讲道理也不讲道义，下次月圆之夜就算你哭着爬过来求我，我也不给你抱着睡了……”
天曜微一沉凝，他倒是没有去想辰星山的事，只是雁回的身份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有所暴露，不说别的，若是让素影知道了盗走龙角的人是雁回……那光是想一想，也足够糟糕了。
“……”
即便……这好像对凌霄来说并不重要。
天曜背过身，又咳了好几声，昨天冰得不行的耳根子，此刻却让天曜觉得有些微微的发烫。
她并不想让凌霄知道，离开辰星山之后的她，真的和妖怪在一起，在帮妖怪做事。
雁回没好气道：“我都让你了你还不下床来，我还打算趁着时候早睡个一两个时辰补补眠呢，咱们今晚可是要去盗龙角的，我要是不能打，你顶上？走开走开。”
到时候子月会知道，凌霏会知道，凌霄……也会知道。
天曜也没别的话，连忙利落的下了雁回的床。跟有刀在割屁股一样。
与凤铭作对，放走狐妖，盗走秘宝，还使的辰星山心法，外人若是知道这些消息，稍微熟悉辰星山内务的人都会知道。会做这些事的大概就只有才被踢出门的雁回吧。
雁回也没客气，都没等天曜完全站好，她就直接爬上了床，裹了被子，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样在天曜的注视下睡着了去。
雁回有些憋屈的咕哝了两句，然而细细一想，她又皱了眉头：“我若是使出全力，与凤铭一战也未必会输。”雁回道，“只是，我使的都是辰星山的心法，一动手便立即会被看了出来……”她顿了顿，“弦歌与凤千朔就算了，反正想掌握的消息他们都能掌握，只是，我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辰星山的人。”
天曜沉默的看了雁回许久，一时间有点不敢置信刚才自己竟然被嫌弃得连话都说不了一句……
如果想别的方法太困难了，那就干脆直接一点，硬碰硬的来吧。简单粗暴，干脆利落，靠实力说话，是雁回一贯作风。
那么赤果果得嫌弃……
于是雁回沉默的看着天曜：“……”
天曜摇头笑了笑，转身打算回房好好洗漱调理一番，可脚步还没动，便有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娘的，她竟然真的是愿意的！
天曜一愣，对于这样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感觉到熟悉，于是也没有将她甩开。
“我！”雁回本想挣扎，但想了一会儿……
雁回的手便顺着天曜的手指一路找到他的掌心，握住，探了探，然后她便没再犹豫的收回了手：“正常了。”被窝里传出雁回懒洋洋的沙哑声音，“走吧走吧。”
“你会愿意的。”
天曜却觉得像是有个火种留在了掌心一样，一直烧，一直烧，直到他回房洗漱调理了内息之后，那股灼热的感觉也没有消失。
雁回拼命咬牙，忍住了内心的冲动，然后尽量温和的勾勒出一个笑容，打算耐心的和天曜好好谈谈：“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和凤铭硬碰硬的去打呢？”
这大概算是雁回这个姑娘，为数不多的温柔吧。
雁回一瞬间觉得狐媚香大概在她身上失去了效果，因为她突然间好想捏死这条妖龙……
可也正是因为是她平时太不懂温柔，所以一旦有哪一天体贴起来，便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招架呢。
难的是她啊！是她呀！
天曜握了握掌心，黑眸微垂。
那对付凤铭，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啊！因为他根本就不用出手啊！
雁回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自己收拾了一番，又去与弦歌和凤千朔勾兑了一下时间，这便叫了天曜一同向天香坊出发了。
哦！原来搞半天，他说的此事对他来说不难，不是因为他很厉害，而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去做！他想让她来做！让她去和凤铭来打！
