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孟总送东西。”他说。
他跟在孟逢身边许久了，如非封家两兄弟同时在场，称呼里一般不用区分大小。
封越眼尖，一眼扫过去，车门边的那几个购物袋里满满装的全都是食材。孟逢什么时候这么爱下厨了？他正疑惑，还没移开视线，又瞧见另一个纸袋。纸袋是实的，不透光，但购物袋上印的英文……是个女装品牌。
黎助理闻声回头，放下东西和他问好，“封先生。”
“楼上有女人？”封越一向不喜欢遮掩，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以他们几个和孟逢的关系，问这种事也不算出格。
车缓缓停到黎助理身边，封越降下车窗，“忙什么？”
但对于黎助理来说，这个问题就稍显为难了。孟逢和封越关系亲近，不代表他可以逾矩。老板的私人生活他可以偶尔多嘴，但对外泄密却不行，不论对方是谁。
“开过去。”封越吩咐自己的司机。
黎助理脸上的职业笑容，封越不知在自己员工脸上看过多少次，哪会不明白这个意思。他越是不答，封越对心里的猜测就越发肯定。
半个小时时间，封越从自己公司出发赶到孟逢公寓楼下。车正要往地底车库开，瞥见公寓楼前的花坛边停着一辆车，黎助理正俯身从车里往外拎东西。
难怪约他吃饭他不肯出来，原来是带着女人在快活？
这顿饭还非吃不可了！
封越心里暗啐孟逢见色忘友，但也不会去搅和。他露出玩味笑意，如往常一样不正经，对黎助理道，“行吧，那你忙，我先走了。替我跟你老板问好。”
封越想想不得劲，手机里的妞发来消息刷屏，他连点开的兴致都没了。想了半天，他抓起外套，让助理备车，决定亲自去找孟逢。
在黎助理尊敬的目光中，他乘着车悠悠离开。
大周日，孟逢能有什么忙的？又没听说君诚最近有什么大动静。亏他特意提前这么多，中午就打电话预约孟逢的晚饭时间，就这还被拒绝！
车沿路返回，照着来时路线开出小区。刚过一个马路口，因车流缓慢，司机减速。封越想着孟逢的事，正准备打电话和蒋愿安调侃一番，路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封越将手机从耳边移开，看着跳转回主界面的屏幕，揪眉十分不痛快，背后的真皮沙发靠起来都不够舒服了。
他顿了顿，眯眼看去，两秒后确认。
说完一秒都不多讲，直接挂断。
当即吩咐司机：“开过去。”
“你自己不能吃？”孟逢毫不客气，“没事别废话，就这样。”
司机依言将车停到路边，封越降下车窗，对愣愣停住脚的尤好露出笑：“好巧。”
封越不爽，“你他妈宁愿待在家也不肯跟老子出来吃饭？几个意思啊你！”
“……您好。”她钝钝点头，扯出一个笑。
“嗯。”
“去哪？”
“最常住的那个公寓？”
她沉吟，指了指孟逢公寓的方向，“那边。”
“家。”
封越一顿，“你去找孟逢？”
封越不死心：“你在哪啊？”
她点头说是。
孟逢四个字打发：“下次赶早。”
封越皱了皱眉，“你有打电话给他吗？他知道吗？”
年后封越约了孟逢许多次，不是遇上他忙公事就是遇上他闲暇时有别的安排。又一次被孟逢拒了，封越忍不住追问：“你搞什么玩意儿？脚不沾地的，有没有那么忙？我还真不信了，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
尤好沉默。孟逢说今晚亲自下厨给她煮晚饭，但她和同组同学约好去图书馆做题，要四点才能回去。最早，也只能三点多到家。孟逢却说没关系，反正今天没事，会在公寓待一下午。
——算了，还是先考完再想。
她和同学去了图书馆，谁知道其中两个突然有事，没待多久就走了，之后大家干脆早早散场。
尤好叹气，甩甩头将纷杂思绪赶出脑海。
提前回来这事儿，她没告诉孟逢，出了图书馆直直往回赶，没给他打电话。
没有一点头绪，心里乱糟糟一团。
“没打电话告诉他？”封越看她神色，猜道。
卧室里寂静一片，尤好对着台灯发呆。在KTV门前的时候，涌起的情绪将她心底一扫而空，此刻剩下一片狼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茫然，而情感的着落对象是孟逢，这个她一直很尊敬、当成兄长一样看待的孟逢，更是让她觉得惶恐。
这么说也没错。尤好嗯了声，点头。
孟逢凝她几秒，道了句早点睡，替她把门关上。
封越头疼起来。
她抿唇，“我……”摇摇头，小声说，“二哥，帮我关门。”
大年初一那天孟逢特意带她出来收压岁钱，看得出孟逢很宠这个小姑娘，对她十分好，那之后他和孟逢没怎么联系，其他人组局，孟逢又是三请四请难到的主，他们这帮兄弟对他俩的后续发展并不清楚。
孟逢见她发愣，皱眉，“怎么了？”
看来，情况不太乐观。
尤好扭过头来看了他三秒，缓慢点头。
封越想到刚才黎助理支吾的神情，那套公寓里此刻必定有一个女人在，黎助理对于他的猜测给出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佐证。
孟逢带尤好回公寓，她哭完以后一路上都闷声不说话。洗过澡，她开着台灯在桌前不知道想什么。孟逢倚门，敲敲门框提醒她：“明天要去学校，早点睡。”
思索一番，他决定帮孟逢解决这个麻烦。尤好这个时候过去，碰上公寓里的女人，孟逢这不是要翻船吗？
谁都没有察觉谁的异样。
