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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不会任由你离开我的

“说清楚了。”天曜一边慢慢吃着鱼,一边道,“但是……”他到底是抽空瞅了一眼雁回,火光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冷淡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经意的自讽:“除了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儿?”

虽说她今天御剑的时间不长,速度也不快,但好歹也是用飞的啊,这家伙居然用走的也能赶上她……真是坚持……雁回揉了揉眉心:“我不会帮你的,现在这情况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吗?”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流氓又无赖,但雁回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一时竟有几分说不出话来。

然而一转念,雁回又惊呆了。

无言的望了天曜一会儿,雁回看着他这张漂亮的脸实在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其实本来冲着这张脸,若有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能帮也就帮了,但奈何偏偏是个这么烫手的山芋……

雁回这才想起,天曜给她下的跟踪行踪的咒术她还没解呢。

雁回忧郁的拿了鱼也开始啃,啃了半晌,吃饱了肚子,雁回才砸吧了两下嘴,淡淡道:“有本事你就跟着吧,反正我是不会用断送下半生的方式来帮你的。”

天曜显然是饿了,并没有搭理雁回,吃了一会儿,直到雁回动手抢他手里的鱼,天曜才侧身一躲,瞥了雁回一眼,道:“走来的。”

天曜不说话,就像没有听到雁回这句话一样。

来人不是天曜又是谁。

晚上雁回在河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捡了块平点的地躺下了。根本当天曜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只是睡觉前,她还是忍不住悄悄睁了只眼睛,偷偷打量天曜。

雁回一愣,转头:“你怎么跟到这里的!”

本望着天边月色的天曜倏尔目光一转,精准的擒住了雁回偷窥的目光。

一句话没说,半点也不客气的拿了雁回手上的烤鱼便吃了起来。

雁回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背过身子,调整了番姿势,装模作样的睡觉。

然而当她手里两条鱼烤好的时候,旁边忽然坐下来一人。

然而今天知道了这么多事,天曜的目光又一转不转的在背后盯着她,雁回哪有那么容易睡得着的。她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躺了一会儿,却不曾想,竟是她先听到了背后天曜呼哧呼哧变得均匀的呼吸声。

雁回如此想着,但却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想来想去,天便也慢慢黑了,雁回索性随手捞了两条鱼,捡了柴,在河边生了火烤鱼吃,一边烤一边还在琢磨。

他居然还比她更有心情睡觉吗……

要不还是回去和那妖龙打打商量吧……

雁回心里的情绪有几分微妙。

雁回咽了口唾沫,揉了揉感觉凉飕飕的胸膛。

她转了身子,本想趁着天曜睡着正大光明的盯着他看的。但没想到她一翻身,转过来看到的却是天曜猛然睁开的双眼。

那依着那妖龙口中的素影真人的作风,还不得直接把她心挖了来取护心鳞啊!

他双眸擒住雁回,虽然像往常一样保持着淡漠与冷静,但目光却不肯放开她哪怕半分,将她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收入眼中。

方才给天曜的话虽然是那样放了,但雁回想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万一这妖龙还真是想不开真去给素影真人告发了呢……

雁回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直接躺着问他:“你是怕我跑了吗?”

但到底是身体未完全恢复,飞了一会儿她便累了,在铜锣山脚小河旁边捡了个地方坐下。

天曜也丝毫不避讳:“没错。”

雁回法术恢复之后御剑而行,不过片刻便离开了那铜锣山里的小山村。

“可就算你这样盯我一夜,明天早上我还是得御剑走的。”

想摆脱掉他,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我再找到你就是了。”

他种在雁回身上的寻踪觅迹的咒术虽然小,但却也不好除呢……

“……”

他知道这姑娘行事容易冲动,脑子总是想得与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得了这么个结果倒也在他预料之中。他也不急,只看着空中雁回留下的痕迹慢慢跟了上去。

雁回觉得自己蛮可悲的,在说书人口中,这样的话像来都是霸道帝王对自己深爱的姑娘所说的话,然而到了她这里,从天曜嘴里冒出这句话来,雁回只觉得犹如被厉鬼缠身了一样头疼。

天曜走了几步,看着雁回飞远的方向,眸光微动。

她咬了咬牙,索性坐了起来打算和他好好谈谈人生:“我觉得你这样缠着我很没道理。”

言罢,雁回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扔在空中,手中结印,径直将树枝当作剑,御剑而起,飞向天际。

天曜抱着手,听她说。

雁回恨得牙痒。五指握成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之后,雁回心一狠:“我就不帮!你去找你前情人告发我,然后咱俩一起同归于尽吧!”