雁回算好了时间，在凤千朔的品酒宴开始的那一刻，她与天曜从后门闯进天香坊。
雁回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倏尔反应过来了。
如今天香坊没了凤铭，留守的不过一些仙门的弟子而已，要对付他们雁回自是觉得轻轻松松。
“我对付不了凤铭，但你可以。”
也确实如天曜和雁回所料，他们闯进天香坊的时候仙门弟子尽数来挡，但哪里挡得住雁回，这世间能真真修好仙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要让那些“凤毛麟角”来看门，可不是那么容易。
他如此正经的唤雁回的名字，声音好听得让雁回心头一荡，她也定定望着天曜，然后默默的在他目光中红了眼眶，她清咳一声，不自然的挪开目光：“有什么你直说。”
仙门弟子被雁回几个青丘的法术击退。
天曜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着雁回：“雁回。”
本来雁回还觉得有点心虚，怕被人看出了倪端，但很快就有仙门弟子自己吼了起来。
雁回一愣：“那你刚才说得那么振振有词的……”
“她使的是狐妖的法术！”
“我不能。”天曜淡淡道，“龙角不在我身，我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为我所用，身体之中没有内息。”
“不只是狐妖的……那是……九尾狐的法术！是青丘的九尾狐！”
待得出了弦歌的阁楼，雁回有点止不住好奇的问天曜：“你能对付凤铭？那上次为什么在天香坊却不见得你那么轻松淡定？”
这一叫，所有人无不胆寒，谁没听说过九尾狐之威，那在传说中可是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大妖怪。果然没一会儿，那些所谓的仙门弟子该跑的跑该逃的逃，谁也不敢正面和雁回交手了。
哎，这便下逐客令了？雁回有点愣神，她好像……在讨论中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因为天曜，好像自己已经有了计划。
但见所有人丢盔弃甲的从她眼前跑掉之后，雁回身为曾经的同道，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修的都是什么窝囊仙啊，我要是他们师父，先自己了结了这群废物，省得放出来丢人现眼！”
天曜也不再纠缠，坦然的站起了身：“告辞。”
天曜只淡淡斜了雁回一眼：“何人不是俗世中人，你道是人人都像你这般不畏伤，不惧死？”
凤千朔闻言像是被逗乐了，哈哈笑了几声：“我这若是不答应你，倒显得我这堂主，毫无气魄了。”他默了一瞬，“你与雁姑娘先回去歇歇吧，待我斟酌片刻。”
“我这是叫有责任心有骨气。”雁回言罢，顿了顿，“回头要有机会让你见了我大师兄，你才知道什么叫榆木脑袋不怕死。”
雁回瞟了天曜一眼。
两人一边说着，径直找到了天曜感应到的龙角所在的院子。
嗯，激将法。
他们来了三次，这一次，终于是踏进了这院子。
“我敢出此言，愿去天香坊涉险，凤堂主却不敢信我？”
照他们的想法，此时在忘语楼的凤铭应当是听到了天香坊出事的消息了，他该急着往回赶了，天曜只要进了院子，取出龙角，将它好好的放回身体里面，然后只要等着凤铭回来，收拾他就行了。
“我那叔父凤铭年轻之时可也曾被送去仙门修道过一段时间的，要对付他，可没那么容易。”显然凤千朔也有与雁回一样的顾忌。
但一推开院中屋的房门，天曜脚步一顿，雁回也是立即往后退了三步：“糟糕。”
雁回与凤铭交过手，她知道凤铭的厉害，要让现在的天曜和凤铭斗，那是片刻就死成渣的结果啊！
屋中光芒倏尔大亮，一声清脆的啼叫直上天际，雁回看看结出了个结界，挡住了面前声音的力道。
雁回在一旁瞪着天曜，他一副残破的身躯，只找回了龙骨身体里大概什么法力都没有恢复吧，虽然他好像懂挺多阵法，能借阵法之力做点事，但哪有那个时间让他在凤铭身边画阵法啊，人家又不傻！
