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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尤好懵了,“孟……孟先生设计的?”

“那双鞋是孟逢设计的,你不喜欢吗?”

“你不知道啊?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孟逢他画过的、设计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刚刚穿的那双鞋的图纸我老早就见过。”

“啊?”尤好一愣。

尤好处于惊讶中,愕然失言。

几分钟不到,封越也有事要离开,临走前想到什么,忽地笑道:“你怎么把鞋子换了?”

封越不觉得有什么,聊天气一样随意道:“本来他是要送他家里人的,后来就一直放着。款式有些旧,现在不太流行。”

尤好虽然领会不到他惯常的“魅力”所在,但也觉得和这人说话挺自在。两人难得气氛友好地聊了几句。

见她呆愣的模样,封越说了几句玩笑话,如来时一样潇洒离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封越本就是他们那群人里最善于交际的一个,尤其是对女人。

……

“……我叫尤好。”她道。

孟逢第二次找不着尤好,脾气上来了。待他在花园的垃圾桶旁看见尤好时,忍了几秒才将火气压下去。

尤好一听忙收回手,对他扯了个略微僵硬的笑。

“你在这干什么?”

“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封越笑得更畅,见她紧张得想去拿一旁的酒杯,提醒,“那个是酒,你能喝吗?”

尤好半点不顾形象,将一个垃圾桶翻得乱七八糟。好在里面都是一些大物件的纸壳,勉强算得上干净。

“您好。”

“我……”尤好回头看他一眼,下一秒却又扭头继续翻。

先前和孟逢聊天的那帮朋友里确实有这么个人,尤好见过他。当下,她拘谨不已,但不能不讲礼貌,只好伸手捏住他三指前端,虚晃着轻轻握了握。

好好一个香喷喷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开始扒起垃圾?

“我叫封越,是孟逢的朋友。”男人只比孟逢矮些许,笑起来很平易近人,他晃了晃酒杯,朝尤好伸出另一只手。

孟逢额头青筋直跳,当即就要过去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拉开。忽听尤好一声轻呼,从垃圾桶里拿出两样东西。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尤好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是那双被他吩咐丢掉的鞋。

“你好——”

尤好把鞋往地上一放,顾不上别的,拎起裙摆,站在原地就开始换鞋。

尤好胃口减半,一块点心吃了半天也没能吃完。

孟逢一顿。

孟逢带她回内厅,找了个位置让她坐下吃东西,很快人又走开。

她小心翼翼把出门时穿来的那双鞋换上,站定后,伸出一只给他看,眼角眉梢都是喜意,“漂亮吗?”

孟逢突然变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何周身气压有些低。尤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跟在他身旁几次想开口询问,都没敢出声。

孟逢默了几秒,“……你找它干什么?”

“我朋友在等,走吧。”孟逢不欲多言,往外走。

尤好敛起笑意,抿了抿唇。她低头看看鞋,鞋尖轻碾地上的沙砾,低声说:“我不知道这双鞋是孟先生您亲自设计的。”

尤好有点懵,“孟先生,为什么……”

孟逢诧异一秒,很快释然,肯定是封湛几个告诉她的,她知道也不意外。

“把那个丢了。”他指了指她换下来的那双鞋,吩咐服务员,后者应声照做。

尤好不等他说什么,走到他面前,伸手想拉他的衣袖,缩了回来。

孟逢没说话,尤好被他看得不自在,笑意渐敛。

“我现在身上都是一股垃圾桶的味道……”她轻轻蹙眉,苦恼,“我还能进去吗?”

“孟先生,您忙好了?”她往前走了一步,见他视线落在她脚上,抬了抬脚尖,拘谨地问,“这个……好看吗?”

孟逢睨她,“你还知道垃圾桶有味儿?”