“你看,我现在法力恢复了,而你只找到龙骨,没有法力,从根本上来说,你是打不过我的,我不想帮你的话,你也强迫不了我。

天曜勾了勾唇角:“拖上你垫背,也不错。”

“再来,就算咱们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你能像这次取龙骨一样强迫我,但那又怎样呢,你仔细回忆一下,想想那天我们取龙骨的狼狈的模样,是不是因为你没将事情给我说清楚而我又不配合才闹腾出来的。所以你得明白,如果我不是诚心帮你的话,就会变成你的累赘、拖累甚至搅屎棍。还不如你自己办来的痛快。”

反正他的情况也不能更坏。

天曜听罢,道:“说完了?”

“谈何出卖。”天曜向雁回靠近,“我们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要卖,我也只是将自己卖了。”

雁回点了点头,充满期待的盯着他:“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听出了什么感悟……”

雁回脚步再次顿住。不用天曜再说什么,她一瞬间就明了了他的心意。于是雁回瞪着眼转头望天曜,不敢置信的问:“你竟要出卖我!”

天曜也点头,并快速简洁的给出了回答:“废话很多。”

“她寻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人,这一次,想来是不会再这般容易放任她爱人死去。”天曜声色寒凉,“若我没想错,她如今也是在满天下寻找当年遗失的那片护心鳞吧。”

“……”

转世之说虽然玄妙,但抛开前世因果,反正素影真人现在理当是喜欢着那个凡人的没有错。

“别动甩掉我的心思,我不会任由你离开我的。”天曜道,“睡吧。”

雁回想起几月之前在辰星山大会之上看到的那个冷面仙子,她身边确实是跟了一个凡人书生,素影将那书生看得紧,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只有在和书生说话的时候会变得温和几分。

雁回一边扼腕,一边用内息在体内运转着,打算强行冲破天曜给她下的追踪咒。冲了一会儿,雁回只恨自己前段时间贪吃太多馒头,虽是个小咒术,但被种得太多太深,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拿这咒术没办法了……

雁回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天曜废话了,但还是忍不住竖了耳朵。

此念未落,远处树林一阵鸟飞,扑腾着翅膀的声音在夜里传了老远。

天曜看着雁回的背影,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几个月前我去村外之时,偶然听见江湖传闻,素影真人寻到了她爱人的转世。”

雁回耳朵一动,望向鸟儿飞起的那方。她回头望向天曜,两人的目光均是一凝。

雁回又问了一遍,她细细的将天曜的神色打量了一通,然后确信的点了点头:“如此,我便走了,你多保重。”

雁回道:“这下可是真睡不了了。”她沉了眸色,“妖气升腾,麻烦了。”

“你没有去死的权利吧?”

天曜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裳:“是冲着我来的。”

若是想走,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而一旦出现了……

雁回挑眉:“来接你的?”

可想而知,雁回带给他的是多么有力的冲击。她是他手中的浮木,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拽住了她。而她却说……想走?

天曜嗤笑了一声:“谁会来接我。不过是一群被吸引过来的妖怪罢了。”

带着他的护心鳞,带着一具拥有“龙血”的身体,就这样从天而降,落到他的世界里。

“吸引?”

而这时,雁回却出现了。

“我现今凡人之体却身怀龙骨,于偷入中原的妖怪而言,我可是他们提升修为的一顿大餐。”他说着,神色不见半分惊慌。

十年如一日的,他就这样在期待和绝望当中活着。活得混沌不堪。

“你也是可怜……修仙的要杀你,现在连妖怪也要吃你了。”一旁的雁回开始一边往火上盖土,一边道:“你寻找其他身体之前,先寻个物什将周身气息掩住吧,省得回头好不容易找到了龙骨,却拿去便宜喂同类了。”雁回将土踩实了些,直到一点烟都没有冒出来时,她背一弓往小河里走,“鸟都惊飞了可见来得有点多,我伤还没好,就先撤了。你保重吧。”

因为这份恨意是如此的强大,几乎成了他不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唯一理由。而同时,这份强大的恨意,他除了压抑压抑压抑,根本就无处发泄,因为他完全看不到恢复自己身体的一丝希望。

雁回下了河,旁边的人也跟着她一起下了河,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后,雁回盯着身边的天曜:“你别跟着我。”

这些年,这份恨意一只支撑着他,也在撕裂着他。

天曜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学着她逆水往上走了两步,然后点头:“水能掩去气息,逆水而行虽然慢些,却能误导前来追踪的人往下游而去。”他赞赏道,“逃命还算有点本事。”

杀了素影。

雁回一边逆流而上一边气道:“说了不要跟着我。他们那么远都能冲着你找到这里来,水还能掩盖得了你的气息?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拖累别人吗!离我远点啊。”

他没有放弃的资格,所以只有破釜沉舟,坚持下去,直到找全自己的身体,然后……

天曜往远处眺望了一眼,转头问雁回:“闭气能闭多久?”