光华之后，雁回定睛一看，面前竟是站着一只昂首挺胸，与人一般高矮的大鸟。
不难个鬼啊！
“青鸾。”天曜眉目沉凝。
“此事对我来说，并不难。”
雁回听得这两个字，一愣：“什么？”
杀了。
“青鸾神鸟，素影的坐骑。”
雁回在旁边听得也是一惊，若要凤铭之后再无法与凤千朔为难，那要么是把凤铭的权利给剥夺了，要么是把凤铭……
素影竟是把自己的坐骑留在这里看守龙角了，难怪她赶这么放心大胆的离开天香坊，原来还是留了后招。
可不是说得大吗！
雁回想了想时间：“不行，待会儿凤铭回来了，他们俩加在一起我更没法对付，我先引开这只鸟，你进去取龙角，要还有什么机关暗器的……你就看天意吧。”
凤千朔眉梢微微一动：“天曜公子你这话，可说得大了。”
分头行动，这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天曜食指在桌上轻轻一敲了两下，轻而慢的“笃笃”显出了他沉思的心绪，而待得第三声敲下，天曜一抬眼，盯住了凤千朔，声色沉而稳：“凤堂主只需拖住凤铭引开片刻即可，待我等拿到秘宝，即便凤铭回来发现我等也无所谓，我自是有办法，让他在此后都无法再与凤堂主为难。”
天曜点头：“青鸾不好对付，小心。”
凤千朔斟酌了一番：“你说的这事倒是不难，只是我若将凤铭引了出来，待他回去，秘宝不见，他岂不是要将这账算到我的头上？天曜公子，你这个请求，可真是让我为难啊。”
雁回没再废话，直接已九尾狐的法术凝出一记火焰，对着青鸾便扔了过去：“大鸟，你看我呀！”
天曜沉着道：“并不需要麻烦凤堂主让凤铭直接交出那秘宝，凤堂主只需挑个时间，借个名号，将凤铭引出天香坊，我等自有方法取得那秘宝。”
青鸾是神鸟，天生便是妖物的天敌，此时雁回用妖族的法术打它，自是让它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雁回身上。
“我如今的境况江湖上大抵是没人不知道的，昨日凤铭是卖我与教中长老一个面子才将那些狐妖放了给我，毕竟这不伤他根本，可若是如天曜公子所说……要将那制作狐媚香必要的秘宝拿走，这恐怕就是我所力不能及的事情了。”
雁回引了鸟，飞快的就往院子外面跑了。天曜一头冲进屋子里。
凤千朔看了弦歌一眼，但见弦歌轻轻点了点头，凤千朔才道：“既然雁姑娘说是好人，那我便信了也无妨，只是这位天曜公子，你说要想要我相助，却不知是要我如何相助？”凤千朔把弄这弦歌的发丝，好似全然不在意似的开玩笑道：
屋内黑暗，但对于天曜来说，在黑暗也挡不住他的感觉，走到这里，每靠近他的龙角一步，他便感觉自己空洞了数十年的心开始了跳动。
雁回没好气道：“他叫天曜，是个穷山僻壤里面出来的少年，自带许多麻烦，不过暂时还算个好人。”
一下一下。挤压这他的血液在浑身流动。
真是……骗人不想自己动脑子就让她来顶上么……
他的那双龙角被好好的供在帘幕之后，没有东西衬托，但是它自己便能漂浮在空中。因为那本就是时间至灵之物，它能自己吸纳周围的灵气，永远都是那么闪亮耀眼的威武模样。
天曜没说话，转头看雁回，一副等着雁回来介绍他的模样。
龙角，与他失散了二十年的龙角，当年被活生生的从它头上割下的……
凤千朔这才将目光挪到了天曜脸上：“昨日一直忘了问，这位是？”
他伸出手，在触碰到不过与他只隔一层帘幕的龙角之前，天曜倏尔浑身僵住了。
他这一开口，话题的气氛登时变得严肃了些许。
帘幕背后，素影的身影陡然出现！
雁回转了目光，旁边的天曜一步上前，在桌子另一方坐下，他对几人的言语并不感兴趣，开门见山就道：“天香坊制作狐媚香必须得一秘宝方可制成，我欲将秘宝取出，凤堂主可愿相助？”
是幻觉！天曜提醒自己。此处还被素影布下了幻觉的阵法。他得破阵……
甘之如饴。
素影的幻象在帘幕背后伸出了手，摆出了和天曜一样的姿势，然后用指尖贴上了天曜的指尖，隔着帘幕，天曜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寒凉的体温。