另一方面，他虽然只和尤好有过几面之缘，但他对这个小姑娘印象挺好。她这个年纪正是天真单纯的时候，接触下来又发现她性子柔软，撞见那个场景，保不齐要哭成什么样。
她点头。
封越可记得她拿着压岁钱吓得手足无措眼都红了的模样。
他喉头下咽，声音几不可察地沉了几分，“回去？”
“这个点去找他干什么？”封越道，“我带你去吃东西。”
没有持续太久，尤好止住泪，退离他的怀抱。她胡乱抹了把眼泪，睫毛上湿湿沾着水，一张小脸泪花凌乱。
今天路太堵，尤好看车流半天不动，干脆在距离公寓还有一站的地方提前下车，剩下的一站步行回来。只是尤好没想到会在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碰上封越，他竟然还邀请她一块吃饭？
颤栗的感官末梢隐约透着煎熬，痛楚也愉悦。
尤好当然拒绝：“不用了，您去忙吧……”
孟逢忍住了。
“我不忙，刚从公司出来，闲得很。”他点头，“上来。”
喉头滑动，孟逢深深吸了口气，微微扬起下巴。他想抱她。想用力地抱紧，将她柔软身躯狠狠揉进胸膛。
尤好真的不想上他的车，一方面她和他不熟，另一方面，她想回公寓。
墙里就是声色场所。
“不用了，真的，离晚饭还早，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她毫无察觉，发丝随细微的动作蹭在他脖颈上。
“让你上来就上来，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费劲？”封越铁了心要她上车，“想去哪都行！”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隔着不薄的衣料，她的体温和脉搏传入他的怀中。她身上很香，清甜的奶香味一缕一缕在鼻息下挑衅，混合着酒香味，矜持又肆意地霍乱神经。
他越是殷勤，尤好越是抗拒，一边拒绝，说话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尤好怕眼泪蹭到他怀里，正要偏头。孟逢忽地抬手揽住她的脖颈，状似安抚地轻拍两下，将她摁进怀里。
封越见她油盐不进，停了停，忽地说：“你害怕？不用怕。我只是一个人吃饭无聊，想让你陪着说说话。”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原来是因为这个。孟逢心里，那一丝隐秘的欣喜中，泛起轻微的失落波纹。
“我不爱……”
“……没事。”
“上次那双鞋你还记得么？你穿去酒会的那双。”
尤好揪着他的衣襟，沉默了几秒，在他怀里闷声说：“谢谢。”
尤好一顿。
“是吗？他可能太忙没注意。”孟逢本来就没想藏着这件事，只是想等办妥了再告诉她。当下说：“我会让他把墓地款式给你看，挑你满意的，你等下葬当天再去。”
封越笑笑，说：“我告诉你那双是孟逢设计的鞋，忘了没。”
“我接到电话了，说黎助理的电话打不通，让我抽空去墓地看看。”
她摇头。他朝车里别了别头，抛出极具吸引力的条件：“走吧，去吃点东西，我告诉你那双鞋的事。”
“你怎么知道？”事情应还没办好。
黎助理送东西上来的时候，和孟逢说了在楼下碰到封越的事。孟逢过耳一听，没往心里去。来就来，只要没跟着上来烦人就行。
“二哥，你是不是让黎助理去办了墓地的事。”她吸鼻子，哽咽问。
放下东西黎助理就离开了，孟逢知道尤好要四点才回来，没有催她，独自在书房里看书消遣。
孟逢撑住没往后摔，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弄得僵住。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揽她。
静谧时光一点一滴流逝，他看得正投入，情绪难得平和安详，手机连震数下打破气氛。
正要教训她少碰酒精，尤好突然扑向前，抱住他。
他以为是尤好发来的消息，拿起一看却不是。见发消息的人是封越，他兴趣减半，随意一瞥。
“你……”
蓦地愣住。
孟逢自然无法感知，只以为她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孟逢真的愣了，足足有好几秒反应不过来。
尤好的脑袋里现在一片浆糊，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她能察觉到，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封越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一张是图片，一条是文字。
他不高兴，“谁让你喝的，你很能喝吗？”
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尤好。她坐在餐桌前低头折餐巾，小巧挺翘的鼻梁上眉眼细腻。
她说：“我只是，喝了点酒。”
图片后是一句话：
他不信，耐心追问。
“在你公寓附近遇到她了，不用谢。”
她摇头，轻轻吸鼻子。
书房的门是被踹开的，孟逢狠狠一脚差点把门板踹烂，火冒三丈冲出去，气的不轻。
“你哭什么？”孟逢问她，“不高兴，嗯？”
操他妈的！封越这个狗东西——
尤好哭了好一通，不说话光掉眼泪。