苟延馋喘的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黎明。

雁回下意识就回答了:“调个内息能闭一个时辰……”

他只有在看不见希望的黑暗里,独自忍受着无尽的耻辱、悔恨,还有这非人的疼痛。

“那你先把内息调下。”

是啊,素影不允许他死,所以这些年,每逢月圆之夜,他都要承受着魂魄撕裂之苦,狼狈不堪,生不如死的活着。卑微得连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雁回皱眉,望了望远方:“来得这么快?我刚才看鸟飞还挺远的啊。”

随着雁回的言语,天曜的嘴角越绷越紧,眸中神色也越发冷凝。

“调好了吗?”

“依你方才所言,素影真人之所以封印你而不杀你,便是想留你一命保龙鳞铠甲法力不散。如今虽然你魂魄逃了出来,龙骨也取了出来,但你应该也还没有‘死’的权利……吧?”

“……你能不能不要选择性的忽视掉我的话!”

雁回脚步一顿,她思量了一瞬,微微侧过了头:“你现在,当真能控制自己的生死吗?”

“不能。”

“若我说……”天曜在雁回身后开口,声音虽然依旧不紧不慢,但却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冷意,“若我死了,护心鳞便从此失效,你又待如何?”

天曜话音一落,便再不管雁回准没准备好,一伸手摁住她的脑袋径直将她摁进了河水当中,此处正好水比较深,在靠近岸边的河底处,许是有大石头被冲走过,那处正好有个坑,坑里有些许稳固的石头,天曜抓住一块,稳住身型,保证他们不被河水冲走。

“谢谢,有时候我也很希望自己能一直像喝醉时那样无所畏惧,但能醉生梦死的时候太少,人总是要活得清醒现实一些的。”雁回见天曜确实没动作,便也收了招式,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点,撇撇嘴,打算直接走人,“你这事是我懦弱无能不敢面对,我给自己下的这血誓,以后日日心绞痛就当给自己的惩罚了,咱们就就此别过吧。我还有别的事要查。”

深夜,在岸上看河水,里面是一片漆黑,然而从水里面往外看却是清明得很。月亮星星,除了被水波拉皱了以外,都还能看得清楚。

天曜看了雁回许久,并没有动,只道:“你还是喝醉的时候说话比较可爱。”

天曜抓着雁回,将她禁锢在怀里,是一种保护的姿态,但却并没有保护的意思,他只是怕雁回不安分,手脚乱动,搅出动静。

“还有这第三。”雁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虽然托你的福,让我活到今天,但你解个封印就要捅我一刀的事儿,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承受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就此别过比较好。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就这样放我走的,所以,来吧。”雁回手上捻决,“打一架。你输了就不会对我的离开感到那么不甘心了。”

雁回也能体会出天曜的意思,因为……天曜实在把她四肢禁锢得太紧了。

天曜沉默。

雁回想动动手臂,让天曜稍稍松一些,然而便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靠近了河边,雁回在河里能清楚地看见,那是个长着巨大水牛角的妖怪。

“这第二吧,素影真人对你所作所为委实过分,我身为一个修仙者听了也是心惊,然而现今这大环境……仙妖之间势同水火。素影真人是那么大门派的掌门,你又是听起来那么厉害的大妖怪,哪个修道者知道你的身份不惧怕,一怕就想除掉你,正巧了素影真人真还就除了你……所以,即便素影真人当年对你那般狠心毒辣,但依我看,就算这事儿传出去,指不定还有一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为素影真人拍手叫好呢……”

它脑袋凑了下来,雁回以为它看见他们了,身中法力起了戒备之势,天曜像是能通晓她心意一样,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带着她在水里微微转了个弧度,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第一吧,我虽然被辰星山驱逐,但我依旧是个修仙者,以后还是要靠揭榜除妖拿酬金过日子的。帮助你就等于是完全背弃修道之义,我可是从此就会像妖怪一样被所有修仙者追杀的。想远一点,若是我帮你找回了所有的身体,那时候,即便你把护心鳞赏给我,我也已经成了一个背叛了修道界的人,是再入不得中原大地了,而身为修仙者,我更是去不了妖族那方。左右为难,更是难堪。