雁回看着弦歌微微红了的脸颊，心头不由无力叹息，弦歌啊弦歌，你这般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逢场作戏说些好听话给你听的，你却也……
“天曜。”素影开口，“你还是找来了。”
弦歌伸手戳了雁回的眉心一下，正要教训她，却听凤千朔道：“肉是不会少，可我的心魂可算是被你拿走了。”凤千朔对弦歌招了招手，弦歌一愣，顺从的走了过去，被凤千朔一把揽进怀里，他像圈着什么珍宝一样将弦歌抱住，“就算你是姑娘，也不能和我抢。”
天曜眉目冷了下来。盯着对面帘幕之后的素影，见她神色淡漠，一如在看这时间卑微蝼蚁。
雁回撇嘴：“反正你都有一百房小妾咯，把弦歌给我又不会少块肉。”雁回笑嘻嘻的望弦歌，“是吧，弦歌儿，你愿意跟我走的吧？”
“二十年了，你又回来了。”素影道，“你是怎么回来的？”素影一抬头，天生带着寒霜的眼睛盯着天曜，“不，这不重要。你现在可是认为，我应该要惧怕你？可我却要对你说谢谢。”
凤千朔收了扇子“嗒”的一声：“那可不行。”
不是幻觉。
“对呀。”雁回大大方方的应了，“凤堂主愿意割爱吗？”
天曜眸色更冷，这是素影，给他留下的话。
弦歌给雁回开门的时候，凤千朔正巧也在屋子里，他摇着扇子坐在屋中椅子上，笑眯眯的望着雁回：“这一大清早的就过来找弦歌，雁回姑娘，你是看上我家弦歌啦？”
“你的魂魄逃出，你找回了龙骨，现在，我便将这龙角送还给你。拿了龙角，你就更努力的去找吧，更快的去找到你身体的其他部分。然后……”素影的手倏尔动了，她的手穿过帘幕，食指碰到了天曜的心房：“找到你的护心鳞。”
看来即便是雁回，在某些事情上，她也很善于掩饰。
素影抬头，眼中的光近乎入执：“这一次，我不会再弄丢他了。”
看着雁回的背影，她身板依旧挺的笔直，走路的步伐是一般女子没有的英气。就像昨天那些话根本就没入得了她心，伤害不了她一样。
天曜一抬手，临空一挥，扯下了帘幕，也将素影的身影彻底打碎。
走在路上，天曜现在几乎已经养成习惯性的落后雁回半步，这样可以避免她看见他，又口无遮拦的说一些让他招架不住的流氓话。
天曜目光森冷：“这一次，你依旧什么也不会得到。”
翌日清晨，雁回起了个大早，早餐吃了一大堆东西，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她去敲了天曜的门。叫上他，两人一同去找弦歌去了。
帘幕散了一地，天曜立在龙角之前，只有一步的距离，他却始终没有踏出。脑海中回旋不去的依旧是素影那句“去找吧，去找到你身体的其他部分，然后……”
除了认命接受，再无办法。因为这个世上或许什么事都可以经过自己的努力而改变，但他人的心，却是最难改变的。
护心鳞，她还想要他的护心鳞，她依旧没有死心……天曜眸色如雪，掌心紧握成拳。
你所爱的人与你想象中的根本就是两个模样。
便在此时，外面忽然一声巨响，雁回身体像球一样被撞进了屋内，径直撞在天曜的背上，将他带得一个踉跄，然后雁回自己滚到一边，连痛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地一滚，腿一蹬地又冲了出去。
天曜比谁都明白，要打破一个人在自己心目中幻想的模样，那是一件怎样残酷的事情，然而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她手中结印瞬间翻上了跟随着她冲进屋里来的青鸾的背，揪住青鸾两个翅膀的底部，任由青鸾如何挥舞翅膀四处乱跳也没办法将雁回从它身上甩下来了。
天曜看着夜色中身形显得有些单薄的雁回，倏尔便没了再与她争辩下去的想法。这个姑娘很聪明，他能想到的事情，她也都能想到。
稳住了身型的雁回这才分心看了那边慢吞吞爬起来的天曜一眼，登时火不大一处来：“你又在装什么文艺想什么破故事啊！龙角在那儿你给我上啊！插头上去啊！愣着等花开吗！”
“你出去吧。找龙角的事明天再说。”她声音有些哑。
天曜被雁回刚才那下撞得不轻，他咳了两声，倒确实是被雁回骂回了心神。
雁回甩了甩头，不忍再想。
不管这龙角是不是素影故意留给他的，不管素影此后还有多少算计与阴谋，这龙角，他都必须得拿。