服务生正跟她说话,尤好心里有数,压根没把酒会提供的鞋子当成自己的东西,只是暂时借穿一会儿,走的时候会脱下还给她们,笑笑正要说话,抬头见孟逢进来,忙站起来。

下一秒,他牵住她的手腕,转身带她往里走。

“这个颜色挺好看的,很适合您,刚刚试的另一双也很好看……”

“跟着。有我在,你就算是垃圾桶成精,也没人敢赶你出来。”

出门穿的那双,被她脱下放在一旁。

孟逢的情绪多云转晴,尤好总算松了口气。因为来找他说话的人太多,尤好在陌生人跟前不自在,孟逢便没让她一直跟着。

孟逢忙完,回来找不见人,一问才知道她去了休息室。服务员给他领路,门推开,一进去就见尤好坐在软沙发上,身旁立着一面长镜。她悠闲地晃荡着腿,脚上是一双他没见过的鞋子。

后半程,她四处走走逛逛,吃吃东西,喝喝饮料,还挺悠哉。

尤好和她一番沟通,得知有专门提供休息的房间,也有为特殊情况提前备下的衣物鞋子,尤好立刻随她去休息室。

逛到偏厅的小院子里,尤好感受到手包里传来的震动,赶紧打开。因为两次找不找她,孟逢勒令她把手机调到震动模式,方便联系。

酒会各处都有服务人员,不多时,一个女服务员见她情况有异,十分体贴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打开一看,只有一句。

好看是好看,设计和材质都无可挑剔,尤好也很喜欢,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双鞋穿久了脚疼。

—M:在哪?

她脚上穿的鞋子不是在店里买的,那天选衣服的时候,孟逢说鞋子不用挑,今天临出门前给她带来了这么一双。

尤好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他让她在原地站着等,她答了句好。

半个小时后,孟逢有事要走开一会儿,嘱咐尤好不要走太远。尤好应下,他离开后,她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

临近尾声,孟逢终于有时间,说要赏脸陪她跳一支舞。

孟逢带尤好在会场里转了几圈,院子、水池、小榭,这种私人会所专门用来办各种酒会沙龙,可看的景儿不少。

尤好听他要赏脸,急得都快哭了,“我没跳过……我不行的孟先生……等下我会把你的鞋踩坏……”

封湛依言朝走远的身影看去,而后侧头和封越对视,后者懒散斜靠,双手环抱,露出玩味的笑。

孟逢说一不二,说要跳就要跳,赶鸭子上架般把尤好拎到了舞池。

“你看她的鞋——”

尤好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她跳的哪门子舞,全程都在踩孟逢的脚,每踩一下,她的脸就更红一分,到后来眼里都快淌出泪。

蒋愿安听他们说得不清不楚,着急死了,封越一点也不体谅他,像是发现什么,胳膊肘撞了撞封湛。

偏偏孟逢觉得好笑,硬是要她撑完全场。末了下场时给她一句:“我被踩脚都没哭,你哭个什么!”

当时他俩就坐在孟逢车上。封湛挑眉,“是她?”

尤好脸臊得更红。

“你记不记得……”封越想起来,话是对封湛说的,“那天在孟二公司外,拦车的那个?”

十一点,和朋友打过招呼,孟逢带着尤好提前离场,车在会场外,从正门出去还有一段路要走。

一句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蒋愿安来劲了,“封小你见过?!”

尤好坚持了一晚上,到结束时,脚下的痛感越来越明显。

眼见着他和他带来的人就那么离开厅里,蒋愿安不服气,封越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那姑娘挺眼熟?”

孟逢走着,发觉她在背后落下一大段,不经意一回头,见她弯着腰手扶膝盖,意识到不对。

“我去转转。”孟逢喝净酒,不理会跳脚的蒋愿安,起身就走。

“你干嘛?”

蒋愿安真的烦人,然而说来说去,孟逢就是不肯听他们的把人领到跟前来。

尤好赶紧站直,提步要朝他走过去,痛得脚下一趔趄。

“你哪来的表妹?唬谁呢!”蒋愿安不买账,“这么多年我可没见过你有这么一个表妹。”

孟逢拧着眉折返到她身边,这才反应过来,“……脚疼?”

孟逢本不想理会他们,奈何不答,这些人就一直追问,不耐烦甩出一句,“我表妹。”

尤好脸色都白了两分,他猜到了也就不隐瞒,点了点头,“嗯。有点。”

“我不管不管。”蒋愿安挤眉弄眼,“我不就好奇么,这姑娘谁啊?”