雁回瞬间明了,天曜是在告诉她,稳住。

雁回挠了挠头:“你也别怪我见死不救。只是你看看咱俩这情况,我确实也没法救你。

天曜还是个少年的身体,肩膀免不了单薄,但在牛头还在不断的往水面探的时候,雁回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妖怪的感觉。

天曜抬头看她,静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她收敛掌中法力,随着天曜一同在河底贴着躲藏着。

雁回摇头:“这忙我不能帮。”

牛头贴到了水面,若是它将脑袋放进水里,就很容易能看见他们了,然而,他却在长长的嘴挨到水面后,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水,然后抬起头,走掉了。

但是要她帮他找其他的身体,等于让他帮一个妖怪,还是一个和素影真人作对的妖怪……

紧接着,跟着那巨牛妖的身后,有四五个妖怪的影子都路过了河边。

这个词用得真好,素影对他,当真是宰割啊。一分假都不掺的……

然后很久没有黑影再靠近。

雁回咽了口唾沫。

雁回心头长舒一口气。

天曜轻触花瓣,声色微沉,“我在此破开龙骨封印,素影不会一无所知。而在我完全找回身体之前,不会是素影的对手。若被她发现,我只能再次任她宰割。”

看刚才那个牛头的大小,想来是个体型巨大的妖怪,身后还跟了四五个小妖,应该是个偷渡来的妖怪头子,她现在受了伤,浑身上下别说铁剑了,连个铁做的武器都没有,若当真和他们对上了,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你所言之事确实可能,然则此事却并非一朝一夕能有所成。”天曜目光落在坟前两朵小白花上,他们谈话也没有多久,但这花却已有了颓靡之势,“而我没有时间。”

她脑袋在天曜下巴上顶了一下,示意天曜可以看着时间上去了。

雁回斟酌了一会儿:“可你看,你的龙骨也找回来了,你捂个一段时间,身体里不就有龙的气息了吗,然后血慢慢慢慢的不也就变成龙血了吗。你可以自给自足的,我相信你。”

然而天曜却没动。

毕竟……没血啊。

隔一会儿,在水面忽然又暗了下来,这次却不是一个妖怪埋头到岸边喝水,而是整个平坦的河岸边都黑了下来!

若不是他的护心鳞入得她身体,伴随着她长大,改变了她体质,天曜就算魂魄跑出来了附上了人身,理当也是破不了其他封印的。

这黑压压的一片将雁回看得都要惊呆了。

雁回明了,若是按照素影真人的算计来说的话,这理当是个死封印才对,因为肢解了天曜,他怎么可能再爬出来给自己解开封印。

这是……

“只剩下三个地方了。”天曜道,“当年素影成五行封印,以以木囚我魂魄,以水困我龙骨,以火灼我龙筋,以土封我龙角,以金缚我龙心。十余年前,巨木被焚,我魂魄自巨木中逃出,与茫茫世间漂流,终是有幸觅得龙骨气息,这才停与此山村之中,入得这弥留之际的幼儿身体,这十余年间,我日日皆在寻求取回龙骨的方法,然而却未有所得,只因那封印需得我自身龙血方能破解。”

天曜这是把这片偷入中原的妖怪都吸引过来了吧!

听到但是这两个字,雁回脸色就没办法好起来:“你想借此威胁我,让我陪你去寻找那些被分别封印在四方的肢体?谁知道素影真人将你肢解成了几块啊……这要找,得找到何年何月去……”

这个香饽饽真是香飘十里啊!

天曜见她惊吓成如此模样,嘴角牵动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毫无察觉的弧度,但这弧度很快就彻底消失:“于我而言,护心鳞不过鳞甲一片,给你也无妨,但是……”

雁回一时还挺感谢自己今天离开了铜锣山的小山村的。

雁回目露惊骇,又登登的退了两步。

要不然这么一网都打不净的妖怪要是冲到了村子里,不知又得吓死多少个村民了。

天曜慢慢收了手,抬头望雁回:“没了护心鳞,你寿命不过十日。”

雁回将下意识的往天曜怀里缩了缩,让他把自己挡得更严实一些。天曜看了眼怀里缩头缩脑的雁回一眼,嘴角动了动,也没有其他动作。

她怕死,她还没潇洒肆意的活够呢。

岸上的妖怪们寻了一会儿没见着人影,便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游走了,没一会儿,大部队便离开得差不多了。

“你……难道是要拿回那块护心鳞?”雁回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取了这玩意儿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岸边的黑影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在离雁回他们最近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一只妖怪还在上面探头探脑的搜寻气味。两人在河里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待她好不容易将这些信息全都吸收掉之后,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忽然涌上了雁回的心头,雁回一个激灵,一巴掌拍掉了天曜还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

终于当妖怪打算跟随大部队离开时,忽然间,天曜在河底抓住的石头猛地一松,一串气泡咕咚咚的往水面上冒去。

雁回陡然间知道了如此大的秘密,一时间有点消化不过来。

天曜迅速的在河底找了另一个着力点稳住身型,但已经来不及阻拦冒上水面的气泡。

因为这家伙以前拼了命扔出来的那块护心鳞,阴差阳错的,竟成了救了她的命的神物啊!