当雁回再见到她的时候，她遍体生寒，中了霜华术……
这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若是以后要应对素影的阴谋诡计，他也必须得仰仗他的龙角，被封印的东西，他都要一个一个的拿回来，哪个都不会少。
所以……
天曜伸出手，指尖触到空中漂浮的龙角顶端。
她心底不是没有猜测的，栖云真人失踪于两月前，在她来辰星山之后便消失踪迹，那时候辰星山在开修道界的大会，那时候也有狐妖的内丹运送进辰星山，以栖云真人的地位很可能，她会被通知这件事情，而以栖云真人的性格，她很可能决然反对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一股暖意自指尖顺着血脉，一路蹿进了心头。
雁回握紧了拳头。
龙角也在颤抖。
四目相接，天曜丝毫没有退缩：“你自己是知道的，雁回。”他道，“如果这真的是现实，那你也只有接受。”
终于回来了。属于他的一部分。
雁回猛地站起身来，瞪向天曜，目带冷色：“闭嘴。”
天曜伸出双手，一手触碰一只龙角，掌心中虽无法力，却自起金光，一时间，满室充盈的灵气让与青鸾尚在激烈争斗的雁回也有了察觉。
“更有甚者，栖云真人的死……”
而除了倏尔变得浓郁起来的灵气之外，雁回还感觉到有股细微的暖意，像一簇豆大的灯火一样，在她的胸腔之中燃烧。
“不可能。”雁回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
霎时，雁回直觉一股力量充盈了四肢百骸。身下青鸾依旧在不停的挣扎，雁回一咬牙，手臂用力，拽住青鸾的翅根，但闻她一声几近沙哑的一吼。
“辰星山或许有人在用妖怪内丹修炼吧。”天曜道破雁回心头猜测，听得雁回不由心底大寒，“若是凌霄知道此事，却没有制止，或许是，凌霄也在如此修炼吧。”
“哧”的两声，青鸾的翅膀被雁回活生生的撕了下来。
辰星山……
然而却并没有血液落下，撕下来的翅膀登时化为了能看得见的彩色灵气晃悠悠的飘到了天曜身边。
而做这种事的修道者，江湖上称他们为邪修。
在天曜那处，他手中的龙角已经不见，但是金光却在他身边围绕。
所有的狐妖内丹都被送到了辰星山，而辰星山却没有任何销毁妖怪内丹的踪迹，那留下来的内丹去了哪里？要么是被存起来了，要么就是被人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青鸾翅膀化为的彩色灵气飘绕到周身，像是被吸引了一样，在他周身缠绕旋转，然后慢慢聚集在了他头顶之上。
这件事雁回已经抱着肯定的态度，要说对凌霄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却远不足以让雁回感到恐惧，真正让她恐惧的是今天听了凤铭那番话，她自己的猜测……
雁回撕掉了青鸾的翅膀，自己也失去了抓住青鸾的依托，她自己从青鸾背上跳了下来，落到一边。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经过了辰星山内部讨论同意了的，现在清广真人早已仙踪隐匿，辰星山大小事宜皆有凌霄做主，那制作狐媚香一事必定也是经由凌霄首肯……
但已经没有再战的必要了，失去翅膀的青鸾灵力大量流失，它不过伸长了脖子垂死挣扎着高声啼叫了两声，然后就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买卖狐妖做什么用途，别的仙门不知道，但辰星山与广寒门同为修道门派统帅之一，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一会儿，青鸾的尸体也一点一点化成了彩色的灵气，自然而然的飘到天曜身边。
买卖狐妖制作狐媚香一事，如今看来，要说与辰星山毫无关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素影要做事，即便她可以瞒住天下所有的仙门，那也瞒不住辰星山。
围绕着他，就像他身边的七彩祥云，把他烘托成了一个好似立马便要飞升的仙人，正在接受上天恩赐的洗礼。