孟逢扶着她,让她脱下一只鞋,见她圆润的小脚趾磨得通红,皮都蹭掉了一层,一愣,说不上是气还是别的。

孟逢收回眼神,蹙眉斜了蒋愿安一眼,“你管那么多。”

“你怎么不早说?”

别的东西全不在她眼里,她专注得可爱,周围来来去去衣香鬓影,光鲜靓丽的宾客对她而言仿佛都只是背景。

尤好一只脚悬空,单脚站立,说:“……是您送的嘛,还是特意设计的,不穿太可惜了。”

孟逢闻言朝那个方向瞥去。尤好站在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眼里好似就只有桌上的吃食。青葱白指拈起盘里各式糕点送到口中,唇瓣嫣红,脸微微鼓起一小块,随着她咀嚼一鼓一鼓。脑后头发被盘起,她微低头,一截雪白的天鹅颈弧度优美。

孟逢动了动唇,想骂她,更该怪的还是自己。他不因为她换鞋发脾气,她也不至于把脚磨成这样。

没等正主答,蒋愿安看着看着笑起来,“吃得还挺认真,孟二你没给人家吃饱饭啊?”

微微抿唇,他蹲下,“上来。”

“这姑娘我们见过吗?”蒋愿安笑嘻嘻问,说着往那边瞅。孟逢的女伴安安静静站在一张小桌子前,吃着盘子里的点心,小口小口斯文秀气。他皱眉,“不对啊,我怎么瞧着很小似得?”

尤好一愣,身形晃了晃,单脚在原地蹦了两下。

蒋愿安坐过去,勾上他的肩,孟逢嫌他吊儿郎当不正经,扯开他的手臂。有蒋愿安在,封湛都被他衬得斯文安静了许多。

“这样不……”

孟逢落座,接过封湛递来的酒,没理会他们的追问。

“上来。”孟逢不跟她废话。

“哪家的姑娘这么矜贵,是周家还是李家的,不对啊,你不是烦她们烦的要命吗……”

尤好拗不过他,慢慢趴上他的背。

“什么情况啊二哥!带了人来还不领过来,怎么的,不能给哥几个看看啊?”

夜色浓而沉,孟逢背着尤好走在会场外安静的小径上,她趴在他背上,手里拎着那双鞋,轻声说:“谢谢孟先生……”

待孟逢独自走过来,一群朋友调侃开。

他忽地道:“别老叫我孟先生。”

他们站着不知在说什么,而后孟逢扶着那女伴去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前。

“……为什么?”

蒋愿安好整以暇等着孟逢走过来,不想,途中他旁边的女伴似是没站稳,晃了一晃,就见一向眼长在头顶上的孟逢着紧扶了一下。

“显得我多老似得。”

因为这一句,视线齐刷刷集中。

她乖巧趴在他肩头问:“那叫什么?”

眼尖的道:“还带了个伴儿。谁呀,哪家的?”

孟逢想了想,“叫二哥。”他说,“他们都这么叫。”

蒋愿安最为积极,忙把酒杯放下,“哪呢?!”

只犹豫一秒,她柔声柔气说好,从这时候开始改口:“二哥。”

孟逢的朋友,以蒋愿安为首的一帮人一早就开始等他。他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角落沙发坐着喝酒说话,不知是谁先瞥见进门的人影,招呼一声:“来了!”

他佯装不在意,手搂紧她的膝弯,不着痕迹往上托了托。

寒假的第二天,尤好随孟逢出席酒会。

背上的尤好轻得只有那么一点重量,孟逢走的每一步却都格外仔细。

没了看不顺眼的因素,试穿顺利,很快他就给尤好选定一条穿去酒会的裙子。长及小腿的天蓝色高腰裙,线条非常流畅,往那一站,整个人玲珑有致,又不失矜持大方。

他背着她,一条路,从头走到尾。

导购员这才明白顾客的需求,道了声抱歉,赶紧将要试穿的衣服统统换了一个风格。孟逢瞅一眼拿出来的裙子,这回没再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