冒上去的气泡伴随着极细小的“啵啵”两声,消失在了水面。

这下雁回一瞬间就能理解,为何昨天喝醉的自己会对着天曜大喊,“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要陪着他寻回所有遗失之物的话了。

非常的轻,在夜色的遮掩下一般本是看不出来的,然而那妖怪却动了动耳朵,他望向冒出气泡的水面,眯了眼睛,然后探过头来,离水面越来越近。

原来搞半天,二十年前,最后捡便宜的……是她这个从头到尾都不相干的小屁孩咯……

天曜抓了雁回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写了四个字“一击毙命”。

她身体里竟然有龙的护心鳞?还一直都在?

说得倒简单。雁回掌心出了点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动作又不能太大,用的法力又不能太多,还不能让妖怪的死惊动前面的大部队,最后还得是在水里憋着气的情况下完成这件事……

她……

雁回一琢磨,给天曜掌心画了个传音入密的符,告诉他:“这事儿有难度,要是搞砸了我就直接反手打晕你然后交你去出邀功保命,我现在先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回头说我阴你不讲道义。”

雁回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曜轻轻回了一句,“告诉了我便算是讲了道义?”

“然而你却活蹦乱跳到现今年岁,还能修仙问道,并不是因为你天资聪颖。”天曜的手指在雁回心口点了两下,“因为你有我的护心鳞。它护住了你的命,改变了你的体质。”

“至少我给你讲了。”

“探你的脉便知,你天生心脏残缺,本不是久命之人。”这事儿雁回倒是知道,以前有一次她受了伤,药房的师叔给她看了病,便说她体质奇怪,心脏有毛病但身体却倍儿棒。当时师叔只道是她平时修行用功,内里修为充盈,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然而现在天曜却说……

不等天曜回话了,雁回掌中悄悄凝聚起了法力,热力慢慢在她周身聚拢。

雁回愣神。

天曜只觉怀里的人越来越热,越来越烫,他却没有放手,反而将雁回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喜欢这样滚烫的感觉。

天曜拨开雁回放在心口上的手,碰到了雁回受伤的胸膛:“可它救了你。”

他本是五行为火的龙,他的身体本应该是像这个姑娘一样烫得炙手的温度,然而现在,他却日日都如坠冰窖。活得狼狈不堪。

雁回默了一会儿:“所以……二十年前,你们搞了这么半天,最后却是谁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只有抱着这个姑娘,喝着她的血的时候,他才有片刻轻松,才能感觉活着原来可以不那么痛苦。

“素影拔下我护心鳞之时,我拼着浑身修为,将护心鳞抽出了大阵法的结界。”天曜道,“他们布着阵,无法抽身,而没有护心鳞,那龙鳞铠甲,不过是一团废物。”

天曜心里清楚,对现在的他来说,雁回是他唯一的药,也是让他上瘾的毒。

“什么?”

但不管是好是坏,他都离不得她。

“被我打飞了。”

便在他念头转换之间,雁回手中热力径直化为一道利箭,径直向已将脑袋探入水里的妖怪眉心而去,法力没入妖怪眉心,力道却控制得刚好,射穿了他的眉心,但却没有气力破开他的后脑勺。

雁回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所以,那是因为你刚才所说的那个护心鳞……”

妖怪睁着双目,身形一僵,“咕咚”一身掉进了河里。

天曜又弯了弯唇,笑得极尽嘲讽又极尽阴森:“你也知道,二十年前,素影想保的凡人,并未保得住。”天曜语气带着几分有些许病态的报复快感道,“她制的龙鳞铠甲,根本没有作用。”

声响全无。

雁回反应了半天:“那是个什么东西?”

妖怪的尸体顺着河水慢慢冲走。

天曜黑眸一眨,盯着雁回:“因为你有我的护心鳞。”

雁回收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若不是情况必要,她其实是不愿意下杀手的。

天曜一抬手指,指尖轻轻放在雁回的胸膛之上,在那处还有着前几天雁回被天曜捅出来的伤口。雁回见天曜这个动作,捂着胸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

“法术太消耗气了。”雁回传音给天曜,“我憋不了多久了。”

雁回大惊:“关我什么事!二十年前我才刚出生呢!”