从今日在天香坊，从凤铭的口中知道，所有的仙门将剖下来的狐妖内丹都交给辰星山开始，雁回心里就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雁回在一旁看着，只觉这一幕美得惊人，但因为知道天曜的经历，她却也觉得这样的美丽，还不如不看到的来得好。
被戳中心事，雁回嘴边挤出的笑猛地僵住，或许是心里这块护心鳞的原因吧，天曜总是能对她的心绪洞察得一清二楚……
正当雁回如此想着时，外面倏尔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何方小妖胆敢闯我天香坊！”
天曜的目光带了几分寒凉：“还有你师父，辰星山和这件事的关系。”
听这浑厚的声音，尽是凤铭回来了！
“还有？”雁回转头看天曜，“还有什么事现在会比这件事更重要？”
雁回一惊，回头看了天曜一眼，虽然现在不知道天曜具体在干什么，但看他这幅样子，明明是是还没完全将龙角融入进身体呀，周围的气息还在围绕他旋转，想来便像是运功与体内在慢慢消化的关键时候。
天曜盯着雁回：“还有呢？”
运功的时候被强行打断，轻则经脉逆行，重则暴毙而亡，天曜这虽然不是在运功，但若被打断，想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雁回默了一瞬，随即故作轻松一笑，道：“我在想啊，我们这是第二次去了，但还没把你的角给偷出来，这下凤铭指定将天香坊的戒备设得更严了，下次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将你的角拿出来，断了他们用这法子生财的路。”
不能让凤铭进来。
天曜一直在旁边看着，但见雁回如此，不由得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雁回一咬牙，脑中忆起天曜教她的一个九尾狐的结界术，她这方还在忙着要布，刚出来了一个雏形，那方凤铭一个法器祭了出来，是一个带着火焰的大铁球径直撞上了雁回尚未布完的结界之上。
雁回闻言，并没多言，将她哄睡着了后，神色沉凝的在床边坐了许久。
火球被弹了回去，雁回这半斤八两的九尾狐结界也应声而碎。
上次雁回在牢里见了白晓露，在雁回被凌霄勒令带回去关禁闭之后，白晓露并没有像凌霏所说的那样被杀掉，而是在其他几个师叔的商量之后，被统一卖到了天香坊。
凤铭此时已出现在了门口：“竟是九尾狐一族的法术！”他怒视雁回，“我道上次为何你二人鬼鬼祟祟，身为妖狐，竟然还敢冒充栖云真人门下的弟子意图盗我宝……”
雁回带着白晓露回了自己房间，大致问了几句她这些天经历的事，与她猜的差不多。
话音一落，凤铭往雁回身后一看，但见他眉头一皱，神色似惊似疑。
狐妖们失了内丹虽然没什么危害，但保不准其中还有心思诡谲之妖，想要靠吸食人精气重塑内丹的。是以除了白晓露，雁回还是让人将其他狐妖看着，让它们呆在笼子里。
雁回心道糟糕，他看见了天曜融合龙角的模样，这下绝对不能让他活着了！
这么多的狐妖，雁回是不能将它们全都放出来的，因为忘语楼尽管是弦歌的地方，但这里住着的依旧是凡人，到了晚上还会有更多的凡人会到忘语楼里来找乐子。
雁回一咬牙，喝道：“你这老头，心狠手辣杀了那么多狐妖，今日，且让你来和我比划比划，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话说得大，但其实雁回心里是没有底气的，可现在没有底气，也得死皮赖脸的顶上了。
握着白晓露颤抖的手，雁回只是沉默的垂下了眼睑。
她不等凤铭回应，先发制人，径直扑上前去与凤铭战做一堆。
经历这一段劫数，白晓露自是也没有心情再多问的，她握着雁回的手出了牢笼，她已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站在牢笼外面了。
可她刚与青鸾一战，本就元气没恢复多少，用的还是她会却不太顺手的九尾狐一族的法术，是以没多久，雁回便自然而然的落了下风。
雁回没有回答，只开了牢笼的门道：“你先出来吧，先休息一会儿。”
可到底在辰星山与各位师兄弟们切磋了那么多年，凤铭的招数她基本都还是凭着机智能一一化解。
也不知道素影这一走，有没有顺带将那三尾狐妖也一并带走了。
时间一久，倒是凤铭不耐烦了。他目光一转，盯住天曜：“小子，看你嚣张！”
雁回一怔，这才想起先前听说的白晓露她娘被一个厉害的道姑捉起来的事。现在想想，那个厉害的道姑说的约莫就是素影了吧。
他一喝，一手接了雁回一招，另一手径直抛出法器，径直向天曜砸去。天曜依旧在灵气当中闭着双眼，凝神聚气，没有半分分心。
她愣了好半晌，这才猛地坐了起来，眼神里的灰暗像被点亮了一样，她不敢置信的扑到牢笼边，抓住了铁栏杆：“你又来救我了吗？是娘亲又让你来救我了吗？”
眼看着那火球便要砸在他的脸上。
雁回点头：“是我。”
雁回心头一慌，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瞬影，径直落在天曜身前，催动身体中的仙法，控住了这制妖的法器，然后将它狠狠摁在地上，径直砸穿了地板，整个儿埋进了地里。
白晓露这才微微动了动，她转头看雁回，隔了好久像是才认出雁回的模样似的：“雁……姐姐？”
雁回单膝跪地，一只手还摁在那火球之上，另一只手向后护着，拦在天曜的身前。
“白晓露？”雁回唤她。
“辰星山瞬影术。”凤铭呢喃出声，“搞半天，竟然还真是道友啊。”
她约莫是快死了。蜷缩在笼子里，连雁回撩开布帘也没有了反应。
雁回从地上站了起来，头发在刚才的打斗中散得有些凌乱，可这样却反而更添了几分她这一身气概，她歪着嘴一笑，微微露出了尖锐的小虎牙：“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终于，撩开最后一个牢笼的黑布帘子，雁回看见了蜷缩其中的白晓露。
“狂妄，枉费你费尽心机想掩藏。”凤铭冷笑，“在我面前……”
雁回放下帘子，只觉内心沉沉的快让她负担不起，现在不只是狐妖的处境让她感觉到难过，更沉重的，是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可怕得甚至让她不愿意去思考第二遍……
雁回身形一动，再不吝惜着自己的法力，快速像凤铭攻去。
他们将心里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她的门派，没必要再掩藏了，而且外面的修仙者，早就跑得差不多了，用辰星山的法术与凤铭打，雁回便没了顾忌。
“要将我带走吗？我的命数将近吗？死了也好吧，好过这样活着。”
她心里唯有一个念头，要保住自己，保住天曜，现在，就只有杀了这个阴险又的老头。哪怕是……
每个狐妖在雁回掀开帘子的时候都是一惊，然后连忙瑟瑟发抖的缩到离她最远的笼子角落，惊惶不安的将她盯着。
拼个两败俱伤。
雁回一个一个挨着将黑帘子撩开，看见其中的狐妖，无一不是一脸狼狈，满面求死的绝望模样，或许在他们想来，他们根本就不是获救了，他们只是被暂时运送到另一个院子里的货物，或许只是堆放几天，最后仍旧逃不过被宰杀的命运。
她眸中火焰一烧，掌中法力凝聚，以只攻不守的姿态冲向凤铭，凤铭一惊，一时却也有几分招架不住，但越退越被雁回逼到尽头。凤铭一咬牙：“小兔崽子，今日便要你横着出去！”
狐妖依旧被关在铁笼子里，笼子外面罩上了一层黑布，不让外面的人看清里面运送的是什么。
话音一落，他竟是也避也不避，拼着被雁回一掌击中心口的风险，一拳送上了雁回的腹部。
雁回寻去了后院。
雁回一声闷哼，手中劲力却还是击在了凤铭心口之上。
入了忘语楼，弦歌与凤千朔便去阁楼商量他们的事了，雁回与天曜等了一会儿，听得仆从来报，天香坊的狐妖都被秘密的送到忘语楼后院了。
凤铭连连退了三步。只觉一阵更甚一阵的灼烧痛苦在五脏六腑里蔓延。
雁回看着天曜的背影只默默的撇了下嘴，便也跟了上去。
而雁回也并不好受，她只觉腹中似有刀绞，可现在却是要杀凤铭的最好时机。她一咬牙，努力忽略掉疼痛，正要再冲上前，后方倏尔金光大作。
天曜闻言，只是冷冷勾了唇角，神色略带讥讽：“如此甚好，我惟愿此生，再不沾染情爱。”