“再忍忍。”

天曜目光落在雁回身上:“因为你。”

雁回脸色慢慢变红:“痛能忍,这真不是我说忍就能忍的,你放开我,让我上去喘口气,我会小心不让前面走的妖怪发现的。”

雁回对天曜说话的声音忽然有点怯怯的:“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刚动了杀手,不能上去。”

雁回望着天曜,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能活着出来,他也是不简单……

雁回实在是憋不住了,脑袋开始发胀,满脸涨得通红,四肢也渐渐变得无力。再这样下去,她妖怪是躲过了,但恐怕也真的憋死了。

想到几个月前还在辰星山见过素影真人,雁回当时只觉得那是个冷面美人,并没想到,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狠下心来,竟有如此让人胆颤的狠辣手段。

雁回拍了拍天曜的手,让他放开。天曜不为所动,雁回直接开始掰天曜的手指。

雁回只觉浑身冰凉。仙门对妖痛恨是真,但却没有几人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行杀人之事。

然而她还没掰开两根,天曜倏尔放了雁回的腰,将她后脑勺一摁,雁回脑袋被迫往前,然后她的唇就触到了天曜柔软的唇。

“素影害怕我若身死,龙鳞铠甲便失去了护人长生不死的力量,于是她便没有杀我。然而她却又怕我报复,扰她以后不得安宁。于是素影便亲自操刀,剜我心,斩我角,抽我筋,拆我骨,最后封印我魂魄。将我肢解于大江南北。借五行之力实施封印。以图我永世不能翻身。”

毫无防备。

那得有多痛……

雁回大惊,在水中瞪大了双眼。

生取……浑身龙鳞。

天曜丝毫不与雁回客气,封住她的嘴,舌头撬开她的唇齿,一口气渡了进去。

天曜这话说得慢且没有起伏,直听得雁回唇齿生寒。

像是怕她不够,又长长的渡了口气。

“便是在那满月之夜,于广寒山巅,邀月术下,素影生取我浑身龙鳞。”

这……

“彼时我并不知晓她的真正目的,我救了她,也爱慕于她,我放弃飞升的机遇,甚至愿意为她抛弃妖怪的身份。我不听友人劝阻,执意与她携手白头。”天曜微微勾了勾唇角,满脸嘲讽:“然而在我与她约定,前去迎娶她的日子里,却在广寒门,邀你辰星山的清广真人,施大法阵,困住了我。”

这已经算是第二次了吧!

“……你继续。”

雁回推开天曜的脑袋。天曜盯着她,借着刚才雁回那个还没散去的传音入密术对她道,“再撑一刻。”

天曜盯着雁回:“还想听?”

说得如此冰冷无情。活像他刚才没有做非礼大姑娘的事情一样……

雁回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要不是见色起意,你会那么好心救她?”

好吧,虽然从他的角度来说,他却是不是在非礼……

“二十余年前,素影爱慕一凡人至深,然而凡人却即将寿尽,素影听闻龙鳞铠甲之效,便意图取之。然则当年,我修行已有千年,于飞升不过一步之遥,素影心知硬抢不过,便巧化迷途修仙之人,假装重伤,骗我信任,令我救她。”

但是!

身怀异宝,力量再是强大,活着也危险啊。

雁回扼腕,如果说上次月圆之夜在天曜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他和她嘴唇相触是在“撕咬”的话,那这次当真是在……接触了啊。

雁回一愣,一瞬间恍似有点了悟了,长生不老,对于凡人来说有着多么致命的诱惑。

这个妖龙说着讨厌被人触碰,讨厌和人靠近,但看他所作所为,根本不像是那么回事啊!

天曜漆黑的眼瞳落在雁回身上,深邃得让雁回有几分失神:“意思是,凡人穿上了龙鳞铠甲,便会长生不老。”

这柔软的唇畔还有舌头……

“什么意思?”

娘的,她又被占便宜了啊!

天曜默了一瞬:“为了我身上龙鳞。”天曜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世间传闻,龙乃万物不伤之体,以龙之龙鳞,制成铠甲,可使万物不伤。连时间也伤害不了穿上龙鳞铠甲的人。”

雁回内心戏正闹得精彩,岸上的妖怪却忽然有了异动。

“昨天喝醉了能听得懂什么!”雁回一盘腿在天曜身边坐下,“来,你再仔细和我说一遍,前因后果,素影真人为何要那样杀你?”

本来离开的大部队不知道为何开始慢慢的又往上游这方寻了过来,天曜根本无心揣摩雁回的心思,只冷眼看着河面,然后皱了眉头。他目光在河水中静静搜寻了一番。

相对于雁回的着急,天曜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昨日我说时,怎未曾见你惊讶成这样。”

然后沉了脸色。

天曜一句话,霎时将雁回那正在为自己行为懊悔不已的心抓了过去,她瞪着眼睛看天曜:“什么,当真是素影真人害了你?她是你挚爱之人?她肢解了你?”

是血腥味啊……

雁回这边还在为自己所做之事惊愕不已,天曜便道:“二十年前,广寒门素影真人肢解了我。”

死掉的妖怪的血腥味到底是没有逃过这些家伙过分敏锐的嗅觉。

奶奶个熊,她不是喝醉酒就坑自己的人啊,昨晚真是喝大发了……

天曜抖了抖雁回,将她从失神中抖了回来:“你可以上去呼吸了。”

雁回翻过自己手腕一看,那处果然有一个腥红的点。颜色看起来万分的娇艳欲滴。

脑海里响起了这句话。雁回抬头一看,然后肃了脸色。

给自己下血誓?那种违背誓言就会遭到针扎之苦的咒言?她为什么!

大事不好了呀……

她干了什么?

雁回往身体里探了探自己的内息,估摸了一番所有能聚集起来的力量,然后手一伸,径直将天曜反抱住,天曜眉梢一挑,想起了雁回刚才那句将他打晕了拿去邀功保命的话。

雁回完全惊呆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雁回便道:“怕就闭上眼睛。”

天曜跪坐于萧老太坟前,目光微垂,落在地上:“你若是不记得,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左右,昨夜你也给自己下了血誓,跑是跑不掉了。”

天曜觉得好笑:“你在和我说话?”

雁回甩了甩头:“有点乱……”

雁回歪着嘴巴一笑,露出了小虎牙:“平时没事,被逼到绝路的我,动起手来可是很吓人的哦。”

天曜也不着急,也只淡淡的将雁回盯着:“想起来了?”

雁回在心里算计着,跟过来的这些妖怪基本都是还没有完全化成人形的,法力都不会很强,但胜在数量庞大,而她现在气虚,不能久战,也施不了大法术,可她胜在敌明我暗,只要找准机会,出其不意,拼一拼还是能顺利逃脱的。

天曜的声音在脑中浮现。雁回怔怔的将天曜盯着。

“准备了啊,我要出水了。”

“……我挚爱之人,拔我龙鳞,剜我龙心,斩我龙角,抽我龙筋,拆我龙骨,禁我魂魄,将我肢解于大江南北,施大封印阵法,欲囚我永生永世……”

雁回一手将天曜抱紧。

雁回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她是发了什么疯,昨晚竟然会说这种话的。

天曜空闲下来的双手在水中放了一会儿,然后便自然而然的抱住了雁回的后背。

等等等等……

上次像这样拥抱别人是什么时候?

说出这话的同时,雁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豪气干天的拿着酒坛撞了天曜的酒坛一下,然后大吼:“好!你放心,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便走边大江南北,我也定陪你寻回你所有遗失之物!”

在天曜的记忆里,素影几乎不允许天曜触碰她,当时他只以为素影不喜被人触碰,她是天边的月,本就不该被人触碰。

于是雁回又愣了:“我昨天答应你去什么……地方……了……”

唯一的那一次拥抱,是素影离开他回广寒门之前,反复叮嘱他:“十日后,你定要来广寒门娶我。”他当时满心爱意,情不自禁他抱了她一下,当时素影没有拒绝。

“去你昨天答应我,以后会陪我去的地方。”

那个时候,便是上一次,他这样拥抱人的时候。

雁回听了这四个字,微微一愣:“去哪儿?”

像是拥住了满怀的清霜,寒意刺骨,他以为他以后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慢慢温暖她,结果没想到,他的一腔热血,全都洒给了漫天大雪。他那些炙热的情绪,从头到尾,只燃烧了他自己一人而已。

天曜的话随着灰烬一同落地。

“要上去咯。”

天曜盯着那团火焰,直到火焰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才一松手,放任破布在落下的过程当中彻底被火焰烧为灰烬:“跟我走吧。”

脑海中雁回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

雁回一边瞥嘴嫌弃他:“矫情。”一边打了个响指,烧了一簇火,将那破布给烧了。

天曜不经意的收紧了双手——好温暖。

可待得雁回要将破布收回来时,天曜一伸手,动作比雁回更快的将那块破布扯了过来。他声色如常:“点火。”