雁回只觉心头暖意喷涌而出，充斥了身体的每一寸骨血。她脚步一顿，再迈不出。
雁回斜了天曜一眼：“我瞅着你这张脸以后能说不定能长得比这堂主还诱人，但你这性格和人家相比……除了我这种吃了药的，估计没哪个姑娘愿意和你走的。”
那方心口被灼烧得痛苦至极的凤铭见状，心道不妙，他而今无力再战，那方的小子虽然不知道在作甚，但却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天曜努力忍住了嫌弃的表情，他只动了动嘴角：“没看见。”
以一敌二，不行。他便趁着雁回迟钝的这一瞬间，一转身，跑出了屋子。
“你凑上去干嘛呀？”雁回道，“没见人家两人走得跟幅画一样吗。”
他还是有靠山的，他帮素影做事，素影不会不管他……
天曜侧头看她，很不理解：“怎么了？”
凤铭一瘸一拐，艰难的跑出了那方院子，待得一个拐角，他本欲大声换来还在院中的修仙之人，但举目四望，四周已被清空得连虫也没飞一个。
身旁的天曜跟着前面两人往忘语楼里面走，雁回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放手，搓了搓手，搓掉掌心麻麻的感觉。
“一群……没用的废……废物。”
然而雁回一转念，这个男人还有一百房小妾在天南地北等着他呢……她又是不由得一叹，替弦歌感到惋惜。
“叔叔这是在说谁呢？”
但大概是没有人会嫉妒的吧，雁回看着他们携手走进忘语楼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什么叫天造地设，他们这就是啊，如此般配。
院外传来轻而缓的脚步声。
弦歌一怔，这才将自己的手交到了凤千朔的掌心。大手一握，凤千朔将弦歌牵住，他对弦歌一笑，温柔的目光看得旁边的好几位姑娘都羡煞得红了脸颊。
凤千朔笑眯眯的摇着扇子，领着一队人马踏了进来，拦在了凤铭的身前。
但凤千朔却只在弦歌面前一步停下了脚步，他一转头，看着弦歌，伸出了手：“我太久不来，你都不愿意拉住我的手了吗？”
凤铭看着笑眯了眼的凤千朔，嘴角扯了扯：“侄儿啊，这里面可来的是两个，一个是盗取仙族秘宝的妖怪，另一个可是帮助妖怪，背叛仙族的修道者！他们此时已经重伤，你便不想为仙族立个功，以保我七绝堂江湖地位啊。”
当凤千朔的身影与弦歌擦肩而过的时候，弦歌在他身影的阴影之中微微垂了眉目，神色难得让雁回觉得有几分黯淡。
“叔叔说得在理啊。”凤千朔点了点头，与凤铭擦肩而过，“且让我去会会他们。那么……”
“多日不见啦，你都与我生疏了。”凤千朔清朗一笑，“别在这门口站着了，都进去吧。”言罢，他自己先往前走去。
凤千朔微微回头，温和的笑意中，倏尔带了杀气：“先劳烦叔叔，去阎王殿等等消息吧。”
弦歌闻言，眸光中的情绪波动连旁边的雁回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沉默的垂下头，礼貌的福了个身：“弦歌，恭迎堂主。”
凤铭双目一瞠，胸膛已经穿出了一把大刀。刀毫不犹豫的抽了出去，凤铭双膝往地上一跪，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好……”凤铭道，“好，比你父亲……心狠。”
凤千朔只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了笑，然后迎上前去，唤了声：“弦歌。”
凤千朔展开扇子，扇去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你这辈子，除了长相，也就夸了我这么一句。难得啊！”他一叹，却是长舒了口气。
雁回只看了一眼那身段便道：“到底是七绝堂的堂主，就是不一样，弦歌这样的大美人，平时我可是见她阁楼都不下的，今日竟是到门口来迎接你了。”
他的叔叔啊，终于死了。
刚走到忘语楼门口，雁回便远远的看见有个红色人影站在忘语楼的大门口，伸长了脖子，盯着他们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