这个身体,温暖得烫人心口。

雁回等得恼了:“白给还不要。不给了。”

雁回脚下蓄力,如同离弦的箭,猛地一下自河底射出,破开水面,掌中聚气“唰”的在空中转了个圈,手中法力涤荡而出,将周遭一圈尚未反应过来的妖怪击倒了一大片。

天曜没接。

妖怪们一阵哀嚎。雁回反手一转,随手吸了把落在地上的妖怪的剑过来,随即凌空一舞,御剑而上,然而便在她即将飞走之际,一个铁链钩猛地甩上了天,勾住雁回的腿。

雁回眼睛也不眨的骗人:“会。”

雁回被拉得往下一沉。御剑也飞不走了。

天曜看着那破布上歪歪扭扭的“拾万钱”三个字,不由得有点默然。他嘴角动了动:“阎王会收?”

便是这么一瞬间耽搁的功夫,已经有下面的妖怪要顺着铁链往上爬了。

雁回在坟地里睡了一夜有点着凉,她吸了吸鼻子:“这时候不是该烧纸钱吗,我帮你画了几张,给你阿妈烧吧。”雁回很大方道,“虽然你阿妈对我做的事不太地道,但我到底是个地道的人,好歹是婆媳一场,这便当是我给她的践行礼了。”

天曜干脆利落道:“砍断腿。”

天曜侧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布,又抬头看了看雁回:“这是什么?”

雁回眼睛都要吓凸出来了:“你倒是瞎大方!出的什么馊主意!”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挥手,砍断了脚上铁链,然而铁钩却已经剜进她的小腿里,一时拔不出来。

她屁颠屁颠的拿去递给天曜:“喏。”

此时此刻雁回也没工夫叫痛,再次起势要遇见走,然而妖怪们哪能如此轻易的放他们走。

雁回如此想着,在自己浑身上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于是她便撕了自己衣摆,在地上捡了根木棍,用法术一烧,将木棍前端烧成了黑炭,然后就着这炭黑在撕下来的衣摆上写道“拾万钱”。

下方斜里又是一道铁钩扔了过来,这次是径直对准了雁回的脑袋,天曜目光一凝,手边别无他物,只在余光当中但见雁回颈项前系着的碎寒玉在晃荡,他当即没有犹豫,手一抬,径直拽了雁回脖子上的碎玉。在雁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天曜将它当做暗器一样扔了出去,正中那挥舞铁钩的妖怪眼睛。

这个妖龙并不是无情的妖。

妖怪一声惨叫,痛得满地打滚。那一直干扰他们的铁钩终于不见。

一个孤独少年,身形萧索的跪在亲人坟前,尽管知道他身体里住的其实是个强大的灵魂,但雁回也不由不为这一幕感到伤怀。

天曜催促:“走。”

他默默的将小白花插上,然后看着他自己昨日才立的墓碑,半晌没有说话。

雁回愕然,不敢置信:“你做了什么!”她御剑一歪,竟是打算下去捡那碎玉。

天曜站起了身,雁回以为他要和她一同回那小院子了,没想到走了两步,后面却没有跟来的脚步声。雁回回头一看,但见天曜从旁边地里扯了两朵小白花,然后又跪到了萧老太坟前。

天曜眉头皱得死紧,呵斥出声:“找死吗!”

雁回揉了揉太阳穴:“走吧。我得回去醒醒酒……”

下方妖怪嘶吼不断,有方才被雁回击中的鸟妖,开始慢慢张开翅膀。

脑袋里许多混乱的画面纷至沓来,雁回甩了甩头,将那些不重要的画面抛开,她只用知道自己不是被小鬼捉来的便行了。

雁回看了碎玉一眼,最后只得一咬牙,向着远方飞速而去。

他们昨天是喝醉了酒,一起发疯,跑到萧老太的新坟前叩拜来了……

夜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头发,雁回对天曜万分恼怒,然而在愤怒的背后却是一阵有一阵的无奈袭上心头。

听见响动,天曜一抬头,与略带惊惶的雁回四目相接。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以为自己能偷偷留一点下来当做卑微的念想的,但人算到底是不如天算。

天曜恍似也才醒过来,他坐在地上,屈着一条腿,手肘放在膝盖上面,手指揉捏着眉心。

原来,这世间不属于她的东西,始终都不会是她的,那些偷来的,捡来的,始终会在某个神奇的地方,从她生命里彻底消失……

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又像小时候一样被恶作剧的小鬼们勾到了坟地里。她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从坟包后面站起来,慌张的拍了拍衣裳,一转头看见了正在墓碑前坐着的少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

雁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坟头上的。

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